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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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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晏长陵对大公子死因的重新回顾,屋内死一般地沉寂。
白明?霁目光轻轻一瞥,看了一眼?旁边的钱大爷,见其面?容苍白,神色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却?没去打断晏长陵所说的话。
晏长陵继续道:“金公子与四?公子,晚辈已?审问过,没有作案的时?辰和证据,最有嫌疑的便是这位后来的送礼之?人。”
晏长陵把木几?上的卷宗,缓缓地推给了钱首辅,“此人姓梁,名为梁钟,二十年前乃首辅的学?生,后因科举舞弊,自绝于地牢,首辅不?知对此人还有没有印象?”
钱首辅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倒是盯着桌上的案宗时?,目光颤了颤,想伸手去拿,顿了顿又忍着了。
这当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随后一名小厮匆匆走进?来,俯身在钱大爷耳边低语了一阵,钱大爷脸色一变,看向钱首辅。
钱首辅下颚微扬,让他先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急之?事,钱大爷顾不?得同跟前的客人打招呼,当场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没等晏长陵出声询问,钱首辅便接着他适才?的话,回答道:“记得,此人乃我门?下的学?生。”
晏长陵只瞧了一眼?钱大爷消失的背影,便回过了头,也没主动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继续自己的问话,“那时?,大人还并非首辅。”
钱首辅点头一笑,“是啊,我资质愚笨,迟迟考不?中功名,最终也只能困在一间书院之?内,一面?教书一面?赶考。”
晏长陵又道:“据卷宗上的记载,梁进?士与钱首辅,应该是参加了同一届殿试,首辅大人高中,而您最为得意的弟子却?因为两张答卷上都出现了他的名字,被判为舞弊,从此名声狼藉,家?破人亡。”
外面?有了凌乱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钱首辅沉默了片刻后,没有否认,“没错。”
晏长陵又问道:“首辅觉得梁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话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先是周清光,一条胳膊还在淌着血,拖着一位半死不?活的死士进?来,另一只手里的刀尖,却?对准了刚走出去的钱大爷喉咙。
钱大爷被他逼得退进?了屋内。
再是刑部侍郎裴潺,搀扶着满身伤痕的白星南,看向晏长陵,一扬头,笑道:“晏指挥,又欠我一回了。”
晏长陵:……
钱首辅对这一切,没有多大的意外,也没有惧怕,面?上只露出了莫大的遗憾,叹息地闭上了眼?睛。
白明?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白星南,眼?皮子突突两跳。
他彷佛永远都是在受伤。
起身冲过去,一把从裴潺手里接过了他,咬牙质问道:“你可有哪一回,见了我,能完好无损?”
白星南倒在她肩膀上,勉强撑着眼?睛,抱歉道:“对不?起,阿姐。”

第39章
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废物’动用上死士,这一身的伤,是没准备留活口了。
白明霁看向依旧坐在那,稳如?泰山的钱首辅,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府上可有大夫。”
钱首辅良久才睁眼,抬头同钱大爷道:“把屋里的药箱拿出来吧,里面有金疮药,先与二位止血。”
这是不打算放人走,也不打算放人出去了。
适才几人进来的同时?,所有的房门都已经关上了。
钱大爷早就面如?死灰,抬头看向周清光手里的弯刀。
到了这一步,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周清光的一只?胳膊慢慢地放了下来。
钱大爷转身去屋内取出药箱。
白明霁扶着白星南坐在一旁地上,待钱大爷取来药箱后,找到了里面的金疮药,并?没有立马给白星南用,而是从周清光手里夺过弯刀,一刀割在了那名半死不活的死士身上,再揭开药瓶,把瓶内的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此举,便是不再相信钱家人。
钱首辅面色维持着平静,今夜发生的一切,彷佛都不会让他内心惊起半丝波动。
对面的晏长陵在片刻的沉思后,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问适才还没问完的话,“请问钱首辅,梁钟此人,是个?怎样的人?”
钱首辅一头白发坐在那,精神比适才好了许多,目光在适才进来的几人身上流转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至于晏长陵所说的那个?人,几乎没去多回忆,名字刻在他脑子里已多年?,是愧疚,是噩梦,纠缠了二十年?,脱口便能说出来,“此人乃我最得?意的门生,天资聪慧,文韬武略,才学不在我之下。”
晏长陵又问:“钱首辅认为凭梁钟的品行?,他会舞弊吗?”
