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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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陵道:“胡说。”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勾引过的姑娘只有你,不是?我要娶的人,我为何要牺牲色相,岂不是?让人占了我便宜。”
白明?霁:“……”
他这想法,倒是?像他,奇特得很。
晏长陵把她拉到了灶台后。
怕她累,特意给了她一张马扎,让她坐在那,又递给了她一把火钳,指了指前面的灶坑,“火不够了再填些木柴进去便是?。”
白明?霁捏着?火钳,没用过这东西,研究了一阵,才习惯。
晏长陵站在锅前,衣袖挽到了小臂上,把新鲜的莲子倒入了水中,边用勺子搅着?,边瞅着?她的脑袋,缓声道:“人不能缺少?烟火气,偶尔来这儿,让烟火熏一熏,方才能活得踏实。”
白明?霁明?白了,抬头问他:“你是?来释放压力?的?”
“也不全是?。”
白明?霁:“那还为了什么?”当?真喜欢烧饭?
晏长陵手里的动作一顿,语气略微嫌弃她笨,“你还没察觉到?”
白明?霁疑惑地抬起头。
察觉什么。
“你,我孤男寡女,正经夫妻,此时此地调|情逗趣,培养感?情,不正是?在享受风花雪月?”晏长陵说得一本正经,“人生在世,尤其是?咱们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更?应该轰轰烈烈地爱一场。”顿了顿,突然问道:“我敢爱,你敢吗?”
锅里的水早就沸腾了,白雾缭绕,把他的脸半隐在迷雾之中,看不清那双眸子。
白明?霁不明?白他又是?哪根神经不对。
心里有些不舒服。
前些日子不敢碰她,说要放她自由的人是?他。
如今说要爱的,也是?他。
凭什么啥都是?他说了算。
白明?霁火钳一丢,人站了起来,袖子一扫,把两人之间的那片白雾扫开,看着?他道:“晏长陵,我发现你真……”无?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晏长陵替她接了,“你想说我不要脸?”
白明?霁默认了。
晏长陵也拿袖子挡了一下脸,欠欠地一笑,“那我爱你,你随意好了。”
白明?霁:“……”
“出汗了?对,这里热……”晏长陵脚步绕过来,把她拉到了门口,门外的马札移到了她的屁股底下,“你坐在这里,且看为夫如何施展魅力?。”
白明?霁觉得与他熟悉了之后,他那不要脸的本来面目,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一时坐在马札上也没动,看着?他熟练地操着?勺,炊烟缭绕之下,如他所说,确实染了一身的烟火气息,白明?霁突然开口,“周清光说,你们迟早要回?沙边?”
晏长陵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口应道:“晏家军还在边沙,自然要回?去。”
白明?霁没再问。
两个人花了一个早上,确切来说是?晏长陵一人花了一个早上,做出了一锅的莲子羹。
白明?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参与了其中的原因?,确实比之前好吃很多。
而晏长陵乐此不疲,一日三餐皆乃自己亲为。
白明?霁对口腹之欲,真没什么要求,劝他道:“趁如今能踹口气,你还是?多歇息吧。”
“谁说我不是?在歇息,陪伴家人对我而言,乃毕生所愿。”
晏长陵烧饭时,依旧让她坐在了门口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说着?话,“父亲当?初常年在外,顾及不到家中,每逢回?来便是?亲自下厨,为母亲和?祖母烧菜,祖母和?母亲常说他做的好吃,你知道味道哪里不一样吗?”
白明?霁摇头。
晏长陵对她扬了一下头,“帮我拿个碟盘。”
白明?霁起身把碟盘递给他,他盛好了一盘咕噜肉,递给她,逗道:“里面有为夫的感?情在,没尝出来?”
