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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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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它曾是国师之物。
“殿下先去和众将商议战事,晚些再过来。”
计安心下一松,朗声应好,起身离开。
反守为攻是他想了两天才决定的,可若是时烈这位老将非常反对,他会放弃。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非常肯定,老将军对战事的灵敏远非他能比,更不用说还足够有经验。
可时老将军虽然质疑了几句,却并没有反对,可见他也知道死守不是办法。
时烈让家仆将他推至书房,书案上是一幅还未画完的画,看得再仔细些,就能看到这是一幅城防图。
右上角写着三个字:符源城。
时烈拿起笔继续画。
他驻守新斧镇多年,而符源城是通往大佑的第二道关口,是新斧镇的后背,每个地方他都用脚丈量过,城防是他一手部署,有多少个狗洞都有数。
城外哪里要提防,哪里能藏人,哪里可做陷阱,没人比他更清楚。

战后复盘,是安殿下带兵后给他们养成的习惯。
之前他们也不是没这么做过,可总有更重要的事排在前边,战后商讨的也多是下一场战事,而非回头看。
可安殿下会先回头看,好的夸,不好的指出来,下一次不可再犯。
高级将领在这里复盘了,回去给中级将领复盘,中级将领则给低级将领复盘,好处显而易见,许多前面犯过的错误,之后明显越来越少了,也更齐心。
所有人奔着一件事去,多用些心,再少些私心,总会越来越好。
军中风气的形成,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平白得来,是因为上边带出了好头,下边才会紧一紧自己的皮,学一学好。
照例复盘后,听得安殿下说了一句‘这一战,就是这些了’,一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松了松。
安殿下的话从不说第二遍,所以这个过程他们完全不敢分心,要是漏听了什么,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谁都担不起那个责。
计安喝空一盏茶,说起接下来的战事安排:“明日,我打算反守为攻。”
众人刚放松些许的那根弦立刻又绷紧了,连坐姿都顿时端正起来。
许容文做为计安事实上的副将,在此时出言道:“末将知道护城器械已经十不存一,反守为攻是良计,可是殿下,咱们兵力不足了。这不足八万的兵力中还包括了伤兵,而丹巴国的兵力,至少是我们的两倍。”
计安神情不变:“蒴满之前强攻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空我们的护城器械,如今朱曜城是什么情况,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换成我,接下来必会用上最强的手段攻城。”
计安坦率的向众将全盘托出眼下他们面对的情况:“若一直死守,我们便没有时间去更换器械,以朱曜城现在的情况,撑不住两次强攻。”
一阵沉默后,孟凡问:“援兵何时能到?”
“最快,也还得二十天。”
在场的都知道,以朱曜城现在的情况守不住二十天。
“若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赞成殿下提议的反守为攻。”许容文率先响应:“若能在城外牵制住丹巴国大军,给城里争取一点时间修整好,二十天,不是做不到。”
陈威点头:“对,只要争取时间把守城器械补足了,就算最后仍要退守城内,也能撑住敌军的强攻。”
孟凡经历战事后少了圆滑,激发了血性,此时也没有二话,当即响应。
有他们点了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二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一众人又围绕此事商议,何时天黑了都不知道,计安一直揪着他们把所有事都定得差不多才放人。
丹巴国大军是攻城的一方,更需要休整,可他不打算给他们休整的时间。
所有人都被折磨得恹头耷脑,呵欠连天,但精神又亢奋,一个个亮着大嗓门边走边说着离开。
窦元晨等一众没有官职在身,只听计安调派的人默契的留下来。
“陈监军留一下。”
走到门口的陈威脚步一顿,转身走了回来。
“殿下。”
“给皇上的消息可有准时送回去?”