钱首辅听?着他的询问,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对面几人的身上,尤其是白星南,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年?纪不符。
换了口气,钱首辅摇头回答了晏长陵的话,“不论?结局如?何,旁人是如?何评价他的,我是始终不信,他会舞弊。”
此话钱首辅是盯着白星南说的。
可此时?白星南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半点力?气都没了,面色如?何,也瞧不出来。
适才的药洒上去,死士身上伤口并?没有出现恶化,见没有毒,白明霁撕开白星南身上被血染红的布料,洒上药粉,再用白纱替他包扎好。
处理完了白星南,又朝周清光走去。
周清光吊着一只?胳膊,瘫坐在一边,见她要与自己包扎,慌乱地看向自家主子,面色尴尬,“嫂子,我,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话,白明霁已上手,撕开了他破烂的衣袖。
晏长陵懒得?看,收回视线,没再耽搁,“承蒙首辅抬爱,将此案交于晚辈,晚辈不敢辜负您的期望,现如?今已查出了大公子之死的真?相,但结果,恐怕并?非钱首辅所愿。”
钱首辅目光收回来,再次落在他脸上,道:“是吗,还请晏世子告之。”
“晚辈还是说出杀害大公子的真?凶吧,好给钱首辅一个?交代?。”晏长陵说完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钱家大爷,同他道:“那夜大公子所见之人,并?非只?有三人,他的父亲,钱大人,你也见过他吧?”
见钱大爷面色本就难看了,闻言愈发苍白。
晏长陵惋惜地叹了一声,“本也天衣无缝,没有证人,没有动机,谁又会怀疑到你这个?生父头上,但偏偏不巧,大少奶奶那夜前去找过大公子,虽说没有看到钱大爷你,是如?何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却无意之中听?到了你们父子俩发生着争吵。”
从适才裴潺带着白家二公子进来的那一瞬,钱大爷便知道钱家的这一场劫难,到底还是来了。
而这几日?伪装出来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面如?黄蜡,身子摇摇晃晃一阵,伸手堪堪扶住了跟前的抱柱。
晏长陵又问他,“能让大爷,忍痛杀了自己最有出息,且刚得?了麒麟儿的亲生之子,想必一定是有比他命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不知钱大人,能否告诉晏某,那日?大公子所收的礼物到底是何物?”
听?到再提起大公子,钱大爷悲痛到几乎要晕厥。
谁都知道钱家一族门楣兴旺。
上一辈有首辅,他这一辈,自己也不差,父亲百年?归去,自己便是内阁一员,后辈中也不缺继承人,他的嫡长子大公子,从小没让他操过心,天资聪慧,被同辈中人视为楷模,曾是钱家的希望,也是他的骄傲。
可唯一一点,他固执。
经受不住半点风浪。
无论?自己同他分析了利害,告诉他,是对方埋下的圈套,可他听?不进去,反过来质问自己,“父亲既然知道,为何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如?今还要孩儿与你们一道堕入歧途?食他们骨血而活吗?”
他试着解释,“你可知道何为家族荣誉?”
