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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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的舅舅,她倒是都没见过。
屋内正沉默,门外?荣嬷嬷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告诉膳房的人,一个月的俸禄没少给他们,是他们嫌不够,还是觉得娘娘平日里没给他们打赏?这跑几步路的差事都要偷懒,莫不是觉得娘娘好?糊弄?那?恐怕他们的算盘打错了,东西拿回去吧,咱们这位太后娘娘难伺候得很,嘴挑眼也挑,不是那?样菜,不是那?个人送来的,娘娘不会进口。”
白明霁眉头拧了拧,看向太后。
太后脸色倒是平静,“哀家?能?活到如今,你以为?全靠脸?”
“当年身在一群女人堆里,都没被?毒死,如今也没那?么容易死……”宫里到处都是眼睛,皇帝以为?他偷人的这点事,能?瞒住谁?
要靠他的保护,她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离午膳的时辰也快了,不急于这会儿,太后留了白明霁在宫中用?饭。
底下有一群得力的奴才,皇帝搬家?的效率异常高,一日便整理好?了,住进去后,迫不及待地去看‘太子’。
谁知一出来便看到夹道内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跑着放风筝。
皇帝凝目,“那?是太子?”
李高也看到了。
赶紧走过去,把太子拦了下来,“殿下,怎么在这儿?”
太子玩了这一阵,正在兴头上,满头的汗也不觉得晒,听到李高的声音,回头又看到了皇帝,下意识一慌,可太后的话又给了他底气,捏着风筝线,走到了皇帝跟前行?礼,“父皇。”
皇帝皱眉,“你怎么在这儿?没去上课?”
太子生怕挨骂,忙道:“是皇祖母给儿臣放了一日假,儿臣今日只管尽情地玩。”
李高笑了笑,回头同皇帝弓腰道:“太后娘娘太宠溺殿下……”
皇帝不为?所动,前一刻眉目还在打结,转眼却道:“说?得也是,劳逸结合,听你皇祖母的,今日就准你歇息一日。”
皇帝到了太后的殿内,见白明霁也在,正好,还从未好好瞧过这位白家大娘子。
能让晏长陵和岳梁为了她大打出手的小娘子,一定不是凡夫俗子,打量其容颜确实乃万里挑一的美人,谈吐举止得体,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静,无论是与晏长陵,还是岳梁,似乎都?配得上,倒也能理解晏长陵了,换位思考套在自己身上,如今要是有人看上了太后,或是太后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自己与他的反应只怕一样。
难得见上一回,且还是自己兄弟的媳妇儿,皇帝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回头?让李高把刚得来的几只梭子蟹给?蒸了送来。
李高笑着应了一声:“是。”又?道:“陛下,这蟹得到八九月才肥妹,早上送来的那?几只个头?小。”
言下之?意是提醒他,拿出来招待,怕他失了面儿。
皇帝正犹豫,太后却道:“梭子蟹是云湖里出来的吧,这头?一批哀家倒是想尝尝,皇帝难得有这份孝心,你?就照他的意思办。”
李高垂目应道:“是。”
躬身退出去,面上的神色一瞬起了变化,笑意褪尽,眼底冷冰,唤来了守在外?面的一位太监,“知会御膳房,把梭子蟹蒸了。”
那?太监一愣,“总管……”
李高面色平静,“去吧。”
午膳时,太后、皇帝、白明霁、太子共四个人,可一盘梭子蟹呈上来,独独少了一只。
皇帝疑惑地?看向?李高。
李高忙解释道:“这几日天气热,一早送过来,御膳房的人还拿冰养着?呢,谁知还是死了大半。”
只剩下了三只。
四个人,该怎么分?。
皇帝不贪口腹之?欲,正欲让出来,立在太子身后的太监,低声唤了他一声,“殿下。”
自朱家倒台,朱嫔死后,太子彷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极为懂得看人脸色,在皇帝开口前,先道:“孤不爱吃蟹,总管分?给?皇祖母,父皇,晏少夫人吧。”
皇帝微微一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把他叫到了跟前坐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吝夸奖,“咱们太子长大了。”
