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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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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挨我。”齐夫人态度一变,怒瞪着他:“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我,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是不是不信任我?”
“哪能是不信任你,是怕你担心。”齐心为自己喊冤:“你不还说我怎么半夜不睡,我那哪是不睡,是惊醒了再睡不着了。你要知道这事都不是惊醒,是都别睡了。”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不听!”齐夫人拉着计安往里走:“十安你来好好和我说道说道这事,你老师嘴里没半句真话听。”
“是,师母。”
沉棋走到阿兄身边悄悄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阿嫂。”
“她是真疼十安。”正因为心疼,才在看到十安的反应后就决定了要以这种态度继续和他相处。
齐心叹了口气,慢步跟了上去。
夫人聪慧,但也性情柔软。
行冠礼时十安让她坐在母亲的位置上,她就知道十安是真将她当成母亲看待的,那她就会对得起十安这份心意。
进了屋,挥退下人,并让得力之人守住,几人才安心说话。
齐夫人率先问:“你的身份有玄机,那你的未婚妻当也不简单?不是真表妹吧?”
“不是,她是来助我的。”
“一般人家的姑娘没她那么从容,她的出身想来不一般。”齐夫人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师母没有在打听什么,那姑娘看起来和普通的闺阁千金很不一样,一般人家的姑娘没有她那种能顶门立户的气度。你说在家里,是不是看着她点兵点将的就觉得安心?”
“是,她不但能点兵点将,还能帮我拿主意。”计安看向两位师长,本想说出她是国师徒儿这个身份,可转念一想,他说出的却是:“她是时家女。”
沉棋一愣:“时家?忠勇侯时家?”
“没错,她就是时家当年那个灾星。”
沉棋立刻想到了:“时家被劫,是你们做的?”
“嗯。”
“那忠勇侯……”
“还没确定。”
“好,好!”沉棋哈哈一笑:“气运这个东西玄得很,但是那位,显然是没有了。”
齐心却想到了别的:“她敢涉入这潭浑水,想来后边有人。”
计安笑了,应是,仍是没说国师之名。
无关信不信任,他想让不虞只是不虞,而不是谁的弟子。
事到如今不可否认有国师的功劳,可也不止是国师的功劳,是不虞日日辛苦谋划,才有今日如此局面。
她先是时不虞,之后才是谁的弟子。
齐心也不多问,他不必站队,谁都会将他归到计安一方,那自然是计安这一方底气越雄厚越好。
“我瞧着她厉害得很。”齐夫人是女眷,想的也是女眷那点事:“当时传出她被章家那个女儿气晕了,实则也是她的招数是不是?”
计安笑着应是:“包括我今日站到金銮殿上,也是她的计划。”
外边的事齐夫人不懂,但是引到那上头,她就不再吱声,端起茶盏喝茶,思绪万千。
她是真没想到,十安有个这么复杂的身份。
她也并非不知道伴随这个身份而来的是什么,可孩子已经在如此努力的维护他们,还要他如何?
儿子本就不在京城,前不久女婿外放,把女儿和外孙子也都一并带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再看今日他为老爷洗脱,做到这个地步,这真是个好孩子,已经不会有谁再比他做得更好了。
师母师母,总也占了个母字,得对得起他。

第307章 清清白白
齐夫人能把齐心这么个大儒拿捏得死死的,自然知道她在这里几个大男人不好说事。
稍说了说话她就道:“留下来用饭?师母做你爱吃的菜。”
齐心想拦,学生身份已经不同,哪还能如以前一般随意,可他却听到学生已经应了下来。
“虽然知道会让师母受累,但我还是想应下,过了今日,恐怕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到了。”
“不累不累,做几个菜累什么,师母这就去。”齐夫人转而又对沉棋道:“阿弟也留下来用饭。”
“便是阿嫂不说,我也是要赖下来的。”
齐夫人笑笑,扶着婆子的手起身离开,并将屋里其他人都带了出去,又让管家去院子里守着。
计安收回视线,和老师笑道:“师母让我知道了贤内助是什么样的。”
“你知道没用,得你身边那个人知道。”齐心自得之余忍不住又问:“时家那姑娘真不是你的未婚妻?和你同处一屋檐下,她不担心自己名声受损?”
