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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金枝—— by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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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上边冒烟,下边往外浸水的屋子也勾起了金吾卫的好奇心。
肖奇双手抱臂,看着那屋子道:“屋子里怎么会这么多水?张雄,去看看。”
张雄得令上前,边道:“属下也正好奇得紧。”
他往里一推门,没想到那门板就那么掉落在地,有薄烟从屋里飘出,他挥了挥手,眯起眼睛往里一瞧,屋里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他索性进了屋,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雄连滚带爬的从屋里冲了出来,指着屋子对着头儿:“啊啊啊啊啊啊!”
“……”
张雄欲哭无泪,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赶紧开口要解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意思?一众金吾卫面面相觑。
其中有一个道:“我数了数,他出来的时候是七个‘啊’,然后对着头儿喊了六个,刚才又‘啊’了七个。”
张雄一脚将那人踢开,拽着头儿往屋里冲,到门口了将头儿推在前边,自己躲在身后。
肖奇感觉到他身体都在发抖,一脚将这怂包踢开,抽出刀谨慎的进屋。
其他人见状纷纷抽出刀来跟上,兴奋的想看个大热闹。
屋里只有和别屋相连的屋梁烧着了点在冒烟,其他地方却没烧起来,这会烟散了些,里边的视线清晰不少,只跨过门槛,一众人就看清了里边的情景,顿时全都愣住了,怎么这么多尸首!朱宅何时成义庄了?
肖奇与身后一人对望一眼,那人会意,立刻道:“头儿,这事大了。”
“你立刻回去报与统领知晓。”
那人应是,转身就要走,肖奇又将他叫住了。
他走近看了看,招呼属下过来附耳又交待了一句:“和统领说,这九人的死状,与之前朱凌案里的受害者有些像。”
“是。”
这时有人来报:“头儿,荷塘发现两具尸首。”
肖奇立刻领着人往外走去,边交待:“去几个人,把上边处理处理,这里不能烧了。”
四人领命去忙活。
一共也就二十来人,这么一分散,这门口就没人了,再加上肖奇也没有吩咐要守住这里,自有那好奇的往里探头,这一看不得了,吓得一通大喊大叫,于是更多人知道了里边的情况。
何兴杰得着消息就往这里赶,没想到在路上又得着新的消息,还和朱凌案有关,他顿时就多想了想。
虽不曾明言,但朝中谁不知道金吾卫不得圣心,孟将军被变相的发配边疆,空出来的职位顺理成章该由他来补上,可至今未有动静,那位置一直空缺着。
不,不止是他,整个金吾卫近一年时间里无一人升迁,贬职的倒是有。
而这些,都发生在抓捕朱凌之后,其中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那些暂且不论,朱凌一死,无论真相如何这案子都算是结了。
可为何,眼下这事又与那案子扯上了关系?
之前的怀疑悉数涌上心头,他觉得,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动这些事,而他,也是那人手中一环。

何兴杰心里没底,但在京城为官,他深知一点:遇事不可独自承担。
若这事最后是功,那大家都有份,他也不会成为靶子。若最后是祸,那也不会压他一个人身上。
想到这,他当即派人往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处报信,并让副统领去召来更多人手。
他便要看看,这个案子,是不是真与朱凌一案有关。
远远瞧着那处烟雾冲天的地方,何兴杰一踢马腹赶到现场,斥退挡路的人,带着人从垮塌的院墙处进去,看着里边的情景也愣了愣,一旦走水,哪里烧了都正常,往外渗水那才怪异。
“统领。”肖奇为免被人破坏了去,一直守在这里,何兴杰一进来就见到了,忙迎上前来。
“情况怎么样?”
“今日风大,火势还没有控制住。属下已经派人先隔着距离将后边的房子推倒浇湿,又将围墙尽皆浇湿,希望能借此将火隔离开来,尽量不烧到旁边那些人家里去。”
何兴杰的视线还在那透着怪异的屋子上,顺嘴问:“都有哪几家?”
