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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吹又生by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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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话题还没展开,堪堪起个头,左边的哥哥和右边的男朋友统一战线不接茬,齐刷刷拿她当空气,把她晾在一边,她就懒得管了。
后来,就干脆挪到身后的空桌,跟林晖打游戏消磨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了,小九腿搁在凳子上,埋头激情打怪,然后突然听到隔壁桌传来与她有关的一段对话,她放慢了手速,依旧盯着手机,任凭对手将她一寸一寸杀死,全神贯注捕捉旁边剑拔弩张的试探。
试探的人是葛凡。
他像是琢磨了半天,几经思考纠结和选择,在他们依旧分不出胜负但两箱酒已经见底的时刻,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
他问:“你以后怎么打算的?留在石城吗?”
孙锡说:“我 KTV 不是都干起来了。”
“你心里应该有数吧,留下没那么简单。”
“有数。”
“就没想过走吗?”
“想过。”
“那怎么不走?”
“想听实话吗?”
葛凡打了一个酒嗝,听上去已经很醉了,说你他妈别废话,我在这跟你闹呢。
小九又开了一局游戏,她戴着耳机,可调的是静音,手指只是在上面瞎划拉,同样等待那个答案。
“我是想带她走的,很想带她走,我本来这次回来就是要带她走的。”他停顿一下,像是积攒什么底气,才再开口,语气听着无波无澜,“可那样,很自私。”
小九皱眉,心里一阵揪着疼,她懂他的意思。
葛凡却没懂:“自私?”
“因为那会让她陷入两难。”
葛凡突然沉默了。
孙锡轻轻叹口气,又说:“她跟我不一样,她的家人,你们,是在意她的。”
“县里那次我就看得出来,你们怕失去她的程度,可能并不比我少。”
“所以我不想逼她做选择,不想让她以后带着背弃家人的负疚跟我生活。”
余九琪眸光依旧垂在屏幕上,视线却已经花掉了。
葛凡一阵感叹,他妈的,是真会说啊,行,算你狠,我认了。
葛凡刚才突然从药店折回来,非要跟他 PK 这个酒局,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他知道他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去羞辱自己,甚至破坏他和小九的关系,但前提是他必须确保一点,确保孙锡不会伤害她。
用情感绑架把人至于内疚惭愧中炙烤,是一种巨大的精神酷刑。
如今葛凡知道了,小九之前人生中绝大部分痛苦的根源,都是这种精神折磨造成的,如果孙锡继续拉扯逼迫她,那本质上,他爱的是他自己。
不过现在看起来,葛凡恨恨咬着牙,这混蛋确实有点东西,活该他有对象。
只是他硬要留下,以后温雯和二凯哥那一关关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葛凡一阵头晕脑胀的迷糊,喊小九,喊了两遍小九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摘下耳机,葛凡冲她说我们喝完了,你刚才想跟哥说什么来着?
小九沉默着看了葛凡一会,没说话,然后孙锡突然回头。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眸光谨慎小心,可又直白坦率,湿漉漉地泛着些羞涩。
小九看着他喝醉后的样子,细细盘旋着看了一圈,又一圈,心里百转千回,踉踉跄跄,温暖和酸涩同时滚烫地涌入心脏,让她觉得此刻再说什么显得多余。
“我没事。哥。”
她最后说。
小庄已经断片了,孙锡看上去也醉的不像话,揪着眉头安排林晖开他的车先把葛凡他们送回去,又突然想起什么,说要去车上拿点东西。
林晖跟着他一起先出来,孙锡从驾驶位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转身,忽然就盯着身后的林晖看。