“我希望她是,可暂时来说,她还不是。”
“那姑娘受教于何人?我瞧她行事实在是果断利落得很。”沉棋想起见过的那两面,尤其是他撞柱那日她的表现,让他极为印象深刻:“得是心里有底气,有把握,最坏的后果也担得起才敢做决定。那日她表现不俗,可见底子不虚。”
“她确实受名师教导长大,具体是谁,您将来便知。”
沉棋也就不追问,转而道:“你和阿嫂说‘过了今日会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她的菜’,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计安心下生出一种‘身边全是聪明人’的感慨来,只稍微露了个音就被听出来了。
“应该会有段时间不能登门。”
齐心抬眸:“是不能,还是来不了?”
“来不了。”
“可安全?”齐心又问。
“不能保证一定安全。”计安看向老师:“但是已经做足准备。”
“之后的事都已做足准备,可见身份曝光是有意为之。”
“是。”
齐心叹了口气:“外忧未平,你当知大佑不能再有内患,伤国伤民。”
“老师教我的我都记得,您曾问过学生无数次是不是行的正道,现在我也依旧能回答您:是。”计安看向门口斜斜射进来的夕阳:“我是要争皇位,但一定不伤国,也不伤民。”
因为有个人,比所有人都更不愿意大起干戈,用鲜血铺路。
沉棋道:“皇室子弟有这个心思不奇怪……”
“不是因为皇室子这个身份。”计安收回视线,难得无礼的打断了长辈的话:“弑兄夺位,得位不正,当诛之。”
齐心之前已听他说过此事,可此时听着心仍往下沉。
而沉棋已经惊得站了起来。
竟是,竟是如此?!
先皇身体强健,当年却被一个小小的风寒要了性命,走得非常突然。
不是没人怀疑过,宫中也严查过,可往前倒数日宫里也没进过生面孔,先皇的身边也不曾有过任何变化,简直全无可疑之处,大家这才释了疑,可若动手的是皇上……
平宗待人宽和,皇上常在他跟前待着,是几个弟弟里和大哥关系最亲厚的,先皇也给了他自由进出皇宫的权限。
若动手的是他……
他有机会。
他平时表现得极是护着平宗,为了平宗和人打架的事都干过。所以最后哪怕皇位落在他头上,也没人怀疑过他。
谁会怀疑他呢?当时他还拒绝过,说要让长公主继位,他全力辅佐!
若是他,若是他……
信息太多,沉棋激动的来来回回的踱步。
齐心则看向自己悉心教导数年的学生:“你自小便知晓此事?”
“是。”
齐心却宁愿他是长大了才知道,在他年纪小那会至少不会太辛苦。可也只有自小就知,并扛着压力长大,他才能长出这样一副时时冷静稳妥的性情。
这时沉棋快步走到计安面前把住他两只手臂,倾身和他确认:“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把握有多大?”
“以前一成都没有,如今,五成。”
五成,竟有五成!
沉棋仰头大笑,激动的原地转了一圈,敢说有五成把握,这事就有八成的希望!
“带上我!”沉棋再次倾身来到他面前把住他的手臂:“我来给你做马前卒,别看我头发白了,我腿脚好得很!”
计安扶着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您是沉棋先生,是南贤北圣里的南贤,是文人的标杆,以后一定有用得上您的时候。”
“以后是多久?”
“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
“好,好,好。”沉棋连连应下,这个时间,他等得起。
齐心问:“这么肯定?”
“若非做好了准备,我今日仍是言十安,是日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他恶心的眼神侵犯却得忍着,是被他逼着吃下药的糕点,不得不先给自己下药逼出一身红斑的翰林院编修言大人。”
两人都震惊了,齐心眉头几乎都要竖立起来:“你是他的臣下!是千万读书人中才能出一个的进士!是多少文人的憧憬!他怎敢,他怎敢如此!他这是在摧毁大佑的根基!”
