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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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过去,白明霁都没进食,到了翌日早晨,见她还躺在?床上,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素商和余嬷嬷都急得?跳脚,正不知如何是好,门房来报,“白家二公子来了。”
自白明槿走?后,白明霁便没再见过白星南,也没回?过白家,今日白星南上门,她才去问,“阿槿葬在?哪儿的?”
“葬在?了母亲旁边。”白星南过继到了大房,口中的母亲,便也是白家大夫人,孟锦。
短短半年?,白家发生了太?多事,大伯走?后,二姐姐又相继而去,府上一堆的事务要他?安排,白星南也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到白明霁。
此时见她坐在?圈椅内,一双眼睛哭得?太?多,红肿不堪,心中发涩,轻声问道:“阿姐,是舍不得?姐夫吗?”
白明霁眸子微微一顿。
白星南继续道:“阿姐,姐夫也舍不得?你的,几?日前他?来过白家,嘱咐我,他?不在?的日子里,定要照顾好你姐姐。”
白明霁眼皮颤了几?下?。
他?还真是早做了准备。
她好手好脚的,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他?把姐姐喜欢吃的菜式都列给了我,还教了我如何做,我虽做不到一模一样,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姐姐若是没有胃口,阿弟去给你做?”白星南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姐夫说过,这?辈子要是我敢饿着?了阿姐,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心口一痛,白明霁偏过头去。
白星南看着?她的侧脸,继续同她道;“姐夫离开阿姐,似乎也很难受,那一夜,他?叨叨了一个晚上,说的全是阿姐。”白星南垂下?头,“说来惭愧,我虽与阿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及姐夫半分了解阿姐。他?说,姐姐面冷心热,是他?见过最善良,最赤城的姑娘,他?喜欢阿姐,永远都喜欢。”
白明霁到底没崩住,望向院子外的眼睛,悲伤而空洞,再一次无声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白星南当日便给她做了饭菜,白明霁打起精神来,用了一些,可依旧提不起劲。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离去,能带走?那么多的东西,同样是夏季的景色,她却?再也闻不到花香。
身旁一切都没了意义,甚至让她觉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不真实。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岳梁又来了。
门房来报,“岳大人来了”时,余嬷嬷脸上还有些震惊和为难,先?前岳大人和少夫人的传言,众人多少都听说过,这?世子爷刚走?……
岳梁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进门前便与门房解释过。
门房忙道:“岳大人说,他?在?前厅等少夫人,是关于世子爷的事。”
比起白星南,白明霁更长时间没见过岳梁了。
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也无心去收拾自己,白明霁见他?时,穿了一身素色长裙,没有描任何妆容,挽起来的发丝上,插着?一只白玉簪,除此之外,身上再无旁的装饰。
素色的装扮,显得?她脸色愈发憔悴。
一个多月没过她,岳梁目光落在?她身上,发现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面上的一抹担忧没再掩饰,唤她:“阿潋。”
“岳大人。”白明霁有些紧张,看着?他?问:“有消息了?”
能有什么消息,人才走?了三?日,这?会儿都还没到呢。问完便知道自己着?急了,白明霁目光垂下?,沉默了下?来。
岳梁终于知道晏长陵所担心的是什么了。
是怕见她如今这?番模样。
岳梁也曾见过她着?急,悲伤的样子,可如当下?这?般毫无生气般的绝望,还是头一回?。
但又很熟悉。
同那一夜的晏长陵一样。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喜怒哀痛都会相通。
岳梁谈不上妒忌,但心里的失落和难受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如晏长陵所说,当初他?若是答应了她,是不是如今与她心灵相通的人就?是他?了。
可人生没有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生所愿,唯望她能顺心。
岳梁突然道:“走?的前一日,他?来找过我。”
他?去的地方还真不少,白明霁苦涩一笑,“又是交代遗言去了?”
岳梁应了一声嗯,顿了顿,看着?她道:“他?要把你让给我。”
白明霁一怔。
他?说他?干了什么?
岳梁无视她的讶然和愤怒,问她道:“阿潋愿意吗?”
