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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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鏖战这么久,哪怕是最后被夺回去几城,优势也始终在丹巴国那边。
如今扎木国的突然倒戈打了丹巴国一个措手不及,蒴满自得知葵安城失守,就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攻势比之前更急更猛。
他很清楚,只要能在大军调动之前重新打下朱曜城,后边几城就能轻松夺回来,把大佑大军再次赶回双绳城去死守。
到那时,局面仍对他有利。
而他的打算,计安自然也一清二楚,哪能让他如愿。
为鼓舞士气,每一日他都会现身城墙之上,手拿弓弩,和将士们一起击退敌军。
有悍不畏死的将军,才有悍不畏死的士兵。
虽然撑得辛苦,可大佑士气如虹。
更让他们欢欣鼓舞的是,又有援军到了。
虽然只有两万人,但是往城中各处一放,整个城中仿佛都满当起来。
先后到达的五万援军总算是缓解了计安的压力,可随着大军人数增加,问题同样接踵而来,其中粮草和药材的短缺尤其要命。
之前备下的那些都已经陆续让人送来,他知道不虞还在让人搜罗,可仍抵不上每日的消耗,并且远水抵不了近渴。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战场上拼命的将士。
计安将主意打到了双绳城后边还未经历战事的城池,本打算派庄南和展颜带人前去要粮,被得知消息的清欢把这差事接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大军移动,伤兵那一块如今都是她在管着。
在京城华贵无双,出场必是盛装华服的清欢公主,如今每天布衣布鞋,脑后编一根麻花辫行走于伤兵营,没有杂务时就跟着军中大夫学着处理伤口,现在已经能做得像模像样。
这样的公主,让展颜每天都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她自动请缨去做这事,计安自然同意。
论口才,论能力,庄南和展颜不如她。更重要的是,清欢的身份和气势镇得住那些心思多的人。
有清欢出马,派出去的人手都可以省了,公主府带出来的人手再加上一个展颜就足够。
清欢也没有让他失望,她人还未回来,粮食药材就先她一步送来了朱曜城,而她往后边城池继续索要去了。
计安安下心来,全副心力放到守城上。
五月初十。
凌晨才睡下的计安天还未亮就听到了敲门声,他翻身而起披衣下床,眼神清醒得仿佛刚刚是在假睡。
在屋里伺候的岩一已经过去开了门,将庄南和吴非领进来。
吴非边往里走边告知:“殿下,下边的人送回消息,丹巴国大军在拔营。”
计安心下一跳:“盯紧,确定是真的拔营,还是挖了坑等着我跳。”
“殿下放心,都安排下去了。”
计安边穿衣边吩咐:“庄南,去请大家过来议事。”
等消息的时候,一刻比一日还难熬。
计安让人备上早饭,和大家一起边吃边等,顺便也商议一些其他事。
好在未让他们久等,吴非就把消息送了回来:“确定是拔营,锅灶都带走了,属下安排了人在跟着。”
“符源城过去是宝口城,待他们到了宝口城立刻传消息回来。这事确定了后,安排你那边的人守住符源城去往宝口城的关键路口,不能放一个丹巴国的士兵过去。”
吴非应下快步离开,他已经很习惯安殿下把他们当斥候用了。
计安看向下首众人:“诸位,准备反攻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众将齐齐起身听令。
“孟将军,你领左军,攻东城门。”
孟凡:“末将得令。”
“许将军,你领右军,攻西城门。”
许容文:“末将得令。”
“我领中军攻北城门。陈监军,你在后方替我压阵。”
陈威本以为会由他领兵攻城,却没想到安殿下将整个大后方都交到他手里。
这份信任胜过一切,他应得郑重。
计安让他们去做准备,屋子里剩下的都是无权无职,却能去往军中任何地方的几人。
“之前交战时我趁机送了四个亲卫进城,如果能找到机会,他们会配合潘一烧粮草。我不确定这四个人是不是活下来了,也不确定潘一能不能找到机会烧粮草,但我要为了那个可能做下些安排。”
计安起身走到一边,将卷起的舆图小心的展开来,示意丹娘过来指给她看:“丹娘,你点几个身手好的人,待时机到了去这个位置接应他们。”
丹娘看着上边写着‘符源城’三个字的舆图,只觉得比她见过的都更细致,她点点头,记下那个位置。
“游宵,你带上游家所有私兵强攻这一处。”
计安手指挪动,这个地方距离刚刚那一处不算太远,在这里强攻可以将那处的士兵调走,给潘一他们清路。还能起到牵制的作用,给北城门减轻压力。
游宵应是,上前记住位置。
示意他们去忙,计安看向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时鸿。
越相处越明白,时家活下来的为什么是他。其他人都有了安排,只把时家余下了,换成其他人怕是都会沉不住气,可他从来没在时鸿身上有过那种感觉。
“时家人的去处,有没有什么想法?”