他满脸失望地看着自己,心意已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先生在三岁时?便教与我,人以诚为本,盗取他人为窃。”
见他非要进宫请罪,情?急之下,又或是怒气攻心,冲动而为,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儿子那双看着他的眼睛,起初的惊愕慢慢地化为释然,像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尽全力?尽了自己的孝道,唤他一声,“父亲。”
最后倒在了自己面前。
他死后,钱大爷就没有合过眼,一面是家族的未来,不仅是他一人,后宅内的子孙,包括他刚出生不久的孙子,他们的将来。
一面又是巨大的愧疚和?悔恨。
两道山压下来,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尘埃落地,灾难终于降临,倒是解脱了一般,身子缓缓地顺着柱子跌下来,哪里还能说出话,只?呆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不说话,晏长陵大抵也猜出来了,“当是一封信。”
“信上应写?了当年?钱首辅,盗取自己弟子梁钟的答卷,得?了探花之位的真?相。”晏长陵看向钱首辅,“对方的存在,钱首辅应该早已知道。”
钱首辅比起钱大爷,镇定得?多,二十年?的时?间,从翰林院的编修坐上了内阁首辅,其中的城府和?手段自不用说。
此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晏长陵又道:“大公子不比钱首辅与钱大人,早年?或许经历过磨难,知道富贵险中求,体会过人间疾苦,明白家族命运的重要,大公子出生在官宦世家,你们给了他优渥的日?子,更让他拜了前太师为先生,习来一身正气,眼里容不得?沙子,得?知此事?后,找上自己的父亲,想要将此事?揭发,自去陛下面前请罪,钱大爷劝说无果,为了保住钱家,最后只?能杀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道钱大爷是不是在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给他请最好的先生,把他教的圆滑一些,世故一些,又何至于死在你手上。”
可惜了。
钱家唯一一个?正直之辈,死了。
晏长陵的声音落下来,屋内鸦雀无声。
两名伤员,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刑部?那位被无意牵扯进来的侍郎,正抱着手臂看热闹,听?得?正入神,钱大爷瘫在地上,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白明霁则举目打探四周的窗扇,警惕外面的动静。
大公子的死已查明白,晏长陵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余的他本不想管,可白星南招惹上了人家。
还被人绑上门来了,打得?半身不遂……了吧?
作为姐夫,他不能不管。
晏长陵开门见山,“首辅让晚辈接了这桩案子,断然不是让晚辈当真?来查出杀害大公子的凶手,接下来晚辈便说说,钱首辅真?正想要晚辈所查的案子。”
钱首辅早就听?说这位晏世子智勇双全。
这几年?边沙的几场战事?,打得?极为漂亮。
刚回来,又一招‘无中生有’把朱国公一锅端,不仅丢了内阁之位,朱家那位皇后都被贬了,如?今瞧来,自己没看错。
抬手道:“晏世子,不妨说说。”
晏长陵顺着适才的话,往后回顾,“大公子那夜出去所见的送礼之人,便是先生曾经的学生,梁钟的儿子,梁重寻。”
钱首辅等着他往下说。
晏长陵道:“不过这一切都是钱首辅的猜测,至于梁钟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长什么样,钱首辅实则也不清楚,晚辈那日?派人查出来,又死在贵府上的那位公子,压根儿不是真?正的送礼之人。”
钱首辅眸子一顿,面色倒是对他有了几分欣赏。
晏长陵从袖筒内掏出了那个?曾从大公子房里寻出来的漆木匣子,轻轻地放在了木几上,“这匣子,并?非送礼之人所给,而是钱家大爷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将晚辈引到梁家的案子上,晚辈不出你们所料,顺着这匣子果然查到了所购之人,可那人终究不是本人,给再多的银子,也有说漏嘴的时?候,是以,死了更妥当,且你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晚辈确实开始着手查起了梁家。”
晏长陵又拿起了几上梁家的卷宗,慢慢地翻了起来,“二十年?前,那场科举的主考官,吏部?尚书,五年?前因贪墨问斩,其余几位与当年?案件有关的人,个?个?都没有好下场,足以见得?,知道真?相的人不只?是钱首辅一人,这里面恐怕还有蒙受了冤屈,存活下来的受害者。”
继续道:“以晚辈看,梁家夫人一把大火烧死的应该只?有她自己一人,梁钟那位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儿子梁重寻,活了下来,且他正在向钱首辅您,索命。”
晏长陵抬头看向跟前,被这事?困扰得?生了满头白发的老人,道:“钱首辅让晚辈查的案子,并?非是大公子之死,而是要晚辈找出梁家还尚存在世的那位公子,梁重寻,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后生可畏啊。”钱首辅低沉笑了一声,“那晏世子,可查到了?”
