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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by的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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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身量不差,锦衣下的那般藏都藏不住的身段,怎么会不成为床上的脔/宠?
迟早的事情。
李裴听见秦衡说的这话,耳朵竟有些红,却也不生气,只是装模作样的:“你少胡说八道。”
秦衡轻轻笑了,懒得拆穿他。
都是男人,心思到底龌不龌龊,只有自己清楚。
那边竺玉从积善寺出来之后,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摘面纱,她回到原本换衣裳的那间供寺庙外香客休息的小屋,发现她藏在这里的衣裳竟然不见了。
应当是被偷走了。
那身衣裳料子极好,绣工也是一等一的,拿出去卖还能卖不少银两。
附近来烧香拜佛的,未必人人都是家里宽裕的富庶人家。
竺玉瞧着空荡荡的屋子,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这会儿只能回去再买身男装。
她急着离开,没想到陆绥他们离开的也这么快。
陆绥坐在马车里,隔着木窗,已经看见了她的身影,男人只静静望着,并未出声叫住她,也没打算叫她上来,送她一程。
方才同秦衡说的那句话。
到底真心几许。
只有陆绥自己知道。
大概是故意说的一句玩笑话。
似真似假。
陆绥自幼就受了严格的管教,父亲和母亲,凡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礼数学问,养养都得学得最好。
不能懈怠,不可放松。
时间一长,自然养成了他克己复礼、严肃端正的性子,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重规矩。
讲礼数。
是令长辈觉得骄傲自豪的陆家二公子。
可是这样一位二公子,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这般风光月霁,方才沉默间,陆绥已经想到了许多能威胁到她,且还能继续让她委曲求全还不敢声张的法子。
他一本正经思考的时候,无意间又看见了她。
这会儿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没有挪开视线的打算。
竺玉走到路旁,感觉到一阵如芒在背,她缓缓回过头朝身后看了眼。
宽大的马车,车轮缓缓驶过平直的路。
男人坐在窗边,好似那清凌凌泉水中的一块冷玉,一派芝兰玉树的清冷之姿。
他冷瞳静默,看着她的目光极其的冷淡。
同方才将她的唇瓣咬破了皮的男人,像是两个样。
可能知道外头人多,若是同孤身女子牵扯不清,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他是陆家的嫡子,怎么也不可能愿意同无名无姓的小哑巴扯上关系的。
竺玉这样一想,觉得陆绥也真是够狠绝的。
莫不是刚才见色起意不说,故意要等她的“丫鬟”过来,怕是盘算着毁她清白,要她为妾的念头。
男人都想坐享齐人之福。
陆绥看起来就像是会纳好几房妾室的人。

竺玉扭过脸,没再去看他。
她去了另一家成衣铺,买了身还算合身的锦袍,腰间系着做工精致的玉带,换好衣裳,又用玉冠束起长发。
瞧着又是清俊似竹的少年,眉目秀丽,漂亮得紧。
竺玉回了别院,平宣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瞧见小主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可算是保住了项上人头。
平宣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表情看起来都要哭了:“小主子,您这是悄悄摸摸去哪儿了?奴才差点就要去皇后娘娘跟前以死谢罪了。”
竺玉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倒是吓惨了他。
平宣虽然是个小太监,可是对她再忠心不过的小太监了。
跟在她身边也已经多年。
自是有些情分的。
竺玉宽慰他道:“闲来无事,随意去逛了几家书铺。”
平宣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差点就要跪下了,“殿下,您下回不论去哪儿都得让侍卫们跟着才行,若您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奴才一家老小的命都赔不起。皇后娘娘非得砍了奴才十族的脑袋。”
竺玉叹了叹气:“我心里有数。”
平宣没有再多说,怕说得多了小主子觉得心烦。
外头还是冷,寒气逼人。
平宣赶忙将手中的大氅给小主子罩了起来,小主子生得明艳,冰肌雪肤衬得院中的腊梅红艳似火。
竺玉望着院中开得烈烈的腊梅,冷风簇过,枝头绽起的梅花,轻轻颤了两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颤了两下。
竺玉也不知道贵妃娘娘今日对她的话信了有几分,她既然说了会去查,应该也信了三分罢?
