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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吹又生by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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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澡堂老板家的好女孩
跑货车的老段每次收车回来,第一个事不是回家,而是带着长途劳顿的疲惫钻进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澡堂子。
他在这洗了二十多年的澡了,眼见着老板从姓温变成姓余,店面从一层扩到三层,名字从“老温浴池”改成了“温都水汇”,可还是习惯叫它澡堂子。
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老段冲了个澡后照旧去泡四十多度的高温汤池。
他选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叼着根老冰棍儿,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看电视上转播的球赛,兴起时跟池子里脸熟的老乡们聊几句,赤诚相见,海阔天空,在球赛结束后纷纷骂骂咧咧各自去蒸桑拿。
他不喜欢汗蒸,尤其钟爱湿蒸,冷水浇在滚烫的火山石上,水汽呲响,云雾缭绕,他闭上眼睛,放下所有糟心事,想象自己是个即将羽化成仙的高人,等整个身体润透了,晕晕乎乎又迫不及待去搓澡。
老段觉得搓澡才是泡澡堂子的灵魂,前前后后所有准备都是为这二十分钟的享受,它能让你的肉体回归干净,灵魂得到升华,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
这些年别的浴池他也试过,大多都是应付了事,退猪毛一样,搓来搓去还是温都水汇最地道。他在这里有两个固定的搓澡师傅,手艺没得说,只要往上一躺就舒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不待见那姓余的老板,也不妨碍在这办了张金卡。
姓余的老板叫余凯旋,跟他是同龄人,年轻时是个臭名昭著的混混,人称二凯哥。老段记得初一那年冬天就因为碰了下他的自行车,挨过他两拳,横眉立目的,还抢走了老段的午饭,满满登登一铁饭盒的羊肉烧麦。
不过估计二凯哥早就把这茬给忘了,老段后来在温都水汇遇到过他好几次,他都主动憨笑着打招呼,油光满面,点头哈腰的,平日里不是忙着处理投诉和调解矛盾,就是领着客人在餐饮区蹦迪跳舞搞气氛,全然没有当年流氓地痞的混横,倒是和蔼了不少,令人费解。
余凯旋命运的转折点就跟这个澡堂子有关,他娶了原来那位姓温的老板的女儿温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后来他们离了婚,温老爷子绕过亲生女儿,把生意交给了余凯旋。
也是,老段想,那温雯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年纪一大把了整天花枝招展的,正经事没有,处的对象一个比一个年轻,不够她嘚瑟的。
上次听说温雯的事情还是从儿子那里,月初的时候,儿子说看见高中同学挎着温雯去看电影了,还专门选了最后排的位置嘀嘀咕咕的,好像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还牵扯到了余凯旋和他现在的老婆。
后面的八卦老段懒得听了,辣耳朵,他想幸好儿子早就结了婚,不然还得防着点余凯旋的妖艳前妻。
搓澡师傅弓起手猛敲了一阵他的背,仿佛暴雨冲刷一般,密集而通畅,震碎了他的思绪。
结束后老段先是上二楼吃了点水果,又去三楼做了个足疗,足疗过程中睡着了,醒来后天已经黑了,他换好衣服准备回家。
一推门,北方深冬一阵寒风兜头灌来,之前觉得凛冽难耐,此刻却沁人心脾,连续几天的疲惫一扫而光,只剩纯粹的舒爽。
仿佛刚才踏入的不是澡堂,而是时光机器,俯仰之间年轻了好几岁。
老段视力都清朗了不少,隔着马路就看到一个带着粉色毛绒大耳包的女孩,不用仔细瞧也知道是谁,不等他说话,那女孩先认出了他。
“段叔。”余九琪笑了下,眼睛弯弯的,两颗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小九,下班啦。”一向严肃的老段难得也跟着笑笑。
也是,谁能不喜欢余小九呢,澡堂老板家唯一的好女孩。
有时候老段也颇为羡慕余凯旋和温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反正这辈子都没干过啥好事,却摊上了这么好的女儿。
余小九的好几乎是大家公认的,乖,懂事,热心肠,大大方方又稳稳当当,永远一副喜气洋洋的笑模样,但让整个石城都记住她的是一年前那起金融诈骗案。
去年秋天石城来了一个专门针对老年人的诈骗团伙,专盯着子女不常在身边的老人下手,卷了不少养老金,丧尽天良。后来是银行柜员余小九发现了异常,一次次耐心提醒那些老人,拦截了几单汇款,却也惹怒了诈骗分子,没少恐吓她。
可看着柔弱的余小九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联合派出所顺藤摸瓜抓到了诈骗主谋,人赃俱获一锅端,追回了大部分赃款。
这事市电视台还做了专题报道,副市长亲自率领受害者代表队去银行给余小九送锦旗。那天老段也去了,因为他丈母娘就是被骗的老人之一,他至今还记得小九举着几乎跟她一边高的大锦旗对着镜头边说边哭的可怜样。
至于当时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哭,老段都忘了。
只记得那锦旗写的特给力,言简意赅——【天南到海北,余小九最美!】
心灵美,人也美,跟她妈温雯那种妖里妖气的美不一样,她妈是恶毒的皇后,小九是勇敢的公主。
想到此老段又后悔让儿子结婚那么早了,不然就算摊上余凯旋和温雯这对极品亲家,他也要拎着大礼来澡堂子提个亲。
他突然又想起,儿子虽然没这个福气了,家里还有个即将研究生毕业的外甥,跟小九也算同龄般配,便问了句:“小九,现在谈对象了没呢?”