时鸿回的却是别的话:“我感觉陈威已经疑我了。”
“他才疑你,已经是你藏得足够好。”计安一点不意外:“他和老将军共事了好几年,比其他人更了解时家人,见过的时家人也多。你三叔有两年没来了,出事后变化也大。时绪来得少,认不得,这都正常。可你跟在老将军身边几年,他不说每天都能看到你,次数肯定也频繁,自然对你有熟悉感。”
“他是监军,时家军覆没,他脱不开关系。”时鸿看向计安:“我不信他,可殿下好像很信他。”
“觉得我把大后方交给他不妥?”
“是。”时鸿完全不藏着:“我知道殿下用种种手段辖制住了他,让他甘愿为殿下所用,可有时家这个例子在前,请殿下三思。”
计安笑了笑:“你明知时家军覆没和他脱不开干系,为何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要找他算账报仇?”
“和一家之事相比,自然是先除外敌更重要,陈威近来表现尚算勇武。”
计安起身,示意岩一过来给他穿铠甲:“时家的事我记在心里了,之后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用担心陈威会背叛我,信任于其他人来说是难得,对他来说是从不曾有过,他稀罕,我也给得起。而且,元晨会留守。”
计安看向时鸿笑道:“你的妹妹教过我:用人不必用尽,算人不必算死。”
时鸿愣了愣,这是……小妹教的?
“时家军有你们,还未覆没。”计安接过头盔自己戴上,笑意一收,尤其显得郑重:“你领时家军做我的副军,今日若能破城,我希望是由时家军拿下这个大功。”
时鸿退后一步行礼,声音暗哑:“时家军,领命!”
时鸿快步回到住处,一跨过院门就见祖父在院子里静静坐着。
和人来人往的前院相比,这里安静得好像身处另一个地方,可他分明记得记忆中的祖父明明高大威猛,纵马扬鞭。
心下一酸,时鸿上前道:“祖父,要反攻了。”
“一早把你叫去我就猜到了。”时烈掀起眉眼看向他:“此次攻城,有几分把握?”