有三分也好的。
陈皇后当年事情做的隐蔽,瞒了那么多年,半点风声全无,一环扣一环,自然是天衣无缝。
没那么容易抓住证据。
可她既然能收买贵妃娘娘身边的奶嬷嬷,定是许诺了什么好处的,这世上没有无利可图的事。
只要有利益,就会露出蛛丝马迹。
她不着急,她得沉住气。
旬假短暂。
还有十天半个月就是年三十。
同朝堂上无形的刀光剑影相比起来,上学的日子竟然都算是轻松的。
国子监门前的香樟树,开得枝繁叶茂。
便是寒冬,也淬着勃勃生机的透绿。
这些日子倒没有再下雪,飞檐壁影上停驻了几只报喜的雀鸟,羽毛光滑亮丽,引颈高蹄,叫声传得满园子都是。
竺玉昨晚没有睡好,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人,陈皇后、长元帝还有上辈子病恹恹坐在龙椅上的自己。
父皇去的蹊跷。
她刚知道父皇的死讯,内宫就被围了起来,接着便是兵荒马乱的几日。
待彻底安稳下来,她已经成了皇帝。
脑子里涌起的往事叫她觉得头疼,等她渐渐有了睡意,天也亮了。
竺玉难得起得这么早,还没有起床气。
丫鬟们依次端来盥洗用的脸盆、瓷杯,又安安静静帮殿下穿好了衣裳。
竺玉简单用了早膳,上了马车,里面热乎乎的,进去便是一阵暖意。
马车一路走得平缓,叫人昏昏欲睡。
竺玉靠着背枕,趴在矮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个回笼觉,等她睡醒,慢吞吞掀开眼皮,马车也已经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前。
匾额上朱漆黑字,是先帝提的字。
正肃威严。
她皮肤薄,细皮嫩肉养得又娇,方才趴在檀木矮桌上睡出了印子,也没察觉。
这会儿下了车,就被李裴一眼看了个清楚。
李裴今日也是早早就到了,倒不用家中服侍的丫鬟三催四请,出奇的自觉,只是一张脸覆着像能滴出水来的寒霜。
神色严肃,底下人惯会察言观色,因而今日伺候的万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小公子的不快,这霉头就落在自己的头顶。
此刻,李裴目不转睛盯着她,漆黑的眼,眸色锋利。
李裴极少在她面前摆出这般脸色,端着都官宦大家的架子,威仪骇人,脸色沉沉。
她今日穿了身云罗朱红窄袖锦袍,外罩深色狐裘轻斗篷,玉冠高高束起少年乌黑的长发,上头嵌着颗颗精致玲珑的白玉翡翠珠。
她的眉眼生得本来就是极好的。
平日多是穿着浅色的衣裳,难得穿这么艳的颜色,反而将她的肤色衬得格外雪白,端看着五官也浓艳了三分。
是一种干净利落的漂亮。
似那高高枝头上独秀的一盏雪梅。
灼灼绽开,白梅花瓣似玉漂亮,却又透出几分凛然的傲气来。
李裴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半分力道都没有收敛,连着他的眉眼看起来都多了些许惯常的飞扬跋扈来,他问:“你昨日去哪儿了?”
竺玉心里一惊,差点以为李裴昨天认出她来了。
但是看他深沉的目光,看起来也不像是已经认出她来。
何况以李裴的性子,若是认出她来,肯定当场就揭开了她的面纱,不会忍到今日再来发问。
竺玉怔忪片刻,她如今虽然也能面不改色的扯谎,但是心脏好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其实还是很心虚的。
“我哪里都没去,你怎么这么问?”