“我当时失踪,也是被他看上,他使人把我抓走了。”计安继续告知:“若非我们提前做了应对,在考中进士之前我就已经被毁了。”
沉棋立刻想到了:“朱凌被抓这事始终透着玄机,一切都太巧了,是不是你们做的?”
“是。”
如果这事是他们做的,那么……
“尸山曝光,画图像送出京城,后边不断有人告官,都是你?”
“是。”
沉棋突然起身冲着他深深一揖:“请受老夫一拜。”
计安立刻将人托起来:“先生这是做甚。”
“若不是你,我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女儿是如何死的,凶手又是谁!”沉棋此时的眼神如此的明亮:“我宁可清醒的活着,也不想糊涂的死去。就算报不了仇,就算一日日痛苦,可我至少知道仇人是谁,便是失望,便是绝望,便是无计可施,我也明明白白的知道该恨谁。”
沉棋捶了捶胸膛:“老夫一辈子所求不过‘清白’二字,多得你,最后关头也让我清清白白,而不是糊糊涂涂死去。”

计安透过相处多年的老师,懂了沉棋这‘清白’二字。
他的清白,不止是品行端正和廉洁,还包含了对事情真相的了解,没被糊弄,明明白白,就算死,也是个明白鬼。
他们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同样,也希望他自己不曾被辜负。
这样,他才觉得这一辈子清清白白到了岸。
这样的人,执拗,也骄傲到了极点。
他的老师齐心先生,也是这样的人。
如果老师从别处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他却是个缩头缩尾胆小怕事的人,老师才会更痛苦。
因为对老师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一个人生信条就是:行当行之事,做该做之人。
眼下他勉强也算做到了,所以老师心里有许许多多对他的担心,但没有失望。
到吃完晚饭离开,计安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但对将来的安排没有多说半句。
非关信不信任,他若这点城府都没有,如何活到现在。
沉棋识趣的在堂屋前就止了步,给师生俩一点说话的空档。
穿过月亮门,计安扶着老师止了步:“您送到这里就好。”
齐心看着这个千好万好,唯独身份称不得好的学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牢牢记着这句话,遇事别轻易把自己逼到极致,退一步去看,说不定前边就有生路。”
“是,学生谨记。”
“只要用得上我,随时让人来给我送消息。”
计安退后一步深深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心托起他,朝他摆了摆手。
走了几步,计安停下脚步回头,见老师仍留在原地看着他。这次见面他才发现老师瘦了许多,向来弥勒佛一样的老头儿,干巴了。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齐心再次摆摆手,目送他离开视线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回转,背看起来有些佝偻。
这条铺满荆棘的路,难走啊!
但愿,不需要人命去填。
皇帝衣裳凌乱,靠躺在一具赤身裸体的温热身体上,神情间有些癫狂。
“真当朕不知他有何居心?可笑!太可笑!他有什么?齐心?沉棋?清欢?再把他外家算上,清欢的外家也算上,把天下所有读书人全算上,能奈我何?”
皇帝大笑:“当年阿兄正值壮年,身边还有那么多父皇留给他的得力干将,最后又怎么样?不还是死在朕手里!”
贵妃把酒盏送到他手里,伏在他肩头吐气如兰:“他会不会藏了什么后招?”
“他要是走武将路子,朕多少还要费点心思给他。可他偏走的文人路子,秀才造反,三年难成。就算是朕给他机会,他也掀不起什么浪头来。”
皇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手不老实的按着身下的人一顿蹂躏。
贵妃伏到软榻上笑眼看着,待他泄了这一时的劲才又道:“妾记得皇上曾说过,先皇是国师的弟子,他会不会是得了国师的支持?”
“你当朕没想过?”皇帝重重往身后一靠,身下的人忍着剧痛一声不敢吭。
“国师离开京城那会朕才十岁,而今朕都五十了,算算年纪,他如今已有八十出头。”皇帝仰头看向殿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自小到大,朕连他们嘴里的圣君都不曾怕过,独独忌惮国师,从不往他面前凑,他那身本事,确实常人难望其项背。”
“如今您不怕他找上门来?”