林晖不免警惕起来,他看出来孙锡眼神与刚才在酒桌不一样了,像是沉睡着的狼突然苏醒了,眼带警告。
他一下子明白他要说什么。
果然,孙锡点了一句:“等会不要瞎说,知道吗。”
林晖点头:“我明白。”
“天津那边你盯着点。”
“嗯,他们说元旦假期后会给他打几个电话。”
孙锡又观察他一刻,才似放松些,说走吧,辛苦了,明天休息半天。
林晖在心里默默松口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见他突然又换了一副踉跄的似醉非醉的样子,感叹他姑父给他找的这个新老板,给钱是敞亮,做生意也有手段,可这心机也太深了。
林晖的姑父,就是徐添,他是徐添介绍给孙锡的,孙锡才把他当心腹。
这林晖年纪不大,可做事通透且世故,知道自己只是打工的,听话完成工作就好,不用放入太多个人感情,更没必要去掺和评价。
虽然他知道今天这个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针对葛凡下的局。
那笔天津代理商的赊账确有其事,但孙锡在接手乐胜煌时就已经还了,只不过前两天突然想起这个事,又跟代理商定了一批酒,让他们配合着做这个局,假装那笔账还在。
其实今天这场架,这几场架,都是不用打的。
是他故意要打的。
这顿酒,也是他故意要喝的。
林晖甚至怀疑,刚才那番听上去颇为动人的话,也是他故意要说的。
只是说给谁听,他就不得而知了。
葛凡扶着小庄出来,脚下像是不稳,林晖几步迎过去,不再琢磨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回到家常菜馆,孙锡胳膊搭在余九琪肩上,身子歪着,重量都交给她,眼皮沉沉,呼吸裹着浓重的酒精味,与她站在门口,一起目送其他人离开。
然后小九揉了揉他的脸,他像是麻木了一般没动静,就说等会要不把他送到乐胜煌 411。
孙锡不愿意去,说 KTV 没法洗澡,一身酒气,难不成去楼下浴池洗?
小九白了他一眼,问他那想去哪。
“酒店吗?”她问。
“我退房了。”
“再开一个?”
“不想住。”
“那去哪?”
“回家。”
“什么家?”
然后孙锡转过头看她,眼底沁着丝丝缕缕的被酒精熏出来的猩红,柔声说:“我租了个房子。”
说完,把那串钥匙交给小九,又报了个地址和门牌号,就是市中心的一个公寓型楼盘,离乐胜煌和温都水汇不远。
小九开着余凯旋的车,把醉醺醺的孙锡送到小区,扶着他上楼,楼盘是前几年新建的,环境很好,走廊宽敞而温暖,走到门口,一边架着孙锡,一边费劲地开门。
进门一片黑,却也能透过窗外的月光看到客厅面积不小,小九正想开灯看看,突然脚下一轻,被人腾空抱起来。
然后他熟门熟路的,抱着她,几步走到一个房间,踢开门,把人轻轻扔在床上。
又重重压过去。
衣服被熟练地褪去两件,手伸了进来,小九挡了一下:“我想看看你这房子。”
“有什么好看的。”他凑过来,哑着说。
“就参观一下啊。”
“嗯,行,一会我带你参观,挨个屋走。”
毛衣被推上去,连着胸衣也掀开,急切地吻上来,这次他用上了点技巧,耐心地吸吮碾磨,让她弓起腿,又拉开。
小九向后仰着头,看着白色天花板,忽然就觉得不对劲,揪着他头发,问:“你装的吗孙锡?”
他半天才支吾说:“装什么?”
“装醉啊。”
窗外月光薄薄一层罩在他们身上,装饰简易的屋里子旖旎一片,他没有回答,似觉得不重要,起码眼前不重要。
但既然你问了,孙锡用仅存不多的理智要求自己,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对你,我不隐瞒。
于是过了许久,他把她翻了个面,手垫在身子下用力,落在肩头的吻也蛰着疼,鼻息灼热地喷在耳边,一下一下撞着回答她,句句真话:
“对啊。”
“我装的。”
“给你哥留点面子。”
“宝宝。”
“你应该知道啊。”
“我离醉还远着呢。”
扳过小九的头,盯着她漂亮的眼睛,在最失控的时刻狠狠吻上去。
是在另一个房间,没有床,就一个大沙发,小九最后躺在他怀里,仰头,沉沉缓缓呼吸,指尖在他绕在胸前的手臂缓缓划动,沿着落了层雾一般潮湿的肌肉线条细细勾勒。
眼底灼亮,眨了眨,颇为认真的问他另一个纠缠在脑中的问题:
“孙锡。”
“嗯。”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什么样?”