李裴盯着她的脸:“没怎么。原本想找你去吃酒来着。”
竺玉松了口气,信了他的话,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我不胜酒力,下回你尽情去找旁人。”
李裴不爱听这话,搁在从前也就忍了。
可他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下去就是天生的王八,忒没出息。
李裴问:“旁人?”
他扯起笑,“我可不像殿下,有那么多能一同出去喝酒的知交好友。”
竺玉感觉得出来他的语气挺冲的。
这小霸王动不动就生气,她已经习惯了。
李裴虽然爱生气,但是往往也能把自己哄好。
于是,竺玉就敷衍似的嗯了声,没再多说。
李裴这会儿也不打算和他计较这句话,咬文嚼字,抓着不放。他盯着她的眼睛,还是觉得昨日在积善寺那个小姑娘很像他。
竺玉却没注意到他暗下去的眼神,当自己已经糊弄了过去。
李裴又闻到了昨日那阵梨花香,极其的淡,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上蕴着淡淡的浅香。
他的目光顺着少年的衣领寸寸往下,雪白细腻的脖颈,想一株刚出水的濯枝,再往下就是若隐若现的锁骨。
李裴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滋味,他倒是没想到瞧着懦弱的太子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
男扮女装进了香积寺。
像见不得人一样。
难道他知道昨日他们去香积寺是要去拿账本的吗?
他想打探消息,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况且论这些手段,他根本不是周淮景那个人精的对手。
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还无端被陆绥给轻薄了!
李裴有些坏心眼的想,陆绥平日里可不怎么待见他,远远见到都要绕道走,半点都不想多扯上关系。
若是陆绥知道自己轻薄的人是太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恶心呢。
回过神来,李裴跟在少年身后,同他一起去了思学堂。
抄手游廊两边透着穿堂风,走到廊下尽头,再经过一道出垂花门,便到了思学堂。
李裴静静望着少年的背影,薄薄瘦瘦的,挺直的背好似青竹的枝干,蕴着凛然的骨气。
眼前的身影逐渐同昨天那道曼妙娇媚的身姿逐渐重合。
李裴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太子即便穿着女子的薄裙,容姿也远胜旁人几分。
太子穿着裙子很漂亮。
想来他应当是不排斥的,李裴心头微动,忽然想看太子再穿几回裙子,给他瞧瞧。
竺玉进了思学堂,就解开了斗篷。
她扫了眼,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只有陆绥不知去向。
位置在她身后的秦衡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春光明媚的,像是有了什么好事。
男人这辈子值得春风得意的事只有那么几件。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离来年的秋闱还早着,考取功名自然也远着。
竺玉好奇地问了句:“秦兄遇到什么好事了?”
秦衡勾唇笑了笑,既不是虚情假意的笑,也不是阴阳怪气的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秦衡也不介意告诉他,还装得淡然:“不过是遇到了命定的佳人。”
原来是动了春心。
竺玉对秦衡的印象就是狡猾,很能算计人心。
这样的人,也会真心喜欢上什么人?还真是稀奇。
竺玉本来以为秦衡这样的人是要抱着算盘过一辈子的。
不过这怎么说都是好事。
她微微一笑:“看来秦兄好事将近了。”
秦衡已经派人去查昨日积善寺那个小哑巴是谁家的姑娘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点了点头,连带看太子都没有从前那么烦心。
“届时还请殿下赏脸。”
“自然。”
客套过后,各自都及时止住了声。
并不打算深谈。
正在此时,陆绥也进了思学堂内,一身浸透了黑色的圆领锦袍,眉目锋利,缀着落霜,眸色极淡。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绯红的衣裳,白腻的皮肤,好似落在皑皑白雪的那朵潋滟的红梅。
娇嫩、生香。
若是以指腹轻拢慢捻,花瓣颤颤犹如春雨打浮萍。
绯红色的衣衫很衬她的肤色。
那绯红的绸裙,松松垮垮挽在她娇嫩柔软的身躯,便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

竺玉听课认真,起码态度认真。
先生瞧着也欣慰不少,做学问就得沉稳,耐得住寂寞,受得了枯燥乏味的文字。
若是心浮气躁,是读不进去书的。
课后,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也不多。
竺玉拿着先生批阅过的文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过去,有些字词不是很明白。
她拿着文章,抬起脸来,转头看向右手边的陆绥。
他背脊挺直,一派端正冷肃,手里捧着本书,垂着眸,静静的看着。
一页一页的翻阅,几乎没什么声音。
竺玉抬眼看着,愣了须臾,金光落在他的身后,映着男人清辉明月般的五官,颇有几分冷厉的美感。
她随即回过神来,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刹那间竟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陆绥淡道:“殿下有何指教?”
