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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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阴恻恻的笑了:“刘爱卿看完了就没有话说?”
章续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系到皇室血脉,这段时间皇上对他远不如之前信任,若此时刘延把话说绝,后果不敢想象。
“启禀皇上,臣,无话可说。”刘延低垂着头,弯着腰:“臣只敢保证,臣查到的那些是真的,至于章相国查到的那些是什么情况,臣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这话极不讨喜,可于眼下的皇帝来说却顺耳至极,这就叫反其道而行。
若刘延的做法是借这个机会将章续之和贵嫔踩入尘埃,反倒会让皇上相信那两人真是被冤枉了。
但凡是有私心的,只要不是贵嫔那边的人,都会借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可刘延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话还说得非常克制。
而这,恰恰是对人越加无法信任的皇帝喜欢的。
“刘卿觉得该如何做?”
刘延也不推脱,直接道:“事关皇嗣,臣认为,不如请宗正寺来查实此事。”
皇帝揉了揉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大发雷霆之故,此刻头昏脑胀得很:“传旨,着令宗正寺严查此事。至于朕的相国大人……”
章续之心头猛跳,后背直冒冷汗。
皇帝用下垂的眉眼看向他:“来人。”
“臣在。”应声进来的是顶替贺茂时的千牛卫将军王觉,他单膝跪地,等着皇上示下。
“将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扔回相国府,即日起,相国府只许进,不许出。”
“臣,领旨。”
时不虞很快得到了宫中消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刘延的应对,正是她不久前去信提点过的。
她的目的,是要让对手乱起来,好让她抓到更多把柄,而不是眼下就要了他们的命。
死了,这戏就唱不下去了,她要的不是一个玉石俱焚引起轩然大波的皇帝,而是将皇权平稳过渡到计安身上。
放下笔,看着手边刚画出来的人物关系图谱,时不虞将眼下桩桩件件的事有条不紊的在脑子里一遍遍的过。
她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算不错了,可一想到计安如今在边境浴血奋战,她就觉得仍然慢了些。
略一思索,她铺开信纸飞快写了一封信,将言则叫过来,让他送到永亲王手中。
现阶段,还未到揭盖子的时候,得再等等。
网已经撒出去,只等鱼儿游进来了。
起身行走在宣纸下方,时不虞抬起手臂摸着那一张张拂过指尖的宣纸,已经有些日子没往里添了,反而是烧掉的更多一些。
永亲王收着信便进了宫,并且理由也正当,身为皇室宗正,皇室血脉本就在他的管辖之下,如今皇嗣血脉存疑,他完全有理由上心。
时不虞的本意就是拖住他们,眼下目的也算达到了,在边境的消息送回来之前,皇帝和章相国都各有事忙,用在计安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眼下最关键的,仍是战况。
外边的消息仍在陆续送回来。
五皇子被接回了宫,端妃以他的安全为由,请旨让他住入皇帝的寝宫。
皇帝对四皇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已经存疑,小五的安危就变得格外重要,没有多想就应允了端妃所请。
朝中风向顿时大变。
时不虞笑了:“端妃此时应该非常得意,她大概以为只要再把加劲,太子之位就能落在五皇子头上了。”
将墨汁研磨至姑娘喜欢的浓度,万霞放下墨条,接话道:“就算最后章相国和贵嫔洗脱嫌疑,可皇帝的疑心不那么好去除,五皇子的机会比以前大多了,不怪端妃想要趁热打铁夺太子之位。”
“我看她是最近过得太顺,忘了古盈盈的厉害。”时不虞略一思索:“章相国和贵嫔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送四皇子上位,她这番举动,恐怕会逼得狗急跳墙,这于我们倒是有利。吩咐下去,多派些人手盯住章相国和朱凌的住处,我不信他们会老实挨打不还手。”
万霞应下,又问:“贵嫔那里需要做什么吗?”
