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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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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万姑姑对她的细心照顾都清减这么多,可见这段时日费了多少心神。
“年后一直忙,也没空见面,只收着你让人送来的白胡子的信。”时不虞紧紧盯住阿兄:“你不能骗我,他是不是真的好?”
“小十二,你这是关心则乱了。”成均喻温声安抚:“过去那些年,你和老师少有分离,而这回一分别就是两年,记挂之下患得患失。你放宽心,阿兄没骗你,他身体调整好了,大阿兄把他卜卦那些东西全收走了一样没留,三阿兄也看得紧,不会给他乱来的机会。”
成均喻笑:“公仪先生不是说了吗?只要老师不乱来,一定能活一百岁。”
时不虞觉得东西吃着都不香了,擦了擦手,趴在手背上语气低落:“他都不来看我,每回来信也都是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我就总担心那个诡计多端的老头儿是不是提前给我留下了许多信,然后让三阿兄按着日子给我送来,安我的心。”
时不虞越说心里越没底气,越没底气就越担心,越担心又越气,用力一拍桌子,把那些盘盘碟碟都震得跳起来。
“他要敢这么对我,我回去后一定挖了他的坟!!”
成均喻看着她通红的手心心疼得不得了,要不是都长成大姑娘了,恨不得还像她小时候那样给她吹吹:“用这么大力,就你这小胳膊也不怕震断了!”
“谁让他都不来看我!”
“老师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轻易露面。”成均喻叹了口气:“要真露了面,就算他说不是为二师兄来的,皇帝也怕他是,肯定会要对老师动手。老师布局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避免内斗削弱国力,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时不虞哪会不懂这个道理,可她真的好久好久没见着老头儿了,想得不得了。
在一起十三年,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更不用说分开这么久。
“你用我的性命发誓我就信你!”
成均喻瞪她:“又来这招,过分了啊!”
“不管!”时不虞耍混:“快点快点!你不敢发誓就是在骗我!”
成均喻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长叹一口气道:“我发誓……”
时不虞打断他:“不对。”
“是是是,用我家小十二的性命起誓,真的亲眼见到老师了,他身体很好,健步如飞,还恼我在你忙的时候跑回去,追着抽了我一拐杖。”
得着这话,时不虞放下心来。他们师门有个传统,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用自己的命起誓没用,得用同门的。
不过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实在没多少时候用得着发这样的毒誓。
心情一好转,时不虞又吃了起来,边还要刺挠七阿兄一句:“老头儿多大年纪了,你不知道跑慢点让他多打几下吗?”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成均喻抢走她刚拿起的那块鱼骨扔进嘴里,又让下人将她的果茶换成清茶解腻。
时不虞嘿嘿笑,也不在意,转而吃起别的。
“楼单带兵离开,为防丹巴国的细作得到消息,这段时间应该还在佯攻,大阿兄打配合。”时不虞慢悠悠的道:“打仗消耗大,是个要粮要人要兵器的好时机。”
成均喻眉头微皱:“兵源粮食都是有数的,要是分去了大阿兄那边,安殿下那边可就少了。”
“皇帝想借敌国之手杀了计安,凡是他要的就都会拖拖拉拉的压着给。要是大阿兄那边也伸手要粮要人,他就更有理由削减给计安的人手。可只要他增援大阿兄,就必须给夺城战打得更激烈的计安,郑隆他们也才更好操作。”
擦了擦手,时不虞拿出一封信放到七阿兄面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阿兄手里。”
成均喻按住信,若有所思的道:“你想让大阿兄得着援兵后送去给安殿下?”