“是御史台朱御史,都水监辛大人,翰林院项大人这三家。”肖奇低头请罪:“属下不该擅闯封禁的宅子,给统领引来这麻烦事。”
何兴杰这才看他一眼,背着双手朝火舌吞吐浓烟滚滚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若非你擅闯,就这风势火势,京城都不知得烧成什么样。到那时,你以为负责京城治安的金吾卫能逃脱罪责?既然反正都是要领罪的,我倒更宁愿领你犯下的这一桩。不说远了,这三家就得承我们金吾卫的情。有御史台那张嘴,到时说不定还能助我们脱了罪。”
肖奇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从不曾有过其他心思。
可在对他多有提拔的何统领面前,他却多少有些愧疚。
手臂被拍打了一下,他抬头,就见何统领率先往那屋子里走去:“随我进去瞧瞧。”
“是。”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着这房子里的景象,何兴杰的脚步仍是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
满屋子的冰因为这场火化了些,所以才会有他们看到的有水往外浸的景象。而冰台之上摆放着的尸首面色惨白,可也看得出他们都极年轻,有男有女,且容貌上佳。
何兴杰上前欲细看,肖奇拦住了:“统领,这处地方怪异,还是不碰为好。”
何兴杰摇摇头:“背后那人费这么大劲把这些人送到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定不会在这些事上动手脚。相反,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都来看。”
肖奇当然知道是如此,闻言也就退至一边。
何兴杰知道之前朱凌案中的那些死者伤处都在哪里,他上前掀了他们薄薄的里衣,果不其然,一身的凌辱伤痕,再往下身一看,和朱凌一案那些死者的伤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真凶还活着,并且还在行凶。
在京城如此多人眼皮子底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只可能是哪哪都来去自如的皇室中人。
只不知这一回,皇室又打算让谁来替死。
何兴杰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心里这想法惊的,还是这屋里凉的,他转身出屋:“那三家都来人救火了吗?”
“是,这附近的人家主仆都来了。”
何兴杰点点头:“人越多越好。”
肖奇意会:“如此大火,只靠这些人手还是少了些,右金吾卫离着又远,不知可否向其他卫的兄弟们借调些人手过来?”
何兴杰将自己的牌子丢给他:“左监门卫离着近些,找他们。”
“是。”
金吾卫这身衣裳还是好认的,看热闹的人主动为他分开一条路容他牵马离开,看到人群后方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旁站着的人,他轻轻点头,上马离开。
言德轻声禀报:“姑娘,事情顺利。”
时不虞一下一下掂着暖手炉,回了声‘知道了’,最关键的一步迈出去了,接下来的戏不必按着她的本子走,也定能获个满堂彩。
“姑娘,来了很多金吾卫。”
时不虞撩起帘子一角看向外边,金吾卫的人手是增加了,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将百姓拦阻在那处垮塌的院墙之外,连留在外边的人手都只得小猫三两只,其他人全进了里边,若是让他们去救火去了……
很快,时不虞就看到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的人前后脚的到了。
时不虞这时已经将何兴杰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何兴杰,真是个妙人。”
万霞接话:“怎么说?”
“眼下金吾卫失了圣心,他知道自己兜不住这事,索性就把大家都拉下水。金吾卫也不放外边维持治安,全安排去救火,随百姓在那里进进出出探头探脑,事情真真假假的就传开了去,谁也按不住。无论金吾卫有多不得圣心,何兴杰这么做都把整个金吾卫摆在了占情又占理的一方,不算功劳,也不能再拿他们开刀。”
时不虞轻轻摇头:“看看,都把臣子逼到什么份上了。”
万霞笑:“姑娘也不会真把这附近都烧了。”
“是没想。”时不虞往上指了指:“我能算人心,可算不到老天爷。今天这风实在是大了些,也多得何统领的目的是要灭这场火自保,不然还真说不好。”
“所以是……”万霞想了想那个词:“气运?”