时鸿确定时间尚算宽裕后,将安殿下的部署一一告知祖父,并将祖父推进屋,大早上的,露水重。
时烈听完心里便有了底,和安殿下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他也看出来了,那是个很有成算的人,不是强撑出来的,而是他知道前路要怎么走,他的每一步,都是他觉得该走的。
也就是说,现在,也到了该反攻的时候了。
“眼下实在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时鸿低下头去:“可知道殿下要将后方交到陈威手里,我就有些急了。是,您说过陈威身为监军,皇上怎么安排怎么做,可若此时皇上也来一道旨意让他在后方不给安殿下支援呢?”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时烈摇摇头,并不怪孙子:“他走至今天比其他人更不容易,防备心也更重。监军本就只听皇上调令,他岂会想不到这一点。他给陈威信任,是因为能拿住陈威的只有信任,而非他只能给陈威信任。而且他不是还留人了?窦家那小子就是他祖父的翻版,差不了。”
时鸿看向祖父:“我不信任陈威,若不是他,时家军不会全军覆没。”
“就算没有他,时家仍会有这一劫,换成刘威张威也无甚区别,源头在京城,不在他们身上。”时烈语气平平,全无变化:“鸿儿你要记住,仇恨你只需要放在心底,不必时时拿出来晾晒。国事在前,家事在后。待战事歇下来,才是我们算账的时候。”
时鸿沉默片刻,应道:“孙儿考虑不周,让您担心了。”
“比起这些个事,不虞那句‘用人不必用尽,算计不必算死’更让我惊讶。”时烈感慨:“只有国师,才不会让不虞的聪慧蒙尘。”
时鸿对说出这话的妹妹更加好奇,二弟每年去看过小妹后回来都会和娘说说她如今的模样和行事,他和父亲都会在旁边听一听。
所以他知道不虞在外边很快活,很开心,却不曾想过,那也是她学习的过程,亏得他幼时被各种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还羡慕过。
看着外边的天色,时鸿道:“殿下允我重建时家军,我想把所有家将都带上。”
“带上吧,以后家里的事不必事事来问过我。”
时鸿应下,不再耽搁,去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时烈自己滚动轮子到堂屋门前,看着渐亮的天空静候外边的动静。
他对孙女和安殿下的事从不看好,皇室中破烂事太多太多。
虽然和不虞多年不见,可从近来的了解也知道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可宫中,只有忍气吞声还足够狠心的人才能活下来。
而这两样,不虞都欠缺。
可从眼下来看,不虞是怎么想的尚且不清楚,安殿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只有真正把不虞放在心上了,才会想到将来的时家只是洗刷冤屈不够,还需要战功来翻身。
而破城的功劳之大,便是世家之中也无人不想要。
计安自己领中军,又让时鸿领不足百数的时家军做他的副军,摆明了要把这个功劳给时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不虞,他岂会不知,又岂能不知。
那丫头,为了时家已经把自己陷进如此境地了,又怎能让她承这个情分。
时家从无反心,将来若能平冤,以后依然是皇上最忠诚的臣子,既然如此,多这一个情分也不压身。
可若是落在不虞身上,便是她的负担。
时烈想不明白国师的打算,所以迫切的想见到国师问一问,但凡有半点可能,他都希望在事情尘埃落定后国师能把不虞带走,远离京城,远离皇室。
他曾经离皇室非常的近,所以看到的知道的了解的都太多太多,只要身处其中,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先皇已经是皇上了,都会死于非命,更何况其他人。
怎么看也是远远离开为好。
那边厢,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否定了的计安来到了城中另一处角落,这里是独属于不虞四阿兄慎起的,说是角落,但占据的地盘比衙署都大。
早一步得着消息的曾显在门口等到他。
慎起一个人可抵三军,极其重要,可他只带了几个弟子,外事一概不管。自他到了这里后,计安就将曾显派过来,让他来总揽这里所有的事情。
计安看他一眼,问:“准备得如何了?”
曾显引着他往里走,边道:“慎先生不藏私,之前所用守城器械早就是营垒那边的人在做了。知道你最终的目标是把失去的国土夺回来,慎先生近来做的都是攻城的器械,也让营垒那边多派了些人制作,应该能抵一时之需了。”
计安点点头:“今日这一战他肯定会到前边去,到时你多安排些人保护好他,别让他伤着。”
曾显应下。