“那就晚了。”时不虞摇摇头:“从传令兵回来要援兵,到朝中拉扯,点兵点将,清点粮食,再到一路过去,算下来最快也要三个月,来不及。我让大阿兄先悄悄点了人马粮食送去给计安,等京中的增援到了也就填补上了。中间的这个空档有风险,所以我让大阿兄一定要确定楼单不会杀个回马枪才如此做。”
成均喻轻轻点头,并不担心如此做会让皇帝知晓。
他们师兄妹十二人,学的各不相同,但真要比个高低,最厉害的还是最大和最小的这两个。
两人各有长短,可要说对皇帝的了解,那还得是在朝中多年的大阿兄。
他只要敢这么做,就一定拿得住。
“不早了,阿兄,我回啦。”时不虞小小的打了个饱嗝,起身往外走去。
她曾经偷偷幻想过,等一切平定后,阿兄们都住在离着不远的地方,她可以想上哪家就上哪家,贪哪家好吃的抬脚就去,白胡子打她就这家躲躲那家躲躲,肯定找不到她。
那样的生活,想想就快乐得不得了。
可惜,只能想想。
步出屋,时不虞就近抱着一根廊柱绕了半圈,遮住半边脸轻声道:“及笄时白胡子许了我一个生辰愿望,之前一直没想好。”
成均喻笑着抱住旁边那一根,学着她的样子也遮住半边脸:“听着现在是想好了。”
沉默片刻,时不虞道:“我想,让白胡子将二阿兄正式收入门下。”

第413章 对自己狠
成均喻一愣,脸上玩闹的神色尽皆褪去,走到小师妹身边轻抚她藏在柱子后边的小脑袋:“十二,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心。”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时不虞额头抵住柱子低声道:“待到事成之时,半个朝堂的人都会和我扯上关系。和别人相比,计安是很信任我,但是这点信任,不足以支撑那个后果。”
“你这办法,也不知是在断几个人的退路。”
成均喻看着情绪不高的小师妹,明明动了情,却为大局做出这样的决定,从另一方面来说,老师把她教导得太好了。
“你忘了吗?老师之所以把二弟子的位置留给了先皇,却又不正式收他入门下,是卜算出两人没有师徒缘分。就算你真把这事当成生辰愿望来提,老师也无法应你。”
“因果循环,说不定现在就可以了呢?”
“那,安殿下呢?”成均喻轻声问:“他要如何心平气和的接受你抛弃他这个事实?到时他大权在握,若因此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了呢?”
时不虞抱着柱子,额头抵着滚来滚去,她没想过这一点,她以为:“他分得清轻重。于国来说,私情在大义面前不值一提。”
“你受老师教导,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可他没有这样的老师。他这些年过得不易,好不容易有一个倾尽一切为他好的人,将心比心,换成我也会紧紧抓住。一个溺水快死的人,怎么会去管那水里淹死了多少人。”
成均喻倚着柱子,越来越觉得老师把他赶回京城给小十二打下手,就是看中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时不虞移着碎步蹭到七阿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有点害怕。”
刚才还在指点江山的大军师,大谋士,此时却说:她害怕。
成均喻看着眼前的小头颅,相处得久了总会忘记她的年纪,淘的时候也就十来岁不能更多了,可懂事的时候,比三十岁的人都更成熟。
“怕最后他会变,还是怕留下会后悔?”
“都怕。”时不虞用指甲在柱子上一下一下的刻划着:“我不敢去赌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这一局我输不起。”
成均喻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实就是如此。情深时,为你丢了命也不后悔,情淡了,当面断气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的小十二啊,这些年在外行走看到了太多世情,若非生就一个又馋又懒的性子,又有老师和万姑姑温养着她的心,这个破茧成蝶的过程怕是会更痛苦。
“先不着急做决定好吗?”成均喻轻轻拍着她的头,哄得温声细语:“若事成之时你还是觉得这是最正确的决定,阿兄一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
时不虞的小脑袋瓜子轻轻点了点:“那我先回了。”
送走小师妹,成均喻靠在刚才的柱子上,想着小师妹刚才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按常理来说,被这么多人顺着宠着的人,不得养成个骄纵跋扈的性情吗?小十二都被宠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懂事呢?