时不虞想了想,还真是:“我那没名分的二阿兄大概是把自己所有的好运都给了儿子,没留一点给自己,这才早早没了命。”
外边声音嘈杂,两人说话又轻声,倒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不过听到有人经过,仍是停下话头待人过去了,时不虞才继续说:“大理寺来的是游福,他带着老壳。”
万霞失笑:“那两个字说早了些,应该等姑娘说完这句再说的。”
时不虞也笑,若来的是她没打过交道的大理寺少卿,她可能还要挂心一二,可来的却是这两人。
“要辛苦老壳把那些事再做一遍,那些话再说一遍了。”
万霞附和:“是挺辛苦。”

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三处的人也没想到会碰上。
互相施礼打了招呼,游福做为在场官职最小的人,正准备礼让刑部左侍郎耿秋和京兆尹李晟先走,就听得李晟先行开了口。
“本官记得这宅子贴了封条,怎可让这许多人随意进出。”
“李大人不如抬头看看那火舌窜得有多高,感受感受今日京城多大风,再用你那聪明的脑瓜子想一想,若非金吾卫当机立断,扛着压力让人先进去救火,京城是不是经得起这一烧。”
得着消息出来相迎的何兴杰看到说话的人在心里悄悄乐了,他小小一个统领,你京兆尹说什么都只能听着。
可御史台的人都是属炮仗的,就算是个八品官也敢当庭和一品官对峙,眼下这局面,朱御史自然也不怕李晟。
一番话把李晟顶得说不出话来后,朱御史又规规矩矩的朝众人见了礼。
李晟小心眼,倒是很想甩他一袖子,可他也是真不敢把御史得罪死了,免得引来这么个人天天来盯着自己,揪自己的错处,死死忍着没有动作。
耿秋抬了抬手,游福则回了半礼。
这边做好了场面功夫,朱御史又走到何兴杰面前,郑重的弯腰行礼:“多得有何统领领着金吾卫救火,不然以眼下这个风向,我家多半是逃不过的。”
何兴杰忙回礼:“这也算是我们金吾卫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明知道这么烧下去恐成大灾,总不能干看着。”
“是这个理,总不能干看着这大火越烧范围越大。”朱御史看向李晟,意有所指的格外明显。
李晟脸都黑了。
耿秋适时的递了个台阶给两人:“何统领,你的人来报说朱宅有个如同冰窑的冰屋,里边有九具尸体?”
“里边九具,荷塘边还有两具。”何统领侧身相让:“几位大人里面请。”
十一具尸体这么多!这下连李晟都顾不得那张封条了,提起官服下摆跨过那处垮塌的院墙快步往里走去。这一两年怎么回事,净出这种让他官位不稳的大案!
朱御史本是因家里可能要不保才匆忙请假回来,眼下也不管那些了,先跟案子。
这件事上,御史本就有监督之责。
何兴杰走在最后,眼看着他们都进去了心也就落了地。上船的人越来越多,这船上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不让这船翻了。
进了冰屋,四人表现各异。
耿秋之前被知会过,今日之事他不必冒头,遇事时和稀泥,要拿主意时跟着大理寺走即可。
他身份敏感,这段时间一直谨小慎微,就怕被皇帝记起来他这号人,眼下这样倒也正合他意。
所以一进屋,他就不着痕迹的避到了一边。
朱御史一双眼睛到处看。
李晟虽然为人不怎么样,胆子倒也不小,也敢上前察看,可惜这些年没长什么本事,一圈看下来只觉得这些死者一个个都年轻貌美得很,让他隐约有种熟悉感。
一时间想不出这熟悉感哪来的,他也不愿露怯,打趣游福道:“也就你们大理寺的人出门有带仵作的习惯,快看看去。”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游福示意穿戴好那套行头的老壳上前,心下稍有分神,老壳平日里不爱往前凑,今日却是主动要跟来的。
想到这一点,游福边穿戴行头边在心里多转了几个念头,若曾大人是在为那姑娘办事,而老壳是他的人,是不是说,朱宅走水,这些尸首暴露,是那位姑娘的手笔?
心里有了怀疑,游福站到老壳对面的一具尸首那察看,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老壳的动作。
一如既往的利落,熟练,看起来和以往并无不同。
难道是他想多了?