“还没呢,段叔。”女孩笑着说。
老段看似随意的提了句外甥的情况,语气淡淡,不想给女孩压力。
不想她倒是痛快:“段叔要给我介绍吗?”
“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啦。”
老段当即把外甥的微信推给了小九,又嘱咐了句外甥性格内向,话少,腼腆,让小九主动跟他聊聊。
然后,不知街面上哪家烧烤店飘过来一阵香味,勾的老段饥肠辘辘。
余九琪走进温都水汇,穿过人来人往的一楼接待大厅,顺着金色旋转楼梯,直接去二楼她爸余凯旋的办公室,一路上笑盈盈地跟几个熟人打招呼。
老熟客王姨问她抖音上团购的券怎么用,她接过手机看了眼,说除了二楼的点餐区和三楼的 VIP 包房和棋牌室,这 188 所有项目全包。
前台小曼姐问小九你耳包在哪里买的,真粉,真好看,她说好便宜的我帮你带一个。
楼梯上遇到准备交班的厨师徐哥,想起徐哥前两天偷偷找她咨询过商业贷款的事,从包里拿出特意带来的资料给他看看,说不懂的再问她。
她又小声强调了句,放心吧我不会跟二凯哥说的。
徐哥连连道谢,说让她一会去厨房,给她单独做个拿手的糖醋丸子。过两遍油的那种,外面吃不到的,他从不给别人做,小九专享私房菜。
不知是不是室内温度太高了,余九琪瓷白的脸晕了两片红,她摆摆手笑,说谢谢啦,不过今天晚上二凯哥请我下馆子。
余凯旋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要穿过自助餐饮区才能拐进去,恰好赶上每天限量提供的海鲜刚做好,灯光暗下去,魔性音乐轰隆震起,楼上楼下涌来许多穿着同款淡紫色汗蒸服的客人,踩着点扭来扭曲,叽叽喳喳,热情洋溢,在冒着热气的螃蟹鲍鱼皮皮虾前面排起长队。
余凯旋接手澡堂子后,顺应潮流逐渐把澡堂扩建成娱乐洗浴中心,并痴迷于研究各种服务项目,百无禁忌,越来越魔幻,其中他最得意的就是把餐饮和蹦迪结合在一起,兴起时甚至会亲自当 DJ 领舞。
余九琪被人群堵在了楼梯口,一阵燥热,她摘下耳包,挂在手掌,从挎包里拿出手机处理未读信息。
一共就两条未读,一条是跑长途车的段叔给她推来了微信名片,余九琪只扫了眼就退出了。
另一条是来自一个叫“S”的人,纯黑色头像,仔细看的话右上角有一抹即将消失的猫尾巴,翘起一道毛茸茸的弧度。
发来的信息只冷冰冰一行字:【给我转三千块钱。】
余九琪下意识警惕地偏头看看左右,靠在反光铜色墙壁上,长睫毛凌乱闪了闪,蹙眉低头,打开对话框,敲了个符号:【?】
对面立刻会意,隔了几秒钟,发来一张照片。
余九琪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打着结的向下坠。
照片明显在 KTV 里,酒,牌,果盘,烟灰缸,和背景里正在旋转的夸张彩色灯球。照片正中是混在几十个啤酒瓶中的三瓶洋酒,和旁边镜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拍照男人。
他穿着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半兜头顶,翘着腿坐在角落里。
虽然被挡住了大半张脸,也能从镜子里清晰看到侧颜,眉眼漆黑,挺直鼻梁上微微的驼峰,右手食指戴着一枚很宽的银色素戒。
他似乎勾着个笑,浅浅看向手机里随意选择的取景框,漫不经心的惹人恨。
小九把耳包推到手臂上,两手快速回复:【为什么又找我?】
对面反问,透着明知故问的不耐烦:【为什么?】
又说:【不是你主动的吗?】
拇指略略悬在键盘框上,余九琪僵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不给吗?那算了。】
余九琪抿紧唇,按出转账界面,输入金额和密码,在转账信息发出去那一刻整个头皮都是麻木的。
