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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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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刚到,还什么都来不及说时不虞就过来了。
丽妃面对国师本来有些紧张,看到时不虞那股子紧张劲才减少了些。
两人之前是不对付,可丽妃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时不虞自己留在京城冒险,却千方百计将她送走,这情分她记一辈子。
听得她问,丽妃顺着这话就道:“我来向国师认错,也道谢。我一直以为这些年是我独自支撑着过来的,也将安儿成长得如此出色认做是我的功劳。昨日我才知道国师从启蒙开始就在为安儿打算,也是多得国师的安排,安儿才能成长至此。”
丽妃说着话跪了下去,朝国师叩首:“多谢国师百般费心。”
计安跟着跪下。
国师受了母子俩的礼,无论是从他们的辈份来算,还是他二十来年的谋划,都担得起这一跪。
然后他让三弟子去将计安扶起来,又让小十二去扶丽妃。
“身为宫妃,你保住了计昱的血脉。身为母亲,你虽然严苛了些,但对计安也是掏心掏肺。你的前半生过得不易,后半生当能顺遂了。”国师看着她温声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往前走,往前看,该管的管,该放手的放手,不要苦日子熬过去了,过好日子的时候却和自己的孩子离了心。以前做严母的时候让孩子吃了不少苦头,之后不如做个慈母,母慈子孝,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丽妃知道这是国师对她的提点,低头应是。
国师又看向计安:“你应该很忙才对。”
时不虞坐回白胡子身边,拿起一支花闻了闻,漫不经心的数它的花瓣。
计安眼角余光看着她的动作,一心二用的回着国师的话:“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不必了。”国师是一耳朵都不想听:“帮你夺回皇位,我的事便已了。今后怎么坐稳这皇位,怎么打理这江山,都是你要去做到的事,无论是谁掺合进来,于你,于大佑都不利。”
计安本就是找一个理由来见不虞,心思大半都在头都不抬的人身上。
他当然不会容许外人掺和进来,可一个为他布局二十年的人,从来也不在这外人之列。
只是他没想到国师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也对,性子这么洒脱的国师,才能教出来性子同样洒脱的不虞。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不虞身上,一瞬又收了回来:“有些事无人教导会要走许多弯路,今后怕是常有上门请教的时候,国师别赶我才好。”
“以后不必过来,待你继位我便离开了。”
这么快就离开?
计安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又看向不虞。
时不虞则抬起头看向白胡子,她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538章 单独相见
丽妃看看儿子,又看看时不虞,咬了咬牙,忍住对国师的敬畏道:“我怕做得不好,想再得国师一些教诲。安儿应该也想向不虞好好道声谢,不如就让他们去说说话。接下来几天,他怕是无法出宫了。”
国师旁观了丽妃二十年,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听她这么说,倒是对她是不是能做个好太后多了点信心。
不过他却也不替小弟子做决定,用眼神询问:怎么说?