竺玉原本忘记了昨日的事情,对上这张脸就又想了起来,毕竟不是多愉快的记忆。
血腥的铁锈味,仿佛再度蔓延在她的唇齿。
那种被剥夺了呼吸,好似断了气的感觉,想起来都后怕。
竺玉合起文章,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事。”
陆绥扫了眼她手里捏着的书折,忽然抬起手,从她的掌心抽出书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男人的指腹有意无意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指腹温热,摩挲了两下,好似被羽毛轻轻扫过,娇嫩的皮肤,哪怕轻轻的蹭了两下也觉得发痒。
竺玉头皮一阵发麻。
她张了张嘴,“这是先生给我批阅过的文章。”
言下之意虽然委婉,但他应该明白的才对。
不是他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拿走?
陆绥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满,垂眸扫了两眼:“中规中矩,没有锋芒。”
便是提出的观点,也都软绵绵的,留有余地。
从古至今,哪一位稳坐江山的皇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帝王天生就该断情绝爱,摈弃多余的怜惜之情。
她的文字,很是温和。
半分字字珠玑的锋芒都看不见。
竺玉被他这八个字说的有点不高兴,他虽是再普通不过的评价,可是在她耳里,就是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
竺玉一把攥回他手里纸折,压下胸腔里的那点气,她什么都没说。
陆绥看她背过身,似乎有点气鼓鼓的样子。
说句实话,她就受不了。
说她软弱不堪,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就她这般懦弱的性情,怕是将来也不敢对他们痛下杀手,顾念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少时求学的同窗之情。
陆绥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的看了半晌。
她的脑袋圆鼓鼓的,以前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竟觉得圆的有几分可爱。
若是往常,他是懒得同蠢货多费唇舌的人,白白浪费他的时辰和精力。
陆绥抿唇:“我无意针对殿下,不过就事论事。”
竺玉装聋作哑,怕被陆绥说的话活生生气死,干脆就闭紧嘴巴,免得同他起了争执,这样对谁都好。
陆绥见她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不仅如此,还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握紧拳头,表面风平浪静,眉目已经是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分明不悦至极,自己却还并未察觉到这份不虞:“我也并非是在贬低殿下,先生在旁的批注也是这个意思。”
若是要当皇帝。
她的心首先就得够狠才行。
默了默。
陆绥看了眼她的脸色,忍了半晌,才缓缓开腔:“殿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才不利于成事。”
竺玉不需要他提醒,也知道自己心软的性子。
她是做不到像他们那般冷血无情,也做不到他们那般狠绝果断,人说杀就杀。
凡事都要把人逼到绝境。
让人恨,让人畏。
竺玉本就无意帝位,她连太子都不想当,更不想当皇帝。
天下人的性命都捏在她手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日夜都备受煎熬,若是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她也夜夜难眠,反复拷问自我。
只是他们个个都以为她很想当这个皇帝罢了。
以为她想要断人生死的权柄。
诚然,陆绥可能真的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但其实,他心中是觉得她不适合当太子的。
竺玉转过身,定定看着他,她便是气狠了也不会说难听的话,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很冷淡:“陆兄,我有些累。”
陆绥望着她眼中的淡漠,心尖无端被刺了一下,像软绵绵的针扎进肉里,却也是很疼的。
他绷紧了下颌,沉默不语。
一整天,竺玉都没有再同陆绥再说半句话。
陆绥在课上倒是帮她了几回,好几次帮她解围,甚至在先生面前特意夸了她所作的策论。
同先前在她跟前指出的问题,截然不同。
“殿下心怀大义,处处留有余地。凡事以百姓为重,内心仁善,是为民之福。”