白明?霁深吸一口气。
便又听他道:“补偿上辈子欠你的,再顺便让你辈子记住我。”
堂堂指挥使大人,晏侯府的世子爷,在家烧了一天的菜,消息传出来,翌日府上便来了客人。
商王府晏玉衡。
陆隐见,还有他即将成婚的未婚妻,钱三娘子,钱云归。
几人带着?礼上门,两人接到通传,一道去门口迎接。
再见到钱云归,白明?霁差点没认出来,之前听晏长陵说她染了疾,陆隐见四处在为她求医,本以为凭陆隐见的本事,必能医好她的病,没想到一个月不到,钱三娘子整个人竟然瘦了一圈,脸上的精神气也没了,面色苍白,唯独那抹温柔的笑容,与之前一样。
“少?夫人,叨扰了。”钱云归被?丫鬟搀扶着?到了白明?霁跟前,同她见礼。
白明?霁忙扶起她,“三娘子不必见外。”
一行人往里头,陆隐见跟着?晏长陵走在前,一步三回?头,似乎也被?钱三娘子的病折磨得没了精神。
晏长陵察觉了出来,问他:“上回?那大夫如何说的?”
一说起这事,陆隐见的神色便沉郁了下来,摇头道:“还是?查不出来,个个都说没问题,可她……”身子就是?一日不如一日。
离婚期还有半月,昨日他去瞧她,她难得说想出去走走,正好很久没来晏侯府了,听闻晏长陵闲得泡在了厨房,今日便把人一并带了过来。
想着?人多,她高兴了,或许身上的病也就好了。
晏长陵:“明?日我进宫一趟,把宫中的御医请出来?”
陆隐见摇头:“该找的都找了。”
没一个有用。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日暂时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陆隐见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一坛酒下来,“今日有我的酒,加上晏兄烧的菜,咱们不醉不归……”
话虽如此,目光还是?时不时地落在钱云归身上,放心不下。
知道钱三姑娘身子弱,白明?霁陪着?她在屋里坐着?,没出去,夏季气候热,出了一身汗后,风一吹最容易染上风寒。
怕她在吃药,喝不得寻常的茶水,便让余嬷嬷泡了一盏昨日晏长陵剥好的莲心茶,苦是?苦了些,但能解暑。
钱云归道了谢,抱歉地道:“我这一趟,让少?夫人费心了。”
白明?霁摇头,“横竖我也是?坐着?,没忙乎。”
钱云归笑了笑,“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常听风帆说起少?夫人与世子,瞧得出来,晏世子对少?夫人甚是?体贴。”
风帆是?陆隐见的小字。
白明?霁没有否认,笑了笑道:“陆公子待三娘子也好。”
钱云归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声,“嗯。”突然轻声问她:“少?夫人信命吗?”
白明?霁愣了愣,摇头。
她一向不信命。
“若是?不信,那便一辈子不信的好。”钱云归捂住帕子轻咳了几声,苍白了面上总算染了点颜色,又含着?笑道:“我信。”
“天地万物,一切都有定数,上天给了咱们多少?,无?论过程如何改变,结局都不会变,不会多给咱们一分,也不会少?索取咱们一分,若想要另一个人好,便有人甘愿付出。”钱云归轻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平安顺遂,寿终正寝。”钱云归抬起头,看向白明?霁,恳求地道:“今日来,我是?有事要求少?夫人。”
白明?霁没太听懂她前面的话,只意外前世钱云归在自己死之前都活得好好的,这辈子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三娘子有事请说,我能办到,必不推辞。”
“多谢。”钱云归喘了一阵,平息下来后才道:“陆公子与晏世子乃生死之交,两人在朝中的政见一样,所走的路也相同,这样的兄弟之情,世间难寻,若是?……”钱云归顿了顿,眸中泛出隐隐的水雾,艰难地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还请少?夫人让晏世子多劝劝他,让他把我忘了,估计那时,能说服他的,也就只有晏世子一人了。”
白明?霁一愣。
钱云归转过头,看向院子里的榕树下,正开怀畅饮的那道身影,眼中不舍地道:“也请少?夫人转告世子,陆公子他性?子虽闹腾,但所信之人不多,信他之人也不多,余生之路,还请世子爷善待他。”
屋外的几人今日大醉了一场。
陆隐见红光满面,拉着几人谈起了他的婚礼,“我陆隐见虽比不上两位晏兄尊贵,但我陆家有钱啊,我要让江宁九街人人都要沾上这份喜气,还有东西?两条枝江,我已雇好了船只,囤好了烟花,时辰一到,整个?江面都会绽放烟花,届时,万千百姓都将见证我与云归的幸福时刻。”