见朱御史走到自己身边,游福收了收心思,仔细察看起来。
屋子里实在是冷,李晟冻得打哆嗦,时不时要站到门外缓一缓,后来干脆就站在门口等着了,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到里边的情况。
耿秋倒是尽职尽责的在那里看着。
好一会后,老壳道:“好了。”
游福也觉得有点受不住了,道:“去外边说吧。”
两人都脱了那套行头,走出门去,拍了拍手臂大腿让身体缓过来。
老壳将发现的伤处一一说明,只是隐去了关于那个宫女身份的证明。
几人听得心下直打鼓,这确实和之前朱凌一案里死者的死法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我还有个不是很确定的发现。”老壳转身进屋,边道:“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个男子的伤处有一块突起,他们的身体都硬了,按理来说这种突起不会很明显,可那一处却非常的明显,感觉像是藏了东西。”
几人一听,忙跟着进屋。
何兴杰进屋见光线一般,甚至还赶紧让人点了几个火把照明。
老壳也正好在这个时间里重新穿戴好了,接过一个火把领着几人到一具尸首前,指着腹部让他们看两道鞭伤相交的地方,鞭伤都成了黑色,几人要凑近一些才能看到那点异常。
耿秋不是很确定的问:“这是……缝了针?”
“没错,缝了五针。”老壳将火把往身边一递,也不管是谁接了,手往缝合的斜下方一划,道:“东西在这里。”
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个火把,李晟还没来得及给出去,闻言赶紧朝他指的地方看去,为了看清楚,还将火把放低了一些。
于是看明白了:“还是在鞭伤上,有点肿胀也正常。”
这么费尽心思藏的东西,定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老壳回头看向游福:“大人,可要取出来?”
“如此大案,我们几处压力都大,有这个线索说不定能尽早破案。”游福也不自己做决定,而是把问题抛了出去:“诸位大人觉得呢?”
几人对望一眼,皆是点头,事情发生在京城,他们都是躲不掉的,倒不如几处一起背着这压力,好歹能分担一下。
李晟更是道:“是得尽早破了此案,别像当时的朱凌案似的闹到那个地步。”
得了这话,老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朝尸首静默片刻。
游福同样如此。
其他几人见状,便也有样学样。
一会后,老壳拿起小刀把那地方划破,将里边藏着的东西小心的挑出来。
虽然在他手底下的已经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但他下手仍然非常轻,伤口也划得非常小,就好像担心他仍然会疼。
等挑出来一个,他觉得不对,又划开些许,才发现还有一个。
待两个都拿出来后,可以看见里边的血肉已戳得稀烂,无法想象,他当时往里硬塞进去时得多疼。
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沾着血肉,带着命债,现于人前。

李晟举着火把往那东西上边照,仍没能认出来是什么。
眼神左右一瞧,见其他人也皱着眉头在分辨,便放下心来,看样子大家都没认出来。
“是笔帽。”游福说得肯定:“老壳,拿去清理一下。”
何兴杰立刻道:“外边就有两桶水。”
老壳二话不说,立刻就去了。
游福给他找补了一句:“各位大人见谅,老壳不爱说话,但手头活做得漂亮,在大理寺众多仵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看出来了,做事非常利索。”刑部也有仵作,耿秋见着却没有比得上这个老壳的。
何兴杰提醒道:“里边凉,各位大人外边说话吧。”
确实是冷,李晟打了个寒颤,率先往外走去,火把始终还拿在手里,到后边他已经觉出好处了:有火把照着,他没那么冷。
几人正等着,肖奇领着左监门卫的人过来了,何兴杰前去照会。
左监门卫这会来了三十人,后边陆续还有人到,都被何兴杰打发前去救火。
刚安排好过来,老壳就用帕子包着东西过来道:“大人,确实是笔帽,上边刻了字。”
游福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隔着拿起一个细瞧,正要拿左边一个,右边那个直接被推到他手里。
看老壳一眼,游福拿起来细看。
李晟亲眼看着从尸体里挖出来的,不愿意拿,没动。
“临安白氏白泽;兴齐伍氏思盛。好像是这几个字,耿大人你看看。”游福将帕子连东西一并送到耿秋面前。
耿秋接过去看了看,点头:“确实是这几个字。”
朱御史离着近,拿帕子包起另一个凑近了,边辨边念:“这个上边刻的是‘吾南孟严氏严辰’,另一边是天……”
笔帽从朱御史手里坠落,手帕随之悠然落地。
他表情惊惧,眼神惶然,满脸仿佛都写着几个大字:怎么可能!