晏长陵摇头:“钱首辅查了四五年?都没查到,我这个?小辈,若是几日?之内便揪出来,岂不是说钱首辅手底下的人没用。”
钱首辅但笑不语,目中难掩失望。
五年?来,对方每隔一年?送一封信。
先是他。
再是他的夫人。
后来又是他儿子,他儿子的夫人。
最后,找上了他孙子。
他被那一封一封的信,折磨得?夜不能寐,一面替钱家留后手,一面追查对方到底是谁。
煎熬了五年?,知道对方是在温水煮青蛙,想要看着他钱家大乱阵脚,那份恐惧早就被消磨得?干净,大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但,就算是要找他报仇,他也得?清楚,那位梁家的后代?到底是谁。
否则即便是死,也无法瞑目。
前不久他的人回来告诉他,这位白家二公子,以手抄写?了无数本书籍,上面记录了梁钟早年?的手抄,抄写?的一段内容,正是他二十年?前,轰动朝野的一篇整治科考风气的策论?,他也为此谋了一个?探花之名。
后来先帝让以他这篇文,详细地制定了科举制度的改革。
一个?以窃取他人考上功名的人,却来整顿考场风气,改革了几代?科举遗留下来的问题。
多讽刺。
此时?外面恐怕早就轰动了,用着各种肮脏的语气在骂着他。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明白,到了此时?,也没想过还要什么脸面,只?想要真?相。
钱首辅突然起身,动作格外吃力?,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白星南身旁,客气地问道:“白家二公子,瞧来应该是知道了线索,何不妨告诉老夫,梁重寻,他在哪儿?”
白家的两位公子自小在经常长大,年?岁不符,成长环境也不同,他不可能是梁重寻。
他虽然不是,但他能写?出书本上的那些内容,一定知道梁重寻在哪儿。
白星南身上的伤口止了血,疼痛还在,额头疼出了一层冷汗,勉强坐起来,抬目看向跟前的首辅大人,摇了摇头,“不知。”
钱首辅一笑,“听?人说白家二公子,资质愚钝,又胆小怕事?,今日?一见,倒不见得?。”
“我钱家命数已尽,坐享过繁华,灾难降临,便也该看淡,但今夜各位后辈都在这儿,其中不凡有佼佼者,前途未来可期,与老夫一道葬送在这儿,未免也太可惜了。”
话音一落,屋外便传来了弓箭拉动的细碎声,一只?只?冷箭在背,令人汗毛倒竖。
白明霁脸色微变。
钱首辅继续问白星南,“你放心,我只?想见他一面,说几句话,不会害他。”

第40章
白明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白星南怎么同钱家的案子扯上了关系,他一个天不知地不知的毛小孩子,怎会认识二十年前的梁家人。
但他能被钱家的死士追杀,此时又被钱首辅逼问?,必然?是?招惹了什么?大事。
“首辅既已犯下了罪孽,便如?您所说,坦然面对报应。”白明霁上前一步,把白星南护在身后,隔断了钱首辅的视线,“他乃白家的二公子,年岁不足十六,你问?他,他能知道什么?,万一说错了,岂不是连累了他人?”弯唇讽刺一笑,“且以?贵府今夜的动静,首辅大人只怕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钱首辅看着跟前这位支撑起白家体面的大娘子,外面的那些流言他自然?也听过。
白之鹤宠妾灭妻,人尽皆知。
妻灭了,却斗不过自己的女儿?。
能博得太?后的庇佑,必然?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细看之下,眉目像极了白尚书,却比那位尚书大人多了一股不屈不挠的风骨,“确实,老夫说这话很不容易让人相信,那这样吧……”
钱首辅看出来?了,白家的事情是?有这位大娘子做主,便道:“咱们交换,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且听听,够不够让你的二弟说出这书籍上的内容从何而来?,梁家小公子此时又在何处?”
说完,便从宽袖内拿出了一本书籍,递给了白明霁。
白明霁疑惑地接过。
只翻开瞧了一眼?,便认出了书籍上的字迹。
再往下看,脑子便轰然?一声炸开。
难怪……
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没日没夜的抄写?,不告诉任何人她在写?什么?,也不让任何人触碰。
白明霁猛然?回头看向白星南,这回白星南的目光倒没有闪躲,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一笑,“阿姐,书是?我?写?的,我?就是?看不惯钱家人的作风。”面色突然?一变,扫了一眼?钱大爷,目光极为憎恨地道:“你们钱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书香门第,却仗着权势,四处恃强凌弱,府上的四公子,欺我?白家兄弟二人两年之久,逼着我?们替他抄书,一句不对,便对我?们拳打脚踢,更是?侮辱我?白家门楣,我?怎会不恨?”