胸口一股莫名的怒气刚窜上来,白明霁又怔愣地看着?岳梁,岳梁的神色太?过于认真,目光柔和地望入她的眸子,等着?她的回?答。
与他?认识这?么久,白明霁头一回?见他?越过礼数,这?般来看自己。
但她的心已被另一个人沾满了,除他?之外,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男子能让她动心。
白明霁摇了摇头,“不愿意。”
岳梁对她的答案并没有意外,收回?目光,道:“我记得?当初白家大夫人过世时,少夫人可是不顾名节,大半夜敲了我大理寺的门,拽着?我去开棺验尸,如今是怎么了?连正视自己心的那份勇气都没了,你的威风去哪儿了?”
被她自己锁在?心底深处的想法?,从?不敢去触碰,如今像是被岳梁打开了一个口子,如猛兽洪流,蓄势而发。
白明霁呆呆地看着?岳梁。
岳梁起身,冲她一笑,“阿潋,既然舍不得?,就?去追吧,马匹和人我都备好了,在?城外等你。”
与其在?这?儿苦痛的等待,不如随心搏一把,放手去追。
半月后,晏长陵到达了大启。
一行人一路就?没歇过,路过客栈门口了也没停留,半个月不沾床,纵然是习惯了风餐露宿的银沙王,也吃不消,到达大启都城的那日,匆匆把人交到了前来迎接的宫人手上,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扬言就?算天塌下?来,也等他?睡完了觉再说。
晏长陵上辈子来过一次,见过大启的皇宫,依稀还记得?路。
快到太?子宫殿时,晏长陵便驻步,仰头看了一眼殿门上的牌匾,正出着?神,突然从?里飞出来了一把长剑,晏长陵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微微一偏头,那长剑落在?了他?身后,直直地插|进了砖缝中。
身旁周清光,长剑出鞘半截,被一道声音压了回?去,“几?年?不见,看来小舅子的身手一点都没落下?。”
晏长陵抬头望去,便见一人气势十足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来人个头高大,五官英俊,比晏长陵多了几?分武夫的豪爽之气,但脸上的风流和张扬,倒是与他?不相上下?。
正是大启太?子,萧炜烨。
当年?两人为了晏月宁,在?大酆的街头大打出手,从?一开始的一剑一枪搏斗,到后来两人丢掉兵器,直接肉搏。
那一场互殴之中,谁也没讨到好。
晏长陵左脸带伤,萧炜烨右脸带伤,闹到了大酆皇帝面前,又开始互骂,轰动了朝野。
可最后晏长陵还是输了。
阿姐嫁给了他?。
晏长陵曾一度看萧炜烨很不顺眼。
直到他?死在?了那一场由大酆制造的阴谋之中,身中数箭,跪在?了黄沙堆里,放下?身段,求着?他?护送阿姐出去。
晏长陵看到了他?眼里的血泪,便彻底明白了,那一场搏斗,没有谁输,也没有谁赢。
再见到萧炜烨,许是因为自己没能完成他?交代的遗愿,竟然有了一种愧疚,晏长陵没再把手里的长枪扔过去,站在?台阶之下?,看着?这?位异国他?乡的姐夫,扬唇一笑,“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
萧炜烨已做好了准备,受他?一枪,见他?居然没还手,有些意外,拱手道:“小舅子远道而来,姐夫哪里敢怠慢,里面请。”
萧炜烨下?意识呈了口舌之快,说完就?后悔了,太?子妃今日特意嘱咐过,要是他?敢惹了这?位小舅子生气,便有得?他?好受。
生怕他?急起来,萧炜烨正懊恼,却?见晏长陵面含微笑,一脸平静,并没有反驳。
萧炜烨实属没想到,倒有些刮目相看,笑了一声,夸赞道:“晏将军娶了媳妇,果然长大了。”
晏长陵:“比起太?子殿下?,还是要年?轻一些。”
萧炜烨一笑,受了他?的揶揄,见他?似乎对自己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便与他?寒暄了起来,“听说一路上,你连脚都没歇,把我那位叔叔累得?够呛。”
晏长陵:“那真是抱歉,怪我年?轻气盛,没考虑到银沙王的身体。”
这?点还是老样子没变,萧炜烨笑斥了一声,“轻狂。”
大启的皇帝年?岁过高,如今大事上做主的人都是太?子萧炜烨。今日接到晏长陵进城的消息后,府上早就?备好了酒宴,等着?他?了。
晏长陵的目光却?没在?酒宴上。
