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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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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尚书眼皮一跳,抬起脚,“砰——”一声,把那道半敞开的?门,彻底踢开。
而屋内的?人,也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在那张脸上,面孔清丽明艳,哪里是什么鬼。
屋外的?小厮看清后,终于?捡回了?自己的?魂儿?,慌忙爬起来,“大,大娘子。”
白之鹤看到人后,脸色瞬间一黑,厉声呵斥,“你?怎么这儿?来了?,滚出去!”
白明霁没动,弯身点亮了?边上的?油灯,再抬头看着跟前这位兵部尚书,前世为自己送上了?那条白凌的?父亲,淡声道:“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父亲知道,我一向?如此。”
门外白尚书面上的?怒色一僵,沉默半晌后,同身后的?小厮交代道:“看着门。”
进了?屋,只有父女两人。
自从孟氏走后,两人能这般呆在一个屋子里,也算是奇迹了?。
对于?这位让他一个尚书,都要为之胆怯的?长女,他实在不想多看一眼,问道:“有何事?”
屋里点了?熏香,味道太浓,白明霁走去了?窗边坐下,一时半会儿?没打算离开,缓声道:“我去马厩问了?马夫,阮姨娘出事那夜,大爷没有出过?府。”
白之鹤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面对这个女儿?时,心头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白明霁继续道:“后来,我又?去了?茶水间,大爷饮的?茶与平日里无异。”
话锋一转,“问题出在熏香上。”
“父亲喜欢麝香,但这类香不适合女子,是以父亲只在书房中用,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父亲却?让人把香换成龙涎香。”
“我记得没错,阮姨娘喜欢龙涎。”白明霁看向?白大爷,突然问:“那夜,阮姨娘来过?父亲这儿?。”
白之鹤进来后也没坐。
他知道她这位女儿?的?本?事了?得,听完后眸子里的?震惊逐渐平静下来,走去书案前,坐在椅子上,也没打算与她周旋,“你?想如何,说吧。”
白明霁讶异于?他的?镇定?。
为了?阮氏,她冷落了?母亲十几年,在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阮氏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们如胶似漆,无话不谈。
她最初不是没怀疑过?,可她觉得不可能,阮氏是他舍不掉的?青梅竹马,是他得不到的?眼珠子,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替阮氏撑着。
事实证明,天不会塌。
再真的?情也能丧命。
白明霁心中疑惑,便也问了?:“父亲为何要杀了?她?”
到了?这时候,也不怕他不承认,即便前几日府上的?院子都浆洗过?一遍,还是会留下痕迹,白明霁从袖筒内掏出一张硬纸,边角处一块暗紫色的?点状虽小,却?能看出是一道干涸的?血迹。
纸张是她从白尚书的?书案上抽出来的?,应该是他杀阮嫣时飞溅到了?这张纸上,后来他没注意,浆洗的?人也没注意。
白明霁没去看他阴鸷的?神色,继续道:“张勇患有瞀视,他辨别不出衣裳的?颜色,只会看脸,那夜他杀的?原本?就是冯姨娘,并非阮氏。而阮氏早就死?了?,死?在了?父亲的?书房内。”
白明霁看向?他,“二爷是替父亲顶罪的?。”
为掩盖真相,为了?白府的?名声和前程,身为资质平庸的?弟弟,替哥哥顶了?罪,设计出了?一场看似预谋已久的?谋杀。
实则,一切不过?是巧合。