陈威本以为安殿下是要问刘振的情况,没想到是问这个。
为了表忠心,最开始他都会将没有封口的信送过来让殿下过目,几次后便被告知,以后不必再送过来,直接送回去即可。
他当然知道,这绝非安殿下对他的信任,而是他们双方知道,有了前几封信打底,如果之后送回去的信和前边的相悖,非但不可能讨好皇上,反而会更不得信任。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算计。
可除此之外,安殿下待他与别的将领没有任何区别,该如何用就如何用,包括巡夜在内的所有事情都一视同仁。
而他,就喜欢这样的一视同仁。
这让他觉得,他和旁人也无甚不同。
安殿下待他的态度也影响了其他人,如今其他人待他,也有袍泽之情了,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他这辈子,活得最畅快的,就是这几个月。
“殿下放心,末将信中的一应内容全是按照战报来的,每封信都是求援。”
陈威回着话的同时还在分神想着,也是这几个月,他的自称从咱家,变成了末将。
安殿下没说不对,其他人就也都认下了。
末将,这个他在心里念过许久的自称,自此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说出口。
他有多激动,有多感恩,无人知晓。
计安轻轻点头:“自今日起,每隔两天送一封回去求援。”
陈威什么都不问,一口应下,并主动说起刘振:“我那屋里事情多,他一天到晚忙不完,也没时间去做其他事,殿下放心,他坏不了事。”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生出什么乱子。”计安笑:“有你在,皇帝再送多少监军来都无用。”
陈威笑着行礼:“论玩手段,末将是他们的祖宗。”
“挺好。”计安又叮嘱了一句:“明日出城,陈监军也需得小心些,有命才有一切。”
“末将谢殿下挂念,定不让殿下失望。”陈威行礼告退,他这辈子,说不定会是个荣华富贵的命。
计安再次喝空一盏茶缓解头脑的昏涨,料准了丹巴国今日必会攻城,昨晚就未睡,做足准备,果然天将明未明时战事即起,然后就是将近五个时辰的攻城。
再到之后的复盘和下一战,此时已过戌时。
可他,仍没得歇。
放下茶盏一回头,就见岩一往桌案上放了一碟点心。
再一看其他人面前也都有,他也就不硬撑着了,几口把那一碟子吃下肚,又快又斯文,连点屑都没掉在身上。
其他人见状便也都吃了,这个时辰了,确实是饿。
喝茶净口,稍歇了歇,待其他人都吃完了,计安道:“范参,这几天手松一松,将士们都辛苦,一天里得让人沾点荤腥。”
范参盘算着手头的东西,一咬牙应下来。
“元晨,我一会要去见老将军。下边各处消息送过来,你先过一遍,不着急的先放着,有紧要的送去给我。”
近来窦元晨干的就是这些事,点头应好。

“下一战,你们各领一路兵马去挣军功。”
计安看向他们,一个是待自己始终热忱的兄弟,一个是未来的姐夫,从近来的表现看是有本事的,也沉得住气。
“展颜,你若想和我阿姐走得长长远远,就需得在你套上驸马这个头衔之前为自己打下来一片天地。有这个为底,将来你才有底气站在阿姐身边。”
展颜躬身应下,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安殿下是在为他考虑。
附马和附马也有不同,一个有军功护身的附马,和仰仗公主才能立身于天地的驸马,怎会一样。
“庄南。”计安转头看向好友:“我之前得到消息,贺家完了。你家素来和贺家交好,你父亲受牵连降了官职。庄家想再上一层楼,需要你带着军功回去。”
庄南性情中人,再想到之前十安拦着他娶贺家女时身份什么的都还藏着,却仍冒着他多心的风险提醒他,心里就已经满腔都是为殿下拼命的念头。
“殿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计安轻轻点头,很好,他最看得上的就是庄南这股子傻劲。
“吴非,游宵,时绪。”
前两人退下,三人上前应话。
“今晚你们留在衙署不要离开,等我从老将军那里回来再安排你们。”计安道:“你们手底下的人手是一支奇兵,我得晚些才能决定要怎么用。”
游宵和时绪齐齐行礼:“听凭殿下调遣。”