萧炜烨见他?四处顾望,知道他?在?找谁,低声道:“先?入席吧,你阿姐还在?忙乎,听说你来了,非要给你做烤兔。”
晏长陵回头。
绘制着山河的屏风外,款步走?来了一人,碧色长裙,外套绣花浅色短臂,着装还是同在江宁一般,简单素雅,但那张脸却素雅不起来,眉眼秀美,轮廓分明?,让人不觉眼前一亮,姿容称得?上倾城,尤其是面上的神色,温婉柔和,上扬的嘴角,彷佛天生就带着笑。
晏长陵已经很久没看?到这张脸了,因那一世的最后一眼太过于凄惨悲痛,以至于不敢入梦,甚至连她的画像都不敢看?。
道长告诉他,“施主心中有惧。”
他的惧,便是在?晏月宁身上。
回到这一世后,他心中?怀着仇恨和不甘,能回去面对朝廷,查出背后一切的阴谋,可唯独不敢来面见晏月宁,怕她是一场梦,自己?会给她带了厄运,多看?上一眼,她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片刻过去,见她还?鲜活地站在?身前,晏长陵喉咙一紧,哑声唤道:“阿姐。”
“怎么了?”晏月宁走?到他身前,看?见了他眼眶里的殷红,心疼地伸手去碰了一下他鼻子,“想?阿姐了?”
晏长陵点头:“嗯。”
晏月宁一笑,眼里也含着水雾,垂眸道:“阿姐也想?你。”伸手牵住了他的手,“这一趟来看?阿姐,想?必吃了不少苦,我?给你做了烤兔,可还?记得?味道?”
“记得?,一直都搀。”
晏月宁让丫鬟把烤兔呈上来,两人走?进去坐在?蒲团上,晏长陵却没动,牵着的手迟迟没分开,两人眼里都有了红意。
萧炜烨见状,便先回避道:“你们姐弟好不容易见一面,好好聊聊,我?去看?看?酒温好了没有。”
萧炜烨一走?,丫鬟也跟着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姐弟俩。
晏长陵像小时候那样,弯下身,把头轻轻地靠在?晏月宁的腿上,问她:“阿姐过得?好不好?”
尽管他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去问,或许只是想?从她口?中?多听几声好消息。
见他还?是孩子一般的天性,晏月宁忍不住轻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都好,你姐夫……”知道他不喜萧炜烨,晏月宁一顿,改口?道:“太子他待我?很好。”
“嗯。”晏长陵意外地没有去反驳。
晏月宁愣了愣,又听他道:“阿姐,我?是不是有外甥了?”
晏月宁脸色微红,羞涩地点了点头,对他轻声道:“嗯,两个多月了。”
“我?听听。”晏长陵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她怀里,孩子尚小,哪里能听出什么,那一世的最后,晏长陵也是这般抱着她,去听她的心跳,但她周身冰冰凉凉,全是血,自然也没听到任何回音。
如今听着她鲜活的心跳,于他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
“等阿姐生下来,若是男孩,我?教?他耍枪,要是女孩,我?就给她买许多漂亮的裙子。”晏长陵重?复着那一世曾经说过的话。
即便他知道那样的愿望,他实现不了。
“你也成?亲了,要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便是。”晏月宁道他是喜欢孩子,轻声问:“家中?弟妹如何,云横可喜欢?”
晏长陵从她怀里缓缓直起身来,面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握住晏月宁的手回答道:“喜欢,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娘子。”
晏月宁轻笑,逗他,“瞧吧,有了媳妇忘了姐姐了,咱们云横之前可说过,这世上最好的小娘子是阿姐呢。”
“都好,阿姐好,阿潋也好。”
“阿潋……”晏月宁重?复了一遍,“名字真好听,想?必定是个大美人。”
晏长陵:“嗯,很好看?,等阿姐见到她,也会喜欢。”
晏月宁笑道:“只要是云横喜欢的,阿姐都喜欢,太子已答应了,等阿姐生下你外甥,便会带我?回江宁看?看?。”
“真的?”那时候,自己?怕是已陪不了她了.
