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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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骄傲了一辈子,说不来软话,送姑娘此物,就代表她承下了姑娘此番心意。另外还有一事,夫人让我和姑娘说一声。”兰花姑姑微微倾身:“公子还未行弱冠之礼,此礼不可缺。”
时不虞下意识看向阿姑,这种事她不太懂!
万霞略一沉吟:“该行冠礼,免得将来言公子在需要做什么的时候被人抓住这个把柄,说他没有资格。”
这么大影响?
“那得行冠礼。”时不虞想了想,看向兰花道:“想来齐心先生应该有这个资格。”
兰花姑姑笑了:“夫人也觉得,这世间有资格给公子行冠礼的人不多,如今京城之中,只得一个齐心先生有这资格。”
“这事可放在殿试之后。”时不虞立时想了很远:“想想,将来史书上记载,计安中进士时还未行冠礼,多厉害。”
兰花姑姑听笑了,为公子,也为夫人。
这位时姑娘无论何时都全心为公子做打算,所以才会为公子抱不平和夫人过不去,但也会提醒夫人此时不可缺席。这才是真正为公子好的人,便是将来相处,有一个能制得住夫人的人,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世间,能制得住夫人的人真不多。
兰花起身行礼:“奴谢过姑娘。”
时不虞也不问她谢的是哪一桩,坦然受了这礼,道:“有机会的时候劝劝你家夫人,不能再拿对付孩子那一套来对待言十安了。他已是贡士,很快就要成进士,已经是一个能撑起家门的顶梁柱,怎可能还如小时候一般对她言听计从。让她养好身体,等着过好日子吧!”
兰花笑着应下,告退离开。
时不虞趴在桌子上,拿着步摇左左右右的看:“阿姑,你说她是真的知道了吗?”
“姑娘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至于其他的,是他人的事。”万霞多看了那步摇一眼,并不是多特别的样式,那就只能是赋予其上的意义不一般了,丽妃不会拿件寻常物来。
冠礼既成人礼,是大事。
时不虞让人去把今日不知在忙活什么事,至今未见着的言十安请过来,和他说起此事。
言十安因昨晚的事有些赧然,这时才光明正大的看向她:“兰花姑姑过来是为了说这事?”
“夫人送了我这个。”时不虞把匣子打开给他看:“能收吗?”
言十安和母亲相处不多,不知这步摇有何特殊意义,但是她送的,就已是非凡。
“当然能收。”
时不虞便收了下来,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阿姑说男子的冠礼和女子的及笄礼一样重要,我想了想我的及笄礼。”时不虞笑:“白胡子提前一年就开始算了又算,终于让他找着一个既合我的命数八字,又命里带福的婆婆做我及笄礼的正宾。我不会算,你的命等闲人也算不得,就定了齐心先生吧。”
言十安觉得没有比老师更合适的人了,点头应好。
“时间肯定得定在殿试出榜后了。”
“出榜后就办。我的‘父母’该到京城来了,他们不敢受我的礼。”言十安道:“不能再久拖,中举时不在,出贡时不在,就算中进士不在,之后也有另一件事他们非在不可。”
“什么?”
“我们的婚事。”看她眼睛骤然大睁,言十安垂下视线,一颗心缓缓的往下沉,不虞从始至终心思都不在这里。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定亲这么久,你都双榜进士了,没有再拖的理由。”时不虞问他:“你‘爹娘’一来,这事就要提上议程了,怎么办?”
