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by的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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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只是胆大妄为了。
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陆绥,我推心置腹的信你,你肆意辱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少女眼底一片红,说这番话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线轻轻颤抖,听着像是气得不轻。
陆绥望着她,身形有几分伶仃弱态,薄薄淡淡春衫罩着她清瘦的身姿,唇红齿白,眼底清凌凌,哪怕是生着气,也没有叫人生厌的戾气。
他抬手,漫不经心关上窗,喉咙深处淡淡嗯了声。
语气平静,仿佛她口中说的并不是值得一提的事。
竺玉冷冷推开他的手:“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绥盯着她:“为什么不行?”
竺玉不知他理直气壮反问的底气从何而来,哪怕被她拆穿了真面目,也半分都不觉得心虚和羞愧。
她的话说得不留余地:“我与你志不同道不合,自然没有再深交的必要。”
陆绥又嗯了声。
他似乎渴了,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抿了一口,接着才语气平淡地说:“恕难从命。”
竺玉深吸了口气,没料到陆绥在这件事上如此难缠,更没料到他分毫的心虚都没有。
仿佛有着十足的底气。
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扑在脸上的阳光将她的皮肤晒得灼热,她抿了抿薄红的唇瓣,她提醒他:“你犯的是死罪。”
他亲薄太子。
传出去,哪怕他父亲是当朝内阁首辅,也护不住他。
陆绥眼底几分淡淡的笑意,男人骤然捉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事发突然,待她反应过来,屁股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人也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满怀冷然的气息。
铺天盖地好像一场逃脱不得的围剿。
男人的臂膀健硕有力,手指头掐着她细细的手腕,毫无难度。
他面无表情,口吻平淡地问:“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竺玉抬头,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身体隐隐在发抖,几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迫不得已挤出来的:“你威胁我?”
陆绥先前明明答应过她,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去的!
而且…而且,竺玉在此之前还天真的想过,若陆绥是个正人君子,就不会拿这种事来要挟她。
陆绥好像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嗓音平和:“我不是正人君子。”
紧接着,他平静的看着她,又问道:“为什么不能威胁你?”
竺玉被气得浑身直哆嗦,被他如此沉静的无耻惊到了。
他是连装都不装了?
仗着捏着她的死穴就如此欺负人?
亏她还以为他是如皎皎明珠的君子,温润如玉、外冷内热罢了。
原来还是个黑心肝的。
陆绥望着眼前气得小脸通红的人,胸脯起伏剧烈,抿紧了唇瓣,生起气来好像炸了毛似的,眼睛里既有恼火,又有委屈。
又气又恼又闷,黑漆漆的眼珠好像刚从水里拿出来的黑珍珠,漾着水润光泽。
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她就这么委屈。
难怪李裴总是上她的当,总是情不自禁就被她没过心随口说出来的话,哄得什么都依了她。
这种可怜兮兮仿佛被辜负了的神色,一般人的确招架不住。
竺玉感觉这段时日,她对他的信任简直是被错付了。
她真是蠢,就被他的那点好给迷惑了!
竺玉心里好憋屈,又闷又胀,说又说不出来。前段时日,他于她而言,亦师亦兄,她背负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秘密,日日夜夜压在心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在他面前放松下来的人。
他竟然是在骗她。
他只是想对她…做那种事!
“你真的会说出去吗?”
竺玉还是有点不死心,总觉得他可能没有那么坏,相处数月,他真的忍心吗?
陆绥垂下眼皮,眼底的情绪仔仔细细收敛了起来,他语气淡淡地说:“我会。”
竺玉浑身发冷,说话都打着点哆嗦:“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陆绥提醒她:“你也说过将我视为知交好友。”顿了顿,他接着语气冷然提醒她:“可是你现在却要我滚。”
男人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锁住了她,锋利无情的眼神牢牢钉住了她的翅膀似的,他说:“你能翻脸,我为什么不能反悔?”