他眼里带着光,一脸的憧憬,又揪住晏长陵问:“晏兄你有经验,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定要提醒我,这只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成亲,不?能留半点遗憾……”
他不知道云归还能陪伴他几日,他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眼中泛泪,陆隐见不?敢回头往屋子内看,更不?敢她面前露出半点悲伤,他想把余生自?己所有的笑容都留给她。
晏长陵略微沉思,此时与白明霁一样?,也不?太明白,上辈子钱云归活得好好的,为何这一世的钱云归会患病。
晏玉衡勾着陆隐见的肩膀,也喝多了,大舌头道:“陆弟放心?,婚礼当日的乐队我都替你请好了,江宁第一琴师,到你府上弹奏一日,保证,江宁百姓一辈子都难忘。”
陆隐见裂开一口白白的牙,对?他的话很满意?,自?己提着酒坛子往碗里倒酒,回头同晏玉衡,晏长陵碰了碰酒碗,“晏兄,晏二兄,来,咱们接着喝……”
这段日子压抑太久,陆隐见今日的话尤其多,往里眼里的那份精明变得稀薄,“晏兄,我看你也别?当什么少将,锦衣卫指挥使了,你要不?改行,开个?酒楼,铁定能轰动江宁。”
晏玉衡笑道:“那是?,堂堂皇室宗亲,侯爷世子爷,沦落到去酒楼炒菜,确实够轰动。”
“你别?笑。”陆隐见捏了捏眉心?,把脑子里的昏沉甩掉,“繁华如梦,没有时拼尽一切想要入梦,殊不?知人生短暂,光阴都浪费在了追逐之?中,真?正能为自?己而活,为所爱之?人而活的日子,屈指可数,晏兄有朝一日,要真?能开一家酒楼,我倒是?要羡慕了。”
说完突然冲身后被靠着榕树正喝着酒的周清光道:“清光,一亩田,一方院,一家安宁人齐全,当年?我笑话你,今日我向你致歉,你才是?真?正的大智者?,我敬你。”
周清光并非江宁人,在边沙算得上贵族,当初晏侯爷把他交给晏长陵时,晏长陵问他,你想要什么,周清光道:“一亩田,一方院,一家安宁人齐全。”
几人都在场,还曾笑话他,说他是?思春,想娶媳妇儿了。
周清光一笑,反问道:“陆公子的梦,不?是?内阁首辅?”
陆隐见闻言陷入了沉默,一口酒饮下去,咬牙憋住了眼里的泪。
他本是?个?私生子,母亲为妾,被陆家家主买回来,只为传宗接代,后被主母设计赶出了陆家,在府外生下了他,他完美遗传了陆家家主的智慧,家贫之?时,便?聪慧过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掘墓葬母,以自?己乃陆家独子的身份,硬是?把自?己的母亲,埋在了陆家逝去的家主身旁,之?后一路爬到了家主之?位,凭着一身本事,又入了翰林院。
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他一身才华,不?该被卷入阴谋之?中而不?得善终,他好不?容易从泥潭里走出来,一生的愿望便?是?位极人臣,他那么努力,应该享受属于他的那一份殊荣。
院子里的说话声落入屋内钱云归的耳中,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的眼睛,一瞬之?间笼罩出了一层浓浓的悲伤。
白明霁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问道:“大夫可有说,三娘子得的是?何病?”
钱云归摇头。
过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道:“我不?后悔,也无憾。”
她用自?己的运势,性命,换他一世安康,即便?这是?一场梦,她也不?后悔。
她脸色苍白笼罩着悲伤,身上却又有一股淡定的坚毅,目光彷佛穿透了生死之?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纵然活了两世的白明霁,也无法做到她的这份淡然。
白之?鹤、阮嫣、孟挽,还有国公府满门?,这些上辈子本该活着的人,因?为她和晏长陵的干涉,命运才发生了变化。
但陆隐见和钱云归没有。
白明霁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聊了一阵,白明霁注意?到她腰间挂了一枚符,想必是?为了驱出病魔的符咒,与寻常的符有些不?一样?,倒是?头一回见,好奇问道:“三娘子这符,是?从哪个?寺庙里求的?”