“准备也需要时间。”
时不虞心头一亮,对呀!等他安排的‘爹娘’来了都已经四月,边境该有动静了。准备的时间拖久一些,日子定到年底去,这期间,言十安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该奔大业去了,到时谁还顾得上他们的婚事。
时不虞点点头,把这让她有点耳热热心跳跳的事扔到角落里,和言十安商量起赞者和有司的人选来。
有司需要三个人,曾显、窦元晨、庄南正好三人。
难定的是这个赞者,最有资格的当然非清欢莫属,可又不能是她。
“她肯定也想做,但不能是她,万一有人起疑,于你也不是好事。”时不虞决定把这个人选先放放:“你先把心思放在殿试上,这个事不急。”
言十安点点头,该说的说完了,他舍不得走,便说起另一桩事。
“昨日那人剪了舌头,挑断手筋脚筋扔到相国府门前。章府报了官,李晟的人抬去了牢里。”
“手段是好手段,可惜已经晚了。”时不虞笑:“你早先的布置已经让满城皆知那是章素素的人,再加上后边还有清欢推波助澜,他现在再怎么做也挽不回名声。这事不必管了,防备着章相国就行。朱凌那有动静吗?”
“没有动静,放心。跑不了。”
时不虞看着挂着的那一页页宣纸,快了。
长长的科举路,能走到殿试的人都非等闲。
言十安谨慎惯了,更不会小看任何人,和秋闱、春闱那时一样,所有事都交给不虞管了去,他多半时间在老师跟前受教。
时不虞则让阿姑给清欢去了信,做不了这个赞者,便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在她看来,能参与进言十安弱冠之礼这件事里的人,必须是绝对的自己人,不然岂不是恶心了言十安。
清欢倒是真给了个人选:表妹骆氏。
时不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再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虽然是假的,但现在他们的身份就是表哥表妹,表妹当然可以做赞者!至于之后身份揭穿……谁敢多言。
行,人选就这么定了,时不虞愉快的开始定观礼的人选。
到殿试这日,时不虞当然也是要送的,有些话不适合在外边说,她早早就去了主院,在言则搬来的圆几上坐下,看着岩一给他拾掇,一边叮嘱。
“朱凌被抓多久,就多久没有抓人进宫了,这段时日也不见宫中有尸身送出来,即便那些可怜人都还活着,对皇帝来说也难免失了新鲜感。他本就对你起过念头,今日见到你很可能会再起邪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露了馅被他疑上。”
言十安从铜镜里看着她,他走过的这些年,向来是什么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就扛下什么事,没有人替他想过是不是扛不住,连他自己都不曾。哪怕是这件恶心事,哪怕他没做好心理准备,到时他也能应对。
可是,怎会一样呢?
有个人替他想到了,于是来殷殷嘱咐,带着安抚之意,只是想想心里就是暖的。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许多事,都不是必须他一个人硬扛的,于是他问:“若他眼神奇怪,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疑惑?”
“你如今还不是臣子,是没有资格面见君颜的,就当感觉不到吧。”时不虞摸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只是想一想她就觉得难受了,难为言十安还得承受那些:“按惯例,他只会露露面,不会一直在那里,你不要因此乱了心绪,影响了考试。”
言十安起身,转过身来面向不虞:“别担心,我视他为无物,影响不到我。”
时不虞随之起身,笑道:“你的定性忍性都超过许多人,他人紧张的时候你能不紧张,就已经甩下他人一大截了。”
这时天边都还未有微光,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的人脸上带着困意,未挽发,未更衣,可脑子一如既往的清醒。
言十安看着她轻声道:“这次,皇陵是该冒烟还是着火?”
时不虞认真想了想:“冒烟就够了,你要真拿个状元回来,我怕皇陵震塌了。”
言十安忍笑,应下来:“好,那我不拿状元,再拿个第四也够用了。”
“够了够了,皇室子弟中进士,古往今来你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笑出声来。秋闱时说这样的话,那是吹牛,春闱时说,那也有可能砸到脚,可现在进士已是十拿九稳,便可以骄傲且大声的说:皇室真要出个进士了!