“这么狡诈,阴险,还有点坏。”
“可能人都会变的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孙锡沉默了一会,点了颗烟,理智回来了许多,辗转犹豫,还是对她如实托出。
他说:“活不下去的时候。”

“九?”
余九琪听到厨房里轻轻的询问声,光脚踩着铺着地暖的地板,咚咚几步跳过来,探出脑袋,含笑脆声答应。
“哎,孙哥。”
孙锡站在灶台前煮方便面,转头,上下略略打量她,问:“还是多放醋吗?”
“嗯对。”
他说了声好,视线仍停在她身上。
见她长发高高挽在头顶,缀着几缕散发,鹅蛋脸红润,轮廓小而饱满,她在这没换洗衣服,刚冲了个澡,随便套了个孙锡的大 T 恤穿,光腿,赤脚,暖气非常足,也不觉得冷。
孙锡回头,按她的喜好在煮好的面里淋了些陈醋,看着翻滚的浓汤,熏着热气,蹙眉,压下一些熟悉的焦虑感。
然后快速关火,喊她吃东西,又说烫,找个东西垫在茶几上。
房子是第一次出租,家具不全,客厅只有一套组合沙发和小茶几,孙锡端着汤锅过来,看到小九从他没收拾完的行李里拿了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木质茶几上,手顿了下。
小九说周围空空荡荡的没别的能垫了,总不能拿衣服,这文件袋怕烫吗?孙锡把汤锅放在上面,说没事,没啥重要东西。
随便找了个毯子铺着,小九盘腿席地坐,不客气地自己盛出一小碗面,趁热大口吃起来,毫不吝啬夸奖孙锡煮得好,怎么这么厉害呢,怎么简简单单方面便就能煮的这么好吃呢,你看汤这么浓稠,面还筋道适中,要是谁举办一个煮泡面大赛我肯定送你去。
刚才她闹着饿,孙锡找了一圈,家里只有两包搬过来时林晖买的方便面,红烧牛肉味,就卧了个鸡蛋,青菜和火腿都没有,难为她吃得欢腾,夸得也卖力。
孙锡坐在对面认真看小九,看出她的满足是真心的,便更窝心了,说下次给你做别的,丰盛点的,想吃什么吗?
小九脑袋从碗里抬起,说那感情好。可能自小独立惯了,孙锡厨艺非常好,南北菜系的家常菜他都做的不错,面食和西餐也可以,北京那一年小九胃口就被他养刁了,早就惦记他的手艺,开口报菜名,说想吃他做的毛血旺,蒜香小龙虾,红烧鱼和糖醋里脊,哦,还有海鲜什锦炒饭。
孙锡眉毛跳了下,刚刚压下去的焦虑感卷土重来。
落地窗外是石城市中心的霓虹,是这个小城深夜仅存的都市感,他靠窗,霓虹晃着映在他脸上,本该是热烈鲜艳的,小九匆匆一瞥,瞥见明显的黯淡。
不该提的。
这时电话震起来,余九琪看了眼,是葛凡,她没避讳,接通开免提。
葛凡声音除了醉意之外,听着还有些烦闷,开口大声问小九你在哪呢?不等小九说话,又说行了,知道了,不用告诉我。又直接说刚才雯姐给我打了电话,问你这么晚没回家,也不回信息,是不是帮我拍段子呢?
电话里葛凡长长叹一口气,哀怨地吼着,我说是!我说马上完事!你马上回家!行了,我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掐了电话。
余九琪翻出微信瞅了眼,一个小时前温雯确实联系过她,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那抹黯淡被掩饰掉了。小九低头,回了个信息。
孙锡没问她回了什么,但他们之间这点该死的默契还是有的,他明白这个他争分夺秒去对待的美好夜晚要结束了。
起身要去收拾碗筷,小九突然过来,说等等,把他按回去,跨坐在腿上,两手要去捧他的脸。
孙锡错愕,但也猜到她是来哄他的,故意不给好脸,不配合,脑袋乱转。可她手上劲儿还挺大,他拗不过,面无表情仰头看她,心想刚才还是下手轻了,不该给你剩一点力气。
“笑一个。”小九看他,说。
孙锡眉头拧紧,浑身炸毛般敏感,明白她又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用他最害怕的方式搞他,一阵不祥预感,等会又得死在她手里。
于是抵抗:“不笑。”
“给我笑一个嘛。”
再抵抗:“凭什么给你笑?”