钱云归轻笑,“普通的平安符罢了,少夫人若是?想求,下回我也替少夫人求一枚平安符回来。”
平安符她倒是?有,还是?个?永久的,“三娘子身子弱,好生将养着,待病好了,你与三娘子一道去求。”
钱云归含笑应道:“好。”
可白明霁看得出来,她的身子已?接近油尽灯枯。
也答应了她。
若真?有那一日,会把她的话传达给晏长陵。
钱云归不?能出去,两人便?坐在屋内,聊起了京城里的趣事。
陆隐见也喝得差不?多了。
心?中记挂着钱云归,担心?太晚她的身子受不?住,饮完酒又问晏长陵要了一碗醒酒汤,午后歇了一阵,趁着日头还在,陆隐见辞了行。
临走前,同晏长陵约好了,“说好了,过几日,咱们寺里见。”
看到钱云归出来时气色好了许多,陆隐见很是?高兴,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温声道:“等成亲后,咱再来好不?好。”
钱云归笑着点头,“好。”
晏长陵和白明霁把人送到了门?口,上车前钱云归突然转身同两人行了一礼,提起头目光真?诚地道:“今日一别?,愿世子爷和少夫人,平安顺遂。”
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两人回了礼,“三娘子保重。”
马车走远了,白明霁才看向晏长陵,晏长陵也转头看向她,眼里的疑惑与她一样?,两人缓缓漫步进屋。
白明霁没忍住,问他道:“上辈子陆隐见当真?行刑了?”
晏长陵点头,“嗯。”
他亲眼所见。
在刑场上他看到了钱三娘子的马车,那时她已?是?礼部侍郎夫人,隐匿在角落,送了陆隐见最后一程。
至于钱三娘子活到了多少岁,他便?不?得而知了。
见白明霁拧着眉,晏长陵俯身牵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安抚道:“不?必多想,有陆隐见在,定有法子治好,你只管想,明日吃什么。”
白明霁诧异地看着他,“不?去锦衣卫当值了?”
“不?急。”晏长陵牵着她往前,一副懒散样?,彷佛没了骨头,身子往她肩头上靠,“国公府被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下去免不?得砸伤一片,朝中还得忙乎一阵子,为夫也受了伤,累了,急需娘子的陪伴。”
白明霁:“……”
他粗糙肉厚,哪里像是?受伤之?人。
反倒是?晏侯爷。
晏侯府虽说侥幸逃过一劫,但晏侯爷在军营被朱光耀一枪压下去,那条腿的旧伤彻底复发,连下地都难。
他留在府上也是?好事。
接下来两日,晏长陵哪儿都没去,除了负责白明霁的一日三餐,便?是?去陪老夫人和照看晏侯爷。
白明霁也没闲着,开始接手了府上的账目。
二夫人贪墨之?事,张嬷嬷被送去了诏狱,二夫人则被二爷一直关着紧闭。
此事总得有个?结果。
三日后晏老夫人,便?把府上所有人都叫到了院子里。
经过了一场浩劫,侯府上下险些都没了命。
众人知道晏老夫人此举是?要处置二夫人了。
二夫人心?里也清楚,自?从刑部上门?后,知道自?己险些把侯府拖下了深渊,便?一直惶惶不?安,那日也看到了对?面国公府的惨状,吓得几日都睡不?好,一入梦,那些个?被官兵推搡着押出去的人,就变成了二爷和自?己,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每回惊醒,身上都是?一层冷汗,熬了这几日,人也脱了相。
自?知有罪,没想过能逃过去,只求晏老夫人能看在她为晏家生儿育女的份上,饶了她这回,不?要罚得太重。
晏老夫人倒是?没罚她,把这权利交给了二爷,“人是?你娶回来的,当初你信誓旦旦地同我保证,你娶回来的人,能与你一条心?,能给我侯府带来福气,如今事已?至此,如何处置你自?己衡量,给我一个?交代,给侯爷一个?交代,也给侯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一个?交代!”
二爷的精气神也不?好,脸色极为难看,沉默了一阵后,突然淡然地唤了一声王氏,问她:“你认为,我该如何处置你?”
二夫人心?头一沉,预感到了不?好,这几日她不?断派丫鬟去与二爷求情,求他来见自?己一面,可二爷一次都没来过。
就算是?此时,二爷连个?正眼也没给她。
二夫人突然哭着道:“老爷,妾,妾糊涂了啊。”
“如今说这些太晚了。”二爷道:“我给你两条路。”
“要么你把贪墨我晏家的银子还回来,我可以许你到庄子上安度晚年?,你仍旧是?孩子的母亲。若你拿不?回来,或是?不?想拿回来,我也可以放你走,往后你靠着那笔银子,在你娘家怎么过活,便?与我晏家没有任何关系。”
二夫人一怔。
他,什么意?思?