突然一声闷响,后脑挨了一下,她还以为是精神紧绷造成的幻觉,直到意识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堵花里胡哨的墙,才知道是挨揍了。
她抬眼看了看,花色短袖衬衫,卡其色短裤,挺着发福的啤酒肚跟着音乐灵活地左右摇摆,五官乱飞,一双垂着眼袋的大眼睛却牢牢盯着自己。
“爸。”余九琪赶紧收了手机。
“你紧张什么呢?”余凯旋夹着屁股跟着音乐晃,一点老板的派头也没有。
“我没紧张啊。”她紧急恢复了一下五官秩序,把话题扯到一边去,笑笑,“你敲我我当然吓一跳了啊,爸你以后别老敲我脑袋,我最近都有点变笨了。”
余凯旋不吃她这套,刚才她对着手机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是一个员工指给他看的,余凯旋下巴点了下她手机,刨根问底:“跟谁聊天呢?”
“没谁。”
“真的?”
“真的。”
余凯旋不说话了,换了个舞步继续摇,扭扭捏捏的小碎步,一步一回头,眼神向下瞟着小九,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
余九琪有点疲惫,知道不交代点什么没法收场:“刚才在楼下办过金卡的段叔给我介绍个对象,他外甥,研究生。”她仔细回想司机老段的描述,争取做到一字不差,“人挺老实的,腼腆,内向……反正挺好。”
余凯旋冷哼了声:“扯淡,腼腆内向这么快就聊上了?从楼下走上来才几步远?能说几句话?三两下就能让人咬牙切齿的,咋地,他跟你借钱了啊?”
余九琪暗暗一惊,迅速掩饰掉,装傻:“你啥意思吧爸?”
“我意思你多品品。”
音乐骤停,每天限量的海鲜被一抢而空,余凯旋放下踮着的脚,收起舞步,面色红润泛光,表情却认真了不少。他皱了皱眉,搂过余九琪脖子,说了一番让她手足无措的话。
“九,咱不着急,我余凯旋的闺女,整个温都水汇,整条街,整个石城最好的女孩,咱们配得上最好的。”余凯旋看了眼小九,小心翼翼,“你妈和小富的那个事,就算了吧。”
余九琪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敢看她爸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海鲜自助区,恍惚笑了下,而后眨了眨眼,只说:“爸我饿了,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余凯旋答应一声,说他去换个衣服,转身走了。
余九琪视线从那几个空餐盘挪开,移向来来往往的客人,外地来的游客,恋爱中的学生,蹭暖气的早餐店老板娘,离婚后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的中学老师,举着手机直播的合作网红,还有许多单纯喜欢泡澡堂子的她大多都能叫出名字的石城老乡。
热热腾腾,满满当当,可她却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这时候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她慢悠悠打开,看着刚收到的微信,神色冷滞。
S:【哦,还不够,再给我转一千。】

第02章 知道我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余九琪知道余凯旋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他是来替温雯跟她缓和关系的。
余九琪曾经非常喜欢单独跟余凯旋下馆子,特别是刚上初中那会儿。那年石城开了第一家西餐厅,小九特别喜欢吃里面的意大利面和牛排,每周都缠着她爸来,一年之内胖了十斤。