“帮她一把,让她去和端妃斗,盯紧了,我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底牌。”
“是。”
时不虞盘起腿,琢磨接下来京城和边境会有的动静。
算着时间,楼单的大军应该快到边境了,接下来该如何携手也是个问题。
大阿兄信里说,九阿兄被器重,此次随楼单大军一起走了,她得和九阿兄接上头,可这就牵涉到另一个问题,扎木国和丹巴国接壤的地方,离大佑太远了。
已经三月下旬,得再快一些才行。
“姑娘!”言则冲进来,一脸喜不自禁:“朱曜城大捷!”
时不虞眼睛一亮:“送信的人来了直接领过来。”
“是,小的已经嘱咐门房,吃的喝的也让人备上了。”
没让他们等多久,一身风尘的人被人领进来,行礼后将一个包裹送上。
时不虞让言则带着人去休整,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仍是一薄一厚两封信,可这回厚的那封,也并未比薄的厚多少。
时不虞也不知道心里那点失落是怎么来的,明明很好理解,朱曜城是块硬骨头,能夺回来花的心思不会少,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些儿女情长上。
可即使想得这么明白,仍有一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期待那封厚厚的信。
这样不对。
时不虞看向那些高悬的宣纸,逼着自己把那点小心思压下去。
片刻后,她拆了薄的那封信。
战报简洁明了,但今次的战报却分真假两个。一个是真实的死伤人数,假的那个是报与朝中的,是真实数目的数倍。
这是时不虞之前去信说好的,为的,自然是向朝中要增援,毕竟接下来是一块更硬的骨头:符源城。
办完了正事,时不虞拆了厚的那封信。
依旧和之前的信一样,写的是他私下那些与公务无关的事,没有一个字用得逾越,没有一个词用得暧昧缱绻,可时不虞就是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
字迹写得有轻有重,有浓有淡,不知是分多少天陆续写下来的,看字迹,有一回只写了四行字。
时不虞好像看到了深夜里,处理完手头所有事的言十安回屋坐到书桌前,展开信纸给她写信的模样,只写了四行字的那日,说不定就是写着写着睡着了。
“傻不傻啊!”
时不虞趴在手臂上轻声嘟囔,而她刚刚还在嫌弃信不够厚,字写得不够好,简直有罪。
那,这次的回信她多写一点好了,反正,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也有在写。
拍了拍热度攀升的脸,时不虞继续往后看,到最后手里只剩三页纸了,越加看得珍惜。
“有一个消息告诉你,时绪找回了忠勇侯和你大哥时鸿。时家军全军覆灭,仅祖孙两人存活。”
时不虞猛的站了起来,快速看完后面关于内情的几页纸。
这个消息算不得好,可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家族能否延续,又能延续多久,最重要的就是主事人。
以时家人的性情,落入那样的绝境,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一定会拼尽一切去保住忠勇侯的性命,只要忠勇侯活着,时家就有翻身的可能。
可若是老少只能活一个,那活下来的多半会是年轻的那个。
她在知道时家有人活下来的时候就推测过是谁,祖父和父亲以及大哥是最有可能的,不过在她的预料中,父亲比大哥更有可能,却没想到,是大哥活了下来。
只从信上的言语就可以想象出来,当时惨烈到了怎样的地步。
时不虞抿了抿唇,这个仇,结大了。
不过计安身边有了祖父帮衬,后边攻打符源城胜算就更大了。
稍一想,时不虞铺开信纸写信,这封信,足有七八页纸。
“阿姑。”
万霞就在外屋擦灰,闻言走过来应话:“姑娘。”
时不虞将信递给去:“送到七阿兄手里,告诉他为了后边的大计,我需要一个人去和九阿兄接头,将我的计划全部告知他,以免出差错。问问他八阿兄和十阿兄哪个得闲去一趟,谁去这信就给谁。”
万霞应话离开。
时不虞又想了想要不要给母亲去信告知祖父和大哥还活着,可一想到只活了这两个,告知她们反倒会打破她们的期盼,倒不如先让她们抱着一丝期望等着。
等时家沉冤得雪,当家人都回来了,把她们的天给支撑了起来,再知道这些事时虽然悲伤,但不至于活不下去。
说得难听些,比昔日更上一层楼的时家,比一无所有的时家让人更有活下去的底气。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抬头,就见言则领着缓过来的传令兵过来了。
时不虞立刻问:“计安有没有受伤?”