吴非则是拱拱手,虽然和军中将士共事已经几个月,但他仍没适应那些个规矩礼节,不就是应个‘好’的事吗?做什么非得做那么多表面功夫。
都很累了,明日又是大战,计安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叫住时鸿为首的时家人道:“一起过去。”
知道他是要去找祖父,时鸿没有废话,示意其他人都静候,等着安殿下和自己人交待好。
没让他们等多久,计安就和他们一起出了门往后院走去。
时衍虽是长辈,可显而易见,时家将来的掌权人,是时鸿。
所以离计安最近的,也是时鸿。
计安抬头看着月色,语气轻浅:“不虞第一次来找我,就是为了时家。为救时家,她用自己来和我做交易。”
时鸿看身前的人一眼,接话道:“听小弟说过小妹为家族付出了许多。”
“时鸿。”
“是。”
“你们时家,要对得起她。”计安头也不回,可语气中的认真,却是让隔着几步的时绪都听得分明。
时鸿郑重承诺:“时家无人敢忘,时家还能存续是因为谁。”
计安似是笑了笑,这个话题明明可以继续,他却硬是将话头断在了这里。
一切和利益、权术沾上边的事情,他都不想和不虞扯上关系。
她是为时家而来,可她回报的,早就超过当时救时家人时自己付出的。
不虞,从来都不占人便宜,送到她手里她也不要。
进了院子,计安扬声道:“老将军,我来叨扰了。”
时烈在书房门口将他请了进去。
看着支起来的图纸,计安心下的那点不安缓缓落下来,有这幅图纸,有对符源城极熟悉的老将军,明日这一战,不说赢,至少不会败得那么快。
只要能撑住几日,就好。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有老将军对符源城的极度熟悉,有游家、时家和吴非等人为奇兵分别诱走敌军兵力,头两天确实打了丹巴国一个措手不及,击溃了他们部署在符源城外的大军,让大佑大军有机会摸到了符源城的城门。
可兵力上的悬殊让他们并没能占据多久的上风,就迎来了对方的反攻。
哪怕有不虞的四阿兄为他撑腰,有不虞的祖父事先提供舆图,有他提前做好种种准备,但在强大的兵力面前,撑到第四日时就已经到极限了。
可这点时间,不够。
如果现在退守城内,还未做好准备的朱曜城撑不住几日。
中军帐内,计安接收着各方不断传回的消息,心直往下沉,快撑不住了。
“殿下。”斥候进帐来,语言简练:“东边发现有大军移动。”
计安心下一动,东边是扎木国的地盘。
“再探。”
很快,斥候队长回报:“殿下,对方箭射来一封信。末将试过了,安全,请您过目。”
岩一接过来,用言宅特有手法验过后才交到殿下手里。
计安拆了信,其上只有一行字:十二要的援军,竭尽所能,三万。——大阿兄。
计安紧绷的心松了一松,三万援军不足以让他们破城,但是,再扛三天应该不成问题,真是雪中送炭了。
“和他们的主将说,先驰援,把丹巴国的气焰打下去再来见我。”
“是。”
只一场战事,计安就确定了很多事。
比如说,来的不是匆忙调来的新兵,全是老兵老将。
再比如说,来人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不是假冒。
他无法想象,伏太师担着多大的风险将这三万兵马送到他面前。
大军从东边来,可见为了瞒过皇帝,他们是从扎木国借的道,可扎木国如今还和大佑打着仗,真不知太师是怎么做到的。
身在京城的不虞,得多信任他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伏太师又得多信任不虞,才敢送这么大一个把柄到他手里。
若他心思坏一些,将来无论何时都可以翻旧账,治伏太师一个里通外敌。
这样的信任,他二十余年想尽办法不曾得,却在如今,又轻易得到。
而那个给他信任的人,得费多少心思才让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都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正因为知道,他才更难过。
不虞将她的能力,将她能做到的事都坦坦荡荡的暴露在他面前。
这么的自曝其短,是因为,她完全没给自己留将来。
那个总是喊着‘言十安’的人仿佛在耳边和他说:看到没有,我能算到你前边去,我能辖制你,你怕了吗?