二夫人送的?衣裳也是巧合,她一向?看不起妾室,更害怕帮了?阮氏得罪了?自己,是以,拿了?冯姨娘退回来的?衣裳,直接给了?阮氏,想不到无意中竟然成了?为大爷顶罪的?证据。
那夜二爷放走柳全安和冯姨娘后,将消息传给了?张勇,故意激怒他,让他对柳全安和冯姨娘起了?杀心。
张勇怒火攻心,加之杀了?人之后的?恐惧,再被赶过?来的?白二爷一声呵斥,说他杀的?人是阮姨娘,脑子一团凌乱,只顾着震惊恐慌,并没有当场去辨认。
有白二爷替他善后,让他去找板车,趁这时,白二爷将冯姨娘和阮氏调了?包。
再有人扮成‘冯姨娘’的?背影,尖叫一声,更逼真了?。
张勇把人运出去时,才去看了?阮氏的?脸,因此对自己错杀之事,深信不疑。
这也解释了?,柳全安为何没被斩草除根。
因为一切都是巧合。
二爷的?本?意,是真心要成全二人,但这过?程中,无意得知大爷杀了?阮姨娘,至于?为何没有将其暗自处理掉,想必是那夜除了?府外的?柳全安之外,白府还有人看到了?阮姨娘来府上。
阮姨娘的?行踪必须得有个交代。
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有了?张勇,二爷本?该无事。
没想到三娘子会去敲鸣冤鼓,还拿出了?那块玉佩,告状到她头上。
晏家?少?奶奶,岂能说告就告。
最后惹得大理寺上了?门,如此,二爷便必须得牺牲了?,是以,为了?安抚二夫人,老?夫人安排了?一场家?宴,把二房跟前的?白星南过?继给了?白大爷。
一个是五品官没有实职的?官,一个是即将升为二品的?兵部尚书,换做任何家?族,都知道怎么选。
只是白明霁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对着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出手。
是那夜阮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事后为了?逼真,冯姨娘被张勇捅了?多少?刀,阮姨娘必然也都补上了?。
爱得那样深切的?人,竟也能痛下杀手。
如此一来,母亲又?算什么?
原本?以为输给了?先来后到的?感情。
如今呢。
什么都不是……
白明霁把那硬纸折了?回去,轻放在了?身旁的?木几上,想等白尚书给她一个答案。
白之鹤没应她,良久才出声,一声冷笑,讽刺地道:“倒是终于?让你?看到笑话了?。”
白明霁没否认。
除了?震惊和疑惑,心头确实还挺舒畅。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阮氏死?在他白尚书手里,更让她痛快。
还是那句话,“父亲当年既然与阮氏情投意合,为何不坚持娶了?她?若非娶了?母亲,也就没有了?我,大人今夜又?何至于?处在这般难以进退的?地步。”
不等白之鹤回答,白明霁又?替他答了?,“因为大人舍不得,放不下母亲为你?带来的?那份前程。”
“大人最大的?错在于?,即想要利益又?不想成为背信弃义的?负心人,拿着母亲为您带来的?利益,回头再去替弥补您亏欠别人的?青春,可凭什么呢?”
还是那般得理不饶人,字字句句都扎在心上。
那张和孟氏相似的?脸,将白之鹤心头的?一根横刺挑了?出来,不断地扎着他的?肉,扎得他坐立不安,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那道靠着女人上位的?名声永远都洗刷不掉。
先是孟挽。
再是她白明霁。
无论他有多么努力,在旁人眼里,他白之鹤皆是靠着家?中两个内宅女人上的?位。
白之鹤眼睛一闭,彷佛他早就受够了?,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跟前的?白明霁,勃然大怒地骂道:“忤逆不孝!刁钻刻薄!她孟锦是你?母亲,我不是你?父亲?!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一个姑娘咄咄逼人,你?要翻天了?!你?要当我白家?的?主人了??”心头的?厌恶,此时通过?恶毒的?言语,全都暴露了?出来,“就你?这副模样,谁会喜欢?白家?上下哪个不是对你?避之不及!你?为何就不知收敛?规规矩矩做你?的?白家?大娘子?”