这次,时不虞只将人送到门口。
看着仍是穿着他外祖母送的那身衣裳,时不虞不知为何就难受极了,天底下,身份能比他贵重的人少之又少,可普通人也比他拥有得更多。
想也不想的,时不虞跨过门槛往前追了几步:“言十安。”
正准备上马的言十安转过身来。
时不虞想了想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旗开得胜。”
言十安笑了,深深的看她一眼后翻身上马,去奔赴属于他的战场。
可即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那道如影随形的眼神覆在身上的时候,仍是让他几度停下笔,拼命去想不虞的脸才隐忍下来。
就连其他监考官也都察觉到了皇上的眼神时常落在言十安身上,他们不解其意,便也对他有了更多关注,饶是言十安惯来承受种种压力,这一日殿试完,仍让他觉出了累,回到家沉沉睡了一觉才缓过来。
等待出榜的时间里,民间又开了盘口,时不虞让阿姑悄悄去下注,赌言十安能得二甲传胪。
“赔率不高?”时不虞不解:“为何?”
万霞忍不住笑:“举人第四,贡士第四,大家都在猜言公子有没有可能进士还第四。”
“看来大家对十安公子期望很高嘛!”
“何止,我听着那言语间亲近得像是看自家孩儿。”
时不虞托着腮笑了,这就是她要打造的局面。言十安是在京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看着他中举,看着他出贡,看着他名声远扬,这就会滋生出一种,这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儿的感觉,对他的亲近也就油然而生。
说得近一些,皇帝想做什么不那么容易。
说得远一些……
时不虞垂下视线,当将来他坐到那个位置上,大家也会自然而然的拥护他,政令推行也会更容易。
和白胡子在外边胡玩的那些年月,她见过白胡子随手做下的种种部署,有许多眼下都是看不到好处的,可却能为子孙计。
白胡子说,长远才是将来。
所以,她的每一步都着眼将来。
殿试后前十本该有小传胪,却不知缘何取消了,出榜那日,参试的所有人前往宫中等待金殿传胪。
时不虞早早就等在贴榜的地方。
人潮汹涌,比之秋闱和春闱更甚。窦元晨、庄南和曾显将她护在中间,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们非常防备。
可无论其他人说得多热闹,戴着帷帽的人始终安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三人对望一眼,外人可能会以为她在紧张,可他们离着近,看得出来她的放松,她并不紧张,来此好像真就只为等一个结果。
随着日头渐高,金榜在众人的注目下高高挂起。
之前纹丝不动的人握着仆妇的手冲到了最前边,她从来都是从前往后看,不过眼神稍移,就看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第三名,竟然是第三名!
时不虞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像是要瞪出一个窟窿来!她想,下注亏掉的钱,非得让言十安还回来不可!
“探花!探花!十安兄是探花!”窦元晨高兴疯了,抓着庄南大喊,然后又去摇曾显的肩膀:“你再看看,快,再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庄南不甘的喊:“你怎不让我看,我是武将,但我识字!”
“你走开,你认得几个字,我不信你。”
曾显不理那两人的打闹,看着那个名字笑了,可笑着笑着,心中又难免酸涩,这里,本也该有他一席之地才是。如今十安兄已是金榜题名,而他,前途未卜。
可他真心为十安兄高兴,探花郎,以十安之才华,实至名归。
“你们说,若我自荐去给十安兄做个师爷,他会不会要我?”
窦元晨和庄南皆是一愣,不知如何应这话,他们比寻常人更清楚,曾家子弟的将来,难了。
“曾公子不必灰心。”时不虞回过头来,白幔晃动:“一时之事罢了,将来自有曾公子施展才华的时候。”
曾显怔了怔,回过神情行礼道谢:“在下失礼了。”
“学识一道上,能让表哥服气的人不多,曾公子却是他常提及之人,且那时你们来往还不多,并非因着是朋友才如此,可见曾公子有多优秀。如今不过是形势如此,可形势是会变的,谁又知道,明年是不是就变了?”