余凯旋吃不惯西餐,他觉得那都是零食,吃不饱。好在那家店为了揽客入乡随俗增加了不少地方菜品,在美式装潢的西餐厅里也能点到正宗锅包肉和酸菜血肠,甚至甜品那一栏里还有煮毛豆花生。余凯旋很欣赏这一点,做生意就应该灵活变通,百无禁忌。
温雯几乎从不跟他们去,那两年她迷上了拉丁舞,睁开眼睛就泡在舞厅。
不过在舞厅的功夫也没白费,她一个业余选手居然代表石城去沈阳参加了拉丁舞比赛,还得了个奖。温雯用奖金去香港玩了一圈,还看了谢霆锋的演唱会,回来后就突然大彻大悟了,她说她想换个活法。
具体怎么活她还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那么具体,未知的才有趣,人生就是一场探险。不过她很确定的是,要获得新生,首先第一步就是跟余凯旋离婚。
如今温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余九琪都不会意外了,她就是说她想上天,小九都能沉默目送。可在当年,这个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残酷决定单方面宣布了三口之家的破碎,也彻底改变了余九琪的生活。
其中之一就是,从那之后她就很少单独跟爸爸一起吃饭了。
离婚后余九琪跟着妈妈,余凯旋一个人搬了出去,姥爷去世后把澡堂子交给了他,他就一心扑在澡堂子上。后来小九的学习任务越来越重,高中温雯把她送到了半封闭的寄宿学校,假期她偶尔也去爸爸家,发现余凯旋谈了恋爱,没多久又再婚,她便少去了。
再之后大学四年去了北京,即便毕业后回来,也忙着面试和考证,进了银行反而更不自由,上班坐柜台,下了班开会,闲下来还要应付各种考核,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晃过了许多年。
如今即将 25 岁的余九琪回头望,突然觉得当年温雯那个残酷的决定也不是坏事,起码他们俩都各自找到了更舒适的生活方式。
而且跟那些离了婚就撕破脸的怨侣不同,他们反而比做夫妻时更融洽了。
至于她呢,小九吸了一口零下十几度的寒气,那寒气轻飘飘地窜到了头顶,呛得她无暇多想。
她低着头,踏着紧实的积雪,跟着爸爸的脚步走在石城最繁华的美食街上,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搂住他的小臂,抱的紧一些,像是怕自己摔倒,也像是怕他再次溜掉。
余凯旋回头,小臂拉了下女儿,一句话破坏了气氛:“咱俩一起喝点啊。”
“喝点呗。”小九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
余凯旋问她想吃什么,也是巧了,她一转头就看到当年那个能点地方菜的西餐厅。
如今这里不仅能点菜,还有羊肉串了。余凯旋选了些下酒菜和烤串,要了两瓶青岛,小九把之前喜欢的意面牛排和小吃一一点了个遍。
爷俩先囫囵着挑喜欢的东西趁热吃个半饱,沉默着各忙各的,吃相出奇的相似,等酒喝了一半之后,余凯旋才切入今天的正题。
不过切入的一点也不丝滑,简单直接,横冲直撞。
他说:“要不你还是搬回你妈那去吧,我昨天看见她了,憔悴了不少,她说她这些天都吃不好饭,睡不着觉的,估计她知道错了,你原谅她吧。”
余九琪啃着鸡翅,毫不意外她爸说起这茬,眼神无波无澜:“我没不原谅她啊。”
“那你不回去?爸爸不是赶你走,你红姨也欢迎你住在我们那,但她毕竟是你妈。”
“我怕回去打扰她和小富总。”
“小富又不住在那。”
“你怎么知道不在?”
余凯旋有点激动,“小九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小富?”
“放下了。”
“跟我说实话!”