“头几年确实也担心过,所以做足了种种准备等着他,他不是没来吗?”皇帝哼笑一声:“以他对皇兄的看重,他若是活着当年一定会来查问个清楚,可他没有。太师是他的大弟子,若真知道什么也不会天天在朝中打瞌睡。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坟头草都能埋人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贵妃心下仍有些不安,再次将特制的鹿茸血酒斟满递到他手里,娇笑道:“皇上您说,太师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在打了多年瞌睡后拿了兵权在手?若是他站到计安殿下那边,不就等于他有了兵权吗?”
皇帝摇晃着红色的液体笑了:“想得倒挺远。”
贵妃低下头去,露出弧度优美的后颈:“妾有些担心。”
皇帝看她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丽妃那些话很是在他心底埋了根刺,让他只要想起就如鲠在喉,他的老二若活着,绝不会比计安逊色!
不,一定比计安更出色!
扔了酒盏,皇帝到底是将这话听进去了,毕竟当年,太师和皇兄关系实在是好。
“吩咐下去,查查太师和计安有没有什么往来。”
“是。”
计安一回家就直接去了红梅居,和不虞说了说在老师家的事,之后两人便为了明日之事商讨到半夜。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内侍便敲开了言宅大门,将朝服送上。
“皇上有旨,今日大朝会,请殿下穿朝服上朝。”
“臣遵旨。”
言则非常懂事的送上厚厚的红封,一开口就是让人听着舒服的好听话,亲自送他离开。
时不虞从内室走出来,看着这朝服的制式,又拿起帽子看了看,语带轻嘲:“小气了点,才给你一个正四品。”
“从七品到从六品,再从从六品到正四品,升迁速度已经是常人难及了,我不嫌官小。”计安笑:“只要他敢给,一品我敢收,四品,我也敢要。”
时不虞也笑了:“也不算意外就是,他要把你打发到前线去送命,又不能让那些人听你的,不会给你多高的官职。今天是场硬仗,别输了。”
“放心,输不了。”计安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肩上扛着越来越多人的性命,也不敢输。”
“这是各人的选择,与你无关。若赌赢了,那就是从龙之功,鸡犬升天。若输了,那就各自承担后果。”时不虞轻哼一声:“世上没有便宜占尽的美事,你只管轻装上阵,竭力去拼,别把他人的责任都扛你身上。”
计安笑了笑,应好。
看了眼漏刻,时不虞催促:“赶紧去换上吧,第一日以皇子的身份上朝,不能晚了。”

大佑建国一百八十余年,在这一日签定割城文书。
也是在这一天,平宗之子,正式以皇子之身上朝。
候朝的九卿房内,关系好的大人们自然而然的站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
章相国官阶最大,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最多,其他人时不时也看一眼他。
能进这屋里的谁也不傻,计安不现身也就罢了,如今站到人前,要说对大位没一点野心谁信呢?
而章相国做为贵妃的娘家人,板上钉钉的四皇子党,大家都在等他的态度。
微合双眼的章相国睁开眼睛,眼神一扫,轻笑了笑:“四皇子实在辛苦,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数位先生在等着他。四书五经要学,兵书要看,马术箭术也不能落后,皇上还会另外布置一些功课,一天到晚没有歇息的时候。不过若让他去参加科举,恐怕秀才都考不上。”
“也是。”有人笑着附和:“他若占去一个名额,读书人不就又少一个名额吗?”
“没错。”
“正是。”
“……”
另一边,兵部和户部这一年多来因战事常要商讨,虽然吵架的时候更多了,却像是吵出了感情,两部的关系比之前近了不少,此时两位尚书便站到了一起。
户部钱尚书轻声道:“外患未平,内忧又起,真是多事之秋。”
郑隆眉头皱着,嗯了一声当是回应,没有说话。
钱尚书看向他:“想到什么了?”