竺玉微微愕然,小脸又红又白,刚刚有一瞬,差点被他说的无地自容,以为好像真的是她做错了。
她挣也挣不开他的怀抱,小腿用力蹬了他两下,很快就被他捉住了腿弯,将她的腿架在他的腰上。
竺玉不敢再乱动,谁知道男人禽兽起来会做什么?她的力气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和他比力气,就是自取其辱。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今日她将胸口缠的太紧了,她觉得胸闷气短,好生难受。
待她慢慢喘过气,她说:“你若不背地里、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做…那些事,我怎么会先背信弃义?!分明是你心怀不轨骗我在先,怎么还能倒打一耙说是我先翻脸?”
陆绥耐心听完:“所以你想如何?”
他这么问,看似将决定的权利交给了她,可是只要她仔细一想,就知道她根本没得选。
“我不想如何。”
“嗯。那就同从前一样。”
竺玉浑身不自在,她也不习惯这样坐在他的腿上,亲密的仿佛要融为一体。
她却也不敢乱动,免得引火烧身。
她垂着眼皮,看起来倒是乖巧,心里千百般念头已经转过,若是要熬到她当皇帝,陆绥也不见得不会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得让他害怕,不敢这样威胁他。
她能利用的人很有限,除了李裴…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叫她利用李裴去对付陆绥,让李裴知道了,必然是要同她清算的。
挑拨离间的手段她自然也是会的。
只是不常做这种事,利用起来就很生疏,兴许还容易被看出来。所以她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过去了不知多久。
竺玉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坐麻了,她试着慢慢挪动,见他没再使什么手段,松了口气。
陆绥还抓着她的手,方才的惊动中,碰到的茶盏,溅出来的茶水,沾染指间,湿滑黏腻,很不舒服。
陆绥用手帕仔仔细细、一根根帮她擦干净手指。
将她的手拢在掌中,好似把玩。
竺玉一言不发,不愿看他,也不想说话。
到了下午,宴会将散。
各自人马都在收拾东西,打算回京。
平宣带着人收拾好营帐的行李。
竺玉趁此机会出来透气,恰巧碰见了周家的人。
周淮安跟在他哥哥身后,周淮景原本是不用来参加春日宴的,恰好刑部这两日得了空,正好来看看姑母。
周淮安远远就瞧见了太子,怕被太子听见他们三个的对话,故意咳嗽了两声。
周淮景冷眼扫过去:“你得疯病了?”
周淮安抿唇:“有人来了。”
周淮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太子的身影实在好辨认,站在树下,拢着眉心,似乎在沉思。
周淮景下意识看了眼姑母,随即若无其事道:“过去打声招呼。”
周淮安不情不愿:“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周淮景抬腿便是一脚:“让你去就去。”
周淮安往后躲了躲,他哥哥虽是文臣,武力却也不差,真被他踹中了,也有够疼上一阵子了。
“哥,你要杀了我吗?!”
周贵妃听着笑了笑,春风拂面,她一笑就像那一树树绽开的白梨花,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她说:“走吧。”
姑母发了话,周淮安即便再不情愿,也得跟过去。
竺玉一会儿望着远处的天,一会儿又望着脚尖,她的眼前多了几道身影。
她慢慢抬起头,撞上一张柔美的笑脸。
竺玉在她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才好。
她磕磕巴巴:“贵妃娘娘,周大人。”
周遭无人,可以不用那么拘谨。
也不用怕被人瞧见。
周贵妃抬手替她拂去肩上落下的粉白花瓣,她眼神温柔,静静望着她:“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竺玉嘴笨,紧张之余脱口而出:“无聊。”
周贵妃莞尔,周淮景也笑了。
周淮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很可爱吗?
怎么姑母和兄长的表情都那么柔和,甚至还有几分宠溺?平日对他可没有这么温柔!