游福已经心里有数,仿佛没看到他的神情变化一般弯腰捡起来,边笑:“朱大人小心些,这可是证物,不能摔坏了。”
朱御史下意识就想拦住不让他看,可游福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拿到另一只手里对着光线辩认:“天子……万年?”
游福看向朱御史,两两对望,皆是一脸惊惧。
同时掉了下巴的,还有李晟。
而此时,在场的不止他们几位大人,还有来来去去的金吾卫,进来救火的附近家丁百姓,听到这句话几乎都停下脚步看过来。
天子万年这四个字,实在好理解,不认字的都明白什么意思。
那皇位上坐着的天子,不就天天被人喊万岁嘛!
刚才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仵作从里边的几具尸体里挖出东西来了,莫不是就是这个?
这怎么还和天子扯上关系了,总不能是天子杀的……人……
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吓得众人弹跳而起,下意识就想跑,有那反应快的已经从垮塌的地方退出去了。
不止何兴杰和游福、朱御史看到了没吱声,就是李晟,也看着他们离开没有让人按住。
这事,若知道的人少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那就……满京城皆知,你总不能把京城的人都杀了!
只有老壳神情一如往常,甚至还出言提醒几位大人:“笔帽里边是空的,有东西。”
几人都听到了,可没一个人先动。
游福和耿秋对望一眼,耿秋一咬牙,拿起笔帽就要眯起一只眼往里瞧,被李晟按住了。
耿秋凑近他低声喝斥:“李大人,想活还是想死?”
“本官当然想活!”李晟低声吼了回去:“听我的!先不管这里边有什么,画像!先画像张贴出去!不管有没有人来认,只要让大家知道,朱凌一案真凶没有抓到就能引发轩然大波,把这事往大了闹,大到谁都压不住,我们就能活!”
几人一听,顿觉有理。
里边有什么一会再看,跑不了,其他事要是慢一点,命可就快保不住了!
朱宅要寻点笔墨纸砚容易,何兴杰立刻让人去找了来。几人也都会画,只有画得好和没那么好的差别,就趁着这个时间进屋一阵记脸和身上特点,有性命之危逼迫着,皆是落笔一挥而就,十足传神。
只靠这几个人画当然不够,待各画出几张后,游福道:“家里养着不少闲人,我让人送回去让他们画。”
游家底子厚,这话很有说服力,而且,他们也确实不愿接手这麻烦事,毕竟真要查起来,干这事的人肯定罪责更重。
游福将家仆叫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
那家仆会意,将东西往衣裳里藏,拢怀里就往外跑去。
办妥这件事,几位大人面面相觑,感觉有种全身一阵轻松后的飘飘然,落不到实处。
“头上悬了把刀,落下来也不知道先砍了我们哪一个。”游福感慨:“实在是万万想不到。”
“谁能想到呢,本官竟然还要和你们一起保命!”李晟一脸不甘不愿,但又不得不认清事实,他和这几个人的命绑在一起了,活一起活,死的话也不会只死一个。
“看看那笔帽里有什么吧。”朱御史导回正事,相比起其他几个来,他的眼睛亮得吓人,神情中透着亢奋,惊惧过后,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
御史台的人,一辈子追求的就是青史留名,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笔帽之前都交到了老壳手里,而老壳则一直站在几人视线之中,何兴杰更是派人盯着了,显然,另外几人对他也不是完全信任。
老壳拿着东西过来,几人轮流眯着眼睛看,都发现这里边有东西,可笔帽实在太小,实在想不到办法弄出来。
还是老壳从他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工具,沿着边缘轻轻的戳,几圈下来后,真让他戳起来一点东西。他不急着往外拉扯,而是拿着工具一圈圈的往深里戳,最后直至到底了,才又换了个工具,将那东西夹了出来。
这个笔帽里,是一张只有手掌大的纸。
一半被血染成黑色,笔墨也被晕染开,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半被浸染了些,但仍能看到鼻子以上的半张脸,这张脸上,有一双让人不舒服的眼睛,以及,耳屏上的附耳。

启宗当年会动换太子的心思,正是因为次子有这附耳。
这双眼睛,这附耳的位置,只要见过皇上的人都不会认错。
虽然‘天子万年’笔帽就已经让他们心里有了数,可看着这张小像,仍让他们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猜过真凶可能是皇室之人,皇上要包庇也在情理之中,可他们没想到,他包庇的是自己。
老壳却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又拿起另一个笔帽,眯起眼睛看了看,拿镊子贴着边缘试探着慢慢的往里戳,一直到笔帽都过半了,才感觉到了有东西。
他往手里一倒,一小块黑色的东西掉落在掌心。
李晟忙问:“是什么?”
