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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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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安眼眶发热,这些话别人说来是讨好,他自己说不如不说,由国师说出来,朝臣才能没有其他想法的只想这些事本身,并更高的认可他。
谁都知道国师护短。
计安也知道了这些年自己被他护着,可这一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被护着的感觉,就好像前面突然多了一个高大的人,风雨再大,也吹不到他身上来。
国师侧过身看向计安:“大佑底子还在,这些人绝大多数好好调教一番都还能用,这江山,就交给你了。”
计安退后一步,深施一礼:“计安,定不负国师所望。”
国师托起他,看着他的面容,想起当年他离京时计昱也是这么向他行礼,说:老师,弟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后来他每次过来看望自己,都会说一说他认为重要的事,常是一脸的笑,少有抱怨。
他的那个学生啊,心胸宽广,容得下人,本是极好的守成之君。
拍了拍他的手臂,似感慨,也似抚慰。
“国不可一日无君,永亲王,二十六这日极合新君生辰,就定在这日迎新君吧!”
今天已经二十一,只剩五天时间,非常赶,但永亲王应得干脆:“就定这日。”
新君一定,自然有人心凉有人欢喜,而这些事,与师徒几个就无关了。
国师朝众臣道:“盼诸君齐心协力,和新君一起再造盛世。”
众人哄然应是。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你死我活,就完成了皇权更迭,顺利得如在梦中。
可他们又怎会不知,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这么顺利,是因为有国师的全盘谋划,有时不虞的步步为营,以及安殿下连战场都上了的竭尽全力。
国师回头看向小弟子:“国师府被他们放了不少好东西,去看看?”
“去!”时不虞一口应下,转头对上计安眼巴巴的视线,她差点就想说‘你忙完了过来’,可她知道,不能了。
时不虞坏笑:“你忙,我玩去了。”
“……”扎心得很。
三阿兄苏溥拍她脑袋一下,朝计安笑了笑,道:“不必瞻前顾后,放开手脚去做就是。”
计安应下,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也什么都不问,不说。
时不虞扶着白胡子往外走,经过时烈身边时停下:“祖父,一会你过去国师府找我。”
时家被抄家,此时一切都还未还回来,时烈也不和孙女客气,点头应下。
时不虞又朝看过来的熟人笑了笑,扶着白胡子离开。
计安将人送到门口,其他人也都齐齐目送。
一直到看不见人了计安才回转,一步步来到龙椅下方看着那个位置。
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大殿外,王觉在候着。
时不虞并没有走过去,也不作停留,径直离开,皇宫事也好,朝堂事也罢,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王觉懂她的意思,朝国师行了礼,手重新按在佩刀之上,心下却有些佩服。
安殿下离京在外,他们说是投靠了安殿下,实则一直接触的都是时姑娘,他们并非没有过担心。
她若是有意和他们亲近,他们完全无法拒绝,可她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刚离开大殿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半点没有要为自己争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意思。
这么拎得清,这么的拿得起放得下,倒衬得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时不虞哪管王觉怎么想,只想赶紧回去和白胡子算账。
一路上,禁卫纷纷行礼。
未走多远,时不虞就见到了一辆华丽无匹的马车,由四匹马拉着,马车上挂着一面小旗,上面是拂尘印记。
这是国师的专属印记。
时不虞知道白胡子是怎么进宫的了,这马车,谁敢拦。
当年白胡子离开得干脆,反倒更让启宗信任,并一再加恩,这辆逾制的马车就是。
六阿兄、七阿兄、十阿兄、十一阿兄以及雅安阿兄都在。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白眼都快翻到全剩眼白了。
