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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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话我爱听。”
听着这声音,李晟差点被酒呛着,忙咽下起身迎向门口:“少卿大人怎么来了。”
“你一个三品都来得,我一个四品来不得?”计晖背着手走进来,看向言十安的眼神难掩欣赏:“还算是有担当。”
言十安把腰往下又弯了两分。
第219章 好友三人
下人已经飞快置了小桌在上首,计晖走过去坐下,示意两人也坐,边道:“本是去找沉棋叙旧,听说来了你这里,干脆便过来凑个热闹。沉棋呢,怎么没见他?”
言十安心下暗笑,哪里用得着听说,老师怕是直接把话送到耳边了。
不过少卿大人都愿意做一做这表面功夫了,他当然得给圆上,于是道:“沉棋先生和老师都在隔壁客院。”
“哦?”计晖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人:“听起来这像是单独给李大人开的席面。”
“大人是小子秋闱时的座师,听闻小子出贡,特来提点三日后殿试要注意的事。”言十安举起酒盏:“小子多谢李大人。”
李晟深深看他一眼,举起酒盏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等你殿试的好消息。”
“必竭尽全力。”
李晟喝下这盏酒,又斟了一杯敬向对面:“难得有机会能和少卿大人对饮。”
“我饮酒的时候颇多,只是李大人身为京兆尹,事务繁多,没这闲功夫罢了。”计晖轻轻举了举,端杯浅浅沾了沾唇。
“下次少卿大人府中设宴,我若不请自来了,大人可别赶我。”李晟一饮而尽,起身道:“还有事忙,就不陪大人了。”
计晖也不留他,轻轻抬了抬手当是回应。
言十安将人送到门口,李晟就拦着了:“不必送了,陪少卿大人多喝几杯。”
“大人慢走。”
李晟回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
言十安真就只将人送到院门口,回屋就听到少卿大人在吩咐下人:“给我换盏酒。”
那态度,将对李晟的看不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端起重新换上的酒抿了一口品了品,计晖点头:“原来是喝酒的人不对,这酒挺不错,回头让人送两坛到我府上去。”
“是。”言十安举盏:“多谢大人前来替小子解围。”
“你那老师一辈子不追名不逐利,整日里就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忙活,平日里帮把手还要嫌我多事,难得他主动让我帮个忙,我当然得帮好了。”喝了一口,计晖问:“章氏前脚做了恶,章家后脚就让李晟来做说客?”
“是做说客,但也不完全是为了今日这一件事。章相国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我成为他的爪牙。”言十安轻笑一声:“我若成了他的爪牙,之前那些事自然就揭过去了,而且还把我拿捏在手里,怎么收拾我我都得受着,章氏如今婚事不好谈,说不定还打算让我做了乘龙快壻,之前章氏丢掉的脸面这不就都捡回来了?”
“这是真把天下人都当成他章续之那般不要脸了。”计晖冷笑:“你言十安要是这点心气都没有,第一个气死的就是你老师。”
“我和章相国,永远站不到一艘船上。”
这语气……
计晖眉头微皱:“你和他有仇?”
“章家让我见识到,何谓仗势欺人。”言十安不应,但也不想否认,把话题带开了去:“今日若非表妹身边的仆妇警觉,后果难料。”
“倒是情深得很。”计晖也未多想,提醒道:“朝堂上他爪牙众多,一旦入仕,难免会和那些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要实在撑不住了,便去投了太师吧!”