太子好久没被皇帝这般夸过,心底很是高兴。
面上的受宠若惊,皇帝看在眼里,心口莫名一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最近对他的忽视。
朱氏虽可恨,却是太子的母亲。
丧母之?痛,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是很大的打击,他这个当父皇的,应当给?予安抚才对。
为了弥补,皇帝亲自剥下蟹肉,放在了太子碗里,“吃吧。”
立在他身后的李高脸色微变。
太子看着?跟前的一碗蟹肉,也愣了愣,“父皇……”
皇帝冲他一笑,“尝尝,鲜不鲜。”
久违地?从皇帝脸上找回了温暖的笑容,太子眼睛微微泛红,道了一句,“多谢父皇。”在皇帝慈爱的目光下,把那?碗蟹肉吃得干干净净。
皇帝转过身,等?李高拿水来净手。
一向?稳重的李高,今日却像是走了神,待皇帝转过身来了,才反应过来,忙从边上的太监手里接过了铜盆,递到了皇帝跟前,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倒是平稳,“陛下,蟹壳锋利,当心伤了龙体,往后交给?奴才们便是。”
皇帝没在意,正要净手,突然想了起来,回头?看向?了太后,“儿臣……”
太后眼皮子一跳,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不领他的情,把那?蟹交给?了身后的宫女?,“剥了吧。”
皇帝只好作罢,净完手李高又?递上了帕子。
一来一去,一会儿的功夫,再回过头?便看到太子的嘴角生出了几颗红点,似乎身上痒得厉害,正抬手挠着?脖子。
皇帝眉头?一皱,“太子怎么了?”
太子生怕自己扫了兴,忙摇头?道:“儿臣没事。”
李高则道:“今日天热,太子殿下又?在外?面放了半日的风筝,莫不是长了痱子,奴才先带殿下敷些药……”
“什么痱子。”太后打断,“太子只怕是吃不得蟹,赶紧宣太医来吧。”
竟还有这等?事。
皇帝没反应过来。
白明霁倒是见过这样的人。
上辈子孟挽也是如此,吃不得虾蟹,一吃身上便会长红疹子,是以,嫁入白府后,府上的厨子很少买虾蟹。
此病类似于荨麻疹,但比荨麻疹更为厉害,发病起来轻则痒几日,重则没命。
一顿午膳,因太子发病,闹得人仰马翻,太监手忙脚乱地?把太子带回了寝宫,皇帝也一道跟着?去了。
终于安静下来,太后一点都?没受影响,招呼白明霁继续用饭,讽刺道:“太子七岁了吧,如今才知道不能吃螃蟹,也是稀奇。”
荣嬷嬷及时止住她?,“娘娘,食不言。”
宫女?把螃蟹剥好了,搁在太后跟前,太后没动,也没让白明霁动,使?了个眼色,荣嬷嬷便上前把那?蟹给?撤走了。
太后虽贪吃,但有一桩,不是自己的人做出来的东西?,绝不会进口。
且就算是自己的人做的,用之?前也会让人试吃。
当年被先帝刚带进宫那?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做了她?的替死鬼,从那?之?后她?便愈发小心谨慎,极为惜命。
太子今日就是个例子,可见进口的东西?绝不能马虎。
白明霁也没什么胃口,早早便搁了筷子,在得知太子无碍后,没再留,同太后辞了行。
太后送她?出去,两人快到门口了,白明霁才想起来,又?问太后:“娘娘最近的身子当真可好?小病小痛也没有?”
太后狐疑地?看着?她?,“怎么,怕哀家早死?”不等?白明霁出声,便道:“放心,哀家好得很,倒是你?,孟家的事情,怕没那?么简单。”
白明霁知道,“多谢娘娘。”
“谢什么?哀家当年只身一人进宫,没有娘家没有背景,个个都?想来当哀家的娘,可哀家没有乱人祖宗的毛病,捡了你?这么一个干女?儿回来,哀家若是连你?都?保不了,还有什么用?”
是啊,上辈子若是白太后还在,孟挽必然不敢对她?动手,以太后护短的性子,自己要平白无故地?死了,掘地?三尺,她?也会把人揪出来。
想起上辈子她?死后,自己连到跟前上一炷香的机会都?没,白明霁又?愧疚又?难受,突然上前抱住了太后,低声道:“娘娘千万要保重。”
她?不仅是自己的靠山,也是她?想要保护的人。
白明霁性子一向?冷淡,即便与太后情同亲人,也从未这般与她?亲近过,太后被她?这一抱,人都?懵了。
等?她?走后,胃上的那?阵恶心再次泛起时,太后心头?莫名地?发了慌,不怕亲人不联系,就怕亲人突然的关怀,忙问荣嬷嬷,“适才来给?太子瞧病的哪个太医?”