两人脚步都不慢,一番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慎起平日里打磨器具的地方,入眼所见有些乱,成形的不成形的东西胡乱摆放着。
而慎起此时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计安拦住要说话的曾显,扬声喊道:“四阿兄,十一阿兄。”
慎起每次听到这称呼都想提醒一声差辈份了,从他爹来论得叫叔。
可顾忌对方身份,最终也只和身边的人对了个眼神,回身道:“已经得着要强攻符源城的消息了,殿下不用担心,我这里没有疏漏。”
“这次过来不找你。”计安拿出一封信递给十一:“劳十一阿兄尽快将信送到九阿兄手里。”
十一接过去:“我立刻就出发。”
计安并不仗着身份托大,又叮嘱了一句:“差不多的时候,请九阿兄尽快脱身。”
十一看着他,有些明白小十二对这人怎么这么掏心掏肺了。他是在用所有人,但是被他用的人,他也会尽量的护上一护。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朱曜城城门紧闭,从外看不出半分异常,而城内已经人头攒动,或抬或背或扛着种种东西装上车。
空着没事忙的许多人正在对练,免得手生了丢掉性命。
计安手拿长枪步上城楼,静静看着符源城方向。
既然是去驰援,拖慢速度的那些东西就不会带,就算有,也是随后跟上。
符源城和宝口城的距离摆在那里,稍加推算,吴非什么时候能有消息送来他心里有数。
庄南一直看着某个方向,眼尖的看到往这里的来的人,立刻道:“殿下,吴非来了。”
计安笑了笑,和他所料不差,看来对面走得很急,由此可见,那头的战事非常吃紧。
只要不打大佑,楼单战神便名不虚传。
吴非三步并两步上得城楼,说话时气息微喘:“殿下,撤离的大军到宝口城了。”
确定了不是陷阱,计安指着右手边连绵起伏的山:“派人去那边山上烧把火,烟要大一些,之后牵一匹白马一匹黑马放到这个位置。”
推开自己画的简易舆图,计安指着一个地方给吴非看。
吴非上前一步,记下。
计安又指向符源城西边城墙上一处地方:“要保证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那两匹马。”
吴非听明白了,安殿下是以这种方式在给人递消息,并且做了双重保障。
他点头:“殿下放心,我亲自去。”
计安深吸一口气:“传令,出兵。”
很快,鼓声响遍朱曜城。
片刻后,城门大开,众将士鱼贯而出,大军在城外集结。
计安下了城楼,拍了拍自己的穿了盔甲的战马,翻身而上,去打这一场关系着长远将来的战争。
他,必须要赢。
大军急行,走出三分之二的路程时,计安看到了袅袅上升的青烟。
他立刻下令:“加快速度!”
蒴满是老将,一定能想到他们大军的撤离瞒不过大佑的斥候,必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在等着他。
同样的,他也知道丹巴国的斥候,此时已经将大佑大军出动的消息送回去了。
所以当他刚赶到符源城外就被箭雨招待时,并不意外,甚至还早有所料,让大军早早减了速,因此伤亡不大。
“传令,强攻!”
鼓声一声比一声急,盾阵在前,箭阵开路,掩护攻城器械靠近。
计安没有上前,而是紧紧盯着符源城内的方向,按时间来推算,应该要有动静了才对。
正想着,城内烟雾大起。
计安大喜,潘一得手了!
城墙上明显有一瞬间的停滞,大佑军抓住这个机会往前推进了好一段距离,将攻城器械送到了可用范围内。
反攻,真正开始了。
两军调换,战况从之前的丹巴国攻城,大佑军死守,变成了大佑军攻城,丹巴国死守。
只是大佑军守城时有皇子殿下带着一起,士气未泄。
而此时丹巴国不但抽调走了大批精锐,粮草还被烧了,士气眼见着低迷下来。
可符源城到底是城墙巍峨的大城,蒴满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这一战,鏖战了三天两夜,死伤遍地,才终于破开了北城门。
追击着将丹巴国大军赶出城,关闭城门,大佑一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前俯后合,笑出了眼泪。
符源城,是目前夺回来最大,也最重要的城池。
多不容易!多不容易啊!
他们丢掉的城池如今一座一座的又夺回来了!
靠着朱曜城他们都守住了那么久,如今有符源城在手,不止是他们失城不再那么容易,夺回新斧镇以外几座城的信心也大大增加。
到那时,到那时,谁还能说他们是败军!
只是,只是那些为之失去性命的袍泽,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无论是将军,还是不起眼的小卒子,都回不来了。
计安也想与将士同乐一番,可他实在是累。
这三天两夜,其他人都轮换着歇了歇,他却是从头至尾扛下来了,如今真是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了。
将后续那些事交给孟凡,计安上马去往衙署,边问回到他身边来护持的丹娘:“潘一有好转吗?”