又嚣张,又自信,还一往无前。
这般重要的时刻,计安仍是伏在手臂上好一会没有动弹。
他要如何让那人知晓,他,从来没怕过她。
也,从来未疑过她。
他只是,实在心疼她。

第427章 太师交易
带着三万援兵前来支援的将军名周顿,能让太师派来担此重任,不止是信任他,必然还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
从安殿下派来的人那知晓了眼下是什么局面,他果断带着大军去了侧面强行攻城。
完全不在预料中的兵马打了蒴满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城门岌岌可危,他没时间多想,立刻带兵回援。
计安抓住时机粘了上去,重新夺回主动权,将大军推到了城门之下。
如此牵制之下,愣是将蒴满困在城中四天,又在城外僵持了三天。
败势再显时,计安下令鸣金收兵,带大兵撤回城内死守。
能撑住七天,这个结果已经比预期的好。
计安看着舆图,视线在几个点上来回跳动。
长时间作战,最大的问题是粮草药材。
丹巴国二十万大军每日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哪怕是双方鏖战数日,蒴满也一定不会休整很久,最慢后天,最快明天,他一定会攻城。
这几日,不虞那个偷儿朋友潘一趁着两国交战的机会,将符源城内粮草的位置和守卫交接的时辰送了出来,只是,现在还不能动。
蒴满的粮草压力已经不小了,若在这时候毁了他们的粮草,一定会引来他们疯了一样攻城。
只要把城夺下来,就有粮草。
得再等等。
“殿下,周将军来了。”
计安转过身,看着进来的人往前迎了两步。
“末将拜见殿下。”铠甲着身,周顿只是往前倾身抱拳行礼。
计安回了一礼:“周将军辛苦。多亏你们及时赶到,解了我的困局。”
这话让周顿心里舒服不少,他们这一路疾行军确实不轻松。
到了地头还没来得及休整就下场作战,饶是他自认是铁打的身体,此时也觉得疲乏得很。
军令如山,他没有怨言,可被安殿下当一回事记着了,到底是觉得暖心。
计安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了回去,边道:“你们是借道扎木国过来的?”
“是。”周顿来时得了太师嘱咐,安殿下问什么都据实以答,因此他态度很是坦然,并主动解释:“太师和楼单私下做了桩交易,只要允大佑军队借道,之后的战事里大佑的大军会帮他牵制蒴满,让他在能拿城的前提下再多拿一城。”
这个交易实在有些……
计安想了想,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笼统。
看似是太师和楼单做下的交易,可最终实行的,是他计安。
反正好处大佑已经得了,他到时要是不履行这个交易,楼单也无可奈何。
都是在权术中浸淫的人,楼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就更让他想不明白:“楼单为何会同意?是不是太师抓着他什么把柄了?”
周顿笑:“末将才知道的时候也和殿下您一般想,也这么问了。太师说,这是一个君子协定。而且也不是他抓着楼单的把柄,是楼单抓着他的把柄。若他毁约,楼单会让太师私派大军支援计安的事,在大佑京都传得满城皆知。”
听周顿这么一解释,计安反倒放下心来。
这把柄既是太师的,也是他安计的,这才是楼单这位战神该有的心机。真要什么都不求,那才会让他日夜难安,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白得的好处。
不过:“若事成之后,楼单不守约呢?”
“太师说,若楼战神不守约,那他私下和敌国将军交情莫逆的消息和证据会出现在扎木国都城。”
计安听笑了,是个君子协定没错,却也是个互相都留了一手的君子协定。
楼单担着这战神之名多年,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拉下神坛扎木的皇帝也未必就不忌惮,消息的真假且不论,借着这个由头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没了这个后顾之忧,计安又问:“之后的事,太师可有交待?”