“是,殿下受伤了。”
为将者,几个人没受过伤,可听到计安真受伤了,时不虞仍是心下一颤,追问:“伤哪了?伤得重吗?”
传令兵回话:“殿下身上有两处伤,分别在肩膀和腿上,军医说不致命,但也不轻。”
时不虞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而问起其他事,战报上实在写得太精简了些。
朱曜城的捷报彻底点燃了大佑子民的爱国心,满城俱欢。
时不虞抓住这个机会,好生给计安唱了一波赞歌,使得计安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而朝中上下,想得就更多了。
皇上眼见着病弱下来,膝下两个皇子并未在任何事上表现得出色,贵嫔所生的四皇子血脉还存疑。
而先皇之子,文才上一路高歌,中举人中进士,最后得中探花郎。武略上,他已经率兵夺回四城,这是失去的近半国土,他们已经在心里期盼,这位殿下能将另一半也都夺回来。
如此文武全才的皇子,哪朝都不多。
两厢对比,谁更出色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唯一差的,就是那层身份了。
可当年正是因为先皇膝下无子,这皇位才落在皇弟手里,如今他有皇子了,这皇位还回去岂不是也理所应当?
大殿之上,传令兵声音嘶哑,竭力用清晰的声音告知众臣关于朱曜城之战的情况,众人心思各异。
兵部郑尚书瞥上首的皇上一眼,出列道:“皇上,下一城就是符源城了。符源城无论哪方面都强于朱曜城,如今大军折损如此之大,为免丹巴国反扑,需得立刻补充兵源。”
“臣附议。”太仆寺齐中出列支持。
紧接着武将纷纷出列,即便仍有许多人保持沉默,也够用了。
皇帝眼神微沉,他巴不得丹巴国反扑,把计安杀了。
可随着计安接连夺城,朝中上下士气正盛,朝中主和派已经彻底没有了声音,主战派完全占据了上风,他若真拒了,有些事就摆到明面上来了。
他不能落一个残害侄子的名声。
“绝不可将将士们舍命夺回来的城再丢了,郑卿。”
“臣在。”
“点上五千人手,着他们立刻出发前往增援。”
五千……
郑尚书心下一冷,前军兵源的缺口是五万,五千济个什么事。
他牙一咬,躬身道:“皇上,五千怕是不够……”
“也对,丹巴国不好对付。”皇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就再加两千吧。”
落在身上的眼神森冷阴郁,如毒蛇攀附,郑尚书闭上眼睛忍耐下来,躬身退下。
七千就七千,蚊子再小也是肉,先把这七千送去了再说,若真如姑娘说的那般,那应该不用等很久就还有机会。
时不虞得知此事后反倒有些意外之喜,她还以为皇帝会拖着,得等大阿兄那边求援的消息送到京城,皇帝才会松口给兵源。
这七千人,完全是白得的。
她和计安的计划里,回京求援的传令兵会源源不断,并且越来越急,等着就好。
转眼已是四月。
冬衣换成春衫,风雨廊上也拆除了遮挡,恢复成原样。
看着下边游来游去争抢食物的鱼儿,时不虞吞了口口水,好像,是时候吃上一顿鱼脍了。
“姑娘。”
时不虞拿鱼食的动作一顿,和言则接触多了,从他的语气就能知道来找她是什么事,就比如眼下,一定不是什么闲事。
“永亲王来信。”
时不虞扬眉,宗正寺最近在查皇嗣的事,隐约有传出消息来说永亲王生病了,此时找她做什么?
把半碗鱼食倒入荷塘,拿帕子擦了手后接过信,当即拆了开来。
信纸上只有几个字:“初三,巳时来见。”
明日就是初三,时不虞若有所思:“永亲王府现在什么情况?”
“永亲王府的门难进,往日永亲王生病都是不见人的,但这回却不知为何,允了皇室中人前往探望。”
时不虞眉头微皱,这可是计安的一个重要倚仗,不能现在没了。
“病得很重?”