时不虞把手里快被她玩熟的花儿放下,起身道:“正好想去湖上划船玩玩,带你一个。”
计安应好,朝国师行礼后紧跟着离开。
丽妃镇定心神,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得国师先开了口。
“这样就很好。”
丽妃一愣,抬起头来。
“想孩儿所想,为孩儿分忧,这样就很好。”
国师示意她坐下,拿起那支小十二把玩得花瓣都软了的花道:“将来无论面对任何事,只要你做决定之前都能想一想,这是不是孩儿想要的,会不会让他难过,你们的关系就坏不了。母子是这世间最亲的人,他人说的做的事只要伤害你们的感情,那就是别有用心。计安的性情你了解,这些年你对他这般苛刻,他也依旧孝顺,可见是个好性子。只要你做了慈母,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你也切忌拿捏着他的孝顺去为难他,你为别人为难了他,别人得再多的利也与你没有关系。真正和你有关的,只有你的孩儿。”
丽妃本是找理由让安儿和不虞能单独说说话,没想着真能得着国师的指点。
要放在平时,她会因为国师的身份老实听着,但不一定能听入心里。
可在寨子里生活了半年,时家的妇人这也不敢说,那也不能说,只有说起孩子时才没有顾忌。
听她们说着自家孩子的淘气事时又气又好笑的神情,她突然发觉,她的孩子根本没有过淘气的时候,就连曾经喜欢打马球,都被她强硬阻止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在他们母子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们必须拼了命的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真到了暴露那日能有自保之力。
只是知道了别家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再想想安儿是怎么长大的,如此鲜明的对比摆在眼前,她终于有些明白了时不虞那些话。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计安就该如此优秀,却忘了在这优秀的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长至二十二岁,所有的玩乐都和他无关。
所以他才能中进士,能在才子云集的雅集拔得头筹,也才练得好枪法,上了战场能领兵打胜仗。
在同龄人里,能得其中一项成就都是天之骄子。
而安儿要打理生意,要培植亲信,要总揽大局,却仍能样样做到极致,这背后不知付出了怎样的辛苦。
她都不知那些年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会那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应该做到的,没有一丝对他的心疼。
愧疚在心里积攒多日,自昨日在大殿上相见,她都不知如何面对安儿。
得知他昨日直接把臣子撂在御书房,强自出宫一趟却未能见着时不虞。
今日那些臣子无论如何都不放人,她便借着向国师道谢这个由头叫上他一起出宫,让安儿能和时不虞见一面。
结果如何她不知晓,可她知道,如果说这世间有另一个女人如她一般盼着安儿好,那一定是时不虞。这世间有资格站在安儿身边的,也只得一个时不虞。
总要努力试试看,说不定,能皆大欢喜呢?
哪怕她要独自面对国师,她也想为儿子做点什么。
可国师却远比预料中的和蔼,并未因她不是先皇的元后而轻看她,而是真心实意的指点她。
她起身屈膝行礼:“您的话,我会牢记在心里。我不是个好母亲,但我想以后做个好母亲。安儿这些年受尽委屈也不愿伤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没有人能离间我们母子感情。”
“你能想通,是大佑的幸事。”
丽妃苦笑,她以前,确实是太过执拗了。
国师欲起身,苏溥忙上前搀扶。
“你在这里等着吧,万事顺其自然。”
丽妃忙应是,心下悄悄松了口气,独自一人面对国师,这是自先皇过世后,她最有勇气的一回。
另一边,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有些沉默。
时不虞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嚣张?”
“嗯?”计安上前走到她身边,一时间没明白这话。
“大摇大摆的走到你前边,全大佑估计也就我了。”
计安沉默片刻:“你没说这话之前,我完全没觉得这有何不对,这本就是事实。是你一直在前边带着我,是我一直在后边跟着你。”
“这话我爱听。”时不虞笑了,但并未再走在他前面,和他并肩着往前走。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并肩走着,享这浮生半刻闲。
从月亮门出来,面前豁然开朗。
湖面不算大,可在府邸里能有一个湖,就已经是难得。
湖边停着一艘船。
时不虞挥退欲上前来伺候的下人,朝计安笑道:“会划船吗?”
计安老实摇头:“不会。”
“我会。”时不虞率先上了船。
计安想也不想就跟上,船身晃荡,他也不慌,双脚岔开撑住,等船身稳住后才走过去坐到不虞对面。
时不虞握着双桨划动,船只缓缓往前走。
计安看她的动作一点不生疏,笑道:“学过?”
“当然,我可是立志要跨过大海的女人。”
计安笑容渐敛,沉默下来。
时不虞却像是没有察觉,划远了些后问:“去东边还是西边?”