竺玉都被他面不改色认真吐出的这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上午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先生也没再抓着她优柔寡断的坏毛病,看了眼陆绥,又看了看她:“你说的也对,施政者心怀仁善,是百姓的福气。”
先生走后。
竺玉偏过脸看着陆绥,到了嘴边的谢谢终究是没说出口。
保不准陆绥是在讨好先生,而不是替她解释。
傍晚快到了下学的时辰,李裴似乎忍无可忍,迫不及待抓着她的手就往思学堂外走。
大步流星,圈着她的腕骨也极其用力。
竺玉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两步,撞上李裴硬邦邦的后背,她有些焦急:“先生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李裴紧握着她不放:“无妨。我同监学说了我们出来解手。”
竺玉颇为无语:“你怎么解手还要我陪你?我不去。”
她说完迟迟没有等到李裴松手,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竺玉抬头,发觉李裴在用一种无比深沉的目光盯着她,过分昳丽的脸添了几分幽冷,讳莫如深般的神情,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竺玉直觉不安。
李裴忽然扔出几个字:“我昨日在积善寺看见你了。”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扔出来的惊雷。
猝不及防从她的头顶劈了下来。
竺玉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握紧的掌心不受控制冒着冷汗,后背一阵发凉。
她磕磕绊绊不知如何解释,硬着头皮回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昨日一直在宫里,都没出门。”
李裴冷哼了声,忽然往前两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又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
李裴望着她的眉眼,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手碰了碰她的眉心,他问:“不过你昨日为何要打扮成那样?”
竺玉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她也听懂了,李裴还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只是费解她为什么要装成女子。
竺玉心惊肉跳的回了他的话:“我…我…反正事出有因。”
她咬了咬牙,轻轻扯了扯李裴的袖口,知道他就吃这套,有意讨好他:“你…你不要同别人说,不然我真没脸见人了。”
李裴本来就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让秦衡和陆绥满大街去找他们要娶的小姑娘吧。
太子低垂眉眼站在他面前,轻轻扯着他的袖口,乖巧柔软。
李裴偏就吃这套,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太子对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他心中窃喜,当不成契兄弟,也不是不能当殿下的肱股之臣。
李裴得寸进尺,紧紧攥住他的小手,咳嗽了两声说:“殿下那样穿还挺漂亮的。”
耳朵尖偷偷跑出一点点红。
李裴厚着脸皮道:“我甚是喜欢。”
竺玉手臂上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她深吸了口气:“李裴,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就当昨日你在积善寺里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李裴见他眉眼都是抗拒,爽快的点了头。
但他这般好说话,也是有条件的。
李裴咽了咽喉结,静悄悄看着她:“你不喜欢我提,那不提也罢。”
停顿稍许,他说:“可你得许诺我一点好处。你大可放心,不会太过分。”
李裴也不想威胁他别的什么。
他心里想的也不过是让她去他的家中,在他的屋子里,轮着换几套衣裙给他瞧一瞧。
而且……
李裴实在好奇,盯着他平坦的胸口,差点就上手了:“殿下,昨日你的胸前鼓鼓囊囊的,着实逼真。”
竺玉面红耳赤,缓过来之后,她蹙着眉:“说好了不提。”
李裴嗯了声,他捏着她的手指头不放,过了会儿,忽然同她剖心置腹:“往后我就是殿下最忠心的臣子,尽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
话藏了半句。
只是他得是上面的那个。
不会屈居人下。
殿下性子好,八成愿意成全他。
到时候殿下只需要舒舒服服的躺着享受,就行了。