“这一点却无从知晓。”言则不敢多添一言半语:“只知和以往态度确实有些不同。”
“知道了,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
“是。”
次日,时不虞坦坦荡荡的从正门出发前往永亲王府,所有人都可以去探望,以她的身份自然也可以。
没有任何特殊的,管事引着她往里走,只在进了内院后,未将人引去卧房探病,而是将她引至花厅。
传言中病重的永亲王好生生坐于上首,精神不差。
她一时也有些想不透对方的用意,行礼后坐于下首等着。
永亲王看向她:“我得病一场,身为计安未婚妻的你才能名正言顺的前来探病。”
时不虞愣了一瞬,她没想到,病这一场竟是为她。
“您若要见我,使人来说一声,我总能想到办法。装病,总归不好。”
“名正言顺,你冒的风险总要小一些。”永亲王看着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的小姑娘:“请你来是想问你一句,章相国这一局,是不是你设下的?”
时不虞收拾好刚刚生出的那点温情,心底一片清明,在这种修炼成精的老狐狸面前,一个不小心就要吃亏的。
“没错,局是我设的,但章续之那些部署也是假的,我不过是以假乱假。”
“也就是说,四皇子血脉存疑。”
“是。”时不虞看向脸上看不出异样的永亲王,掀开一点真相给他:“古盈盈,也就是贵嫔的身份存疑,我怀疑她是丹巴国的人,只是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
永亲王面色一变,人也站了起来,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坐了下去:“刘延带回来的那个古盈盈也是你安排的?刘延站到你那边了?”
“刘延并不是站在我这边,他是站在大佑那边。”时不虞语带感慨:“启宗留下了一个好底子,先皇夯实了两三年,所以哪怕被现在的皇帝祸祸了二十年,底子仍没有坏掉。刘延身处御史台,那个衙门的人说白了就为追求一个青史留名,我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罢了。”
永亲王轻抚杯盏边缘:“皇嗣这一局,你想达成什么目的?”
“不是我看不起宗正寺,这事,你们查不出什么来。”时不虞说的话不算客气:“只有等我把贵嫔的尾巴揪住了,把她的面皮掀了,四皇子的身份才有可能查实。所以,眼下宗正寺只管去查就是,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时不时给皇上一点进展,吓一吓贵嫔。”
永亲王嘴角抖了抖,这种又自信又嚣张的姿态,还真是熟悉得很。
第419章 局势变化
喝了口茶,永亲王丢开之前的问题问起另一桩他关心的事:“计安那边情况如何?”
“王爷可以对计安更多一些期待。”时不虞笑:“看看他,是不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永亲王脸上隐隐有了些笑意:“你好像一直很看好他。”
“是。”时不虞回得毫不含糊:“我素来佩服强者,他是年轻一辈里,我目前见过的最强者,无论哪一方面都是。”
这个评价很夸张,但是放在计安身上好像又刚刚好。
永亲王不由得拿皇上和他对比了一番,旋即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只一个探花郎的头衔就足以打败所有皇室子弟。
这怎么比,完全没得比。
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真是计安……
想到皇兄在时的吏治清明,海晏河清,永亲王控制不住的生出诸多期待来。
如今邻国强大,若大佑势弱,必会成为被欺压吞并的一方,这回的割地和亲就是一个信号。
可就那么恰好的,大佑出了一个计安,将邻国的野心打了个稀烂,而他,还如此年轻。
就算他只在那个位置上坐二十年,也说不好谁强谁势了。
永亲王掀起眼帘看向下首姿态比他还从容的姑娘,国师机关算尽,怎会无缘无故收一个姑娘家为弟子,又怎会那么刚好的送到计安身边。
他不信,这其中没有玄机。
收起心底那些心思,永亲王问:“接下来你的计划里可有用得上本王的地方?”