这头?回到殿内,皇帝也从太子那?回来了。
来的是皇帝的御医,开了外?敷内服的方子,总算止过了太子身上的痒。
见皇帝面色沉郁,一副担忧的样,太后揶揄道:“那?螃蟹可是皇帝令人做好,自己剥给?太子的,不关哀家的事,皇帝若来同哀家兴师问罪,要哀家赔你?一个太子,哀家可赔不起。”
皇帝还在想御医的话。
太子此症,多半乃父母遗传。
他晏家几代,都?没出过,吃东西?吃出红点子的人,不是他,那?就是朱氏。
一想起朱家,皇帝心情糟糕透顶。
当真是外?子里子,没一样好。
被太后一顿讽刺,皇帝也不恼,走过去坐在太后的脚边,抱住她?的腰,头?枕在她?腿上,“母后也不是赔不起……”
死皮懒脸的样儿,哪里有半点皇帝的样子。
太后想踢他,刚要使?力?,胃里的那?股翻腾又?开始了,知道今日来的是他自己的御医,指使?皇帝,“哀家最近也有些不对劲,把你?的御医叫过来,也给?哀家瞧瞧。”
她?平日里生龙活虎,皇帝道她?是在与太子争风吃醋,心头?高兴,哪里敢不依她?,立马让人把御医叫了过来。
御医当着?皇帝的面,给?太后把了脉。
今日来的御医姓刘,名坦,性子耿直,说一不二,从不会隐瞒病情,也不会慌报病情。
本以为刘坦会拆了她?的台,皇帝心头?还在想着?该怎么替她?圆场,却见刘坦瞧了一阵后,脸色渐渐地?不对,最后竟是大胆地?抬起头?来,惊愕地?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一愣,“怎么了?”
刘太医像是要被他砍下脑袋一般,吓得后退两步,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赎罪。”
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是个好兆头?,皇帝心头?一跳,不觉已?紧张地?站了起来,连‘母后’二字都?忘记了唤,直接问道:“她?怎么了?”
太后适才被白明霁吓了一跳,如今再见到御医这番动静,也开始害怕了。
刘坦依旧不出声。
皇帝急了,“朕问你?话,娘娘得的是何症?”
这回刘坦说了,“娘娘是,是喜脉。”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每回皇帝过来,荣嬷嬷都?会屏退宫娥,自己守着?,人在外?间突然听到这一声,眼睛一黑,险些栽了下去。
太后脑子被这一道消息劈得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着?。
直到皇帝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地?道:“母后,听到没,母后有儿臣的孩子了。”
太后:……
丑闻,天下最大的丑闻。
奇耻大辱。
太后终于从浑浑噩噩地?回了神,冷声斥道:“皇帝,你?松开!”
“不松,儿,不,朕不松,你?根本就不是儿臣的母后,你?是朕的……”皇帝顿了顿,实在抑制不住心头?的欢喜,不顾太医还在场,直接表明了心意:“心上人。”
她?是他头?一个真正喜欢上的女?人。
如今她?怀了他的儿子,他不想再躲躲藏藏,他要名正言顺,什么太后,母后,他要她?做自己的皇后。
他登基也有十来年了,后宫的嫔妃也有五六个,可夭折的夭折,流的流,至今膝下除了一个太子,再无其他孩子。
但如今有了。
还是与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皇帝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不顾太后的反抗,兴奋地?捧着?她?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太过于激动,眼底泪光闪烁,都?快要溢出来了,哑声道:“多谢母后。”
太后没料到他会如此高兴,微微一怔。
皇帝又?回头?同一脸目瞪口呆的刘太医道:“胎儿可安好?”