言十安心下一动:“您觉得太师很好?可在他出征之前,京城也有许多关于他不好的传言。”
“那些传言必是章续之的人传开的,不必当真。你可以说太师不作为,但是论人品,他章续之拍马都赶不上。”
计晖又喝空一盏,边斟酒边道:“曾经我也看不上他的不作为,身为国师首徒,实在是堕了国师的名头。可仔细想想,他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撑起一杆旗立在那里,让朝堂不成为章续之的一言堂,也就只能在朝堂上打打瞌睡。再看如今,章续之还在那蝇营狗苟,而太师提着他的破缨再上战场了。”
计晖慢悠悠的斟酒:“他就像那杆破缨长枪,用不上时束之高阁,随你们如何。用得着了,濯缨弹冠,迫不及待想让人看看,他是不是还犀利如锥。这样一个人,便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让人愿意依附,他那一派的人最近走路都带风。”
言十安陪着喝了一盏,能坐到宗正少卿这个位置上,脑子里不空。
正说着,齐心进来了,随之一起来的还有被抬着走的沉棋。
“听说李晟走了,我过来瞧瞧。”齐心似是没看到两人在说话,挥挥手道:“你那些同窗找你几回了,赶紧去。”
言十安起身:“大人,小子先告退。”
“恭贺你出贡,三日后等你的好消息。”
“是。”言十安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转身离开。
待他一走,计晖就骂:“急急忙忙把我请来赶走李晟,现下你又把他赶走,怎么,是怕李晟没吃得了他,担心我把他吃了?”
“那你可想错了。”齐心坐下,见沉棋也坐稳了便道:“我是担心你一下提点多了撑着他,我这学生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想了些,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要是从你这听着什么,净去胡思乱想了,三日后的殿试怎么办?你要是殿试后再来,不多掏点好东西给他,我都不放你走。”
“殿试后这门我就轻易登不得了。”计晖摇摇头,以他的身份,去哪里,做什么,都有无数的人盯着,哪有什么自在,所以当年他才那么不愿意入宗正寺。
沉棋则问:“李晟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给章续之做说客来了。”计晖看两人都是一脸凝重,顿时失笑:“你们大可以对言十安放心些,他远比你们以为的要心志坚毅扛得起事。我一来就听着他一番漂亮话把李晟给堵在那,李晟连生气的理由都找不到。我瞧着,你这学生很了不得,天生适合官场。”
“我对他没有别的要求,走正道即可。”齐心举起酒盏结束了这个话题:“累你跑一趟,来,敬你一杯。”
计晖眼里带笑,喝下了这一杯,转而看向沉棋时却不知如何面对,这也是他的多年老友。
“看我做甚,我现在可喝不了。”沉棋端起汤碗:“以汤代酒了,等我好了再补上。”
计晖二话不说,酒斟满,一饮而尽。
沉棋跟着饮下热汤,该是谁的债就是谁的,岂能乱算。
第220章 只有你!
一场宴饮,来人之多就连言十安都没有想到,他也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在京城这处地方,明面上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和他有关的人。
或同窗,或朋友,或尊长,还有那些以文会来的友。
这大概就是不虞曾经说过的,若哪天他身份突然暴露,以他如今的名气,皇帝再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他。
不虞,不虞……
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言十安和最后留下来的几个好友碰了下酒盏,一饮而尽。
“你今日可喝了不少,还行?”曾显一身的酒气,语气慵懒,平日里斯文清高的人此时衣裳半敞着,头发也散乱了些,颇有了些文人的狂放。
“要你操心。”庄南已经半躺下了,这样也阻止不了他嘲笑曾显:“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照顾的,哪像你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我没有,你有?”
“我很快就有。”
窦元晨转头看他:“真有?”
“在相看了。”庄南坐起来:“庄家子女的嫁娶左右是在禁军这些人家里选,家世门第相当,平时也都见过,谁和谁是真不对付,谁和谁又有那么点心思,长辈们心里门清,多数时候也会把这些考量进去。父母祖辈的婚事都是这么定下来的,日子过得都挺顺心。”
言十安敏锐的发现了这话里的玄机:“听起来,你有看上的人了。”
另两人立刻抬眼看向庄南,见他并不否认,还脸带笑意,还有什么不懂的。
窦元晨用力拍他肩膀一下:“你小子,可以啊,快说说,哪家的?”
庄南也不瞒着:“你们都见过,贺家嫡支大姑娘。”
贺家?言十安眉头微皱,贺家的地盘在左千牛卫,而千牛卫,是皇帝近身护卫。
皇帝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在宫里也得有人接应帮手,查到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贺将军所领的左千牛卫。
他问:“日子定了吗?”