这是?要休妻了。
她还银子?她怎么还。
她都给了娘家了啊,如何拿回来?
再说,即便?拿回来,自?己还得去庄子吗,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这与休妻有何区别?。
二夫人心?头一慌,跪在了地上,哀求道:“老爷,你不?能如此无情啊……”
二爷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她脸上,咬牙道:“王氏,我这叫无情?你无德无贤,害我晏家险遭浩劫,我没把你送去官府,已?是?看在你为我生儿育女一场,不?想让你晚年?难看,让子女为你蒙羞,对?你,我已?是?仁至义尽,如何选,全凭你。”
他言语中,无半分可商量的余地。
二夫人知道再求也无望,瘫坐在了地上,满脸绝望。
她怎么选?
一个?是?下半辈子在庄子里与青灯常伴,了却一生。
一个?是?被休,回到娘家,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可满屋子的人,却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众人相继离去,二夫人最后才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晏老夫人,一句老夫人还没唤出来,便?被晏老夫人打断,“从你进我侯府起,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但你却想要我侯府的命,你自?食其果,这苦果你吞也得吞,不?吞也得吞,事已?至此,你还是?留点体面给自?己,下去吧。”
翌日白明霁便?听素商说,二夫人去了一趟娘家,回来后一身狼狈,脸上被人挠出了一道一道的血印,怀里却死死地抱着一箱子银票,一双眼睛没了半点神采,如同死了一般。
那箱子银票,二爷当日便?让人送到了白明霁手上,虽所剩无几,但白明霁也知道,二夫人已?经尽了力。
不?知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二夫人最终选择了留住自?己的身份,独自?一人去了庄子。
与上辈子抄家为奴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
让素商把银票收起来,白明霁埋头继续算账,不?知为何,自?从见了钱家三娘子后,这几日心?头一直浮躁不?安。
那份不?安,在二夫人去庄子的当日夜里,便?得到了应验。
金秋姑姑走了。
素商哭着跑进屋子来通传时,白明霁脑子空白了一瞬,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素商见她如此,又说了一遍,“娘子,姑姑没了。”
白明霁浑浑噩噩地跟在素商身后,到了金秋姑姑屋里,金秋姑姑人还躺在床上,刚咽气。
十来日的高烧,早就把人烧得骨瘦如柴。
照看金秋姑姑的丫鬟跪在白明霁跟前,哭着禀报:“前一刻姑姑还同奴婢聊天,说起少夫人的事,奴婢转身去换水的功夫,回来姑姑便?闭上了眼,任凭奴婢怎么唤都不?答应……”
白明霁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她床边,一言不?发。
丫鬟想了起来,把搁在床尾的一个?包袱拿起来,递给了白明霁,“姑姑适才还让奴婢闲下来了,把这个?交给少夫人,说这是?当初白家大夫人留下来的,白家大夫人临走前曾嘱咐过她,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要走了,便?把这个?交给少夫人。”
白明霁周身无力,没力气去接。
素商替她接了,当着她的面,把包袱打开,包袱内是?一套婴儿的衣裳,还有一双婴儿的虎头鞋。
素商愣了愣,不?太明白,疑惑地看向白明霁。
只因?那套婴孩的衣裳和虎头鞋,虽是?赞新,可怎么瞧,也不?像是?为白明霁准备的,倒像是?七八年?前的东西?。
上辈子姑姑在走之前,也给了她这样一个包袱。
那时她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个包袱,如今也一样,不知道这?套衣裳,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此时她也没心?思去想,金秋姑姑的突然离去,像是抽走了她的魂,把她心头那股没来由的恐慌提出来,再一点一点,无限地扩大。
白明霁脸色苍白,素商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转头看着沉睡中的金秋姑姑,嗓子沙哑地道:“备寿衣,替她换上,葬了吧。”
素商收拾好情绪,扶她出来,低声问道:“娘子,要知会姑姑的家人吗?”