周顿摇摇头:“太师说,来了此地后只听从殿下安排。”
只听他的。
计安品着这句话,知道了这话里暗藏的意思,若是有人来顶替他,那这援兵就回撤了。
“太师可有书信给我?”
“之前用箭射送过来给殿下的那封信就是。”
那封信……
计安回想上边的内容:十二要的援军,竭尽所能,三万。
落款是大阿兄,这个称呼让他自收到那时起就忍不住多想。
若从师门来论,太师该是长他一辈的。
只有从不虞来论,才能是大阿兄。
他忍不住去想,是因为不虞和他的关系吗?所以他也成了自己的大阿兄,那是不是说,不虞身后的师门,其实是不反对他和不虞的?
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是不是能消除不虞心里一部分的顾忌?
他再做得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让不虞相信,他真的不怕她织起来的那张网?
他又怎会不知,那张网里无论有多少人,被拱卫在最中间的,是他。
看着展开来靠着笔筒立住的那封信,计安想,现在的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不虞相信他们可以有将来。
明明是她教会自己:用人不必用尽,算计不必算死。可她却将自己用尽了,算死了,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以史为鉴,不虞做得太好,唯独将她自己困于其中,逼上绝路。
他想修一条能通到那绝路上的路,将她安全的带下来。
他保证不了自己将来是不是会变,如果变,会变成什么样。但他会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心里想得到的地方都留下信任她的痕迹。
他会将两人绑定在一起,所有事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算将来他成了昏君,暴君,就算到时她离开了自己,也无法摧毁他们共同建立的一切,因为那等同于也摧毁了他自己。
他会给将来的自己留下辖制的手段,若真有那个时候,他让不虞失望了甚至失去她,也一定不会让不虞担心的事发生。
这段时间过于忙碌,见缝插针的他暂时还只想到这些,可他们还要一段时日才能见面,他还有时间再去想自己还能做什么。
世间没有万全法,可计安仍希望能想得再周全些,就算最后留不住她,也不要让她那么为难自己。

第428章 终于等到!
收了收心思,计安和周顿大概说了说后续安排让他心里有底,就先让他去休息了。
几天熬下来,脑子都迟钝不少。
可谁都有得休息,只有计安不行。
城防如何部署,人员如何调派,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等等,在召集将领商议之前,这些事他心里都得先有章程。
让亲卫去将元晨、游宵、时鸿等人叫来,计安趁机伏在桌上歇息片刻。
在战场上养成的警惕心,很快又让他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之前醒过来。他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醒神,不让自己在人前显露半点疲态。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他必须得守住朱曜城,不虞做下的种种安排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而朝堂之上,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向来不涉这些事的兵部郑尚书都附议。
他一出声,朝堂上其他人的声音都小了。
朝中百官,互相之间多少都是了解的,谁是端方君子,谁是能臣,谁披着人皮,谁贪得无厌,谁胆小如鼠,谁最擅明哲保身,皆心里有数。
郑尚书就属能臣。
兵部的事他管到底,但和兵部无关的事,他通常是不偏不倚的。
所以他今日的态度就尤其让人意外,就连皇帝都想了想,连郑隆都这么说了,难道真该立太子了?
就在此时,求援的传令兵又到了。
从上回开始,求援已经从三天变成两天,可见前线的情况紧急到了何种程度。
郑隆精神一震,立刻扔开立太子之事,出列慷慨陈词:“皇上,朱曜城不能丢!只有以这座城为屏障,才能守住后面的城池!若这回再败于蒴满之手,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蒴满却能借此成就赫赫威名,到时必会乘势追击,大佑众将士谁还能掠其锋!真到那时候,我们要失去的可能就不是几城,而是半壁江山了啊皇上!”
郑隆重重跪下:“请皇上派兵增援!”
太师一派的人齐齐跪倒:“请皇上派兵增援!”
皇帝正要说话,却见平时素来和郑尚书不和的一众官员也都跪下了,话说的也是那句:“请皇上派兵增援!”