“哪那么快,才换庚贴,听我娘那意思,定亲最快也得年底了,顺利的话明年成亲。”庄南志得意满的看向他:“你要是再拖拖拉拉,我可就跑你前边去了。”
说到这事,窦元晨也奇怪:“你这亲事到底算怎么回事?未婚妻都来了快一年了,还不成亲?你中举、出贡爹娘都不来,总不能中了进士也不来吧?盯着你的人多,别引出闲言碎语来。”
“这几年爹身体一直不好,去年还大病了一场,之前给我来了信,说等天气好点了就过来,只是多半赶不上殿试出榜了。”想着母亲至今没有任何动静,言十安低头笑了笑:“习惯了。”
曾显推了窦元晨一下:“这天气才有些好转,路上走不快,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还推我,你也没比我多会说话。”窦元晨推回去,但实在是喝得多了些,把自己也推了出去,两个摔成一团。
庄南指着两人哈哈大笑。
言十安也笑了,转头看向门外明月。
这样一个夜晚,有高中贡士的志得意满,有好友相伴的惬意,有姐弟相认的激荡欢喜,还有心有牵挂的酸软甜蜜,长至二十载,今日是他最放松,也拥有最多的一天。
赶在宵禁前把三人送走,言十安回到屋里,在之前的位置坐下环视四周。
那些嚷嚷声,笑闹声仿佛还在耳,热闹的场面仿佛还在眼前,可入眼所见,已经几乎看不到宴饮的痕迹,家里下人实在是太能干了些。
岩一递了茶到公子手边,提醒道:“公子,该歇了。”
喝了口热茶,言十安却起身往外走去。
岩一要跟,被言则拽住了,这个时辰公子还能去哪,去了也没用,万姑姑肯定不让他进去。
红梅居外,言十安看着大开的院门和里边的光亮惊讶极了。
这个时辰不虞早该睡了才对,怎么……
青枝上前来行礼:“公子,姑娘说您来了便请您进去。”
“这么晚了……”
青枝笑了笑:“万姑姑跟何公子在陪着。”
连何宜生都在,那他便也进得了。
言十安大步进屋,带着他自己都意外的迫不及待。
早该睡了的人明显梳洗过了,换下了白日里那身衬得她更显娇气的绿衣裳,头发轻拢在身后,大概是烛光也喜欢她,围绕着她洒下了一层柔软的光晕,让她看着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媚。
“是今天这酒太好还是太不好,你才会喝到现在都没醉。”
只是一开口,就仍是那个俏皮的时不虞。
“我有千杯不倒的酒量。”言十安坐到她对面:“怎么这么晚还未歇下?”
“等你呀!”时不虞托着腮,用平常的话语说着让人心弦猛跳的话:“中贡士是一喜,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这桩喜事,便又突然就姐弟相认了,如此双喜临门的事,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一个人和你分享一下。”
时不虞反手指着自己:“除了我,还有谁能做这个和你分享的人吗?”
言十安垂下视线片刻,笑了:“没有了,只有你。”
时不虞看着他眼里的水光顿时有些慌乱,脸上的俏皮也不见了,连忙摆手道:“我和你开玩笑的,就是知道你今天一定特别高兴,肯定想有个人说说话就在这里等着。”
万霞端着醒酒汤,并不去打破眼下这个局面,听了这话只在心里摇头,傻姑娘,你越这么说,人家只会越感动,何时有人为他考虑得这么细致过。
言十安怕吓着她,暗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笑道:“幸好你等着我,我根本全无睡意。”
看他笑了,时不虞便也放心:“是中了贡士更高兴,还是姐弟相认更高兴?”
“姐弟相认。”言十安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科举这条路努努力即有可能,可亲人,我太少了。不是有血缘就能称之为亲人,目前我唯二想认的亲人只有清欢和计晖。”
“听说李晟过来为难你,计晖来给你解围了?”