不过,那档子事,李裴心里这关还未完全过去,届时再说。
旁人绝对不行,即便是殿下,他也得好生再劝劝自己。
李裴望着她的脸,心中遗憾的想,若殿下是名女子就好了。
他也能八抬大轿,把她明媒正娶,抬着回府。

竺玉以为李裴讨好的好处可能就是她屋子里那些精致的小玩意,或是陪他出去吃酒。
哪能想得到他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胡乱点点头,干脆又爽快:“这件事你只要不同第二个人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给你。”
李裴轻轻扬起了眉梢,只当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心下当即如春风拂面、阳光灿烂的很。
他这会儿瞧着她这张脸都忍不住心旌神摇,越看越喜欢。难怪这么些年都忍不住眼巴巴往她跟前凑。
不止喜欢这张脸,还有这软乎乎又温和的性子。
心意相通后,李裴难得多出几分难为情,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过了会儿,待从容了下来,他低声同她说:“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
竺玉想了想,好像也是如此。
李裴就是粘人了一些,什么事都要叫上她一起干,离不得人似的。有些时候难缠了些,她费些心思也能应付过去。
于是,她点点头,郑重其事:“多谢。”
李裴笑得摇曳:“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话虽如此,竺玉心里却还是记着他今日这份情的。
今日但凡换成旁人,不论是陆绥还是秦衡,又或者是周淮安,她都没那么好糊弄了事,那两个人眼尖心细,怕是当场就要她验明正身。
若是让那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保不齐暗地里都要以此来要挟她,少不得一番威逼利诱。
年三十前几天,国子监才给一众学子放了春假。
外院的贡生早已归心似箭,但也有宿在监舍过年的学子,回乡路途遥远,路上的路费也不少,舍不得花银子的、家中还未娶妻生子的情愿留下。
京城繁华,过年也热闹。
留下的时日,也能沉下心来巩固课业。
比起前些日子的兆雪,这小半个月一直很暖和。
竺玉每日早起也没有往常那般艰难,不会再卷着被子闷起头来把自己往檀木架子床里面蜷,掩耳盗铃般的赖床。
不仅没有迟到过,还早早就到了。
如此坚持了三天,叫思学堂一众学子刮目相看。
看来这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还真是转了性,变得如此勤奋刻苦,从前他可是没少迟到的。
遇到教学严厉的老师,叫他出去罚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大烨朝格外看重师道,便是太子,也得遵守规矩。
春假前几天,国子监里的学生多少也有沉不住气,心浮气躁盼着放假的。
先生不在的时候,也静不下心来看书。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忍不住往外看去。
其实院子里也没什么。
只有一株长青的广玉兰,可能是这两日天气暖和起来,扶光晒透了花苞,繁茂的枝头竟绽了几朵花。
竺玉也忍不住频频往院中那树广玉兰看了过去,直到听见先生的咳嗽声,众人才收敛了目光。
如此这般,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离春假又近了两日。
竺玉做什么事都很慢,总是要落人一步。
她这慢性子,叫李裴看得都着急,他催了几声,眼见催不动,索性自个儿上前来帮她收拾东西。
几本书,几支用惯了的笔。
偏偏她这人又很讲究,还得将案桌和椅子都摆得整整齐齐,瞧见才舒坦。
李裴一把用力将椅子推进了桌底,扯着她的胳膊:“走了。”
竺玉慢吞吞醒过神,不仅做事温吞,说话也温吞:“你不要着急。”
李裴还想带她回李府,怎么能不着急。
那天一会去,李裴鬼使神差之下就去买了一大堆的裙子,目测都是用太子的身量去买的。
那么多裙子,都不好让家里人知道。
付了银子后,让掌柜送到李府的后门,再叫心腹鬼鬼祟祟的去拿了衣裳。
怕被母亲的人发现,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会儿,李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她,三催四请也不好使。
走到外院,竺玉远远就瞧见了影壁下那道颀长又熟悉的身影,她没想到陆绥这会儿还没走。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不见这位的身影了。
既碰到了人,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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