满朝文武,站着的已经不剩几个,他们左右看看,索性也跟着跪下。
皇帝黑沉着脸片刻,挤出一个字来:“允。”
郑隆闭了闭眼,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是成了。
“郑卿觉得应该增援多少?”
“禀皇上,臣觉得可增援十万。”
郑尚书的嘴张得比狮子都大,听着的人都在心里道:做梦。
皇帝更是听笑了:“郑卿要不要再想想?”
“皇上,臣知道这个增援不少。可丹巴国有二十多万的兵马,与其陆陆续续的送增援,不如一次给足了,这样才能顶住丹巴国的攻势,也才有机会反攻回去。”
说得挺有理,可十万,也是真敢开口。
皇帝冷哼:“听郑卿这意思,不把兵马给足到和丹巴国相等的数量,他计安就打不过?”
这话自然不能应,郑隆顺势接着这话就把数量往下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事,他熟。
“皇上说得是,是臣小看安殿下了。那不如就增援七万?”
“之前已增援两万,加上这七万就有九万兵马,再算上他手下原有的人手,和二十万差距很大?”皇帝唇角上扬,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兵力相当,换个人也能赢。”
“皇上说得是。”郑隆此时一万个顺着:“臣愚钝,不知增援多少合适,请皇上示下。”
皇帝显然是想好了,没有多想就道:“之前已经增援两万,那就凑个五万吧!”
郑隆一声‘皇上圣明’喊得很大声,原以为只能要个两万,没想到给了三万!
时不虞得着消息也挺高兴:“郑尚书和贵嫔这生意做得不亏。”
万霞笑:“不算大公子送去的人,安殿下手里也有十五万大军了。”
“没那么多。”时不虞拿起手边的信扬了扬:“和丹巴国打这么久了,伤亡不小,他手下最多还有八万将士。就这八万人现在还在和丹巴国的二十万大军打,并且还守住了朱曜城。”
时不虞感慨:“计安这个人,是真的厉害。”
这样的厉害,当然得让人知道。
时不虞当即把言则叫来,让他把这事传开,让那些吃着喝着乐着的人知道知道,是谁在前方舍了命的给他们争来这份安宁。
在心里为计安愤愤不平一番,时不虞将所有事情一桩桩的在心里全部过了一遍又一遍,以防遗漏什么。
算着日子,大阿兄派去的人应该到了,京城从别处抽调的两万援军虽然出发晚,但是离着更近,应该也快了。
现在,就等十一阿兄了。
她念叨的人,没有让她等多久。
四月二十八这日,成均喻匆匆来了风雨居:“十一来信!”
时不虞跳起来,一把抢过来拆了,一目十行的看完,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楼单偷袭丹巴国边境葵安城得手!信送出的时候正向下一城进攻!阿兄,成了!”
成均喻提着的心重重放下,跟着笑起来。
仍是三国混战,可大佑,不再是被两头收拾的那个了。
“十一阿兄让谁送来的信?”
“十一走的路线是大阿兄通过小九之口安排的,早早安排了人在边境接应。知道你着急,信送到你手里用时六天。”知道小十二问这话的目的,成均喻道:“十一从那里去找安殿下,需要两天。”
也就是说,十一阿兄见到计安已经四天了:“那蒴满也该收到葵安城丢的消息了。”
“从时间上来算,应该差不多。”
终于让局面走到了这里,时不虞按住狂跳的心口。
已经吃到甜头的楼单,此时必在强攻拿城。
而蒴满的二十万大军中,有十万大军是当时为了逼迫大佑割城求和,从别处调来施压的,后来被计安拖入泥潭,再也没有离开得了。
丹巴国若要抽调人手支援那边战事,从他这边抽调人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接下来,蒴满将收到源源不断的坏消息。
计安,还需要撑上几日,并且会比之前更难。
撑过去,即柳暗花明。

‘撑过去’,简单的三个字,却是用大佑将士的鲜血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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