成均喻一掌拍在柱子上,不行,得和师兄弟们去个信,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小十二。
走开两步,成均喻想到小十二之前的小动作,又退回来细瞧那柱子。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他让人拿了烛火过来,看到柱子上以各种角度刻着一个名字:言十安。
成均喻摸着那几行名字心下酸软难言,明明这么在意,却仍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小十二啊,那时候的你心里得有多难受。
马车上,时不虞抱着阿姑的腰躺着假寐。
明明可以直接把信给七阿兄,让他送到白胡子手里即可,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用言语询问七阿兄。
多可笑啊,去问人,不就是等着有人来说服自己,拦着自己吗?
明明,那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人或许可以不在意伦理纲常,可计安,不行。
只要把身份定下,他们,就彻底没有可能了,将来只要她离开就完全没有那些后顾之忧。
如今这么粘粘糊糊行事,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可她,却那么做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不虞睡了过去,连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上,然后马不停蹄的为接下来的事开始部署。
她自始至终没有小看皇帝。
白胡子有多少本事不好说,反正他的弟子不管把哪个拎出来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那被他悉心教导的先皇就绝不会差。
可就是这么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在他手里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这岂会是个没本事的人。
所以哪怕现在的皇帝表现得这么昏庸无能,她都将对方挂得高高的,绝不小看,为他设的每一个局都将他当成的可匹敌的对手。
那接下来,想要给计安拿下尽量多的增援,朝中要动用的人就不会少。
可怎么动,很讲究。
时不虞走在悬挂的宣纸下方,任由宣纸在脸上拂过,片刻后,将李晟那一张取了下来。
眼下在这一局里的全是自己人,被人疑上了容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
李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好用。
“言则。”
“小的在。”言则一副‘姑娘果然会喊我’的模样进屋行礼。
“去给耿秋递个口信,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待计安的求援到了后,李晟要站在我们这边,促成皇帝尽快给予增援。你派人留意,若耿秋拿不住,我得想别的法子。”
“是。”
时不虞又将一封拜帖递过去:“有些日子没见游老了,过年因为种种原因也未去拜年,你亲自将这拜帖送到游老手中。”
言则应下,没有二话的告退离开。
游老却没让时不虞另约地方见面,而是让言则带着他掩去行踪悄悄来到了言宅外圈的屋子里。最近,时不虞命人给这宅子的正堂挂上了一块牌匾,上书‘风雨居’三字。
游老在那块牌匾下停了下来,笑问:“这风雨,大否?”
时不虞从屋里迎出来,笑着接话:“不小,但是雨过也就天晴了,说不定还能看到彩虹。”
游老对上她的视线:“那风景,当是极美。”
“是。”

将游老请入屋内落座,时不虞笑道:“多谢游老体恤,本该我去见您才对。”
游老看向对面的姑娘,比上次见面清减了不少,这么大一摊子事压在她身上,压力岂是寻常。
“老夫出门一趟比你要容易得多,且老夫闲人一个,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浪费,只当是出门散散心了。”
时不虞收下这份善意,端盏朝他举了举,浅浅饮下一口。
游老同样如是。
“风雨居这名取得好,正契合老夫近来的心境。”游老笑:“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还有半个月就立夏了,夏日里狂风暴雨,乌云压境的时候,可不就给人一种吓人的压迫感。”时不虞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笑意盈盈:“春日里,也就雷声能吓吓人。”
“春雷春雷,就是让人听个响。”游老笑意渐深:“夏日里却不同,不止是太阳厉害,风雨也吓人,可老夫偏就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像极了老夫欣赏的爱憎分明的人。”
“巧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和游老能一见如故。”
游老开怀大笑,对时不虞的欣赏完全不加掩饰:“不知接下来,我游家能做些什么?”
时不虞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稳稳的接住这话道:“户部钱尚书钱家,和游家是世交,也是姻亲。”
“钱真一?”游老一听即明:“你想让他多给安殿下粮草?”
“这些事我已经做好安排,但户部毕竟是钱家经营多年的地盘,我也不好跳过他们行事。若他们一个不高兴从中做点什么,平添麻烦。所以想请游老和钱家打声招呼,他们若愿意帮把手多给计安行方便当然最好,若不愿意涉入此事,只要不伸手拦阻我也记他钱家的好。”
游老心下好奇,于是问:“若他们帮着皇帝为难安殿下呢?”