满场喧嚣中,这道声音并不突出,甚至还得竖起耳朵方能听得真切,可短短几句话,却如此入耳。
曾显深深一揖,心中那些不可示于人的失落悉数散去。正如骆姑娘所说,不是他才华差于他人,只是形势如此罢了,这不是他的错,也就不必自责。
时不虞却只是不想他多想,此时她的心思也不在这。
按惯例,前三名在金殿传胪之后要来金榜处看榜,时不虞也不着急离开,按捺下满心的欢喜静静等着。
她是真的为言十安开心。
身份来自于父母的赋予,父母荣光难免照拂。可这个进士,是他凭一人之力所得。其他事上,他人可以说帮了多少忙,唯有这一件事,谁也不能贪去半分功劳。
没有人能帮他看半卷书,也没有人能帮他殿试时答卷。
这个探花郎,只属于他。
只属于计安,古往今来,皇室中第一人。
锣鼓喧天,时不虞看着三人高居马上缓缓行来。
第一名的状元郎看起来三十出头,留着小胡子。二名的榜眼看起来年纪比状元稍长,可若没有探花做对比,他们都算是年轻。
正因为探花过于年轻,过于俊俏,哪怕他不打算出风头,也被京城所有人捧了起来,‘十安公子’之名不绝于耳。
可十安公子眼里,只得一人。
看着撩起白幔朝自己笑弯了眉眼的人,言十安也笑了,上殿时的警惕,知晓排名时的恍惚,在看到她时都落到了实处。
直至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竟真是探花郎了!
这一刻,最大的荣光本该属于状元郎,可百姓不管这么多,眼里只有他们看着成长的探花郎。顺着他的眼光看到时不虞,顿时哄笑声起。
两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推搡着送到距离最近的地方,伸手即得。
时不虞矜持得很,心想,别说是假的了,就是真的,表妹也是害羞的人,怎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表哥怎么样。
可当言十安真向她伸出手,她想也不想就将手递了过去。
言十安握紧了,当着众人的面似假还真的道:“十安能有今日,多得表妹百般为我着想。有表妹在,正如我名,我心甚安。”
时不虞对上他的视线,到了嘴边的面子话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可她又知道,如此情景之下,她该给出反应。
最终,她没有挣脱言十安握紧的手,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起哄声中,万霞将白幔放下,将一切隔绝。
没得到回应,言十安眼神黯淡了些许,但他怎能把火引到不虞身上去,借机把注意力引到状元和榜眼身上,连带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两人,总算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之后便该是游街了,时间短不了。
目送三人在锣鼓喧天中离开,时不虞收了收那不好意思的劲,朝窦元晨几人福身:“接下来几天他怕是都有得忙,顾不上亲朋好友,诸位见谅。”
几人都明白,只是心里难免失落。
“表哥该行冠礼了。”时不虞笑着看向他们:“有司三人没人比你们更有资格,不知诸位可有空闲?”
“有有有有有有。”窦元晨稍一愣,立刻欢喜的满口应下:“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十安兄还未行冠礼了,正好,我们三个人你看能放哪里就放哪里。你们快说,是不是这样!”
另两人反应过来忙应是,之前那点失落早不见踪影。
“我代表哥先行谢过。”时不虞屈膝一礼:“表哥这一路走得不易,他的冠礼想来定是希望你们都在。”
如此被看重,被需要,三人皆是觉得自己的人生都重了几分,满口应下此事。
窦元晨更是道:“他从没在其他事上开口让我帮过什么忙,这事只要是他用得上的,我定会助他办得圆圆满满。”
“我也是。”另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表哥正是因为信任你们,才会不和你们商量便定下有司三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朋友,为全无背景的言十安便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真心实意。而言十安,也回报了他眼下能回报的所有。
时不虞看着他们:“无论之后如何,希望你们都如现在一般信任他。”
三人齐齐回礼。
归第,需先得送状元归第,之后榜眼归第,最后才是探花归第。
时不虞带着言家所有家仆在门口等着,门外还等着许多过来看热闹沾喜气的人,半大的孩子尤其多。
锣鼓声渐近,骑着高头大马的言十安缓缓走近。
言则立刻上前点燃鞭炮,兴奋得无以言表,领着所有人向公子道喜。
言十安翻身下马,隔着鞭炮扬起的烟雾和不虞相望,都笑了。
这样,算是皇陵冒烟还是着火?