但没关系,“阿姐回去看?看?吧,江宁与之前不一样了,当年咱们常去的那一条街,路扩宽了,接头街尾延长了许多,桃花酿还?是之前的味道,晏子恒当了皇帝后,把那家卖麻糖的奸商逐出了江宁,如今江宁的麻糖铺子,再也没人敢缺斤短两了……”
晏月宁含笑,听他说起过往,脑子里也随着他的话想?象起了那些画面,埋下头,应道:“是啊,我?该回去一趟,我?总得?回去看?一眼父亲,看?看?祖母。”
养女儿便是这一宗不好,大了后就得?嫁人,嫁得?近还?好,能时不时回去看?一眼,可嫁远了,连送父母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阿姐。”晏长陵轻轻揉了揉她手背,“父亲走?的很安详,没什么痛苦,临走?前还?吩咐我?,一定要来大启看?看?,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祖母身子很硬朗,府医说她乃长寿之相,若没什么意外,能活到一百岁……”
晏月宁红着眼睛,尽管内心悲痛,却没让自己?在?晏长陵面前落泪,反过来安慰道:“是啊,咱们可是晏侯府的双‘宁’,走?哪儿,哪儿都会安宁,晏侯府的人又怎会不好呢?”
“阿姐说得?对,咱们家有双宁(凌),即便再过百年,咱们侯府也不会倒……”
姐弟两人在?屋内聊了一个多时辰,晏月宁的烤兔也被晏长陵吃了个精光。
午后晏长陵才出来,跟着太子去见大启皇帝。
大启皇帝年岁已高,一日中?多半日子都躺在?床上,很久没见过外臣了,听说来大酆派的人是太子妃的亲弟弟晏长陵,坚持要见一面。
早年大启与晏侯爷打过交道,对其在?战场上的手段,颇为佩服,今日见到晏长陵,便问道:“听说晏侯爷走?了?”
晏长陵回道:“腿疾发作,发了一场高热。”
“当年战场上的一头狼,谁人不怕?岁月不饶人啊,可惜了……”老皇帝身体老了,但脑袋没老,“此一战,是进入到大宣的国土之内,黄沙里作战,地形险峻,敌暗我?明?,可没那么容易,晏将军打算如何打,有多少胜算?”
两国联军,虽说够强大,也得?要看?值不值得?,稳不稳当。
这些话,晏长陵在?那一世中?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陛下放心,晏家军与大宣作战已有十几年了,其中?不乏有跟随父亲的老将,对边沙地形熟悉,且半年前,我?大酆已绘制出了大宣都城的布防图。”
三国鼎立,现下是什么局势,作为大启皇帝,心里不可能不清楚,但亲耳听到的又不同,彻底地放了心,笑道:“有晏将军在?,朕放心。”又问道:“可有见过太子妃了?你们姐弟俩也有几年没见了,既然来了,便好好叙叙。”
同晏长陵扯了一会儿闲话,老皇帝身体便有些吃力,歇去了床上,后面的事务都交给了太子萧炜烨。
太子萧炜烨召来了臣子,一番探讨之后,定出来的结果,还?是与之前一样,萧炜烨亲征,随晏长陵一道去往边沙。
人选定下来了,明?日一早便出发。
夜里萧炜烨点完兵,刚从军营出来,便看?到了找过来的晏长陵,笑着道:“与你阿姐叙完旧了?”
晏长陵没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名将士,“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倒是稀奇,上回在?战场上他遇到自己?的人,还?让带话,扬言要取下自己?的头颅,这回见了,竟如此客气。萧炜玩笑道:“晏将军如今可是在?我?的地盘,讨不到便宜。”
晏长陵一笑,“我?不会做让阿姐伤心的事。”
萧炜烨神色一顿,看?出他有话说,没再玩笑,把人请到了军营帐篷内,转过身还?没来得?及问是何事,晏长陵先道:“此战,殿下不能去。”
劈头一句,把萧炜烨说懵了,怔了半晌,才笑出声,“为何不能去?晏将军是觉得?孤不能胜任?”
晏长陵摇头。
萧炜烨又问:“看?我?不顺眼?”
晏长陵依旧摇头。
萧炜烨猜不出来了,“那是因为什么?”