“老师怕我吃亏,让人去请的救兵。”言十安和她说起和他们的交锋。
万霞这时才将醒酒汤送上前去。
“多谢阿姑。”
第221章 共吃糕点
进红梅居前,言十安确实足够清醒,可当进了红梅居后,他却觉得自己肯定早就醉了,不然为何敢什么都说。
“清欢说要收我做入幕之宾的时候,我好想告诉她,我是她阿弟。后来怀疑她知道些内情,知道她多半是在自污名声,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她。人要是糊里糊涂的活着,远比清醒的活着要轻松。我曾经想和她说,要不你就糊涂的活着吧,这些事原本就不该由她来背负什么。可是我又很开心。”
言十安看向不虞,眼睛晶亮:“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她和我血脉相连,从她的所作所为看来,她没有背叛她的父亲,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坚持着,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可她一直没放弃,哪怕自污名声,哪怕辛苦的熬着,她也还是记着那个人。我就觉得,真好,我不是一个人。”
时不虞手忙脚乱的把吃的推到他面前,想不让他说这些让人听着就难受的话,可她又知道,这就是他想说的,藏在心里不知多久的话,除了她,他是真无人可说。
“外祖防着我,外祖母恨母亲给娘家带去大难,至今不肯原谅,也不待见我。你看,我只有母亲,母亲明明也只有我,可复仇的份量在她心里远远超过我这个儿子。我见过别的孩子和母亲撒娇耍赖,好不容易见着她的时候,我便也学着他的语气说:娘亲,我好累。可她说:你应该叫我母亲。她说:若这点苦都吃不得,如何还指望你成大事。”
万霞早就把其他人都打发去歇息了,只留了自己在门口守着。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如此做了,以言公子的身份,有些话,外人是听不得的。
见姑娘慌得不知如何安慰,她往阴影处移了一步,这种事,她就不帮手了。
时不虞眼巴巴的拿了一块她吃剩下的红豆糕送到他嘴边:“吃一口,很甜的。”
言十安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好吃。”
“阿姑做的,当然好吃。”时不虞下意识的为阿姑骄傲,听得外边的万霞都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
言十安轻笑:“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这么无条件的维护我?”
“那当然。”时不虞话还没说全下巴就先抬起来了:“要是以后有人说你不是好君主,我肯定帮你骂他。”
可那还是好远好远之后的事啊!言十安心想,他想现在就得到这样的维护。
喝了一口茶,他问:“不想听我说那些事吗?”
“你说那些事的时候不开心。”
言十安眼神亮了亮:“因为我不开心,才不想听?”
“还因为我听着也不开心。”时不虞托着腮,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完全忘了这糕点言十安刚刚才咬了一口。
可言十安记得!他眼睛微瞠,眼神落在她嚼动的嘴上,脑子一片空白。
“言十安,你要放过自己,别总和自己过不去。”
言十安强行将自己的眼神从她的嘴唇上挪开,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比任何人都更知道丽妃的不易,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逼着自己去体谅,偏你如今又过了那个可以任由他人牵着你鼻子走的年纪,于是你总在自己和自己拉扯。我是局外人,所以更能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最聪明的做法,因为你们母子不止有从前的相依为命,还有我们为之努力的将来。有些问题,在成事之前处理好,比成事之后再去处理付出的代价要小。”
时不虞提醒他:“现在,大家为了成事会大事化小,但是到了将来,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
“这些话是不是想说很久了?”
“是。”时不虞应得理直气壮。
言十安笑:“所以之前是刻意去撩拨她?”
“那倒不是。”时不虞捧着脸乱弹:“她先来招惹我的,我又不欠她,又没什么因果关系,不必像你一样处处让着。她打我一下,我肯定要还两下回去,还赚一下。”
言十安笑了,不虞考虑的从来都不止是眼下。
话都说到这了,时不虞索性再多说了几句:“和邹家的关系,也要早早处理好。若成事,邹家是最大的功臣,这无可争议,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你母亲来说,为先皇复仇是最重要的,哪怕是你都要往后排,娘家更是顾不上。可之后,若大仇报了,你也成事了,那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对娘家的愧疚。她什么性子你最清楚,若她又把这事看得如复仇一样重,什么都想给邹家,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邹家都未必是好事。”
“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到时你再提醒我。”
“防患于未然,比事情发生了再去补救要好,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没有补救之法了。而且到那时,我可能早就满天下的玩去了,哪还会一直待在京城。”
言十安心下一紧,手也悄悄握成了拳:“一定要走吗?有没有可能……留下?”