白星南厌恶的神情,再无往日的那股逆来?顺受,冷笑道:“苍天有眼?,让你钱家的把柄落在了我?手上,我?岂会放过你们?我?怕被你们发现,不敢拿去拓印,便日夜抄写?,一个一个字地写?,写?了上百本,就等着今日,将你们钱家送入地狱……”
对于他的恨,钱首辅和?钱大爷无话可说。
四公子再混账,确实也姓钱。
足以?见得,一个老鼠屎对一锅白米饭的影响,钱首辅是?个开明之人,“若能让二公子消气,我?把老四给你带到面前?”
“倒也不必。”白星南道:“天一亮,他也就是?条丧家之犬,我?更乐意见到他慢慢受着磋磨。”
“让二公子告诉老夫,如?何才能让你开口?”做首辅这些年,养出来?一身的涵养,即便到了此时,钱首辅的态度还依旧客客气气。
白星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毁了你们钱家的名誉,没想?过要首辅大人放过我?,且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有些人我?真?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话锋一转,“但首辅既然?要问?我?,便把他们都放出去,我?慢慢想?。”
钱首辅却摇了摇头,面露抱歉,“二公子不信老夫,老夫也信不过二公子,老夫以?为,有你阿姐在,你才会想?得更快。”
气氛慢慢地僵持了下来?。
钱首辅叹了一声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了,请恕各位体谅。”最后再看向白明霁,“大娘子怎就不先听听,老夫的交换条件?”
白明霁紧紧地攥住手里的书籍,用了好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乱瞟,随口应上他的话,“首辅不妨说说。”
钱首辅也不废话,“你母亲孟锦的死因?,乃蛊虫所致。”
白明霁心中一震,抬头怔愣地看向他。
钱首辅道:“老夫也是?无意中得知,因?早年见过此蛊,以?人饮入身体内的药材为食,延续其?在体内的寿命,此蛊为慢性蛊,三两年内方才发作,三年前在一场宴会上,老夫遇上了白夫人,闻出了她身上的药香,应该没错。”
上辈子虽说后来?孟挽告诉了她,母亲乃她所害,却没有告诉她,到底是?如?何对母亲下手的。
孟挽是?在母亲死之后才来?的江宁京城,这之前一直在扬州。
以?药材养蛊虫。
且不说母亲服用的药材,皆乃她亲自所办,孟挽相隔千里,怎可能把手伸到白家?
是?谁在帮孟挽?
白明霁迫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药材?”
钱首辅一笑,不答了,看向一旁的白二公子,“那就要看二公子,愿不愿意告诉老夫。”
白明霁紧握住手中的那本书籍,闭眼?咬牙。
局面再次僵持。
就在众人安静之际,躺在地上的那名死士突然?一声惨叫,众人回头,便见他抱着适才被洒过药粉的那只胳膊,胳膊上的血肉冒出了一道白烟,肉眼?可见地在腐烂。
白明霁脸色陡然?一变。
白星南和?一旁坐着的周清光,神色均是?一团僵硬。
“操——”周清光一把扯下了胳膊上绑着的白纱,手里的弯刀这回对准了钱首辅,“老子这条胳膊,没废在战场上,今夜却要断在你们这阴沟里了,在断之前,先斩了你这老匹夫再说!”
话音一落,周清光一刀劈了过去。
没等他的刀近身,突然?一只羽箭以?破竹之势,从外快速地穿透窗纱,射向他身后,周清光一咬牙,不得不撤回刀去挡冷箭。
再回头,钱首辅和?钱家大爷也被屋内的暗卫挡在了身后。
一场厮杀,到底还是?避免不了。
有了第一只箭,便有无数只,密密麻麻地从窗户外破入。
白明霁护着白星南退到了柱子后,剑雨阻拦了对面晏长陵的脚步,脸色一寒,看向对面的小娘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娘子先安抚他道:“别怕,有我?在。”
晏长陵:……
这等时候,还是?不能让她抢了自己的活儿?。
晏长陵扬起?宽袖,挡下一只羽箭,抓住其?尾巴,抬手弯身翻了一个圈,扫出一片空隙,动作利落地站在了两人跟前。
周清光受了伤,胳膊不便,加之失血过多,很快体力不支。
自己主子眼?里已经没有他了。
横竖一只胳膊八成已没了用,本打算再牺牲一下,身旁的裴潺好心地替他扫下的那只冷箭,脸色无不后悔,抱怨道:“果然?这热闹不能随便看,代?价也太?大了。”
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自己的长袍,似乎上面沾了什么?了不得的灰,一定要抖个干净,抬眼?望向跟前的白发老人,“钱大人,伤及无辜了啊。”
钱首辅不说话,目光却直愣愣地盯着他。
在第二轮剑雨到来?时,钱首辅突然?扬手,高声道:“停!”