“阿姐。”晏长陵看?着萧炜烨,眼里并没有敌意,今日前来,自己?是以家人的身份来找他,诚心道:“因为阿姐,你不能去。”
萧炜烨愣了愣,这回沉默了好一阵才从他的神色和话语中?回味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怀疑地道:“你是怕我?回不来?”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放心,你阿姐刚有了身孕,我?知道轻重?,再说了,我?堂堂大启太子,没那么轻易……”
话没说话,跟前的晏长陵一掀袍摆,竟是双膝跪在?了他身前。
萧炜烨吓了一跳,“晏长陵,你这是干什么?”
晏长陵没应,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抬头看?向他,头一次用恳求的语气同他道:“阿姐已经有了身孕,还?请姐夫留在?她身边,哪怕是万一,也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萧炜烨被他那一声姐夫,叫得?七魂都定住了,恍如做梦。
晏长陵却认真地看?着他,肃然地道:“这世上,能照顾他们妻儿的,只有你这个丈夫,不要妄图把他们交给别人,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照顾好他们。”
包括他晏长陵。
纵然这一世的结局,他们仍旧逃不过这一劫,起码别再走?同一条路,别让他再去照顾他们妻儿。
他谁都照顾不了。
翌日清晨,大启的将士开始点兵。
晏长陵与周清光也到了城门外,晏月宁前来相送,“太子原本?说要跟着你一道,昨夜陛下身上突然不大好,又脱不开身了。”不免担忧地问道:“此一战,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晏长陵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交代自己?臣子的萧炜烨,凑近晏月宁耳边,不以为然地道:“姐夫去了,反倒碍我?事。”
晏月宁闻言,眸子突然一顿,露出几分欣喜和不可置信,轻声问他,“云横,你叫他什么?”
“姐夫啊。”晏长陵重?复了一遍,“当年阿姐说,你是喜欢他才嫁入大启,我?觉得?阿姐在?骗我?,谁会眼瞎看?上大启的人,背井离乡嫁到这么远,图什么?后来我?信了,阿姐是真心喜欢他,而他,也值得?阿姐喜欢。”
晏月宁眼眶内的泪水,到底没有绷住,抬手摸了摸他脸颊,“咱们云横,好像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姐了。”
晏月宁又高兴又悲伤,怕自己?哭起来影响到他的情绪,赶紧抬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嘱咐道:“我?知道你在?战场上,一向很稳,可阿姐还?是想?说,攻不下来千万别逞强,及时撤退,遇到危险了立马送信回来,太子的援军随时候着……”
“好。”没等她说话,晏长陵便给了她一个拥抱,“听阿姐的。”
儿时自己?还?曾抱过他,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如今长大了,已高过了自己?一个头,宽阔的胸膛,赶上了父亲,接替他,成?了顶起晏侯府的一根梁柱,晏月宁鼻头一酸,拍了拍他的背,“千万要小心。”
“好。”
大启最终出征的是银沙王。
大启的军队在?十日后,与守在?城门外的晏家军成?功汇合。
边沙的城门被堵了几个月,进不来出不去,早就不耐烦了,期间发生了几十场大大小小的摩擦,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几个月前,晏长陵攻到了城门外,说停就停,一句解释也没有,自己?跑回了江宁,几名老将还?曾跺过脚。
得?知晏侯爷身去的消息后,晏家军一度人心不稳,如今见晏长陵回来了,还?带来了大启的联军,顿时士气大振。
两国大军一到,便要速战速决。
晏长陵擅打突击战,与周清光自来配合默契,但这头一关,两人不突击,选择了正面攻城,借此也能鼓舞大伙儿的士气。
大军修整了一日。
第二?日天一亮,晏长陵便开始清点人数。
夏季天热风也大,靠近沙丘地带整日黄沙横飞,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
这一站拉锯战,打了好几年,大酆的将士早就迫不及待,终于到了决胜之时,所有人都很亢奋。周清光回到了自己?的场子后,话也多了许多,跟在?晏长陵身后,脚步踩着沙土“咯咯——”直响,“将军善突击,大宣的人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将军这回会正面攻城,正好,趁对方发愣的功夫,咱再摔几千精兵从侧方攻击,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晏长陵已穿好了盔甲,手里拎着兜鍪,翻身上马,正准备出发,耳边的风声里隐约刮过来了一道声音,“晏世子!”
军营里所有人都叫他将军,没人叫他世子,晏长陵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没回头。
刚夹住马肚,耳边又听到了一声,“世子!”