竺玉说完就开始懊悔,她润了润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沉稳大方,她补充道:“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
第78章
短短几句话,周淮安在一旁已经非常不耐烦,他的兄长对太子和颜悦色也就罢了,先前还要他在国子监多多照顾太子,这会儿对她有个好脸色也不奇怪。
周淮安也不能催。
姑母和兄长都在这儿,轮不着他造次。
周淮景看这位表妹如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怕她手足无措的傻样,在他眼中也是顺眼又可爱的。
周淮景笑的如沐春风:“围猎场这边是什么好玩的,回了京城,殿下若是得空,可同淮安他们一同去射风筝,春日风大,风筝飞得远,你们争起来也有意思。”
她自小被当成男儿来养,应当没怎么玩过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周淮景记性好,以前没特意注意过她,也还记得她面红耳赤同别人争执谁的风筝射得远的样子。
瞧着柔软,还是有好胜心的。
嘴上服气,心里头还想争出个高下来。
若不是淮景开了口,周贵妃都不知道她乖乖软软的女儿喜欢去射风筝。
她一直被拘在宫里,束缚多,规矩多,闷得慌。而且……
周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锋利无情,陈皇后那样的蛇蝎,怎么会让她的日子有多好过?不会叫她有喘过气来的机会。
周贵妃冷下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冷艳更甚,她笑的时候犹如那枝软白的梨花,冷着脸就是那寒意凝结会伤人的霜花。
竺玉一直眼巴巴望着她的母亲,能碰上面的次数总是少的,能说上话的时候就更少了。
每次都得偷偷摸摸的,好像做贼一样。
如今她也大了,贵妃娘娘也不能同从前一样,正大光明的抱抱她。
周贵妃意识到她在看她,也不想吓着了她,立刻敛起眼中的冷意,她也笑了笑:“春光正好,你们这个年纪是该多出去走走。”
周淮安听着不是滋味。
姑母同兄长三两句话就将他给安排了,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同太子去射风筝。
竺玉重重点头,怕自己说错话,因而就有点小心翼翼,她说:“我喜欢射风筝的。”
可能也想证明自己并不差。她笨拙又认真的解释:“我每次都能射飞到很远的风筝,淮安兄有时候也比不过我。”
周淮安:???
她好端端怎么还好意思贬低起他来了?虽然她也没说错。
周淮安气不过,在家里人面前总是要争一争的:“你也只侥幸赢过我几次。”
竺玉抿了抿柔白的唇:“好几次。”
周淮安冷笑了声,被噎得不想说话了。
周贵妃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轻的一声,眉眼跟着笑了起来。
竺玉听见这声笑,脸上一热,不知道脸上为什么这么烫,很不好意思似的。
“从前倒是不知道殿下如此厉害,下回有机会我可得亲眼去看一看。”
“嗯。”她声如蚊讷:“贵妃娘娘得了空,想来便来就是。”
她也红着脸腼腆笑了起来。
周贵妃抬起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红红的鼻尖,轻轻柔柔的触感,叫她颤栗了一下。
周淮景也想碰碰小表妹,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兄长,也不太好说碰就碰。
不知内情的周淮安的心情简直不只是以惊愕太形容的。
他是眼花了吗?
周淮安双腿灌铅了似的僵硬在原地,后背一阵发麻,他悄悄看了眼姑母,这么多年,何时见姑母笑得如此开怀过?
他的兄长亦是。
哪回不是笑里藏刀,今天眼中的笑那就不像是装的。
他都怀疑他的二哥自己成婚了也未必笑得这么高兴。
更邪门的是,太子脸上的笑意竟然有几分……羞涩?!
他在害羞什么?
周淮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不禁有了个最坏的猜想。
他还记得太子几个月前,厚着脸皮陪他去探望生病的姑母,那时候她就在勾引他的姑母!暧昧缠绵的眼神,里面似乎有万千情意,丝丝缕缕,黏腻得很!
难不成姑母真的被太子的相貌勾引了?
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可是……背德的关系!
有违人伦!
思及此,周淮安的心情无比复杂,看向太子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
这叫什么事!