是他,而不是皇室,不是宗正寺,果然是进得退得的老狐狸。
不过嘛,时不虞也不觉得失望。
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要让皇室过早的涉入其中,于她来说,宗正寺的作用就是在最后站在计安身后认定他的身份,不要给他使绊子。
毕竟在身份这件事上,计安是讨了巧的。
当时若非皇帝想使阴招,借和亲之事坏了计安的名声,而是一口咬定他这皇子身份存疑,事情会麻烦许多。
可惜,皇帝中计了。
“接下来的大战,计安需要后方的大力支援,王爷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地方。当然,若是选择明哲保身,我们也不怨。”时不虞直接把话挑明了,神情似笑非笑:“计安姓计,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有再大的成就将来都会归功于皇室,就算皇室什么都不做也不损失什么,王爷说是不是如此?”
永亲王深深的看着她,越加觉得她这行事方式熟悉得让他不想说话,这如出一辙的性子,护起短来自然也是一样的。
时不虞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道:“来得久了怕有人会起疑,若王爷没有其他嘱咐,我这就告辞了。”
“若需要本王做什么,使人来告知一声。”
“您是计安在族里最信得过的长辈,也是我信得过的人,真到那时必不会和您见外。”
时不虞福身告退,那背影,看着和其他世家千金好似也没有任何区别。
而于时不虞来说,这一遭来得不亏。
永亲王在知道她的目的后并没有拦阻,并且在她说出让他拿捏贵嫔时也没有反驳,可见会在这事上帮把手,那皇嗣这事上她就可以略微放手,集中心力放到后边的战事上。
回到红梅居,自己和自己对弈了一局静了静心,回到书房,重新将大阿兄那边和计安那边的局面捋了一遍。
算着时间,大阿兄应该已经将人手往计安那边送了。
四月初十,出征一年多,死死扛住扎木国战神未让其寸进的太师派人回京求援,满朝震惊。
皇帝并非无脑之人,自然知道大佑不能同时对上扎木和丹巴两个国家的进犯,当即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增援之事。
而次日,计安的求援到了。
大朝之上,文武百官为了如何增援吵了个天翻地覆。
皇帝黑着脸,他就是再不乐意给计安增援,有太师那一方的对比他也不能做得太过,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战事最紧的仍在计安那边。
要在平时,章相国必会领会他的意愿,顺着他的意思行事,他也就好说话了。
可如今……
皇帝看着下方两派人马你来我往的争锋,听着他们争论的话头,不是该不该增援,而是增援多少,和他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他,不想给计安一兵一卒!
只想让计安死!
皇帝猛的站起来,在众臣惊愕的视线中甩袖离开。
当年威名赫赫的时家军都倾覆了,不过是个根基尚浅的计安,还能比时家军更难对付不成!?
时不虞紧紧盯着朝中的动作,在数度拉扯后,正面临大战的计安只要到了两万人手,而僵持的伏太师那边是四万。
两万,少了些。
时不虞眉头紧皱,前军有损耗,有收编,还有比如吴非和游家等形式的私兵,拢总算起来,如今能用的人手也在十万左右,加上这两万,也就是十二万。
从她得到的信息来看,敌军的人数是大佑的倍数。
悬殊仍是有点大,硬碰硬大佑不占优。
这个时间,楼单的大军应该到边境了。
丹巴国内战才停不久,若那边开战,蒴满抽调来支援的人手必得回援。
那,计安最难的就是撑住这一段时间。
时不虞跪坐于舆图前,想着计安此时承担的压力,再一想到狗皇帝还在算计他,顿觉三花聚顶。
“告诉贵嫔,皇上有意立五皇子为太子,再让人帮把手,给她机会送出消息。”
“是。”
五皇子住到皇上的寝殿,这对贵嫔来说就是一记绝杀。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不打算再忍耐了,委身皇帝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不着痕迹的夺得太子之位,再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
再得知皇上有意立五皇子为太子的消息,她更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条温水煮青蛙的路已经走不通了,那就只能兵行险着,趁着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动手。
古盈盈冷哼一声,章续之虽然已经不如之前好用,但这么多年借着他的权势滔天,她行的方便之事可不少。
有些事,借他人之手去办会更方便。
袁浩穿着便服,见着迎在门口的人就笑:“这宅子妙得很。”
“若不是有它的妙处,也用不上它了。”时不虞请人进屋,分宾主落座。
袁浩开门见山的道:“姑娘有事请直说。”
“袁将军直爽,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时不虞看向对面的人:“贵嫔要坐不住了,监门卫行事方便,我想请袁将军帮忙盯住她的人。”
知道其他几位都被用起来后,袁浩就在想这姑娘打算怎么用自己,现在他知道了。
确实,十六卫里,监门卫和金吾卫在京城行事是最方便的,要找个人,看住个人,都方便。
不过:“我如何知道谁是她的人?”