国师当作没听到,国师的脸面得守住,要丢也得回去丢。
把人扶上马车,时不虞跟着阿兄们一起走,宫里该守的规矩她决定很给计安面子的守一守。
出了宫门,一步不想多走的时不虞就要上马车,看到领金吾卫守在这里的何兴杰,她脚步一拐,走了过去。
“何统领。”
何兴杰向看过来的国师行礼,又向时不虞拱了拱手。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和你见面,但已经有过好几次联手了。”时不虞笑着行礼:“一直想好好向你告声罪,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把你拉下水,让你不得不上了这条船,万幸结果不错,我也才敢来见你。”
“时姑娘这话折煞我了,是我该向你道谢。”
何兴杰忙摆手,一开始是有点被算计的恼怒,但后来他就知道这条路走对了,数次在心里庆幸自己还有值得被利用的地方。
时不虞不爱推拉来推拉去,过来一趟是为告声罪,也为安他的心。
“若有人来你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必理会,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该是你的一分都少不了。”
何兴杰将这话牢牢记住,又道了声谢。眼下,没有人能比时不虞更了解新君,能过来提点他一句,算是非常把他当回事了。
时不虞也不多说,朝堂上会要乱一阵子,能不能尽快稳定下来就看计安的本事了,她飞快的跑过去上了马车。
几位阿兄各自上马,护卫在侧。
等马车动了,时不虞看着白胡子要笑不笑:“用这驷马平安车出行,满京城都知道国师回京了。”
“大张旗鼓,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国师倚着软垫往后靠:“有我在身后给计安撑着,他能更快稳定局面。”
时不虞当然懂这个道理,就是这会看哪哪都不顺眼得很,又是重重一哼。
国师眼里全是笑意,哄着小弟子道:“坐过来点,这才多久没见,就和我不亲了?”
“多久没见?是两年多,不是两个月!”时不虞瞪他,又觉得委屈:“这么长时间你给我写了几封信?一封信就给几行字,还用胡子沾了墨来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白胡子笑眯眯的狡辩:“就是写信的时候不小心被胡子弄脏了信纸,就索性沾了墨弄得匀称点。”
“你少来!就那么几个字,弄脏了换一张能费多大劲!你就是糊弄我!”
白胡子哪能告诉她,那段时间他病得根本起不来床,差点都没能活下来,就那几行字都不知道写废了多少纸,才挑出那张能糊弄人的。但凡差一点,他这小弟子都能从笔力上察觉到不对劲,哪里还敢多写。
“这是你的因果,我不能介入过多。”白胡子糊弄弟子的功力满满,不正面回答问题,说着看起来有关其实无关的话:“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
“你是来找我的吗?”时不虞又重重的哼了一声,仍然气势汹汹得很:“看到六阿兄,又看到雅安阿兄,我就觉得奇怪,怀疑过你们是不是来了京城,结果你们真在!老实交待,什么时候来的!”
“才过来没几天……”才说出口,就被瞪了,白胡子立刻改口:“来京城有段日子了。”
“有段日子是多久。”
白胡子眼睛一闭:“困了。”
时不虞气得咬牙,但又舍不得拦着。
两年多不见,白胡子老了很多,朝堂之上,他很用力的挺直了背,但一出了大殿,他的腰就塌了,脚步也虚得很。
计辰多半是看出来了些,所以才会对他动手,要是让他得手了,摔那么一下白胡子怕是真会扛不住。
一想到计辰,时不虞又想砍人了,把他从脑海里赶出去,她伏到车窗上喊:“七阿兄,你去年底的时候说过年要去白胡子那,去了吗?”
成均喻看向三阿兄,他应该去了还是没去?
“行了,我知道了。”都这神情了,时不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气哼哼的把头缩了回去。
白胡子会瞒她,但没必要瞒着七阿兄,七阿兄说要回去那会白胡子肯定还没来。
现在七阿兄的神情告诉她,他没回去,那白胡子就差不多是在那时候来的京城呗。
看着装睡结果真睡过去了的人,时不虞拿薄被给白胡子盖上,滑坐下去,靠着他的腿出神。
明明很困,之前在大殿上的时候站着都差点睡着了,可这会却没有半分睡意。
她有点怀念小时候,天天傻开心就好,万事不必操心。
也没有吃过进学的苦,无论教她什么都一学就会。
她还熟人多,屁股后边总是跟着一串人,年节时候从村头吃到村尾的快乐她年年都能拥有。
那样的生活,简单,但也丰富。
现在她长大了,心里有了秘密,也有了烦恼,还有了责任,就没那么快乐了。
她是有选择的,这一点时不虞一直都知道,她的决定也不曾改变过,只是……
时不虞闭上眼睛,五天后,他就是一国之君了。
皇帝啊!