这种事他还说不得什么,更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他百思不得其解,除了这张脸,姑母到底看上太子什么了?
哪里值得她喜欢?
别的不说,太子可是皇后的儿子。
血海深仇的仇人。
那边来了人,马车上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半晌都没瞧见太子的人。
平宣就派了人四处的找人。
竺玉只得先行离开。
周淮安见姑母目光眷恋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失落、依依不舍,简直叫他觉得惊世骇俗。
太子那张脸,果真就是个祸害。
兄弟两人将姑母送了回去。
路上,周淮安憋不住话,“二哥,你…不要忘记太子的身份。”
周淮景淡淡嗯了声。
周淮安直接问:“姑母喜欢太子?”
周淮景停下来,看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淮安顶嘴:“你为何不说你们刚才有多奇怪?姑母过界了,让陛下的人瞧见,她会死的。”
他的话,也很沉重。
周淮安很费解:“姑母喜欢谁都可以,她勉强也算是太子的母亲,隔着辈分,有违人伦。”
周淮景已经习惯了这个蠢弟弟,简单的头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可你不肯同我说实情。”
“你只需记着,太子是我们周家的人。”
“姑母就那么喜欢他?!都将他当成我们周家的人了?!他是陈皇后的儿子!”周淮安冷着脸:“我的姑父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周淮景被他怒火冲天之下说的话给气笑了。
周淮景沉默想了半晌,瞒着他,也得瞒,他不是个能把事情藏得滴水不漏的。
告诉他,也得说,不然他的猜忌永远都不会消停。
周淮景看向他:“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周淮安乖乖将耳朵凑到兄长那边。
周淮景说:“此事说来复杂。你记住太子是你的弟弟,所以我才叫你护着她。”
第79章
周淮景不打算悉数告诉他真情,他远不如国子监里另外几人细心,让他知道后,即便他保证能守口如瓶,也不见得能瞒得住。
“他是我们的表弟,所以我才叫你多照顾着他一些。这事你自己烂在肚子里就成,不能往外说。”
周淮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怎么就变成了他的表弟了?他深深吐了口气,眉心微拢:“他不是皇后的儿子吗?”
到底是怎么就变成了姑母的孩子了?
原本没觉得。
兄长这么一说,周淮安竟然还真的觉得太子的眉眼同姑母有几分相似。
周淮景没有耐心给他编一个来龙去脉,他微微颔首,淡淡道:“此事内情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知道许多对你也没好处。我说着,你听着,不要多问。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周淮安也算是兄长带大的,听着兄长这种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很不耐烦。
旁人兴许就怕了。
周淮安总归没那么畏惧,他看着兄长,欲言又止几回,还是没忍到最后:“她不会是姑母同别人生的吧?”
周淮景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叫你不要多问,就是把嘴闭上。”
周淮安抿直了唇,多少有点不服气:“二哥,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为何你能知道,我就得被蒙在鼓里。”
周淮景似笑非笑:“不服气?”
他虽没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是给了答案的。
周淮景接着不太客气地说:“不服气我也是你哥哥,给我忍着。”
春日宴过后。
该上学的还是得去上学。
周淮安倒是没有再抗拒过父兄的叮嘱,要他在国子监里多看顾着太子,不要让她被人算计欺负了去。
周淮安没有梗着脖子说不要之类的话。
但是他清早去国子监瞧见太子,看着她还是觉得别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她。
说讨厌,的确没有以前讨厌。
他以前看她不顺眼,也只是因为她是陈皇后生下来的孩子,是陈家的依仗。
他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是他姑母的孩子。
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周淮安回过神来,上前去不动声色挤开了她身边的人,与她肩并肩进了院子。
周淮安想找两句话同她套近乎,但从前对她爱搭不理,更是从没有过主动和她攀谈的时候。
这会儿竟有些相形见绌。
走廊宽阔。
竺玉却被周淮安挤得要贴墙走,他好像偏要同她肩并肩,她往里,他也往里靠。
竺玉停了下来,不知道哪里又开罪了这位小将军。
惹得他如此幼稚的同她过不去。
周淮安随她一起停了下来,四周看了看,又奇怪的看着她:“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竺玉看他的样子好像又不是故意的,她无奈道:“周兄,你撞着我的肩膀将我往里挤,我迈不开脚往前走。”
周淮安哦了声。
他往边上捎了捎,落后了几步,望着她的背影,虽没多高,勉强到他下巴,但胜在身形很板正。
春衫薄,日光透,扶光映着单薄的绸缎透出少年清绝的的脊椎线条,莫名诱人。
周淮安头一次觉得她漂亮的外表不再是一无是处的东西,而是真的怪叫人容易心生喜欢的。
他忽然有些理解李裴了。
不过意志力坚定,绝不承认自己对她有多深刻的改观。
怯懦的弱者,活该被人看轻、被人欺负。
周淮安摁下对她的偏见,看在父兄还有姑母的面子上,勉强才问了句:“近来可有人欺负你?”