“想他在此时自曝身份,促成眼下这个局面的目的是什么。”
郑隆的眼神落在老神在在的邹维身上,昨日计安的身份曝光后大张旗鼓去见了齐心,不论齐心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功夫是做足了。
而他主动去见的也只有齐心,并未登外祖家的门,可见是不需要。
而主动登了言家门的,只得平日来往那几个好友。
这几家不说完全站到了计安那边,显然也不打算和他撕破脸。
而据他得到的消息,在计安还未回家时,除了清欢,还有一个老人去过言家。
不算计安那对假父母,整个言家能称得上主子的只有他的未婚妻骆氏。他们在那个时间上门是去见谁的,不言而喻。
那位老人的身份是谁还没查到,马车没有家徽,又是生脸,除非他再次露面,不然怕是难以查探出来。
可他此时并不关心这人是谁,他更好奇那位骆姑娘到底是谁,在这件事里,她又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把计安这些年在京城的动静翻个底朝天,前面几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在这个姑娘出现后他迈的步子才明显大起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位骆姑娘给了他底气。
看向门口进来的人,郑隆只觉得眼前一亮,屋里昏暗的烛光好像都亮堂许多。
十安公子才貌双全的名声他听闻过,昨日也见过他的风采。可此时他穿一身皇子朝服,看品阶只得四品,衬得他更加面如冠玉,却丝毫不显柔弱。
他气度从容,且沉稳。
往那里一站,就稳稳当当,仿佛树一样扎了根,能经得起风雨。
郑隆自认见过不少人,可在这个年纪能给他这种感觉的,这还是头一个。
平宗之子啊!
心下感慨万千的不止郑尚书,看到他的人心下都各有思量。
计安在门口站定,朝屋里所有人行了一个晚辈礼。以一个后生的身份,不卑不亢,也不谄媚讨好。
第一日上朝,他说自己是后生,也说得过去。
有人端着,心中冷笑,比如章相国。
有人回礼,心中观望。
有人可惜,如郑尚书。平宗若活着就好了,这样一个皇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前路可期。
计安礼毕后去到邹大人身边唤了一声:“外祖父。”
邹维看着他点点头,将人拉到身边,低声提点他等下上朝要注意的种种。
身份没有揭穿的时候暗中为他做这做那,如今身份揭穿了,那就明明白白的做,反正也是避不了嫌的。
“有闲了回家去看看你外祖母,她都还不曾真正见过你。”
“是。”
三声长鞭响,众臣上朝。
计安虽是四品,却是皇子,仍是站在了队例前端,站在他身边的正是章相国。
他本想和人打个招呼,却见人正眼都不给他一个,他也就省了,跟着内侍进殿。
皇帝一身威严走至龙椅坐下。
一套礼仪流程下来,计安让人挑不出半点出错的地方。
皇帝由上而下的看着他,心里越加兴奋!
好戏要开场了!
“宣,丹巴国使者觐见。”
那钦大步进殿,兵不血刃的拿下五城,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意气风发。
那姿态,刺激得大佑朝臣气血直往上涌,尤其是主战派,上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钦,见过皇帝陛下。”
“免礼。”有计安在旁边衬着,皇帝看他都觉得顺眼了。
那钦挺起腰,往四周一看,道:“敢问皇帝陛下,清欢公主为何不在朝中?”
“那大人说笑了,女人怎能站在大殿之上。”
“是我的错,以为大佑也和我丹巴国一样,女人可在朝为官。”那钦拱了拱手:“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宣清欢来见,既是和亲的公主,我等总要当面见了人,之后才能确定和亲的是真公主。”
满朝俱静,纷纷看向皇上。
当时皇上同意和亲,给出的理由就是可让人代为和亲,可眼下丹巴国显然防着这一点了。
皇帝也没想到那钦提出这个要求,可这不是巧了吗?正合他意啊!
之前他确实是想用假公主替嫁,可计安跳出来自承身份,再从清欢的表现来看明显是早就知道计安身份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正好送去和亲了。
他假意拒绝:“那大人,大佑没有公主上朝的先例。”
“皇帝陛下误会了,我不是让公主来上朝,是让公主来验验货……”
“放肆!”郑隆一脸怒色出列:“那大人,真要打仗,我大佑奉陪就是!”