寂静的?夜,全是他的?怒吼声。
字字如刀,倒是和孟挽说的?一样。
确实没有人喜欢她。
前世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啊。
白明霁也很想知道,目光里满是疑惑,抬头轻声问他:“父亲的?意思是,母亲错了??不该给你?带来官途,我也错了?,不该努力为自己争取。”
白之鹤气得没了?理智,就是因为她们这样,就是因为这些,他才,他才……
糊涂了?啊。
来得及吗,来不及了?。
他已经?搅入了?这摊浑水。
这几日,宫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日是那些奴才,明日呢……
多少?人会死?。
何时又?会轮到他头上。
他恨,她怎么就那么吃不得亏了?,非要踩着他这个父亲,让他受制于?她。
悔之不及的?愤怒,烧得白之鹤双目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说得没错,你?就不该去结识白太后!不该嫁去晏家?!就该沉入泥土里,翻不得身。”

竟厌恶到了如此地步……
原来是要她沉入泥里,他们才高兴,那?她讨了旁人的欢心,自己会不开心。
取舍两难全,她不后悔。
阮嫣曾说她没长心,不知人情冷暖,此?时?心口蔓延上来的寒凉,她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也说不清是何感受,只觉发着涩,有些难受。
白?明霁头一回没去反驳,也没发脾气。
恶毒的话脱口而出,说完白?之鹤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想到长女的脾气,指不定她又要对自己发威了,到底有些发虚,窥了她一眼,却?见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半晌都没吭声,似是被?他的话骂得呆住。
这番模样,倒是让那?张脸褪去了锋芒,稚嫩的面孔带了些茫然。
她也不过才十七。
可她做得事,一点都不像十七岁的姑娘。
当今的白?太?后与他白?家并非同宗,隔了不知道?多少代血脉。
当年先帝微服时?邂逅,一见钟情把人带回宫中,万般宠爱,更是封其为皇后。
谁都知道?这位白?太?后是个孤女,母族早就没了人,跟了先帝三四年,跟前也没有个儿女。
当年白?家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全家人铆足了力气去巴结她,可白?太?后的性子实在难以摸透,没有人能成功,最后竟被?她白?明霁结交上了。
她便是拿着这一点,使出计谋赶走了阮嫣,让所?有人看了他的笑话。
她的本事还远不止于此?。
由白?太?后做媒,她嫁入了永宁侯府晏家,成为了晏家少奶奶,他连摇头的资格都没。
而这晏家,正是另外一颗压在他胸口的石头。
这些年晏家仗着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将他这个兵部尚书,毫不放在眼里。
他晏侯爷说打?哪儿就打?哪儿,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官员考核、升调封赠、颁发政令,只要涉及到他晏家军,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哪回问过他的意见?
稍有不妥,便会被?晏侯爷找上门骂一通。
两年前,大宣越过边线,挑衅滋事,明显乃故意所?为,目的是想引大酆兵将入城,将其活埋在黄沙沟里。
晏侯爷提出攻打?大宣,他持反对意见,认为当下?并非乃攻打?大宣的最佳时?机。
晏侯爷骂他懦夫,坚持出兵。
之后他这个尚书的脸,便被?晏世子打?的啪啪响。
晏长陵亲自带兵,在黄沙堆里与大宣大战三场,三次大获全胜,夺下?大宣一片山脉,以此?为驻守基地,立下?赫赫大功。
他也因此?被?封为了少将。
此?后,晏家愈发如日中天。
为了给晏家那?帮子人让路,他不得不委屈自己的人,点的兵将被?临时?换下?来,答应过的升调,突然被?抢,无法?与人兑现。
这样的事并非一次两次,举不胜举。
在内,有个压得自己喘不过去的女儿,在外,又有个压在自己头上让他翻不了身的晏家。
这两人,居然联了姻。
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前不久,那?位大人找到了自己跟前,拿出一份东西来,向他讨一道?兵部的印章。
他看着那?张一字未写,空空荡荡,却?又一有尽有,连玉玺的印都落上了的东西,惊恐万分。
惊恐归惊恐,很快反应过来。
对方为何要来讨他兵部的印章?