刘坦额头?触地?,半晌才道出了一声,“陛下放心,好。”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脚步在屋内又?转了几个圈,还是不放心,“这样,今日起刘大人便负责太后的诊断,定要确保娘娘肚子里的胎儿安好,顺利生下来。”
刘坦知道自己摊上了大事,满头?是汗。
果然,皇帝又?对他笑道:“娘娘和胎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杀你?全家。”
李高适才被皇上留下来,伺候太子。
太子褪去衣裳,人躺在床上,长红点的地?方涂满了草药,痒是不痒了,人也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高替他在心口的位置,盖好了被褥,才起身出去。
人走到廊下,身后跟上了一位太监,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主子,人留不得了。”
这才住进来多久?太子又?是逃课,又?是中|毒。
还不如当初养在朱氏名下。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可宁寿宫不比长春宫,太后的心眼子密如筛眼,不仅人安插|不进去,东西?也送不进去。
李高没出声,半晌才回了一声:“不可轻举妄动。”
抬步去往太后屋里,去接皇帝。
到了殿门口,意外?地?见刘太医跟在了皇帝的身后出来。
皇帝回头?对他吩咐道:“往后就劳烦刘太医每日跑一趟,确保好太子的安康。”
刘太医领口的一圈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弯腰回道:“微臣应该的。”
回去的路上,李高看出皇帝的心情很不错。
连太子的病情都?没向?他过问。
便有意试探道:“再有半月,大启议和的使?臣便该进城了,届时陛下即可高枕无忧。”
皇帝看了他一眼,想对他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不过没否认自己的高兴,扬声吩咐道:“晚上备些酒菜,朕好久没畅饮了。”
夜里待皇帝歇下后,李高才收到了真正让皇帝如此高兴的消息。
“太后有了身孕。”
白明霁回到侯府后,便立马叫来了素商,去查孟家的那?位舅舅。
还没等?素商找到孟弘的住所,翌日一早,门房的便匆匆忙忙跑来了院子,高兴地?禀报道:“少夫人,扬州孟家的二娘子,孟三爷来了。”
“谁?”白明霁没听明白。
在外祖父那一辈,倒是还有几位兄弟。
白明霁很快回?过神,八成是孟弘进京,家族中派了一位排行为二的姑娘相陪,便也没在意。找了一日孟家舅舅没找着,如今主动上?门来,她得去迎。
起身下?了穿堂,往外面走。立夏后日头一日比一日烈,即便是早上?,太阳晒在人身上?,也能出?一身大汗。
晏长陵的院子青竹居多?,以此而得名,廊下?转角的地方便种了一片,夏季里用来引风遮阳,竹丛不算密切,却高过了砖瓦。一阵风扑来,竹丛簌簌轻响,移动的光影印在每个人的脚下?,几道?人影从游廊绕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丫鬟乃老夫人跟前的一位婆子,把人带到了后,回?头?笑着招呼:“孟家舅子,孟家娘子,这儿便是少夫人居住的院子。”
白明霁听到了声音,人正上?廊下?的台阶,转过头?时,视线被几根柱子和倒挂楣子挡住了,只依稀看到了几道?人影。
脚步加快,跨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前方的说话声也清晰了,一道?温婉的声音传入耳朵,“有劳嬷嬷了。”
软糯的嗓音,几乎刻在了她脑子里,太过于熟悉,白明霁周身的血液突然凝住了一般,人愣在那儿,茫然地抬起了头?。
引路的婆子见到白明霁,笑着恭喜道?:“少夫人,孟家来了亲戚,瞧您来了。”
在她身后,两位孟家人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孟挽上?立在左侧的光爆之中,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冲她微微一笑,轻声唤她,“阿潋。”
白明霁忘记了自己人在何处,只顾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那张脸,花白的日头?在孟挽身上?折射出?了一道?刺目的光,白明霁的视线模糊,脑子也空白。
“阿潋,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阿潋,你?这样活着真的幸福吗。”
“当年你?母亲也很痛苦。”
“你?们下?不了手?,姨母来帮你?们一把。”
上?辈子的画面,凌乱地在白明霁脑子里翻腾。
为什么她还会看到孟挽?
白明霁面色苍白,呆呆地盯着孟挽,迟迟没有反应,身旁的素商也没好到哪儿去。
当初孟娘子的马车,不是被姑爷赶下?悬崖了?