竺玉心生疑窦,周淮安今日很不对劲。
平时瞧见了她,都将她视之无物,但凡两人不是马上要碰上面,他都能装作看不见她,听不见她的话。
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她的事情。
沾上半点都嫌晦气。
“没有。”
“哦。”
周淮安撇下不自在:“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同我说。”
竺玉就更奇怪了:“和你说?”
她语气疑惑,眼神怀疑,似是全然不信他。
周淮安被她这种目光看得心头窝火,她在围猎场的时候,都知道对姑母还有他的兄长傻兮兮的笑。
他也是她的表兄,怎么留给他的就只有怀疑?
周淮安抓住她的胳膊,握紧了手,怔了一下,这小子还真够瘦的,胳膊这么细,骨头好似都是柔软的。
男人回过神,穿过拱门,将她拽到一旁的遮阴处,他弯腰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你不要同我装了,兄长什么都告诉我了,既然你是我的表弟,就算我看不上你的做派,在国子监,我也会护着你的。”
兹事重大,马虎不得。
周淮安紧紧贴着她的耳朵,将嗓音压得最低,就怕除了两人之外的人,听见这番话。
竺玉往后躲了躲,她揉了揉发麻的耳朵,语气探究。小心翼翼冒出两个字:“表弟?”
周淮安冷冷注视着她:“怎么?你不想认?”
竺玉半知半解,周淮安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又好像…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她思索半晌,猜到了二表哥兴许没有同周淮安说全部的实话。
她摆手:“没有。”
周淮安面色稍霁。
树影重重,阳光透过满目的鲜绿,枝叶的影子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一缕薄薄的金光恰好吻在少女粉白的鼻尖,她低低垂着睫毛,脸上的神情像这个春日般柔软。
周淮安的喉咙忽然有些干,嗓子发紧:“总之有什么事你就同我说,我虽不大乐意,可既然我是你表哥,自然是会顾着你的。”
竺玉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你。”
她缓缓抬起头来,有点不大放心:“这件事…你不要说漏了嘴。”
周淮安不大高兴:“我有那么蠢吗?”
竺玉行事谨慎惯了,多提醒两遍总不会出错:“你就当是我胆小怕事。”
周淮安不情不愿嗯了声。
他还有别的事想问,兄长不肯告诉他实情,他不信还撬不开她的嘴巴。
“上回我姑母生了病,你跟着我去探望她,那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我的姑母才是你的母亲?”
竺玉点头:“嗯。”
周淮安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你是如何得知?”