时不虞让言则将备下的红包一一分到乐手手中,客客气气的道辛苦。
乐手掂着沉甸甸的红包皆是欢喜不已,十安公子不愧是出了名的有钱人,这红包可比前两家给的厚实多了。
于是走的时候,一个个都喜气盈盈的再次恭贺了一回。
言十安则被孩子们围住了,应大家要求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大孩子小孩子一个没落下,换回来一箩筐的恭喜。
进了家门,言十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肩都稍稍塌下去了些。
“探花郎辛苦了。”时不虞笑眯眯的看着他:“都怪这张脸过于俊俏了些,不然就该点你为状元了。”
言十安失笑:“吃了长得好看的亏?”
“若你在二甲三甲,那我不会这么想,可你进了前三。”时不虞往里走,边道:“我查了查状元和榜眼,都是稳打稳扎上来的,虽然一路也算顺利,却并非如你一般去年中举,今年就敢参加会试。两人都是选择再努力三年后才下场,算不上天赋卓绝之辈,论水平你并不弱于他们。可惜历来探花就是最好看的那个,没办法,只能是你了。”
言十安忍俊不禁,不管事实是不是真是如此,他都认定一定就是如此了。
言则看着说笑的两位主子,悄悄挥手让下人散了各自去忙,他也只是远远缀在身后,生怕打扰了两人。
时不虞问:“按惯例,一甲是当即授官,你应该是翰林院编修?”
言十安点头应是。
时不虞眉头微皱:“这个位置……我担心皇帝会点你到身边听用,起草诰敕那些本就是你们的事务,明正言顺。”
“如果他敢点我,我就敢去。”言十安看着她:“不用担心,那点恶心我忍得住,他总不敢对一个七品官员下手,若他真敢……”
言十安笑了:“那他就是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给我们。”
“我敢让你以身犯险,是因为我做下了层层部署,确定你不会真的有危险才敢让你去,而不是真让你落入险境,只为得一个扳倒他的机会,那是我这个谋士的失职。”
时不虞想了想皇帝行事,上台阶时下意识的搀住了言十安递来的手臂。
“短时间内皇帝应该会试探,试图许以高官厚禄来达成目的,你就当听不懂看不懂,根本不接这个话头就是,若他逼得紧了,就请病休。我把那些护身的东西再拿给你,真要遇着危险了,自保为上,要了他狗命也没关系,了不起就明着造反了。”
言十安的头就没有摆正过,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为自己的安全百般谋算。
时不虞还在说:“到时再和清欢、丽妃交待好,她们在宫里都有自己的人,算是再给你加一道安全防护。”
“到不了那个地步,他再昏庸,也不敢把臣子绑到床上去,那就不止是我要造反了,是满朝文武都要反了。”
“按理来说是如此,可我得为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准备,用不上最好,但是不能需要用的时候全无应对之法。”时不虞摇摇头,想要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让局面乱起来,到时皇帝就不是有这个打算,而是想着怎么杀了他了。
“先不说这个了,大喜的日子,说起那人都晦气。”时不虞‘呸’了两声去晦,那嫌弃的模样逗得言十安满眼都是笑。
“闻喜宴定了吗?”
所谓闻喜宴,即新科进士们一起举办一场盛大的饭局以示庆贺。
言十安点头:“定了,之前状元已经有过交待,约在未时正。”
“这钱得由大家一起出,你别一个人出了,状元和榜眼该对你有意见了。”
言十安抬起手臂看着这身探花服笑道:“游街时大家对我太过热情,他们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这可没办法,你这是人心所向,谁让他们不是在京城中人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呢?”时不虞那笑怎么看怎么得意,就好像被大家喜欢的人是她似的。
言十安看在眼里,忍不住的想得更多了。不虞对他下意识的维护,总让他有一种不虞心里有他,只是她不自知的感觉。
“你赶紧换下衣裳去拜谢师恩。教出来一个探花郎,齐心先生不知得多欢喜,反正也快中午了,你就在那里陪他和师母用饭,叫上沉棋先生一起,让他们高兴高兴,之后从那里直接过去闻喜宴。”
完全不知道言十安在想什么,时不虞仍在为他周全种种:“岩一虽然机灵,但年纪小,遇事可能应付不来,你带上言德。这种场合其实就是你们走入官场前的一场检验,不知多少人盯着,就等着看谁闹出笑话来。谁不堪大用,谁值得拉拢栽培,一场闻喜宴就能看出许多东西来。”
稍一停顿,时不虞继续道:“这也正是你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看谁喝昏了头提醒一二,能打圆场的时候打个圆场。等你身份暴露,大家再回想这一场闻喜宴,你的所作所为会放大无数倍,到那时,不用你去说自己有多好,也不用你身边的人说,他们心里自有分辨。”
言十安郑重点头,施恩他擅长,可他不会这么思路清晰的去做一件将来对自己有利的事。
在遇到不虞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将来的人。
“我平时常在浮生集,今日可否在浮生集请所有人畅饮?”