余九琪扯张纸巾擦了擦手,抬起头,女孩饱满精致的鹅蛋脸上缀着几颗细细的小雀斑,一双清亮的眸子认真看着她爸,说了句实话:“我跟他满打满算只吃过四顿饭,我对他没那么深的感情。”
“那你就是怪你妈没分寸了。”余凯旋喝了口啤酒,“你妈这人啊,这么多年了,跟没长大似的,还那么不着调。”
很有趣,余九琪从她爸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无奈,理解,甚至是纵容,像是老父亲提起他那不懂事的任性女儿,而不是抢了他女儿男友的混账前妻。
但这也不难理解,温雯身上一向有种令人羡慕的魔力,她能够一边光明正大自私自利地欺负你,一边又能委委屈屈的让你心甘情愿再为她卖命。
余凯旋就非常吃她这套,当年被她甩了后在澡堂子里睡了大半年的狼狈经历已经忘光了,眼下一心忙着帮她平息这场狗血闹剧,挽回女儿的尊重。
这场堪称家丑的三角关系外人了解的不多,街坊邻居只知道温雯谈了个跟她女儿一般大的男友,姓富,是个坐拥两个商场的富二代。但很少人知道,小富总最初是余九琪的相亲对象,他甚至是通过小九认识的温雯。
余凯旋家里为这事闹翻了,不过带头闹起来的并不是余九琪,而是余凯旋后来娶的老婆孟会红,因为小富总就是孟会红介绍给小九的。
孟会红本来好心想为小九选个优质对象,千挑万选相中了小富总,为此还特意去跟小富总的妈妈打麻将攀关系,结果被温雯截了胡。她两方面都没法交代,面子上过不去,把温雯叫到温都水汇来谈一谈,本意是劝她要点脸别掺和,没聊几句就动起了手,两人打了起来,闹得余凯旋不得不把三楼的棋牌室专区清空暂停营业。
打架那天是小曼姐联系的余九琪,她接到电话后就急急忙忙请假赶去温都水汇,在二楼就听到上面的吵架声,噼里啪啦,抑扬顿挫,翻小肠加上人身攻击,毫无逻辑和秩序,甚至都难以辨别她们吵架的重点。
明明只是两个女人,气势却不输千军万马。
当她一口气冲到三楼的棋牌室时,骂战已经接近尾声,她只捕捉到了两句跟这次核心矛盾并没有直接逻辑关系的攻击,却也是将骂战升级到肉搏的根本原因。
孟会红年轻时是个二人转名角,嗓门亮,气势足,即便吵起架来基本功也没丢,余九琪还没推开棋牌室的门就听到了孟会红带着唱腔的婉转音调,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好听。
“啊,你还挺骄傲挺自豪的是吧?三天两头换对象,还越换越年轻,行,你有魅力,你随便,可你也不能去勾搭小九的对象啊?”孟会红宛如站在舞台中央一般踮了踮脚,又升了个调,“我看你就是那几辈子没碰过荤腥的不要脸的饿狼,饿急眼了连自己孩子的都抢!”
余九琪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去的,看到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在两个当事人之间乱转,除了余凯旋之外,没人敢吱声。
可平日里在外面耀武扬威的二凯哥面对两任妻子的糊涂账也没了底气,也就堪堪才软绵绵劝了一句:“行了行了。”就被温雯一摆手挡了回去,意思你闭嘴,跟你没关系。
余九琪顺着温雯涂满了鲜红指甲的手看过去,看到她冷笑了下,眼底一片红,那一刻小九蓦地出了个不合时宜的神,感叹温雯即便吵架也透着一股冶艳,怪美的。
美归美,说出的话一样不好听,温雯眯起媚眼,语气带着轻飘的蔑视:“你好,你多伟大啊,你唱戏隔两年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就换个搭档,换个搭档就生个孩子,那些年走到哪就在哪扔下个孩子,你跟那到处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又倒吸一口气,而后一阵沉默,谁也没敢把那口气吐出来,生怕再催发出新一轮的厮杀。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吵吵下去都没意义了,不动手打一架都对不起彼此的坦诚。
不等余九琪和余凯旋上去拉着,她们俩已经扭打到了一起。
先是孟会红抓着温雯刚烫的长发把她甩在墙上,温雯又随手拎起一个水杯砸向孟会红额头,两人都急了眼,上了头,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孟会红有闯江湖的底子,娇生惯养的温雯显然不是对手,她豹子一般敏捷地冲过去,扑倒温雯,骑在她身上,扬起了巴掌。随着两声清脆落地,温雯撩起瀑布般的长发,摸了一下嘴角,沾染一缕血丝。
当孟会红的巴掌再扬起时,余九琪突然冲过去,使出浑身力气挡住她的手,喊了句:“红姨红姨,算了!”
孟会红像是刚看到小九一样愣了愣,要推开她:“你起开,别怕,今天姨帮你做主了!”