时不虞勾起唇角,她一直就不明白这皇帝有什么可做的,还每朝每代都争得你死我活。
天天被臣子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吃点什么得等宫女内侍先吃试毒,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那方寸之地,天天看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人,还要为了平衡朝堂宠幸不喜欢的女人。
咦,可怕!
做个有钱有权的富贵闲人才是真逍遥啊!

第535章 送给你了
马车从主街一路招摇过市,街道两侧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却安静得仿若无人。
国师府门大开,驷马平安车去往皇宫,得知这个消息的人第一反应是不信。
国师都什么岁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说亲眼看到了马车,大家才渐渐信了,驷马平安车全京城只有一辆,是启宗赐与国师的。
敢坐这辆马车,还直接进了宫,里边坐着的只可能是国师!
确认了这一点,所有人都往这里集中,等着国师回转。
等待的过程也不寂寞,认识的不认识的凑在一起分析国师怎么突然回了京,还进宫去了。
然后他们陆续得到了更多的消息,一事比一事更让他们目瞪口呆。
皇上今日出宫捉奸,贵妃所生的皇子女竟然都非皇室血脉?那可是皇上唯一的皇嗣,岂不是说,皇上现在一个亲生的儿子都没有了?那明日的立储大典怎么办?
然后立刻有人想到了,皇上没了血脉,那安殿下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继位了?
安殿下可是先皇血脉,谁能比他更有资格?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召安殿下回京,却在路上安排了数处埋伏,安殿下排除万难终于回到了京城,进宫和皇上对质去了。
这事还没吃惊完,就又听闻安殿下的未婚妻其实是国师的小弟子,来京城是为助安殿下的,她也进了宫。
细算下来,此时在宫中的人可不少!
再联想到之前还有好几个人敲登闻鼓,生活在皇城根下的人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宫中一定发生了大事!
可真正见到了驷马平安车,热闹的街道反倒安静下来,好像只需要看到这辆马车,就足够安抚他们的所有兴奋和激动。
皇上和安殿下的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关系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紧张,眼看着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谁都担心大佑内乱一起,他们小老百姓的日子会更加水深火热。
可国师回来了!
这些还是问题吗?
当然不是!
哪怕马车已经离得远远的了,也没一个人离开,用目光遥遥相送。
如今这日子比不得大佑最兴盛的时候,但也还过得下去,他们不敢奢求能过得更好,只盼着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
苏溥成均喻等人在马背上坐姿笔挺,目视前方,控制着眼神不去看周围的人。
他们听闻过许多关于国师的种种,但是生活中离得太近了,对一个偷糖吃能把牙都粘掉一颗的人,实在无法把那些传言落到实处。
可这一刻,他们清楚的明白了老师在大佑有着怎样的威望。
百姓不一定认得他,但是每个人都记得他。
国师府中门大开,马车在大门前停下,管家带着府里的人迎了出来。
时不虞率先跳下马车,转身扶着白胡子下来,背着手抬起头,看着这高大的门楣心下暗暗感慨。
也就是白胡子撂挑子撂得快,和启宗的交情非但没有消耗,还因为他没有亲人,一身功劳连个沾光的人都没有,对他更多了他人无可企及的信任,什么好东西都敢给。
看看这国师府的大门,比永亲王的王府大门都高大些。
国师上前两步站到她身边:“喜欢?送给你了。”
“不要。”时不虞扶着他往里走,下巴抬头,一脸小骄傲:“你帮启宗守江山,启宗给你一个国师府。我还帮计安夺江山了呢,他总不会比他祖父小气吧?到时候我就一个要求:比你这国师府大就行了。”
“还挺会想。”国师笑眯眯的:“他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要点别的。”
“这么好说话?”