这回在?那声音之后,还?伴随着一阵马蹄声。
晏长陵诧异地回头,身后一名侍卫从后方的队伍里冲了出来,跑马到了跟前,勒住缰绳,禀报道:“将军,江宁有人来了。”
晏长陵伸长脖子往后望去,身后的队伍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不用吩咐,主动往两边散开。
晏长陵先看?到一人。
他认得?,岳梁身边的小厮,樵风。
他怎么来了?
晏长陵一愣,还?没明?白过来,紧接着视线内又出现了一人,那人从马匹上翻身而来,站在?黄沙底下,仰着头朝着他的位置看?了过来。
风把她身上的长衫吹了起来,裹住了她的身姿,她脚步不动,只站在?那,定定地瞧着他。
隔着黄沙,晏长陵一眼就认出来了,神色僵住,唯有嘴角轻动,下意识唤道:“阿潋?”
周清光也看?到了,神色怔住,震惊道:“少夫人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身旁晏长陵已调转马头,策马而去,身后的队伍,匆匆往两旁推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白明?霁看?着远处的马匹,卷裹着黄沙里,奔腾起来,最后立在?她三丈之内,马背上的人像是痴呆了一般,俯瞰着她。
她走?得?慢,一路上不敢停歇,生怕错过了最后一面。到了这儿,一身的衫袍已经没法看?了,素白的面颊,被日头晒出了一层红晕,嘴唇也开了裂,她怕他认不出自己?,抬起袖子,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再抬手抿了抿头发。
最后拍了拍袍子上的黄沙,仰起头来,冲他弯唇一笑,道:“晏长陵,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我?努力过了,但发现不行,我?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你去送死。”
晏长陵听到了她的声音,似乎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她跟前,一把把人搂进了怀里,鼻尖吻着她的侧脸,嗓音低沉而沙哑:“傻子,你怎么来了。”
第92章
他抱得很紧,白明霁闻到了他身上清冽香气,混着黄沙的干燥气息,如同一剂能治人心的良药,这段日子的浮躁,终于安稳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勒得她?胸口有些窒息,她?没去推,反而伸手抱得更紧了。
他走的那日,她?没去送他,当时只觉得难受,不想出去送,后来才知道,她?在害怕,是怕见?到他在自己眼前离去,那一幕会永远留在她的脑海里。
可后来,又?才知道,就?算不送,曾经他留在自己生命里的一幕幕,还是会?来折磨她?,成为?永不磨灭的伤痛。
有轻微的黄沙扑在她?的面上?,白明霁埋头,感受着他吐在自己颈项上?的温热呼吸,彻底认命了。
她?曾说,他要去送死,她?不会?陪。
她?做不到了。
久久的拥抱,两人喘不过气了晏长陵才缓缓地放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略微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去触碰着她?被烈日晒红的脸颊,问道:“怎么来的?”
白明霁回答,“骑马。”
“你赶了这么远的路?”晏长陵嗓音低沉,哑得不能再哑。
白明霁点头,含笑看着他的眼睛,说完了他没有说完整的后半句,“是啊,赶了这么远的路,只为?来见?你。”
晏长陵唇角微颤,“不是说好了,好好过吗。”
她?摇头:“没你,好不了。”
晏长陵望入她?的眼睛,在彼此漫长的一眼里,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缠绵与痛苦,晏长陵苦涩笑了一声,低下头,与她?额头轻轻相?抵,“阿潋,你让我该怎么办。”
白明霁心道:能不去吗。
他离开前的那一晚,她?没有说出来,这一路上?,这句话便不断地在她?脑子里盘旋,她?想,等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他说,“能不能为?了我,不要走。”
可适才她?又?看到了他身穿盔甲,骑在马背上?的模样,也看到了他身后正?等待着他的成千上?万的将士。那句她?想了一路的话,还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蔓延上?来,追了一路,她?还是挽救不了他。
眼泪无声地落下了脸庞,白明霁吸了一口气,没让自己的嗓音颤抖,“你走的时?候,我没能送你,我想,怎么也要来送你一程,就?来了。”
晏长陵的手掌还捧着她?的脸,滚烫的眼泪从他的指尖滑下,浸入了指缝中,烫得他手指微颤,一时?心痛如绞,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唯有脸颊紧紧与她?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