“哎呀,等我先去玩一圈,之后肯定回来看你。”时不虞枕在手背上看着他,脸上有些遗憾:“可惜你不能去。”
“如果我能去,你会愿意带上我吗?”
“当然愿意呀!这一年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是最知道我要做什么,并且配合最好的人,如果有你和我一起,他们谁能是我们的对手。”时不虞说得兴起,可一想到言十安那个身份便泄了气,重又伏在手背上哼哼唧唧的道:“那不是你去不了吗?”
他想去的,言十安心道,想跟着她一起去过那听起来就肆意痛快的生活,想陪在她身边看日出日落,想随她一起去探险,可那样的生活离他太远太远了,他只是想一想,便不知道手脚要怎么放才合适。
“如果,只要你在京城留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呢?”
时不虞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这摊子事里我可是主力,我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言十安沉默下来,想要有这个可能,得留不虞二十年。
可是,她那么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是因为她不带他去吗?
“你去不了的。”时不虞干巴巴的道:“我把看到的新鲜东西都画下来给你看,好吃的都让人给你送好不好?有空了我就来看你,三年来看你一回。”
看他不说话,时不虞把标准往下降了降:“两年,我两年来看你一回。”
言十安仍是不说话,贪恋的看着她为自己苦恼的模样。
“不能再少了。”时不虞苦着脸:“我不想每年都有几个月在路上跑,那还不如把你拐跑算了。”
“那就把我拐跑吧。”
时不虞以为他在说笑,正要回一句‘那你跟我走’,可抬眼看清他的神情,她愣住了,言十安是认真在说这话。
那,你从出生起即为之努力的皇位呢?不要了吗?是为了和她出去玩,还是,他内心对那个位置其实很抗拒?
万霞没听到姑娘回话,走出一步看了一眼,立刻快步进屋:“不早了,言公子该回去歇了。”
随后进来的言则上前扶着公子起身。
言十安听得懂阿姑赶客的意思,靠在言则身上,仍是固执的看向靠着阿姑的人:“不虞。”
时不虞看向轻声唤她的人,明明是早就看惯的一张脸,可在烛光下看来却更添了几分温润如玉,对上他的眼神,她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言十安最后却只是笑了笑,摆摆手离开了。
时不虞坐着没动,明明有什么却抓不住的感觉让她有些焦躁,捂着胸口呼吸都急促。
万霞揽着她,当没发现她此时的异样:“姑娘明日有什么安排?”
时不虞被引开了注意,想了想,道:“我去写封信,明日一早你交给言则,让他把这信送到丽妃手里。告诉他,若为他家公子好,这事就不必上禀。”
万霞哪会不知道姑娘想做什么:“若丽妃真在这时候表现出来了对言公子的关心,言公子会不会因此对丽妃更加心软?”
“阿姑。”
“嗯?”
“我们是要离开的,最终留下的,仍是他们母子。我和丽妃再不合都无妨,本也是无关的人,离开了可能一辈子也再见不着。可他们得关系好,只有他们好了,他们一条心,才能少生动荡。”时不虞抱住阿姑的腰,把脸埋进去:“言十安的前二十年已经足够动荡,将来要顺顺遂遂才好。”
万霞轻抚着她的头,差点将自己逼得病发,她家姑娘,怕是快要开窍了。
阳春三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好。
夫人早上只吃了半碗粥便又回了佛堂,可心思杂乱,一篇经文都诵不出来。
兰花轻手轻脚的进来禀报:“夫人,言则过来了。”
言则主动过来的时候不多,但凡主动过来,都是正事。
夫人扶着兰花的手站起身来,走出屋去,见着人便问:“何事?”