“那就希望钱家承受得住我的报复。”时不虞神情淡淡:“对付皇帝确实费心费神,但收拾一个钱家,不难。”
这话在别人讲来,那是把牛都吹上了天,可游老看着她行事至今,却绝对相信这是事实。以这姑娘的手段,钱家确实扛不住多久。
“姑娘放心,这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两不相帮,钱家绝不会帮着皇上对付安殿下。”
时不虞点点头:“马上大战将启,朝中动静不会小,到时还请游老看好时机动用游家的关系助一臂之力。切忌过早下场,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进程,等各方都下场了,把前戏唱足了,最后的结果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形成的,才能不让人起疑,缺了其中任意一环都有可能翻船。”
游老笑了,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这话是他提醒的才对,事实却是反过来的,他正被一个年纪比曾孙女还小的姑娘家提醒。
可他非但不反感,心里还更放心了些。
时不虞脑子里转的全是那些事,一时也没注意到这有何不对,说起另一件事来:“劳您给大理正游大人带句话,那些证物一定要保存好,最好是用假的替换了,以免落别人手里去。”
“老夫定当转告。”游老应下,看对面的人歇了话头,便说起游家事:“游家的一千私兵,已经有九百人陆续去往安殿下身边,游家子弟也去了十人。”
时不虞有些讶异,一千私兵派去了九百,还送去这么多子弟,这已经算是孤注一掷了,没给游家留半点退路。
从这件事,时不虞就明白了游家为何能延续至今。
他们忠心的时候是真的会为你拼尽一切,这样的臣下,谁不喜欢。
真要感谢皇帝,愣是把这样的家族推到了计安身边。
时不虞在心里给皇帝烧了三炷香,希望他能早日吃着。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打了一阵机锋,还聊了聊朝中事,才结束了这一趟会面。
待把人送走,时不虞累得身体都佝偻了,往阿姑身上一靠,只觉得脑子空空,心里空空,人都麻木了。
万霞把姑娘背起来,听到耳边的人哀声叹气:“再也不想见他了,这些老狐狸的道行都是随着年龄增长的,扛不住扛不住。”
“姑娘做得很好,未落下风。”
“当然不能落下风了,会镇不住的。”时不虞打了个哈欠,趴在阿姑背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还嘟囔了一句:“我不能输,输不起。”
万霞轻轻叹了口气,把姑娘托得更稳当了些。
各人有各人的不易,只是她家姑娘尤其的不易。
时不虞并未睡多久,隐约听到院子里有言则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她近来一直睡得就不多,脑子里装着太多事了,睡着了好像脑子也未停下运转,这也就导致了她睡得浅,容易醒,一夜过去也不能完全缓解疲惫。
不过她素来是不愿意吃苦头的,生怕头疼,每日午间都会喝一碗安神汤睡一阵,也多得睡这么一阵,她的精神还算好。
知道言则无事不会过来,时不虞起身下床,抱着床头的架子醒瞌睡。
宜生拿了本书在门口守着,听着动静抬头,见状倒了杯冷热适宜的茶进来递给姑娘喝了,又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
这点时间,也够时不虞醒神了,接过帕子盖住脸,瓮声问:“言则来了?”
“是,看着神情并不着急,您慢点无妨。”
“让他去书房等着,我换身衣裳就来。”
宜生应下,将万姑姑提前备好的衣裳放到床上,接过帕子离开。
言则要禀的事确实不算急,却也要紧:“皇上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时不虞眼睛一亮,难道是她那心香烧得好?