他的印章,除了平常的政令升调之外,颁发军令也缺一不可……
而此?时?在边关打?仗的只有……
——晏家军。
他又不是傻子,当下?拒绝,“今日下?官什么也没见到。”
那?人却?道?:“大人当真就愿意这么一直忍气吞声,被?人欺在头上一辈子,当个窝囊废?”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前段日子,一位跟了自己十年的属下?,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转入后方的升迁机会,结果?却?被?晏侯爷抢去,给了一个刚立了功的新兵。
他心头憋着气,奈何如今的兵权,还是握在了皇帝手里。
晏家乃皇帝的宗亲。
这个兵部尚书不过是个挂牌的,当得极为窝囊。
对方又道?:“大人放心,我同大人一样,也憋屈,也害怕啊。如今晏家的势头太?大了,咱们留下?这个,只为不备之需,等将来当真到了翻不了身的地步,谁来救咱们?不过是留下?一道?保命符……”
忍了这么久,心头到底还是不甘,他鬼迷心窍了啊。
他答应了,拿了回来。
还没找到时?机盖上印,宫中便传出了丢失‘画’像的消息。
那?日雨夜,他被?锦衣卫拦下?搜身,又突然见到了晏长陵,便知事情闹大了。
而原本说好的接头人,也死了。
事情越来越糟。
那?东西在他手上,便如同烫手山芋,让他坐立不安,不止一次后悔,也去信给了那?人,问到底该如何处置。
那?人让他莫慌,再等上一日,必会令人过来取,彼时?也会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却?没想到,中途会出了岔子,被?阮嫣误打?误撞打?开了暗阁,看到了东西。
更没想到,阮嫣会拿此?时?同他谈条件。
一步错步步错。
才走到了今日这盘死局之中。
他不想低头,却?又不得不再次低下?头来,求他的这位女儿放过自己,先前的冲劲儿褪去,白?之鹤无力地瘫坐在那?,低声道?:“阿潋,还记得你?答应过你?祖父什么吗?”
白?明霁抬眸。
自然记得,祖父临行前交代她,“等将来潋儿有本事了,白?府,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她拉了,奈何力气有限,上辈子致死,都没能拉起?来一人。
白?明霁望向活了快四十岁,却?还要忍着尊严来向自己求情的父亲,突然又想起?了儿时?被?他推倒在地上的一幕。
原来她的报复之心竟是如此?之重。
她没去阻止他的相求,等他开口求她。
片刻后听?到白?之鹤哑声道?:“为父若是求你?,放过父亲,给白?家一条生路,你?可愿意?”
当年为了留住阮嫣,他也曾这般求过自己。
如今杀了阮嫣,又来求自己替他隐瞒。
但白?明霁没去讽刺他,看了一眼身旁木几上的纸张,抬头对他轻声道?:“父亲终于为了这个家,来求女儿一回了。”
她答应了祖父的事,从未忘记,“只要父亲是为了家族而求,我又怎会不答应,但父亲得告诉我,为何?”
白?明霁看了一眼神情逐渐呆愣的白?家家主,缓缓起?身。
重生回来,她只为替母亲报仇,查出母亲的死因。
她要针对的不是他白?尚书,更不是白?家,此?时?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几句心里话,缓了缓语气,同这位恨不得她死的父亲,和声道?:“父亲只在意外面的声音,又何曾静下?心来想过,纵然母亲替你?铺了这么一条路,这些年过去,父亲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是因为什么?新帝登基,一向用贤不用老,父亲乃先帝提拔上来的臣子,为何还能继续稳坐这个位置?”顿了顿,白?明霁道?:“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女儿的面子有多管用,而是父亲,您有那?个能力胜任。”
说到底是他自己心里作?祟,自卑罢了。
外面再大的声音又如何,只需他一句话——我自己的事,关旁人何事?
可他陷进?去了,走不出来。
“父亲对白?家尽心尽责,没有辜负祖父的遗愿,您对不起?的只有母亲。”唯有想起?母亲,白?明霁心口才会疼得厉害,她替母亲早死的人生不值,造成她不幸的,便是跟前这个男人,上辈子她倒是没找到机会替母亲说出这番话,“你?不该去骗她,她原本可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有一个爱她的夫君,但因为父亲,她这一辈子,没有爱人,走得孤苦伶仃。”
说完不觉哑了喉。
泪珠子滚在脸上,并非是冷冰冰的,也有温度。
白?之鹤一怔,他已经忘了自己这位大女儿,从小到大有没有哭过?