竺玉垂下脸,装聋作哑了起来。
周淮安不耐烦她的沉默,冷下了脸,眉眼的厉色同严刑拷问的主审官也没什么分别:“你同我说实话,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竺玉半晌都没理他。
周淮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同她说话的态度不大好,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何况,兄弟之间,争执起来,哪有动不动就生气的。
他二哥时常冷声斥责他,真没了耐心,还会对他动手,他若是动不动就生气,早就被二哥给扔出去了。
“你…”
“快上课了,我得回去了。”
周淮安连开口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他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几次张嘴想要缓和气氛,就是死活说不出来。
而后也忍不住心生恼火,她摆什么脸色?问两句就生气,都是被娇惯出来的脾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思学堂。
窗门大开,屋内敞亮,微风挟着淡淡的书卷墨香。案桌上方的白瓷花瓶里落了枝悄然开了花的粉玉兰。
也不知是谁折下来的花枝。
枝头的花苞,一簇簇绽开,香气四溢。
上午的几节课,竺玉听得认认真真,即便听多了也会觉得枯燥乏味,却没有再犯困。
离秋闱也没有几个月。
国子监里的学生比起从前更为刻苦认真,不过思学堂里这几个还是一如既往,沉稳如常。
仿佛今年秋闱下场考试,于他们而言,考中并非难事,才能如此闲适自得。
不过读书天赋高,往往是旁人再勤奋都补不过来的。
竺玉白日里认真上课,读书写文。
不懂的就去请教太傅,她的进步几位老师看在眼里,颇为欣慰。
李裴也十分高兴她只顾埋头读书。
反正只要她不与别人走得更近,不与他们搂着肩膀称兄道弟,其他怎么着都行。
怕她读书辛苦,李裴每日都叫人炖了补汤送到国子监,他悄悄给她带进来,还热乎着。
竺玉没有拒绝李裴。
陆绥自从被她戳破假面之后,是彻底装都不装了,有时候练着字儿,她也不知怎么就坐到他的腿上去,被他抱在怀中,没一会儿气喘吁吁。
唇瓣发麻,舌根微痛。
陆绥的贪婪,让她后怕。
他并不是浅尝辄止就能满足的人,她像被摁在他刀板上的鱼,男人料理起来,不急不缓,还有足够的耐心。
可怜的只有她,时常缓不过气来,喉咙也会痛。
竺玉回过神,她喝完了李裴带来的补汤,沾着水润的光泽,唇色滟滟:“李裴。”
李裴浑身一凛,许久没有被她这样好声好气的叫过一次名字,都有点不习惯了,面上有些热。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嗯。”他别扭,却又有点得意洋洋的哼出了声。
竺玉望着他:“你也是我觉着这世上最好的人。”
李裴被哄得身后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你知道就好。”
竺玉对他笑了笑,有些话还不能明说。
她斟酌一二,刚准备开口,影壁后缓缓走出一道修长身影。
她望着陆绥,目光一僵,当即把原本想要挑拨离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段时日,竺玉在国子监,看见了陆绥就当没看见。
起先她还担心陆绥会在监学里胡来,过去了相安无事的几天,他什么都没有做,哪怕看见她故意避着他,也什么都没说,仿佛并未放在心上,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如此,竺玉才能松懈了几分。
可夜里回到她的别院,陆绥就原形毕露。
明面上,竺玉和他是没什么往来的两个人。
陆绥每天离开国子监的时辰都比她要早,她磨磨蹭蹭,人缘还可以,又不像其他将内院外院子弟分成三六九等的权贵,渐而渐之,好说话的名声在国子监里是出了名的。
勋爵世家之子瞧不上她有意讨好寒门之士。
外院的学生却对她这般做派交口称赞,有什么问题、出了什么事,便都敢厚着脸皮来她面前问一问。
几个问题,就耽误了时辰。
她回别院的时辰也就晚了,自从同陆绥撕破脸之后,竺玉也有意磨蹭到天黑,才打道回府。
这也让她见识到了陆绥的耐心,还真能耗,就在她的书房里等她。
她逐渐发现,这样做于她而言简直得不偿失。
回去的早,写完了大字儿,陆绥也就被她打发回去了,她回去的晚,陆绥顺理成章借口晚了留下来夜宿。
两人挤在一张床榻。
尽管拔步床宽敞的足以容得下第三个人,可她始终感觉很逼仄,转个身都是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