言则将一封信举过头顶:“小的替时姑娘跑腿。”
夫人心下来气,冷笑道:“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言则低眉顺眼,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兰花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臂,过去接过信递到夫人手里。
“我倒要看看她能说什么。”夫人从未封口的信封中拿出一张纸来,上边只有寥寥几句。
‘夫人可知,这世间只有您能真正伤到他,您如何舍得让他如此盼而不得。失望积攒得多了,便不会在意了。’
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几行字,让夫人愣在那里。
不是谴责,也不如以往那般字字气人,却让她觉得好像有个长辈站在面前对着她失望的摇头。
连一个外人都如此感慨,真是她做错了吗?可她若做了慈母,如何养出一个心性坚毅的孩儿来!
兰花姑姑眼神一瞥看完那几行字,代夫人问:“时姑娘可还有话转达?”
言则摇头:“万姑姑把信给小的,只说若为公子好,便不必上禀。”
“你便真不曾上禀?”
“是,时姑娘不会害公子。”
兰花忙看向夫人,担心这话会触怒她,可没想到夫人却神情怔忡,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的书房里,言十安一如往常般查看各方送来的消息,期盼着能有点什么大事,好借此去找不虞,可惜,今日的事都不甚要紧。
岩一听着外边脚步声,看了一眼,忙禀报:“公子,兰花姑姑来了。”
言十安动作一顿,边看边吩咐道:“人到了请进来。”
“是。”
兰花姑姑一脸喜色的进来:“夫人得知公子出贡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昨日公子家中宾客众多,奴等不好前来,这才拖至今日。”
将提着的食盒奉上,兰花继续道:“这是夫人亲手做的状元糕,预祝公子殿试顺利。”
言十安打开食盒,看着大小不一的糕点,无从想象她竟会为自己进灶房。
他拿起一块送入嘴中,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不差,想来就和不虞一样,馅料是他人调的,做的人无论做出什么样子来,味道都差不了。
吃完一个,他轻声道:“劳烦兰花姑姑代我向母亲道声谢,很好吃。”
兰花欢喜不已,忙应下,续又道:“夫人还让奴去向时姑娘道声谢,昨日多得有她操持,才让公子面子里子皆不失。”
言十安最乐意看他人夸奖不虞,尤其这个人还是母亲,那更是欢喜,不过昨日他在红梅居实在是有些失态,这会仍未攒足勇气过去,吩咐言则陪同。
一路上言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多说一句。
兰花姑姑被他的表情逗笑:“言管事这神情像极了一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
“欺上瞒下,我今日实在是心虚得很。”
“为主子好,这点心虚也值得。”兰花轻叹:“何止我没想到,就是夫人都万万没想到时姑娘会这么做。时姑娘的心胸,实在非一般人能及。”
“不论夫人是如何看时姑娘,言宅上下无人不信服她。”言则举目四顾:“姑姑以前也来过,可有发觉和以前有何不同?”
第223章 意外礼物
兰花姑姑跟着四顾,稍一思量,道:“以前更板正些,哪哪都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如今没那么板正了,看起来像是大富之家该有的气象,而且,添了人味儿。”
“还是姑姑会说,正是添了人味儿,行走行间,都觉得心里舒畅了。”
红梅居在望,兰花姑姑笑道:“我跟了夫人几十年,但我会站公子这边,谁能说我卖主求荣?因为我深知只有公子好了,将来夫人才能好。所以你也不必心虚,以后多听时姑娘的不会错。”
言则轻声嗯了一声,他心里有一杆秤,公子是不上秤的,高高翘起的那一头,站的是时姑娘。
时不虞今日有些恹恹的,听闻兰花姑姑来了才勉强提起了劲头。
“夫人又画画骂我了吗?拿来我瞧瞧。”
兰花真就递了个匣子过去。
长方形的匣子不大,也就装得下一撂小纸条,画是装不下的。
时不虞有些失望,还道夫人长进些了呢!
边在心里腹诽,时不虞边打开匣子,入目一根步摇金光闪闪,这是什么意思?炫耀她有自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