计安往两边一看,东边有成片的芦苇,西边的水面上有个亭子,可以上去坐坐。
正欲说话,就听得不虞道:“桨在谁手里就由谁来定,我们去芦苇丛那边。”
这话,是说眼下,但也不止是说的眼下。
计安眼神沉沉的看着她,应好。

双桨在时不虞手里像是有了生命,船只灵活的在芦苇丛中穿行。
蓝天白云倒映在湖面上,随风摇摆的芦苇妆点其中,让这一角的景致好似活了过来。
时不虞将双桨放在船上,看着这景致片刻,掬起一捧水洒过去,水面顿生涟漪,芦苇的身影变得细碎,但是更好看了。
“白胡子有国师府。”
计安闻弦知雅意,立刻道:“你也有,一定比国师大。”
时不虞笑了笑,托腮看向对面的人,眼里全是认真:“计安,我们的交易达成了,我没有食言。”
“嗯,达成了。”计安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以及那时还脸颊圆润的人:“那时我其实并不相信你真能做到。”
“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
计安想了想,摇头:“好像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这么觉得了。”
“那还是说明我厉害。”
“当然是。”计安没让两人之间沉默下来,继续又道:“我让人在宫外收拾了一处宅子,明日那些在宫中受难的人会从那秘道出宫,去宅子里休养。每个人我都备了一份程仪,只要他们想离开了,随时可以走,不用向任何人交待。”
对那些人来说,这是最体面的方式了,时不虞伏在膝盖上点点头:“挺好。”
“那座宫殿,我打算拆了。”
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计安道:“自来是学坏容易学好难,我不想留那么个例子在那里,给后代留一个有样学样的地方。”
也有道理,不过……
“宫中建筑有些讲究,怕是有臣子会不同意。”
计安弯腰掬了把水在手心,笑得没什么温度:“若真有讲究,在计辰把那宫殿用来做伤天害理事情的时候就该有所示警才对。若这讲究连人作恶都能容得下,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好有道理,时不虞愉快的接受了:“那你拆吧。”
至于空出来的地方要建什么,她懒得问,反正她不管。
不过有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你的伤怎么样?”
计安担心冷场,这个话题毕,另一个话题就到了嘴边。
可这短短几个字入耳,顿时将他所有那些刻意的准备冲得七零八落。
看着眉眼间仍有倦意的人,他心里有些酸涩,也有点委屈,可最后说出来的却也只有三个字:“好些了。”
两人两两相望,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风乍起,船只轻轻晃动,涟漪缓缓泛开,将那芦苇摇摆的影子晃得更细碎了些。
时不虞突然笑了:“昨天出宫,今天又出宫,那些臣子这会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我。”
“他们不……”
“为免喷嚏打个不停,我进宫待几天吧。”时不虞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看着他。
计安愣住了,这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美事!
生怕不虞只是一时冲动,他立刻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追不追。”时不虞抬头看着蓝天上形状各异的白云,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我也想见识见识皇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让天下女子那般心向往之。”
计安恨不得立刻划船上岸,带着不虞回宫。
可他不会划船。
皇宫的湖比这里小,但放条船也能划,回头他就去学!
想到不虞都愿意进宫了,计安提起今日来此最重要的事:“继位那日,你会来观礼吗?”
这是希望她去呢!
时不虞仍是笑着:“你的大日子,我肯定来。”
计安心下更喜:“那回了宫就让人为你量身定做衣裳!”
“打算给我做身什么衣裳?”
“一等王侯官服,你是女子,我会让人做些改动。”计安想也不想就回话,显然,并非突发奇想,是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王侯啊!
时不虞在心里琢磨了下,不是太确定的问:“和国师比谁大?”
相识两年多,计安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知道不虞私下和国师是如何相处的,那分明就是一个老顽童,一个小顽童,什么都得比比,剩一颗糖都得对半分。
听着这话就笑:“国师是超品,一等王侯也是超品。在皇祖父那里,国师是国士无双。在我这里,你同样是无双国士。”
“也就是说,我和国师一样?”
“嗯,一样。”
时不虞嘿嘿笑:“白胡子不行啊,这把年纪了还只能和我打个平手。”
计安看着她笑就忍不住笑,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客套,在这笑意中渐渐消弭,说话间都随意了许多。
“清欢说暂时不回京城了,你要不要劝劝她?”