潘一是把事情做漂亮了,但也身陷重围。
计安派去的四个亲卫有一个之前暴露丢了命,剩下的三个护着他撤退,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潘一也身受重伤,吊着那一口气被救了回来。
“林大夫医术高超,那小子命算是留住了,只是之后右手会有些不便。”
丹娘不习惯穿盔甲,也会限制她的身手,可这让她受伤的机率增加。
这回便中了一箭,挨了一刀,让她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小十二知道了会笑得很大声。”
计安本还在担心不虞那里不好交待,毕竟她把自己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都送到他身边来帮他了。
可听丹娘这么一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丹娘解释道:“潘一就爱在妙手空空那事上琢磨,偏偏还不愿意吃练功的苦,除了逃命功夫练得还不错,身手实在稀松平常。小十二总担心他哪天玩过头把小命玩没了,可又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现在好了,废了右手等于就毁了他的手上功夫,就算想玩也玩不了,小十二以后不用担心他哪天就小命不保了。”
计安听笑了,不虞的温柔向来藏得深,懂她的人才看得到。
“林大夫医术是好,可这里没有好药材。等他好转一点,我派人把他送回京城去,那里好大夫好药材都有,尽力保住他的手。”
丹娘道谢,要是有得选,他们当然想要保住潘一的手。
计安也就得闲说这几句私事,一路上,身边的人陆续来回报事情,待进了衙署更是人来人往,无数的事等着他拿主意,不止是脑子迟钝,连耳中都有了嗡鸣声。
“殿下。”
看到进来的是吴非,计安挥手阻止他说话,起身先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按住耳朵片刻,确定能接收到声音后才示意吴非往下说。
“蒴满已带着残兵退至宝口城。”
此事在计安的预料之中。蒴满那人非常骄傲,他如今退至宝口城,一定不是想在那里和他打,而是找机会来攻打符源城,并且会非常之快。
他看向游宵:“之前没空问,丹巴国大军走了多少人,你派去的人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是九万多,但末将觉得应该是十万。”时宵道:“朝中调兵通常会是整数,而且之前蒴满调来的就是十万,把这十万要走完全说得过去。”
计安轻敲桌面,这样的话,对面兵力已经不占优了。
“传令,请几位将军过来商议。”
“是。”
快步进来的庄南和亲卫擦身而过,将刚统计出来的战报送到计安手里。
计安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战场上,谁都有可能死。
便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活到最后。
时不虞原以为熬了这么些日子,他该能熬过去才对,却仍是没能吊住那口气。
“端妃情况如何?”
言则回道:“端妃娘娘得着消息就晕过去了,具体如何还不知晓。”
时不虞起身走出书房,来到风雨廊上拿出鱼食慢慢投喂。
古盈盈这一招釜底抽薪成功了,也成功打乱了她的计划。
五皇子一死,朝中就只剩下四皇子这一个选择。
就算他血脉存疑,可只要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不管是为了大佑的江山稳固,还是为了自己后继有人,皇帝都一定会将他立为太子,并且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拖拖拉拉。
虽然还未收到战报,但她可以肯定,丹巴国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一国或许打得过大佑,也可能打得过扎木国,但一定打不过两国联手。
等古盈盈收到消息……
时不虞代入自己想了想,她一定会弄死皇帝,让太子成为新帝。
只要坐上了帝位,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能给计安使绊子的时候就多了。
就算她最后证明古盈盈是敌国奸细,四皇子不是皇室血脉,可只要计安是从他手里夺得的皇位,也会被疑是他用阴谋诡计,给四皇子泼脏水污他的名声。
学过史的都知道,历史,掌握在胜利者手里。
想要让计安的名声不受损,这个皇位,必须是从现在这个狗皇帝手里接过来。
四皇子血脉存疑,那文才武略无不出色的先皇之子,当然能名正言顺继位。
以这种方式得到的皇位,只要后期计安不成为暴君昏君,都不会成为他的污点,更可能让他更得爱戴,后人说起他时,也不会觉得他得位不正。
只是可惜,她之前布下的数步棋都成废子了。
将碗里的鱼食全部倒进荷塘,看着鱼儿争抢,时不虞不是很开心,隐于人后还能偷偷懒,可现在,不行了。
“给永亲王递个消息,我一会过去探病。”
言则应下,快步离开。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时不虞肩塌了,背弯了,腰垮了,一脸的苦相,看起来很是冷雨凄风。
万霞转过头去忍笑。
时不虞怨念的看阿姑一眼,往她身上一倒,软塌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骨头和肉融都为一体了。
就连抱怨的语气都显得有气无力的:“你的小心肝日子要不好过了,你不心疼我还笑。”
“阿姑的小心肝只要能吃上一顿鱼脍,应该就能哄好了。”
时不虞眼睛一亮,但是又不甘心这么容易被哄好,那不显得她太好哄了吗?以后阿姑哄她都不用心了怎么办?