朱御史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谁生就火眼金睛,能一眼辨出这么一小点东西是什么?
游福上前帮忙接住东西,示意老壳继续。
老壳的动作很小心,仍是沿着边缘转着圈的戳,直到戳到底了他才停下动作,在外边围着笔帽中下部弹了一圈,然后往怀里一掏,才想起来布巾刚才用了。
“大人,借帕子一用。”
游福把刚才用过的帕子给他,就见他拿帕子将笔帽的口子包住,连帕子带笔帽抓住,蹲下在那青砖地面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看着力气用得不大却集中,敲一会就看一看,到第三次看后老壳才站起身来,将帕子里黑呼呼一坨,还带着笔帽形状的东西呈给几位大人看。
游福捏了一小点在手里,去到桶里沾了点水捻了捻,走回来道:“原本不是这颜色,埋在身体里被血肉浸成这模样了。”
“这人行事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世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为自己报仇。”耿秋若有所思的道:“前一个笔帽也证明了这一点,那这个笔帽里的,也一定和他的死有关。”
“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李晟得不到答案,神情越发焦躁:“我们该进宫了!该怎么和皇上交待才是我们眼下要商量的!”
“李大人说的是。”游福示意老壳把东西收好:“你带着这东西去请教曾大人,我们认不出,他说不定认得。”
老壳应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
几位大人也没拦着,曾正破案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游福示意几人靠近一些,接着李晟的话道:“皇上最着恼的,一定是我们为何没有在发现‘天子万年’笔帽时按住这个消息。就算这里可以解释清楚,皇上第二问会是,为何没有在之后补救,没有立刻上报给他。若是这个问题我们也侥幸答上了,还有第三问,为何要画像传得满城皆知。”
李晟听得连连点头,游家的人,还是有点脑子。
“其实好答。”耿秋看向皇宫的方向,曾经,他也有资格在那里进出,可如今,光是为回到京城,就费了他数十年之功。
“历史上,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起了造反的心思,设下此局,坏皇上名声,借此举旗反叛。我等若信了,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计?”
李晟听得眼神异彩连连没想到啊!这耿秋看起来不哼不哈的,脑子这么好使!说得他都要信了。
朱御史擅长找茬,立刻问:“那画像传得满城皆知又是为什么?”
“钓出幕后之人。”耿秋笑了笑:“设下此局的人一定还有后招,与其等着他们做什么,不如我们化被动为主动,只要把他们找到按住了,任他们有什么招也使不出来。”
李晟顺着一想,心下还真有些动摇:“有没有可能,皇上真是被人陷害的?”
“听李大人这么说,我就觉得这一关多半能过去了。”游福似笑非笑的刺了一句,立刻又说起正事:“我会立刻派出大理寺的人前去临安、兴齐和南孟三县打听那三人。”
李晟看着他:“游大人真打算在这件事上较真?皇上终究是皇上,对了错了他都是,这一点不会改变。为人臣子的,理当在一些事上替皇上周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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