“不劝。”时不虞回得毫不犹豫:“要是回了京城,她就仍是那个看似嚣张,实则处处把自己框在规则内的清欢公主,那日子过得多憋屈。在外边天高地远的,在军中还有了用武之地,换成我也不回。”
“我怕离得远了,分开得久了,感情会淡。”计安看向不虞:“我的血亲只有她和母亲两人,不能再少了。”
“我却觉得清欢这个决定非常清醒。虽然算得上平稳过渡,但是你要坐稳这江山也需要时间。清欢在皇室长大,受过族人庇护,也有关系要好之人。还有展颜,若两人成亲,展家成了国戚,不可避免的会离你更近。在你最关键的这段时间里,若清欢求到你面前,你在意她,有些好处给了她也就给了,可这未必是对的。清欢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暂时远离你。”
时不虞笑,她是真挺喜欢无论何时都清醒的清欢:“待你坐稳了江山,再把她召回京城来就是。驸马不好做,历史上也少有公主驸马过得幸福的。展颜心里有清欢,又有些本事,你大可以给他一个承诺,若他去了战场能靠自己立起来,就按军功给他封赏。驸马可以是公主的附属,也可以只是个身份。展颜如果在身份上不再低公主一等,长长久久的人心不失衡,也就不伤感情。清欢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才于自己有利。”
计安眼里带着笑,静静的听她分析,时不时还点点头。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清欢的用意,只是知道归知道,却不如不虞这样看得透彻,把展颜要走的路,以及两人的将来都安排明白了。
若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得知时不虞的决定,国师挥挥手赶人。
时家人欲言又止,但是看国师都没有反对,便也不说什么。
要说对不虞的疼爱,国师绝不比他们少,他既然同意,一定有他的道理。
时不虞收拾了两身衣裳,带着丹娘上了丽妃的马车。
一踏入宫门,时不虞就和丹娘挤在窗口往外看,对着这里那里指指点点。
历经数朝的皇宫,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丽妃在一边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心下也感慨,天下人对这皇宫全是野心和欲望,可时不虞眼里看到的却是它数百年里有悲有喜的过往。
若说她清高孤傲目下无尘,却也并非如此。
“看那里。”时不虞指着一个装饰的小物件示意丹娘看:“听说是纯金打造的,丹娘,你去咬一口看看是不是。”
丹娘拧她耳朵。
时不虞立刻识时务的改口:“我自己去咬。”
丽妃用帕子掩住嘴角笑意,给了她答案:“这事我倒是清楚,皇宫才建的时候那些小装饰确实都是用黄金打造的,后来被人打进京城来了,皇宫大乱,那些小物件被人全掰走了。之后王朝新立,修复皇宫的时候便只刷了金粉,内里是石头。”
时不虞顿时不感兴趣了,往右边一看,见到了老熟人王觉。
王觉也看到了她,诧异之余忙躬身行礼。
时不虞挥挥手。
计安很有分寸,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动任何人,以免落人话柄。
一路往里走,看着雕栏玉砌金壁辉煌的宫殿,时不虞悄悄撇嘴,真俗,又不是真金子。
前边的马车停了下来,时不虞看着计安走过来。
“和我一起去御书房?”
“不去,耽误你和大臣掰手腕。”时不虞不想理这些事,忍不住仍是提醒了一句:“最开始就不能落于下风。”
计安点头应好:“你先随母亲去她那里歇息,我已经让红梅居的人进宫收拾你的住处,待收拾好了让宜生来告知你。”
时不虞眉头微蹙:“宜生没回红梅居?”