时不虞稍一想,摇头:“弊大于利,暂时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落人口舌。但是这事浮生集的东家可以做,回头我让他打着为你庆祝的名头给人送酒水。”
“这事倒不是为了对他们施恩。”言十安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在浮生集里,我只需去想怎么写诗写词,反倒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算是陪了我这一程。”
“以后有机会的。”时不虞道:“翰林院编修不会太忙,到时你再去浮生集办个雅集就是。那里已经被七阿兄打造成文人聚会的场所,有歌有舞,但是干净清爽,多少官员脱去官服着一身文衫常在那里出入,没人能说什么。”
第227章 两个印信
这些和眼下的事比起来都不重要,时不虞在主院前站定,催促道:“快去换了衣裳过去,再晚点饭都要赶不上了。”
老师肯定在等他,言十安心道,别说吃饭了,就是要吃点平日里吃不到的,老师都会想着法的给他弄来。
可这样的大喜日子却无法在家中庆贺,他不甘的又为自己谋了点好处:“闻喜宴要是结束得早,我提前派人回来告诉你,等我一起用晚饭?”
“晚些回也没事,这么大的喜事怎么都得在家里庆贺一番。”时不虞何止是应下,还把好处给足了:“我让婆婆和阿姑做一大桌子好菜,你别吃得太饱回来。”
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庆贺,这就是言十安这一天里最大的动力。
而接下来的日子,他何止是无法在家,都快不着家了。
次日,一众进士便得进宫谢恩。言十安又感受到了那道粘在身上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好在他们很快便离开去往国子监谒先师孔子庙,然后易冠服。
再之后还有雁塔题名、瞻佛牙、赏春花、打马球等一系列活动,言十安连着三天早出晚归,之后便以行冠礼为由婉拒了其他邀请。
终于能在家待着,言十安早饭都是在红梅居吃的。
“给你这个。”时不虞将一个盒子递给他:“之前兰花姑姑过来了,托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夫人送你的贺礼。知道你这几天忙,她也说了不着急,我便没拿给你。”
言十安看着这个不大的小盒子,神情莫名:“她突然做起了慈母,我颇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没关系,适应适应就好了。”
这话奇奇怪怪,却又好像挺在理。
言十安笑着看她一眼,把盒子打开。
“是枚印章。”
时不虞本来在偷看,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倾身光明正大的往盒子里看了,这印章模样……有点眼熟。
稍一想,她‘噔噔噔’起身去到书房,又‘噔噔噔’跑回来,拿出白胡子送来的那枚印章给他看。
“像不像?”
两个印章放到一起,除了新旧的区别,形状大小都一样。
时不虞想到什么,又‘噔噔噔’一阵跑,拿了印泥和纸过来往言十安面前送,用行动催促他快试试。
言十安哪舍得让她失望,沾满印泥用力按下,‘十安’两个字清晰可见。
时不虞拿旧的印章在‘十安’旁边按下,是‘长风’。
两个名字的字体一模一样。
“‘长风’是国师为他行冠礼后取的字。”言十安抬起头来:“他应该是个挺好的人,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对他这般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