时不虞一只脚跨过门槛,扶着白胡子慢慢迈过去后才将另一只脚也跨过去,继续往里走。
“一所宅子而已,不沾权不沾利,对他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张张嘴就能做到。他若不答应,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给,那我就换一个呗。”
国师最喜欢小十二的就是她这股子洒脱劲,万事不执着,顺其自然。
这样的性子,能少吃多少苦头。
国师府很大,庭院深深,有花园,还有一个湖。
师徒俩只站在那看了一眼就默契的回转,现在他们可没有力气去玩。
“你的院子早收拾好了,吃点东西就去睡,什么事都等你睡饱了再说。”
身边全是熟悉的人,时不虞顿时觉得睡意上涌,饭都不想吃了。
当然,没人会同意,看着她吃了两碗饭才放她去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全身都懒洋洋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帐顶一时都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醒了?”
时不虞看着丹娘走近,意识渐渐回笼。
“喝口水醒醒神。”丹娘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扶着她坐起来,照顾孩子一样把水送到小十二嘴边。
时不虞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整杯水,脑子清明了些,趴到丹娘肩膀上问:“我睡了多久?”
“十个时辰,已经次日早上了。”
时不虞笑:“我可真能睡。”
“四天未睡,平摊下来还是不够。”丹娘低头看着她:“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来。”
“还不饿,你和我说说外边的情况。”
“昨日黄昏时候,安殿下来过。”
“……没问他。”
丹娘笑了笑:“时家人暂时安置在国师府。有许多人递名帖想来拜见老先生,老先生都拒了。”
时不虞沉默片刻:“丹娘,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从今往后,你不用操心任何人了。”丹娘以指当梳,给她梳理头发,道:“你早就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走。你已经送了一程,但没有送全程的道理。”
“我就问问。”时不虞抬头看她:“以我对计安的了解,多半会将范参放入户部或者兵部,这样的话,你就要陪他留在京城了。”
“进户部不意外,为什么还可能会进兵部?”
“他跟着征战这么久,不止管了饷银粮草,还有整个军队的大后方,兵部需要一个这么了解军队的人接手。”
丹娘轻轻点头:“你觉得范参应该进户部还是兵部?”
“我了解的范参非常适合户部,但从他这一年的表现来看,他进兵部也能做得很好,你转告他,让他听计安的安排。”
丹娘应下,从不虞的态度,有些事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536章 时家将来
用了早饭,时不虞跑跑跳跳出了门,现在有空了,可以去给白胡子数数胡子了。
“小十二,睡好了?”
时不虞听着声儿就笑了起来:“七阿兄,挺闲啊!”
成均喻知道她这是还记着仇呢,走到她身边软着声调哄道:“刚过来。皇权更迭,为免有人趁乱散播于安殿下不利的传言,昨儿送你们过来后我就回了浮生集,配合言管事行事。”
时不虞不是很想知道这些事:“你是去见白胡子,还是见完了准备走?”
“还没给老师请安,游老爷子来了,我一会再过去。”
游老爷子来了?时不虞脚步一停,那她也先不过去了,她招了个在附近的下人过来道:“带我去时老将军住处。”
下人忙躬身引路。
成均喻暂时无事,脚一抬就要跟。
时不虞倒退着走,边伸出双手从里往外一推:“我要说家事,你别来。”
成均喻往后退了几步,摸着胸口一脸痛苦。
时不虞哈哈大笑,好久没这么玩了,默契还是在的嘛!