“他和素绢暂时留在宫中。”计安解释道:“内侍和宫女那边都需要有人主事,其他人我信不过,待我把宫中事务理清了便放他们走。”
“宜生是读书人,你别轻贱了他。”
“我知道。”
时不虞也就不说什么,摆摆手把头缩了回去。
在外边看着皇宫,觉得像关在笼子里,抬头只能看到那一小方天空。
可坐在马车里,却晃了好一会才到。
下了马车,有肩舆在等着。
时不虞拒绝了,和丹娘一起跟着丽妃的肩舆走,经过一重又一重的宫墙,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下。
“华羽宫。”时不虞看着这三个字想起来了:“你之前住的地方?”
“嗯,在哪里都是住,不想换了。”
兰花领着数人迎上前来,见到时不虞快走一步行礼:“奴婢见过姑娘。”
在她身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齐齐跟着行礼。
“兰花姑姑免礼。”时不虞上前托起她,笑眯眯的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兰花姑姑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兰花一脸的笑:“奴婢没记错的话,也就两日没向姑娘请安。”
“才两日未见,姑姑就这么大变化,不更说明姑姑逢喜了吗?”
“姑娘说什么都对。”
丽妃在一边听得牙酸:“你对我怎不见这么嘴甜。”
“嘴甜不了一点。”时不虞笑嘻嘻的:“我们之间更适合吵架,说起来我还挺怀念的,要不我们再小字条还是画画的你来我往一番?”
丽妃不甚优雅的斜她一眼,越过她往里走去。
时不虞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那今天先来小字条回味一下?画画也行,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画的那幅画上,那只吓到你们的狗画得太小了,就那么大点分明就是只狗崽子,牙齿都还没长好,哪里能咬人……”
丽妃停下脚步,咬牙切齿的道:“那只狗是来咬你的!”
“不可能!分明是把你吓哭了!”
“咬你的!”
时不虞双手抱胸,下巴一抬:“你有证据吗?没有吧?我有,虽然被你撕成八瓣了,粘一粘还能看!我这就让人拿过来!”
丽妃恼得拍了她手臂一下,一脚重过一脚的快步进殿。
真是什么气人说什么,那画都被她改成那样了,自己怎么拿出证据来!
时不虞朝丹娘眨眼,双手插腰神气的跟上,嘿嘿,不吸取教训的手下败将,这不是又输了吗?
华羽宫里的宫女都是在丽妃身边伺候多年的人,认识时不虞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反正自从娘娘和时姑娘对上就没赢过。
更多的是只闻其人,知道有这么个姑娘时常把娘娘气得不行,但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亲眼见着了,她们才知道,娘娘确实不是占上风的那方。
可要说生气,她们却也没看出来。
殿内,时不虞如回自家一般自在,随意在丽妃不远处坐下,又拍拍身边位置让丹娘坐。
丹娘心里本还有点紧张,一年前她还和范参在黑市混着,一年后就混到皇宫里来了,饶是她胆子大,也觉得有些虚。
可见到小十二和丽妃的相处后,她那点紧张消散了许多。
平常心就好,她在心里和自己说,向丽妃行礼后,在小十二身边坐下。
丽妃还真就喜欢她们俩这不谄媚,但也不疏远的姿态,平平常常的让她觉得舒服。
眼神落在时不虞身上,她有些想问为何愿意进宫来,可稍一想,她便按下此事。
她担心若她问得多了,时不虞会多想。
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道:“待你母亲回京后,我想常请她来宫里说说话。”
时不虞笑:“看来在寨子里和我母亲相处得不错。”
“宗妇不好当,当得好的当然有,可能好到你母亲这个地步的不多见。”丽妃回想这半年所见很是感慨:“要平衡各房,要稳住她们的心,还要把她们拧成一股绳,保持精气神不垮掉。那些妇人也敬她,却不惧她,这在大家世族中实在难得。从她身上,我学到了许多。”
“等我娘回来了,你一定要夸给她听。”
丽妃斜她,真是,就说不上正经话。

这时兰花带着素绢过来了。
“奴婢拜见娘娘。”素绢行礼后道明来意:“殿下令奴婢来为时姑娘量体。”
时不虞起身张开手臂道:“来吧。”
素绢见娘娘端起茶来喝,忙上前量尺寸,很快量好退了出去。
时不虞却不想坐下了:“兰花姑姑,领我在周围走走吧。”
兰花看向娘娘。
丽妃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不想多和她说话,至于原因,往深里一想也能明白几分,安儿所求,怕是……
“去吧,有什么事和兰花说就是。”
“我不会客气的。”时不虞摆摆手,拉着丹娘离开,她来丽妃这里纯粹就是全礼节的,完事了当然要赶紧撤,这么慈祥好说话的丽妃怪得很,她还是更习惯和她斗法的丽妃。
步出华羽宫,兰花笑问:“姑娘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觉得能去的地方随便走吧。”
“是。”兰花和时姑娘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姑娘的话只听字面上的意思就好,不必多想,真就带着她去了自己能去的地方。
于是她听了一路:“这匾额都掉漆了,住这里的妃子肯定不受宠。”
兰花和附近宫女内侍:“……”
“这假山竟然这么矮!是怕皇上爬不上去吗?”