小九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这事不怪我妈,是我,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
“姨,我实话跟你说吧。”余九琪微微低头看了眼温雯,见她一脸默然,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却还是一咬牙,压低声音继续说,“我不喜欢小富,我们俩不合适,他们在一起我挺开心的,真的,我支持他们。”
小九一口气说完,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会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九,又瞪着温雯:“你别管,就算没你这个事,今天我也要揍她!”
余九琪半跪在地上,眼圈通红:“求你了红姨!”
孟会红看到小九蓄着泪的眼睛诚诚恳恳,又扫了一圈身后旁观的几个员工,明白她除了怕伤了温雯之外,更想给她妈在温都水汇留一点颜面,便忍下气,收了手,只低头对温雯说:
“你这种人,真不配有这样的孩子。”
温雯猛地闭上眼睛,仰头倒在地上,长长吸了口气,又似乎扯了下唇,片刻后忽而睁开眼,懵懂地站起来,抿了下嘴角一抹血丝,神色惊乱。
她忙问小曼:“小曼,小曼,我脸没事吧?你快看看我脸花了吗?”
小曼说没事,应该是牙出血了。
余九琪刚要上前跟温雯说话,想说带她去检查一下,温雯忽略她,径直绕过她,让小曼陪自己回家。
从始至终,温雯没有跟余九琪说一句话。
那天之后,是小九留下来收拾了棋牌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突然看到孟会红站在门口,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忍了半天才开口:“九,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们住吧。”
余九琪没有答应,笑着说没事。
“这么多年了,你迁就她到什么时候啊?”孟会红突然声音哽咽了,“她不做人了,也不想想你怎么做人?”
余九琪鼻子一酸,赶紧低头继续擦地,筹措了半天说:“没那么严重的姨。”
“你到底怕什么啊?我不明白你怕她什么啊?”孟会红急脾气上来,不顾分寸嚷了句,“就算她当年对你有恩……”
余九琪像是担心听到什么可怕的话一般,猛地抬头,打断她:“姨,这事我妈肯定不是故意的。”
孟会红干脆一摆手,说她懒得管了,转身就走了。
余九琪是真的认为温雯不是故意的,起码不会故意让她难堪,更没有故意伤害她的意思。跟之前很多次那样,回家哄哄她就好了。
可一回家,却看到温雯已经有人哄了。
小富总坐在沙发上,温雯偎依在他怀里,一个软语哄劝,一个抽抽搭搭,谁也没注意到余九琪。
不,准确说小富总看到了她,冲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示意她别弄出动静打扰了怀里的人。
她像一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幽魂一般,轻手蹑脚回到房间,慢慢把门掩上,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余九琪是等夜深了,温雯和小富总都睡着了之后,才抱着行李箱离开的。
她把行李箱抱到楼下,出了楼道,才竖起来拖着走。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脚下星星点点落了些雪,一抬头,一轮圆月之下,漫天雪花簌簌地向她袭来,无声无息,又毫无征兆。
她就这样看了一会月亮,周身平静,只是有点冷。
然后把行李箱摊在地上,从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一盒烟,磕出一根,又在包里翻出火机,坐在行李箱上面,噌地点燃,娴熟地吸了口。
雪很快窸窸窣窣铺满街面,月光皎皎,映的人间宛如银昼。
眼前的微弱火苗像是银昼里唯一的光亮,不知怎么,让她想起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看着马上落下的烟灰,仿佛是即将崩塌的幻象。
她忽然像被什么鼓动了一般,迅速拿出手机,翻出微信,拨通那个被掩埋在通讯录里很久的黑色头像。
等了许久,电话快挂断时对方才接起。
他们先是沉默了一会,仿佛在通过电波传来的呼吸声问诊,揣度着彼此的心思,最终是余九琪先开的口,但显然对方猜到了她的来意。
小九直奔主题:“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他声音很低:“算。”
“那你回来吧。”
“当真吗?”
她嗯了一声。
对面声音紧了些:“你知道我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说出来,那你说出来。”
小九盯着眼前燃烧着的烟头,惊异这微弱的火星也可以如此耀眼:“在北京的时候你问过我的,如果你能回到石城,我愿不愿意再试一试。”
对面寸步不让:“愿意什么?试什么?你说清楚点。”
小九坐得笔直,语气轻飘飘,像是梦呓:“孙锡,这回我想好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我们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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