一声落下,屋外恢复了安静。
剑雨停了下来?。
余下一屋子被射残破不堪的窗扇,今夜的月色格外亮堂,光亮从千疮百孔的棂窗内溢进来?,无数道光圈落在地板上,竟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钱首辅眼?中的那道执着和?遗憾,慢慢地消失不见,跌坐在位子上,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败局,不再做出任何抵抗。
与此同时,一阵凌乱的脚步从长廊的四面八方闯入院子,冒着烟雾的火把光亮遮住了月色。
很快一道稳沉的嗓音传了进来?,“大理寺岳梁,无条件前来?支援宴指挥。”
晏长陵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扬声道:“我?锦衣卫的沈同知,是?死了吗。”要他们个个都来?挂人情。

晏长陵:……
为了证明自己也还活着,沈康冲在了?前面,钱家?今日够下血本,雇死士拦着他们锦衣卫,若非大理寺来插一脚,他还真进不来。
三?大监察都到了?场,钱家今夜是在劫难逃。
身旁的暗卫等着钱首辅的示下,见他半天都没吭声,知道他放弃了?,跪下道:“大人,属下先带您走,保住性命,往后还会有出路。”
钱首辅笑了?一声,“还有出路吗?”又摇头道:“二?十年前这条路就?被我走上了?尽头。”抬眼看了?一眼屋外的死士们,“都撤了?吧,你们自?由了?。”
没了?死士的阻挡,锦衣卫蜂拥而入。
大势已去,钱首辅家?看向自?己瘫坐在地上的儿子,温和地道:“为人子女无法选择,你是,阿煜亦如是,是我对不住你们。”
钱大爷似乎终于回?过神来,面色不甘,跪在地上道:“父亲,我钱家?纵然有错,但也有功,当年梁钟虽说颇有文采,但此人见识狭隘,人脉单薄,称得?上纸上谈兵,若无父亲不惜得?罪各世家?,助先帝强力推行了?改革,哪里有今日考场上的干净,与其说是父亲盗用,倒不如说,是父亲替他完成了?遗愿……”
“住口。”钱首辅打断他,“盗就?是盗,有何好说的?”
没让暗卫扶,钱首辅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晏长陵跟前,“老夫的作用也到此为止了?,不能再为陛下分忧,这两日晏指挥忙乎一场,老夫应该为你添上一桩功绩。”说着双手伸到他面前,嗓音透出了?与他面容相符的苍老,低沉地道:“钱某,认罪。”
晏长陵没让沈康上镣铐,吩咐沈康,“带钱首辅上车。”
人到了?门口,钱大爷哀痛地唤了?一声,“父亲。”
钱首辅没回?头,哑声道了?一句,“保重。”
这么大的动静,钱家?的人早就?被惊动了?,老少几辈赶过来,被大理寺的人堵在外面,此时见到老爷子出来,哭的哭,喊得?喊。
一大世家?,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兴旺,一旦倒下,只需要一夜。
钱首辅对自?己家?族,对这些子孙将来的命运,已经无能为力,在走出院子前,回?了?一下头,看得?却不是自?己的子孙,而是立在院子里的白明霁一行人。
尤记得?当年,他的学生梁钟舍不得?买新衣,自?己送了?他一身,他穿在身上,走上两步便?要抖一抖袍子,自?己问他为何,他答:“学生怕污了?袍子。”
两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当初舞弊案死去的人几乎都经由了?他手,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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