兰花和附近宫女内侍:“!”
“丹娘你看这御花园,还没我们以前偷偷去爬过墙的徐员外家的大!岂不是说徐员外都比皇帝过得好?”
兰花和附近宫女内侍:“!!”
“这是鸳鸯?怎么养这么瘦?是看不惯它们成双成对不给它们吃的吗?”
兰花和附近宫女内侍:“!!!”
宜生找过来的时候兰花的脸都快绿了,赶紧把人交给他快步离开,她怕再多待一刻这寿命都不够减了!
宜生只听到了最后这句,用脚后跟想也知道类似这样大不敬的话,姑娘肯定不止说了这句,不然兰花姑姑不至于吓成这样。
时不虞打量了下他:“不疼了?”
“只伤着皮肉,上了好药就不怎么疼了。”
哪可能这么快就好转,时不虞也不拆穿他,身体是他自己的,他觉得能行那就行,用不着她去指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宜生知道姑娘一直竭力护着他的体面和自尊,边领路边道:“殿下说宫里主子就这么几个,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让我从内侍里挑十个老实本分的出来,他再从这十个人里挑几个听用。我之前在宫里待了些日子,对他们这些人好的坏的方面都有些了解,想着这事我能做便应了下来。说句自不量力的话,我也希望殿下身边听用的人品性是好的。”
之前计安说的时候,时不虞还以为是让宜生去当太监头头去了,所以她才提醒他别轻贱了人。
却原来,并非如此。
那素绢做的事,应该也和宜生差不多。
“你多费心。”时不虞又问:“多久能把人挑出来?”
“大礼之前。”
时不虞点点头,远远的看到了青衫和翟枝,知道那里就是自己暂住的地方了,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那处宫殿。
嗯,挺大,外边看着维护得挺好。
走近了一看,竟然没有匾额?可看那印迹,之前应该有才对。
“这里以前住的谁?匾额呢?”
宜生道:“听素绢说这里许久未住人了。”
许久未住人了啊,那倒是没那么膈应了,不等她多想,青衫和翟枝过来见礼了,她也就将这点小事抛之脑后,拉着两人一起进殿。
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多,哪还那么多虚礼。
宜生抬头看了一眼本应挂着匾额的地方,抬脚跟上去。
他知道素绢没有把话说全,但多少能猜出来,这个位置,这个宫殿的大小,无人居住也被用心打理着,只有历代皇后所居的清宁宫有这个待遇。
虽然摘了匾额,但在其他人面前,殿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时不虞进去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连院子里的花儿都拔出来看了看是不是有根。
丹娘把人薅进屋内坐下:“青衫,你们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做些吃的来。”
“已经做好了。”青衫应着,和翟枝赶紧去把吃的摆弄好抬过来。
时不虞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竟然还有鱼脍,拿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就听到了脚步声。
都不用见到人,用猜的时不虞也知道来人是谁,皇宫这地方,一般人见不着你,你也见不着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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