记忆中似乎没有。
永远一脸防备,彷佛他要随时?去害她一般。
冷不丁地瞧见她面上的眼泪,白?之鹤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再去回忆孟氏。
也才走了两年多的光景,竟也觉得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太?遥远了……
“你?也对不起?阮嫣。”
“我若是在意一个人,命都能给。”那?双眸子即便落过泪,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有的只是至情至圣的决绝。
白?之鹤终于明白?了。
难怪,难怪都说,白?家最像父亲的人,是她……
夜色再次安静下?来,白?之鹤一阵哑然,发现自己已说不出一个字。
白?明霁没再待下?去,把那?张硬纸又收了起?来,放进?袖筒内,“等父亲想明白?了,便来告诉我吧。”
“阿潋。”快到门口了,白?之鹤突然叫住她。
潋潋这名字是他取的。
盎盎春欲动,潋潋夜未央。
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刚生下?来时?,或许也曾真心喜欢过。
白?明霁因这一声,顿了脚步。
回头看他。
白?之鹤张了张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处暗格,喃喃出声,“为父好像做错了一事,不知你?能不……”
“老爷。”屋外突然一道?声音打?断,是院子里的管事,禀报道?:“茶泡好了。”
话被?打?断,白?之鹤猛然清醒。
适才一瞬间滋生出来的茫然无措也随之退去,慢慢回过神,闭眼稳住了心神,与等在那?的白?明霁道?:“你?先回吧。”
今夜有月光,朦胧的玉盘悬挂在院子上方,银色的光辉朦胧洒在地上,不用提灯笼也能瞧见脚下?。
白?明霁回到院子,金秋姑姑和素商正伸长脖子候着人。
知道?娘子每回与大爷碰上,准不会平静,金秋姑姑见她面色不太?好,倒了一杯果?子茶给她,劝道?:“娘子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白?明霁没吱声,望屋内看了一圈。
没见到人。
八成入宫还没回来。
有些累,白?明霁去了净室,洗漱完躺去床上,睡前交代金秋,“人要是回来了,就让他进?来。”
盖上被?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一会儿梦见母亲一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在最后一年的光景里,母亲的面容眼见的消瘦和憔悴,总喜欢一个人望着院子里的秋雨,眉头紧皱,似乎整日都在发着愁。
一会儿又梦见了阿槿,梦到她躲到柱子后,看父亲把三娘子举起?来转圈,见到两人欢笑,也跟着偷偷笑。
画面一转,突然见到父亲正与祖父说着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朝她的方向望来,看到她后愣了愣,皱眉唤道?:“阿潋?”
声音彷佛一瞬落在耳畔,白?明霁惊醒过来,转头看了一眼直棂窗外漆黑的天色,应该已到了半夜,外屋的一盏灯还留着。
身旁的位置没人,想必不会回来了。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回她又梦到了孟挽。
梦到自己满手鲜血,抓住她问:“为何要害母亲?”
孟挽突然笑了起?来,如同疯了一般,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你?外祖父说我错了,你?母亲也说我错了,我没错!错的是他们!”
醒过来,已经天亮了。
见她额头出了薄汗,金秋姑姑忙拧了帕子,上前替她擦拭,“姑娘发噩梦了?”
白?明霁揉了揉头,淡然道?:“春季里梦多,魇了一回。”
金秋伺候她洗漱。
刚穿好衣裳,素商便跑了进?来,立在门槛处,目光愣愣地看着白?明霁,“娘子,大爷,大爷他……”
见她结巴了半天,金秋姑姑没忍住,“大爷怎么了?”
素商嘴里的话,终于蹦了出来,“没了。”
刚安静下?来的白?府,过了一个晚上,又成了一锅粥。
院子里到处都是哭声。
白?明霁赶到时?,书房外已经挤满了人,白?老夫人,二夫人都到了,只见中间的空地上,几个小厮已把人从屋里抬了出来。
脖子上的一道?勒痕,成了紫色,触目惊心。
不知谁拖着哭腔道?了一声:“大爷自缢了。”
三娘子情绪崩溃,作?势要往上扑,“父亲……”
身旁的老夫人突然转过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啪——”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打?完了人也颤抖了起?来,指着她骂道?:“一个妾,一个妾养的,竟把我白?家祸害至此?!”