时家几人昨日便来了国师府。
时烈年少时是先皇伴读,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也就常有机会见到国师。他不止见过国师收拾先皇,就是和启宗吵架的场面他都见过几回,还因着和先皇的关系得过国师教导,情分自然不同。
此番见着国师,早已经成为一家顶梁柱的时烈心底突然就泛起委屈,偌大时家,世代忠心耿耿,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国师也叹气,时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他也有几分心疼。
可眼下,他也只让他们先安顿,一切等小十二醒了再说。
时家几人也累到了极致,索性先好好歇了一晚,此时正聚在堂屋说话,时家要以何种姿态回归朝堂,于时家来说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听着脚步声,几人往外看去,时绪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小妹,你歇好了?”
“还行。”时不虞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三叔时衍她认得,喊了一声后,看向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的大兄时鸿了。
她直接喊了声大兄。
“太阳大,进屋来说。”时鸿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从他松开的拳头和比平时快一些的语调,看出来他对这声大兄是开心的。
时不虞进了屋,见着坐在上首的时烈喊了声祖父。
时烈点点头:“听说你好几日未睡了,缓过来了?”
“平时不这样,这几天太重要,不敢松懈。”
时烈看着她自然的落座于下首末座,一副完全将自己当成家里的小辈的姿态,不由得想起昨日她在大殿上的表现。
明明是同一个人,表现得却如此截然不同。
“时家叛国本就是被冤枉,如今安殿下帮着我们翻了案,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时家忠勇侯的爵位。我听绪儿说了,你的功劳时家接不住,我们也没想着要贪你的功劳,只是你是时家女,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再加上时家此次也算护驾有功,论功行赏的时候多半会加恩,你怎么看?”
“我建议趁此机会把世袭的忠勇侯爵位还回去。”时不虞说得毫不犹豫,显然早就想过了:“侯府世袭,享先祖福荫,没有哪个家族不想要。可我觉得这不是好事。”
时烈微微倾身:“仔细说说。”
“世袭侯爵,想再往上升一等,除非是天大的功劳,比如这回,有我的功劳,还有时家的护驾之功,说不定能上升一等。可之后呢?”
时不虞笑了笑:“有了之前的部署,大佑和扎木国一定会联手蚕食丹巴国。这样既给时家军报仇,又能挣军功的机会,时家肯定不会放过。若在此次论功行赏时就已经升了一等,那到时挣来的军功要怎么加恩?若强行加恩……你们比我更清楚后果。”
时鸿接话道:“你的意思是,世袭的侯位到此为止,时家以这一次的功劳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再以军功慢慢往上走。”
“没错。”时不虞对这个时绪口中的好大兄印象很好:“虽然不如世袭的爵位风光,但是稳妥,还给将来留了余地。”
时绪忍不住附和:“我觉得小妹说得有道理,看起来好像是从头开始,可有护驾之功打底,还有小妹在,时家的起点不会低。”
“不得了,家里最不懂事的都懂事了。”时衍打趣完看向父亲:“爹,您怎么看?”