“错了错了,我的错。”那钦哈哈笑着:“是我想认认公主的脸,免了将来误会,这位大人也不想再起纷争不是?”
他是故意的。
满殿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大佑的公主被如此欺辱,同样也是在打他们的脸。

第310章 舌战来使
“那钦大人站在大佑的国土上,立于文武百官面前却仍敢如此跋扈,想来定有所倚仗。”
计安出列一步,礼数周全的先朝皇上行了礼,对上那钦的视线继续道:“不知那大人背负的,到底是贵国皇上的皇令,还是蒴满王爷的王令。”
那钦眼神一暗:“不知这位是……”
章相国得了皇上眼色,介绍道:“这是先皇之子,皇子计安,清欢的兄弟。”
计安朝那钦拱了拱手。
“原来是公主的弟弟,自家人呐。”那钦大笑:“看来计安皇子非常舍不得阿姐和亲。”
“舍不得才是常情。”计安并不被他带跑:“那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不知来此身负的到底是皇令,还是王令。”
放在平时,皇令和王令就是一个东西,可眼下,谁都知道不是。
郑隆深深的看他一眼,回到自己的队列。
平时在朝堂之上冲锋陷阵惯了,都忘了自己是个文官。
满朝文武大概也忘了这一点,他习惯性的出头,大家也习惯性的等着他出头。
现在,有个小牛犊冲到他前头了。
好啊,实在是好!
此时那钦回得谨慎:“皇令如何?王令又如何?”
“若是皇令,贵国皇帝陛下当是嘱咐你见好就好,就是拿下一寸土地,也是丹巴国胜于大佑。而王令……”
计安冷笑:“那钦大人当是完成了蒴满王爷的要求,拿下了关键的会文郡治所九运城,如今才如此得意忘形。毕竟,有这一城在手,大佑的边境城池要地形没有地形,要天险没有天险,完全抵挡不住丹巴国的大军。蒴满王爷占据绝对的优势,能进能退,想如何便能如何,还能借此向朝中要粮要人,今后贵国皇帝怕是都要看他眼色行事了。”
那钦大怒:“黄毛小儿,一派胡言!”
“黄毛小儿却也知我大佑有你丹巴国无数探子,而你丹巴国,未必就没有我大佑的人。只不知贵国皇上若知道了那大人为王爷如此尽心尽力,呕心沥血,是否开怀?还是说,蒴满王爷早有取代之心,许了那钦大人相国之位?”
满朝文武,齐齐看向大佑的相国。
翻翻史书,随便拎出个相国来也不是好东西。
大佑这个相国,郑隆冷哼,典型得很。
再一对比把那钦堵得用辈份压人的计安,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平宗的孩儿,像他!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当计安是在诈那钦,听到现在他们也知道了,不是诈,是他心里有底,才能说得这么掷地有声。
皇帝却沉了脸。
他让计安站在这大殿上,可不是为了看他出风头的。
正要就此按住,却见他又开了口。
“我阿姐虽不在朝中,身为阿弟,我愿意替她接受那钦大人的道歉。”
计安走到那钦面前,将背挺得更直,气场全开:“除非贵国所谓的和亲,是将和亲公主踩入尘埃,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若是如此,此事必须得重新计议。牺牲她一个女子去和亲已是无奈之举,怎可再将她陷入火海之中。不过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好?我大佑未必就没有再次强盛的时候!那钦大人还是为贵国的公主留些体面的好,也为自己留些体面,说不定到那时,我大佑点名让你那钦大人的女儿和亲呢?”
文武百官,都随着这话挺起了腰。
一时间,大家好像都忘了,是大佑处于势弱,在求和。
可同样身为臣子,他们知道这个威胁那钦只能受着。
因为计安之前就说了,大佑有丹巴国的探子,丹巴国同样有大佑的探子,真要将这事捅到丹巴国去,他携天大的功劳回去也是得罪了皇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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