三娘子一只手捂住脸倒在地上,人呆愣着,还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
耳边的叫声哭声,白?明霁突然听?不见了。
眼前一虚,伸手去抓。
金秋和素商不知道?站到哪儿去了,没抓着。
眼见要扑下?去,身后一道?嗓音传来,“我在这儿。”伸出去的那?只手被?人一握,随后便跌入了怀抱。

八成他昨儿夜里又没沐浴,和衣睡了一夜,淡淡的?梨花香,还残留了一些在他身上。
白明?霁知道是他,脑子里的晕厥都顾不上了,反手一把抓住他胳膊,把人当成了拐杖使,跌跌撞撞地往书房内走去。
书房内的?摆设与?昨夜一样,瞧不出痕迹,横梁上还悬挂着那根勒死了白大爷的?麻绳。
人没了后,府上的主子们失神的失神,哭得哭,老夫人见到大爷的?尸首,心子都被掏空了,二夫人则是一脸见了鬼,也收不回来魂儿了,两位公子一个去大理寺同二爷送衣裳,一个则去了私塾,没人站出来主事,终于见到白明霁来了,小厮忙跟进去,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昨夜大娘子走后,大人便打发了小的歇息,一直留在了书房内,今晨小的?再来,一推开门,便见大人悬在了横梁上……”
小厮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头皮都发麻。
昨夜大娘子和大爷说话,他守在门外不敢走神,除了听到最初大人骂大娘子的?那阵动静,之后两人还算心平气和。
不知道出了何事,大爷竟就自?缢了。
白明?霁缓过了那阵,眼?前不再发黑,松开手中的?‘拐杖’,走去那根麻绳下,仰头瞧了瞧,绳子悬在书案的?正上方,而靠着书案的?地下倒着一张高登,想必是自?缢前踩过,之后又给踹倒了。
屋内其余的?摆设,整整齐齐。
白明?霁又看向?了书案,没什?么?异常,与?她昨夜瞧见的?一般,桌上的?笔墨甚至都没动过。
再往里看,书案的?一侧连着旁边的?书架,书架上是一些白尚书平日里看过的?兵书。
白明?霁走过去,顺着昨夜白尚书的?那道目光,寻去书架,手指则放在书案上,轻轻地从面?上一路抚过。
临到头的?位置,突然碰到了一处缝隙。
这间书房曾是外祖父留下来的?。
里面?的?机关暗格,她大抵还记得,白明?霁往下一按,听得一道木轮轻微转动的?声音,随后书架上便弹出了一道暗格。
白明?霁走上前,暗格内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等小厮惊愕,白明?霁忽然往外走,冷声道:“把马管事押过来。”
他白之鹤不会自?缢。
一个能?不顾名声,冷落结发妻子十几年,且还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青梅竹马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他眼?中只有权利,就算将来上了断头台,也只会跪地替自?己求绕。
他能?舍去尊严同她求情,但不会求死。
绝非自?缢。
而是昨夜有人在她之后来过,杀了他。
突然想起昨夜自?己临走前,他对她没说完的?那句:“为父做错了事……”方才明?白,并非他在同母亲道歉,而是另外一桩,正在困扰住他,让他已经?走投无路的?大事。
且这件事与?他杀阮嫣有关。
阮嫣那夜来过书房,白之鹤事先必然知道,才会替她换上了她喜欢的?熏香。
以此来看,白之鹤当夜,并没有要杀阮嫣的?预谋。
应是事发突然。
她问过后院的?马夫,那日不仅府上的?大也没出去,外面?也没有人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阮嫣看到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
昨夜白之鹤分明?是有话想对她说,却被那个管事一声打断。
白明?霁转身便往外走,被她用过一回之后便晾在一旁的?人终于?出了声,“这时候,你觉得人还在?”
白明?转头看了过去。
先前没拿正眼?瞧他,如今瞧清后,不由一愣。
他身上穿的?是……
飞鱼服。
锦衣卫?
一夜不见,他怎就成了锦衣卫……
见她一副怔愣样,对面?的?人唇角往上一扬,抬袖展了展,之前便觉沈指挥那一身行头威风,如今穿在自?己身上,果然精神多了。
从一路上周清光瞧他的?眼?神,便知比他那套将军|服惊艳得多。
倒是很想显摆一番,意识到当下这场合似乎不太合适,脸上的?得意收敛下来,走上前问她:“知道管事的?家在哪儿吗?”
白明?霁回了神,点头,“知道。”
府上所有奴才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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