“前天晚上,皇上鼻子流血不止,到凌晨方止住。太医院死了四个太医,侍候皇上的宫女和内侍也换了一批。”言则语速飞快:“消息被封锁住了,昨日和今日的早朝,皇上都有露面。”
“你能得着消息,其他有心人就也能。皇帝知道这一点,所以强撑着也会在朝会上露脸。他为何流血,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不过素绢送出来另一个消息,她想请我们帮忙拿到皇上的医案,拿不到现在的,能拿到去年的也可以,她有件事想确认。”
素绢是医女出身,她在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多半是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时不虞轻轻敲了敲桌面:“哪怕动用暗子,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拿给她。”
“是。”

言十安培养出来的人确实能干,命令发出去半日就有了回音。
言则将几张纸奉上:“担心被人发现,只抄录了几天的回来,您看看够不够用。”
时不虞翻阅过后笑了:“还挺聪明,知道隔开日期抄录。尽快送到素绢手里去,够不够用她说了算。”
言则应是,正要转身离开就被叫住了。
“丽妃最近仍每日往返建国寺?”
“是。”
时不虞也就不多问,在建国寺待了两个月后,被皇帝召进宫仍能安然脱身的丽妃,从来都不是弱者。
素绢的回信到次日黄昏时才送过来。
“从医案上看,皇上晚上难以入睡,且伴有咳嗽,盗汗,此为阴虚。贵妃出事降为嫔搬去群芳殿那会,我趁她宫中混乱去过一趟,发现了还未用尽的脐带血和煮过的药渣,从那些药材来看,那是一剂大补的药。而据我所知,皇上一直有服用鹿血的习惯。虚不受补,我怀疑皇上流鼻血不止,是他的身体被鹿血加脐带血再加补药给补坏了。”
时不虞放下信若有所思,虚不受补的身体,却一直被大补药这么补着,补出问题来就非常说得过去了。
而这些东西,还是从贵妃住处找到的,那想要补死他的人,显而易见。
这种死法,倒也新鲜。
这么新鲜的事,当然得让皇上知晓。
时不虞在心里把可用的人手扒拉了一遍,定下一个人来,将信递给言则:“让太医院那颗暗棋把这事透给吴太医知晓,之后就什么都不必做了,以吴太医追根究底的性子,能把这事办好。”
言则笑着应下,姑娘真是他见过最知人善用的人,个个都用在刀刃上,不得不说,姑娘这方面比公子都强。
事情也正如时不虞说的那般,吴太医得知了此事当即就去查了皇上的膳食,又向皇上问询过,确定皇上这具不适合大补的身体正被人往死里补,怪不得流鼻血不止了。
皇帝面色铁青,他什么手段没见过,曾经他身边就有个怀了龙嗣的妃子被人算计着往死里补,结果生产时胎儿过大一尸两命,却没想到这种手段,同样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贵嫔,古盈盈,好样的!
皇帝腾的站起身来,然后身体一阵摇晃,往后倒了下去,吓得所有人惊呼出声。
就在身前的吴太医赶紧上前号脉,知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才放下心来,让内侍扶皇上去歇下,开了方子亲自去煎药。
“皇帝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撤走贵嫔院里所有人,并断了所有供给,还让她每日跪足三个时辰。”言则语句轻快:“四皇子和公主去求情,被皇上勒令禁足。”
“这下群芳殿真成冷宫了,每日跪三个时辰,皇帝这是打算慢慢折磨她。”时不虞笑得像个坏人:“端妃被她欺压了这么多年,恨不得食她的肉喝她的血,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让宫里的人看着些,必要时帮端妃一把。古盈盈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这样的欺辱受不住多久,我等着她接下来的精彩表现。”
言则终于听明白了:“姑娘想让他们狗咬狗?”
“什么狗咬狗,真难听。”时不虞笑:“我这分明是要让他们相亲相爱。”
“姑娘说是相亲相爱,那就是相亲相爱没错。”
时不虞笑得狡黠,给他们找点事做,就没那么多时间算计计安了。
再一算时间,很好,章相国的一月之期只剩下半个月。
而端妃能在贵妃眼皮子底下生存至今,还能抚养一个皇子,自然不是笨人。
抓住贵嫔失宠的机会趁虚而入,对着生病的皇上嘘寒问暖,侍疾在床前,果然得到了皇上的再次宠爱。
她虽然恨极了贵嫔,却聪明的完全不出面,只安排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皇上禀报贵嫔在做什么,当然,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借由皇上之手收拾贵嫔,为自己这些年受的欺辱报仇。
正如时不虞所料,风光了半辈子的贵嫔撑了五天就受不住了。
时不虞眼睛晶亮:“确定那人是进了相国府?”