于是她用比有气无力好一点的语气道:“还差一点点。”
“那就再加一顿。”
时不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阿姑松口得这么快,那是不是说……
“要是两顿都哄不好,阿姑就只能换成别的了。”
“两顿!”时不虞瞬间抬头,并且捏住了阿姑的嘴:“说话算话!”
万霞戳她额头一下:“十安公子从喜欢吃鱼脍的老翰林那里要来了一副药方,不伤身,也不难喝,吃完鱼脍得喝一碗药。”
时不虞一听不难喝就点了头,阿姑从来都是最替她身体着想的,而她也从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阿姑,你私底下好像更喜欢称呼十安公子一些。”
“他成为安殿下不久就离开了,可许多事,都是他还是十安公子时为姑娘做的。”万霞轻抚小心肝的背:“阿姑和姑娘一样,都更记得他是言十安的时候。”
时不虞靠回阿姑身上,还蹭了蹭。
她也更想喊他言十安,可她会提醒自己,要喊他计安。
言十安可以犯错,计安不能,走错一步就会跌落深渊,还会带着许多人一起。
“阿姑,我要替计安举旗了。”
万霞一愣,扶着姑娘的肩膀对上她的视线:“你要站到人前去?”
“形势如此,我必须如此做才对计安有利。”
“可是这么做,就等同于和皇上对上。”
时不虞笑了笑:“当一方的优势远远高于对方时,收拾起来确实很容易。可若是两方旗鼓相当,就谁也无法轻易收拾谁,只能相争。在计安收回国土,并且打到丹巴国之前,我要保住皇帝的命,不能让四皇子继位。”
一想到不但不能要了狗皇帝的命,还要保他,时不虞就郁闷得很。
“希望计安争气点,别拖太久。”
万霞眉头紧皱:“皇帝不会放过你,只要把你杀了,你替安殿下举起的这面旗就立不住了。姑娘,你会有危险。”
“我的命没那么好拿。”时不虞拍拍阿姑的胸口,触感软软的,她又拍了拍。
万霞气笑不得,拍她的手一下,抓在手里握住了。
时不虞讨好的蹭蹭,嗯,又蹭在胸口。
万霞瞪她一眼,没忍住又笑了。
时不虞嘿嘿笑:“别担心,我有应对的法子。”
得着这句话,万霞也就不多问了,她家姑娘说有法子,那就一定有。
换了外出的衣裳,时不虞带着阿姑一起出门,离开前还特意去了灶房一趟。趁着阿姑不在,交待在里边忙活的宜生,给她挑一条大点的鱼。
宜生眼里有些笑意,悄悄告知:“万姑姑已经挑好鱼了。”
时不虞走过去看了一眼养着的鱼,不太大,于是离开时也不太开心。
不过想到能吃两顿,她这点情绪又飞快没有了,两顿加起来,那不就不少了吗?
万霞看着姑娘脸上讲故事一般的变化,决定明日那条鱼挑大一点,但是只用一半做鱼脍,其他的用来熬汤。
马车停下,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时不虞正经了神色,理了理衣裳步下马车,跟着管事往里走去。
永亲王仍然是在那个花厅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