“宫里的人出来不那么容易,等她出来了,我的人也就知道是谁了。袁将军安排个可靠的人和我这边负责此事的人见面认认脸,到时由他们去配合行事。”
袁浩失笑,这般行事实在是过于灵活了些:“不怕出岔子?”
“不怕。”时不虞笑得自信:“新上任的千牛卫将军王觉,是自己人。”
袁浩难掩吃惊,竟然把王家这样根深蒂固的人家都拉过来了?
时不虞并不多做解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王家这层关系是大阿兄那边的,没有袁浩他们几个这么信任,但也算太师一系。把他扶上位让王家更进一步,他为计安提供方便,这样的合作王家当然不会拒绝。
但能让王家这么爽快应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计安足够优秀,让他们愿意赌这一把。
所以啊,打铁还需自身硬。
想到肩膀和腿上受了伤的计安,时不虞微微有些走神,可千万得活着回来才好。
“听姑娘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有底了。”袁浩的声音把她拉回神:“姑娘是觉得贵嫔会从宫外耍手段对付端妃和五皇子?”
“她肯定会对付端妃和五皇子,但狗咬狗的事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不会插手。”事到如今,时不虞也不瞒着他:“贵嫔是丹巴国人。”
袁浩眉毛都差点吓飞了:“丹巴国人?”
“没错。她藏身大佑这么多年,又有章相国这么一个好用的人帮衬,谁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丹巴国的细作进来。如今她被逼到这个地步,我又让人传了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给她,她不会坐以待毙。”
时不虞将茶盏放下,看向对面脸色难看至极的袁浩:“我要趁这个机会把暗处的钉子拔掉。”
“这件事,你想让我怎么做只管说,我绝无二话。”几句话,袁浩说得咬牙切齿,他娘的,钉子都埋进皇宫里了,丹巴国欺人太甚!
“此事,若有金吾卫配合最好。”
袁浩一听,懂了:“我会和何兴杰打好招呼。”
时不虞一直就觉得金吾卫好用,有点脑子的何兴杰也好用,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把他们用起来了。
宫里有王觉,宫外有金吾卫和监门卫,希望贵嫔娘娘在她布下的天罗地网下能多使些劲。
袁浩对这事非常上心,早早就定下两个心腹和言则接了头。之后又去何兴杰去打了一轮机锋,明里暗里的说京城有邻国细作,但是没有确切证据,让他配合行事。
细作这事可大不可小,何兴杰即便心下有些琢磨也没有拒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接下来收到的种种消息让他知道,这回,他赌对了。
红梅居,时不虞得到的消息比他更快,更详实,心也更沉。
文臣两家,武将两家,六名商户,而这,必然还不是贵嫔所有的底牌。
“请袁将军把商户盯紧,让我们的人留意那四个官儿最近的动向,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言则应是。
时不虞看着桌案上关于贵嫔的那一张宣纸,她是在知道皇上有意立五皇子为太子后才有的这些动作,所行之事,只会和此事相关。
如今,是四皇子有了污点,五皇子没有,所以皇帝偏向五皇子,那,如果五皇子也有污点了呢?
她要提醒端妃吗?
当然不,若五皇子身上也有了污点,于计安有利。
时不虞眼神锐利,她早就提醒过了,是端妃自己削尖了脑袋要往这条路上走,既想去争那至尊之位,那就要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她和端妃,不是一路人。
至于至尊之位,各凭本事,能力强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