时烈轻轻摩挲着断腿:“以退为进,适合现在的时家。”
屋里沉默下来,现在的时家,能担事的男丁全在这里了。
时不虞捧着茶喝了一口,她理解祖父的意兴阑珊,更明白他为了家族不得不隐忍的无奈。
怎会不恨呢?死去的八千多时家军里,有他的兄弟,还有他的儿子侄子。
可这个仇,只要他不打算造反就报不了,计辰再不是东西也是皇室中人,不可能死于外人之手。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时不虞闻声抬头,笑道:“我还以为祖父要说:到了这个年纪该回家议亲了。”
“你是时家女,如今你有大功劳在身,时家不可避免的会沾你的光。但是我能保证,时家无人会拿你去置换任何利益,更不会来你面前指手划脚,教你如何做事。”
时烈神情不变,就连语气也和平常一般无二:“你若成亲,时家鼎力送嫁。你若做出其他选择,时家做你后盾。你救时家于危难,这是时家三代人给你的承诺。”
时不虞就爱听这干干脆脆的明白话,她没想从时家得到什么,但她也确实担心过无法和时家共富贵。
古来就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好在,时家的家风是真的好。
时不虞笑出了小酒窝:“祖父疼我。”
时烈看着昨日在皇宫夺刀砍皇帝的孙女,这会在他面前乖乖巧巧的应话,时时都在疼的断腿处这会都不那么疼了。
想到皇宫,时烈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安殿下。
他相信安殿下对孙女有十成真心,他也相信这十成的真心里此时没有掺杂其他东西,可走过了微时,之后却未必。
他从来都觉得后宫不是好去处。
不虞这性子,也不适合皇宫。
所以他不催,也不劝,等着她做出决定即可。
时家,从来都不用女人换取权势。

时不虞离开的时候,时鸿送她。
待出了院子,见大兄还是没有开口,时不虞停下脚步面向他,笑道:“大兄是兄长,有什么事只管说,不用顾忌什么。”
时鸿确实有话要说,顺着这话就道:“待时家妥当后,我会回到战场上去,去挣开疆拓土的功劳。”
时不虞对这一点并不意外,身为长房长孙,他对家族有责任。
“时家就算没了世袭侯爵,也不是谁都能欺,你只管安心去挣军功,以自身安危为重,不用担心家里。”
“我不担心这个。”
时鸿看着眉眼间还带着些倦怠之色的小妹,数日辛苦,哪是睡一觉就能彻底缓过来的。
从昨日回来到今天,足够他询问清楚小妹在京城的动向,要将事情按她要的结果进行,岂是易事。
可小妹做到了。
“时家现在是功臣,没人会动。时家的将来有我,我有自信会带着时家如你所说的那般稳步往上走。所以,时家不会是你的拖累,你无需顾忌。”
时不虞笑了,她的家人,真的很好呢!
“家里会有我的院子吗?”
时鸿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以前你在忠勇侯府没住几天的院子都一直给你留着。”
时不虞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看他:“让祖父不要怨白胡子,但凡有半点可能,他都不会不救时家人。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就一直推算,想找出应卦的人,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但他到底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仙,岂会让他窥得天机。一直到时家出事,他才知道卦象应在时家。”
时鸿和祖父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自然知道祖父心里的怨,可这点怨只是对亲近之人的抱怨,生不出恨来。
他道:“祖父把国师当长辈,所以在国师面前会觉得委屈,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情绪。”
时不虞放心了,摆摆手走远。
之前她不明白白胡子为什么总不给她写信,见面之后他就知道了,公仪先生都让雅安阿兄跟在身边,可见白胡子那一年熬得多不轻松,不是不想给她写信,是写不了。
分开的这些时间里,老头儿别说偷糖吃了,吃的药怕是比糖多多了。
也不让人引路,时不虞随意在院子里转了转。
府邸很大,但宅子的格局大差不差,稍微走了走她就摸明白了。
去到园子里,她摘了把花抱着往白胡子院子里走去,游老爷子就算有一肚子话讲,这会应该也讲完了吧?
确实是讲完了,人也走了。
可时不虞一踏进院子,就有些想把那脚收回去。
“不虞。”计安快步从堂屋出来走到她面前,看着抱花而立,脚上有泥,衣裳被挂坏了一角,神情有些怔忡的人心头阵阵发软。
不用为他谋划算计,不必为他的大业殚精竭虑的不虞,过得很自在快活。
“缓过来一些了吗?”
时不虞抿了抿唇,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计安相处,未话先带三分笑:“好多了,等今晚再歇一晚肯定就恢复了。”
“那就好。”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计安有一肚子话想讲,可是面对这般散漫的不虞,他说不出来。
而时不虞,纯粹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以前住在言宅的时候,其实也是说正事的时候居多。可现在,那些事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也……不想听。
“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时不虞快步朝白胡子走去,这一进屋,她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丽妃。
时不虞坐到白胡子身边,将花放到他面前的桌几上,问:“现在宫里不是正忙着吗?怎么有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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