怎么会还活着。
两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孟挽却没恼,“噗嗤——”一声轻笑,转头?看向孟弘,轻带埋怨道?:“瞧吧,我?就说阿潋见到了我?,会吓一跳。”
说着缓缓上?前,立在了白明霁跟前,轻声道?:“阿潋放心,姨母不是鬼魂,姨母还活着呢。”怕她不信,孟挽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捂了捂,又笑着询问道?:“这回?信了?”
隔得近了,白明霁能清楚地看到了这张脸。
孟挽与母亲有八分像,孟挽年轻时走在街上?,还常被母亲的友人认错。
可仔细看,还是不一样。
母亲的神态偏优柔,目光柔和,即便是笑起来,脸上?仿佛也罩着一股幽怨。孟挽不同,她的眼底冷静,笑容虽温婉,却缺少了几分真实?。
真是孟挽?
她还活着?
手?被握住的温度,切切实?实?地存在。
跟前孟挽的脸,并没有因为她的眨眼而消失。
不是梦。
当真是孟挽。
白明霁的神智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空洞的眸子也渐渐地找回?了神,看着跟前满脸堆笑的孟挽,她张了张嘴,隔了一辈子,再次唤了她一声:“姨母。”
“来客人了?这么大的日头?,怎都围在了这儿?”余嬷嬷适才去厨房替白明霁取粥,才听到消息,见人都挤在了廊下?,忙上?前来招呼,“天气热,少夫人赶紧把客人请进屋吧,进了屋坐着慢慢叙旧。”
白明霁怕热,立夏之后,屋子里便置了冰。
晏长陵怕把她热着了,连木几都换成了一块墨玉,无论外面的太阳有多?大,到了屋里便犹如春季,凉快舒爽。
招呼孟弘和孟挽入了座,余嬷嬷又替两人奉了茶,热情地询问:“二位可曾用过了早食?今日厨子正好蒸了鲜花糕,孟家三爷,孟二娘子若不嫌弃,也尝尝咱们江宁的口味?”
孟弘忙道?:“不必麻烦,来时咱们已?用过了。”
孟挽看出?了这位余嬷嬷与一般的奴才不同,含笑道?了谢,“今日冒昧前来,事前也没递帖子,劳烦嬷嬷了。”
“二娘子可莫要说什么劳烦,少夫人的娘家人就是咱们晏侯府的亲人,别说奴才们欢喜,晏老夫人,世?子爷都欢迎着呢。”
白明霁嫁入侯府,今日还是头?一回?来亲人。余嬷嬷生怕怠慢了,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白明霁看在眼里,打发了她出?去,“嬷嬷先下?去吧。”
余嬷嬷点?头?退了出?去。
孟弘这才介绍起了自己,“阿潋,我?是舅舅。没想?到儿时错过了一面,便再也无缘相见,今日还是头?一回?看到阿潋,望阿潋不要责怪舅舅才好。”
上?辈子白明霁没见到孟弘,这是第一回 ?见他,相貌与外祖父完全不同,外祖父天生一副刻板严肃,就算是自己看上?一眼也会害怕,孟弘更像外祖母,从进来后,面上?一直带着笑。
白明霁倒能理解,也并不是他的错。
母亲曾收到过孟弘的好几封书?信,信里的意思,想?来江宁看看她们母女三人,在母亲在白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是以,都一一回?绝了他。
从最初的震惊到平静,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白明霁很快镇定了下?来,温声回?道?:“不怪舅舅,今日相见也不晚。”
孟挽一笑,插话道?:“我?也是如此与他说的,我?说阿潋心善,并非那等不认亲的人,可他就是紧张,进门时还深吸了一口气呢。”
孟弘被她一说,有些不好意思。
白明霁便道?:“听说舅舅来了江宁,昨日我?还差人去寻过,可惜没打听到舅舅和姨母的住所,你?们是何时来的江宁?”