“确定。”言则应道:“下边的人盯得紧,绝不会错。”
时不虞来回踱步,离皇上给章相国的一月期限还有十天,以章相国的城府,就算贵嫔求助他应该也不会动,两人本来就有嫌疑,这会他要是敢为贵嫔做什么才是昏了头。
可章相国做不了什么,她能啊!
“章相国的回信一定是安抚她,让她再忍耐几天,得等证明他们清白的证据到了才好行事。”时不虞坏笑着在心里挥舞起小锄头:“让她知道,章相国悄悄将孙辈送出了京城。”
“小的这就去安排。”言则觉得自打跟着姑娘后他都变聪明了,就如眼下,他就知道姑娘不但想让贵嫔和皇上以及端妃相亲相爱,还想让章相国和贵嫔起嫌隙。
一切也正如时不虞所料,得知这个消息的贵嫔对章相国的信任有了裂痕,可就算如此,眼下她能做的事却不多。
时不虞垂下视线喝了口果茶,贵嫔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拿捏住了皇帝,归根结底,仍是将一切建立在男人身上。
当这个男人不再被她拿捏了,被困在深宫的人能做的事其实并不多。
时不虞突然就有些出神,若被困在宫中的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做什么?
想着想着,时不虞笑了,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就多余,真要有人敢这么对她,皇宫她照烧不误。
都存在了多少年的破地方,正好烧了重建。
章相国派出去的人,终于在第二十六天回到了京城,章相国不敢耽误,立刻递牌子请见。
皇帝精神不济,但贵嫔之事关系着皇室血脉,他仍是打起精神一页页翻看。
之后,他让人把另一份更厚的册子拿过来,这是刘延后来将一应证据整合好后呈上来的,比口头上回禀那会更加严谨详实。
眼下这一对比,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些重要的时间节点为何完全不对?来去的时间也合不上,并且很明显是刘延这份证词更齐全!
若说是刘延陷害章续之那狗东西……刘延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第416章 章家危机
皇帝将东西狠狠摔到章续之面前,面色阴郁狠戾:“狗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说。
章续之看到皇上这神情就知道不好,可这趟送来的证据明明处处周全,没有半分漏洞,怎么皇上如此生气?
他也顾不得多想,忙捡起来那本册子翻阅,看着和他呈上来的那些差不多……
可看着看着,他想到了什么,膝行两步上前捡起另外那些他呈上去的,两相一对比,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光是日期上的不对就能要他的命!更何况除了日期上的不对,还有地点上的不对!
刘延这是受了谁的指使,早早布局等着他跳下去!
“皇上,臣冤枉啊!”章续之跪伏于地:“有人做局陷害臣,请皇上明查!”
“哦?你信誓旦旦时朕就该信,证据于你不利了,就是有人在害你?”皇帝信手抄起砚台往他砸去,红的血,黑的墨,流了满脸,衬得面容阴鸷的人更加可怖:“刘延乃堂堂御史中丞,且他呈上来的时间远在你之前,怎么陷害你!”
说到最后,皇帝几乎是在咆哮。
他膝下拢共也只得两个皇子,如今却得知有一个血脉存疑,这于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恨不得立刻杀了这狗东西!
就在此时,大总管连华上禀:“皇上,刘延刘中丞来了。”
皇帝怒气不减,一拍椅子扶手粗声道:“让他进来。”
刘延快步进来,看着屋里这情况就知事情发展了哪一步,下拜行礼道:“臣刘延,拜见皇上。”
“平身。”皇帝看向他,指着章续之手里的纸张道:“你看看,这是朕的好相国为自证找来的。”
刘延应是,向章相国告了声罪,拿走他手里的东西细瞧,一张张看完了,似是完全不知问题在哪,行礼道:“臣请皇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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