金秋姑姑的老家在杨家,当初跟着孟锦来了江宁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看着她出生,照顾她长大,除了母亲,金秋姑姑便是白明霁最亲近的人。
上辈子金秋姑姑走后,白明霁也联络过她的家人。
金秋姑姑父母早逝,家人只剩下了一位嫂子和几个侄子,来的是一位侄子,到了江宁后只问她要钱,不打?算把人带回去。
后来还是一位曾与金秋姑姑一同在孟家共事过的婶子,自?己找上门,把金秋姑姑带回了扬州安葬。
那婶子与金秋姑姑年轻时,在孟家相遇相识,交情似亲生姐妹。
得知她死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大哭了一场,把金秋姑姑的棺木带回了扬州,葬入了金秋姑姑父母的墓林里。
这?辈子不用走冤枉路,白明霁直接让素商去找那位婶子。
她记得,婶子姓张。
吩咐完素商后,白明霁没有回屋子,悲伤之外,心?底那股抓不着的恐惧越来越浓。
上辈子金秋姑姑是被白之鹤扔出来的砚台砸中,这?辈子白之鹤人都死了,为何金秋姑姑还是会走……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日钱云归的一句话。
——“无?论过程如何改变,结局都不会变。”
所?以,金秋姑姑迟早会走吗?
那下一个呢,会是谁……
后背脊梁一道凉意窜上来,白明霁来不及让人备马车,径直去了马厩,牵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奔向了白家。
白家守夜的小厮听到叫门声,心?头还嘀咕,这?大半夜到底是谁。
打?开门看到白明霁,愣了愣,“大娘子,这?是出了何事,怎么?这?么?晚……”
白明霁没理他?,匆匆去了白明槿的院子。
白明槿早就歇下了,被外间丫鬟的灯光和声音吵醒,披了一件披风出来,看到门外一身风尘仆仆的白明霁时,吓了一跳,“姐姐,出了何事?”
白明霁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心?头的紧绷,终于缓了下来,对她笑?了笑?,“没事,看到阿槿就放心?了。”
白明槿不明所?以,正欲问,白明霁突然上前抱住了她,轻声道:“姐姐想你了,过来看一眼?,没旁的事。”
没等白明槿反应过来,白明霁又松开了她,对她一笑?,“继续睡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府上的人都已歇息了,没了灯火,白明霁就着头顶上的月色,匆匆来又匆匆走,刚出府门便看到了对面?夜色下立着的一道人影。
往日只觉得他?生得高大,如今却觉得他?像是一座伟岸的高山,一处可以供她歇息的避风巷。
他?是她唯一的同路人,也是她唯一可以放松下来,释放出心?头那些无?法与旁人提及的恐慌。
白明霁没问他?怎么?来了,缓缓地走过去,到了他?跟前,主动抱住了他?,脸蹭在他?胸膛上,哑声问:“晏长陵,咱们真是重生吗?”
晏长陵由着她抱了一阵,手?掌轻轻地盖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们这?不是还活着?”
知道今夜金秋姑姑走了,她受到了刺激,晏长陵安抚道:“我问过了府医,姑姑平日里身子便偏寒,此次风寒只是为诱因。”
那句‘短寿之人’没说出来,她自?也明白。
白明霁没出声。
晏长陵偏下头看她:“先回家?”
白明霁点头,乖乖地让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了马车。
白明霁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回,把自?己放空,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意识到了今夜的自?己与往日不一样,可一身的劲已经卸下,再也没了力气重聚。
晏长陵也感觉到了,看着她枕在自?己怀里,满头青丝铺在他?的膝上,像绸缎染了流光,手?指从上头有意无?意地滑过,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她熟睡的脸颊,低声道:“我倒希望你一直如此。”
上辈子是愧疚。
这?辈子是责任。
晏长陵低头看着她朦胧的脸庞。
突然轻笑?了一声。
想起自?己回来的头一日,在城门口看到她被岳梁护在怀里,后来在院子里相遇认出了她后,本打?算她要是想提前离开晏府,自?己也不是不能成全?。
谁知,她也是上辈子回来的人。
那日她在集市上,闯过了‘刀山火海’递给了他?一盏花灯,后又胆大包天地亲了他?,他?便知道,她对自?己挺满意,想图个省心?,这?辈子便与他?为伴,打?发着日子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