不待孟弘出?声,孟挽又接了话,“怪我?,上?回?阿潋的来信我?都收到了,可你?舅舅偏生那时也出?了一件事,赤手?擒了一只大虫,被扬州的县令看中,打算举荐到京城的军营。阿潋应该知道?,孟家自你?外祖父走后,家中便没有人能立得起来,你?舅舅好不容易争取了个好机会,便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哪里放心得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让我?拿着钱财,先沿路四处打点?。我?怕阿潋担心,便让身边的丫鬟先走官道?,提前来与阿潋通报一声,待等你?舅舅的事落定了后,再一道?过来,谁知……”
马车竟然跌下?了悬崖。
孟挽叹了一声,“我?有幸捡回?一条命,前几日到了江宁后,本该立马来找你?,可谁知你?舅舅有了大造化,被内阁的人瞧上?,举荐到了陛下?跟前,谋了一个东宫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昨日刚定下?来,今儿一早我?和你?舅舅便迫不及待地上?了门,只为给你?一个惊喜。”
说起这事,孟挽又转头?看了一眼孟弘,“我?本打算先来找阿潋,毕竟有阿潋在江宁,咱们办起事来也方便,可你?舅舅不听,说什么十几年没见,一见面就来求你?,他脸没地方搁,直到昨儿事情办下?来了,你?舅舅才敢来见你?……”
白明霁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
跟前的孟挽确实?是真的。
还活着。
晏长陵并没有把她害死?。
照她的话说,她是这几日才到的江宁,她人没在那辆马车上?,如此说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白明霁知道?她说了谎。
上?辈子她与阮嫣在同一日入的江宁,尽管阮嫣提前了一日,可还是在她之前,进了白家。
孟挽到江宁的那日,她亲自到城门口去接的她,也亲眼看到了她从马车上?下?来。
为何这回?她就不在马车里?
是她被人救起来了?还是说,她人早就到了江宁,只不过在等着母亲的仗期?
可此时她完好无损,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痕迹,再说悬崖深不见底人跌下?来,救上?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她早早便到了江宁,暗里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知道?马车跌下?了悬崖后,她改变了计划。
之后白之鹤死?了,她彻底失去了进入白家的机会,就此隐藏在江宁,如今突然又冒了出?来,她到底想?要什么?
白明霁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杀了母亲,杀了自己,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是母亲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心怀仇恨,不得不杀了母亲而后快,还是自己的存在,哪里阻碍到了她?
她一个死?了丈夫,被夫家退回?娘家的女人,最后却把贵为尚书?夫人的母亲,和身为少将夫人的自己给毒死?了。上?辈子白明霁以为是自己引狼入室,给了孟挽下?手?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就算当初没有让她进入白家,孟挽还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继续她接下?来的计划。
白明霁望着那张脸,望出?了神,这辈子她最初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等她。阴差阳错,磋磨了这几个月,心底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也打算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了,她却又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她该怎么办?
问她到底给母亲种的是什么蛊,为何要害死?她?
害死?了母亲还不满足,为何又来要自己的命?
上?辈子腹中的那股绞痛,本以为遗忘了,如今却又慢慢地想?了起来,白明霁两只手?不觉用了力,紧紧地握住了圈椅的扶手?。
孟挽说完这半天没听她回?应,诧异地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利如刀锋的眸子,神色一愣,讪讪地道?:“阿潋,怎么了?”
白明霁知道?她察觉出?了自己的异常,可心头?的火气和恨意,一时灭不下?来,也收不回?来。
这关头?,屋外便传来了丫鬟的声音,“世?子爷。”
屋内逐渐怪异的气氛,被这一声打破,白明霁终于回?过神,眼底的锋芒一收,望向了屋外。
孟挽和孟弘也微微侧目。
“夫人,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晏长陵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先至,跨入门槛,绕过屏风,目光先落到了白明霁身上?。
白明霁也正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既然他上?辈子看到了自己最后一幕,那他也应该认识孟挽。
被自己害‘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不知他是什么感受,果然晏长陵在看到跟前的孟挽后,神色僵住,抬头?问白明霁,“这位是?”
第76章
白明霁还没答,孟挽先起了身?,自己介绍道:“扬州孟家二娘子孟挽见过世子爷,今日冒昧前来探望阿潋,叨扰世子爷了。”
说得很清楚了。
晏长陵眉间浮出一丝茫然,看向白明霁。
白明霁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没错,就?是那?个上辈子毒死了她,这?辈子一开始便被他赶下了悬崖的孟挽。
比起白明霁的惊愕,晏长陵很快镇定下?来,客气地招呼道:“姨母不必见外,快请坐。”又转头看向孟弘,“想必这?位就?是孟家舅舅了,昨日得知?舅舅来了江宁,本该晚辈前去接二位到府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