“我想看。”
“想看你自己笑去。”
“我没有你笑的好看。”
他突然词穷,就眯眼睛看着她。
小九见他动摇,骑着晃了晃,揉揉脸:“真的,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可迷人了。”
“就笑起来迷人吗?”
“哭的时候也迷人。”
孙锡一时僵硬,这是什么混话。
她还展开解释:“你不知道吧,你一笑的时候,就让人心动,哭的时候,更让人心动。你听过那个说法吗?笑起来和哭起来好看的男人,才是真性感。”
孙锡认栽了,突然憋不住笑出声来,用力撇头,不想让她看见,可无济于事。
小九惊喜地捧着他的脸,追着去看,嘴里啧啧赞叹:“哎呀,好帅,让我看看,我们小孙,孙哥,孙大宝可真帅,哎呦这谁家的男朋友呀,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呀。”
孙锡觉得又被她用某种不道德的巫术蛊惑了,被按在地上心甘情愿捶打和臣服,情感上心花怒放,可理智上又狼狈不堪,他很少有这种巨大的失控的情绪冲撞,眩晕,又慌乱,恍然不知这本质上是幸福,本能的想躲避。
于是就笑着认输叫停,说余九琪够了,别闹了。
见小九还折腾,他就用力向上顶了一下,再看着她,威胁说再闹你就走不了了。
小九就听话安静下来,但也没离开,依旧捧着他的脸,在窗外火锅店网吧和连锁酒店的霓虹下,温柔地看着孙锡,认真描摹他脸上每个细节。
他其实不算是那种极其标致的帅哥,五官单拆出来看,也就是不难看,单眼皮,刚睡醒的时候内双,眉毛重,唇薄,眉骨颧骨都偏高,可就这样的细节拼凑在一起,配上那双敏感锐利的眼睛,就是让人柔软。
在余九琪看来,孙锡的眼睛对她是透明的,什么也藏不住的。
她看得懂里面的脆弱,逞强,患得患失,和极力掩藏的不配得感,包括此刻看向自己时的不舍和焦虑。
就这样低头看他,回忆起刚刚不久前他说的那句话,小九想了想,觉得在临走之前有必要说点什么,就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孙锡。”
“嗯。”
尽量淡淡地问:“你过去,有过死的念头吗?”
他眉头拧了拧,没隐瞒,看着她:“有过。”
“然后呢?”小九听到自己声音有点抖。
“活下来了。”他眼底瞬间染了一层雾。
余九琪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难过,俯身轻轻吻了他一下。
再抬头,见孙锡抿唇,看向她,眼底带着不敢说出口的询问。
小九了然,回答:“我没有。”
孙锡眸光探查,带着些欣慰。
“因为在我看来,那是很自私,懦弱的行为。”
小九想了想,继续说:“死很简单啊,很容易啊,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呢?死的人以为卸下的包袱,但其实都转移在活着的人身上,而且加倍的沉,加倍的重,多不公平啊,多残酷啊,他们多可怜啊。”
孙锡仰头看她,满腔震动,视线朦胧。
“所以我们不要做那样的人,我们慢慢往前走,脚步沉一点没关系,慢一点也没关系,我们自己把包袱卸下来,不留给别人。”
“如果你觉得沉,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说着小九抬手,想用拇指去擦拭他的眼角,孙锡突然躲了一下,自己伸手,迅速抿了下眼睛。
然后回眸望着她:“那你自己呢?”
小九说:“我可有劲了,我扛得住。”
孙锡逆着光锁着她湿润的眼睛,有些话就压在喉咙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冒出想与人分享念头,想试着袒露一些,不遮不掩,试试看会不会得到嘲讽和反噬,可犹豫再三,不敢开口。
小九却什么都看得懂,就问:“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他吗?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再没机会了。”
孙锡鼻腔和肺腑里瞬间涌起巨大的酸疼。
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任凭她掌控,任凭她抚慰,任凭她一针见血地看穿,和不留余地地戳破。
“孙锡,想去见一眼自己的爸爸,是人之常情。”
“或者你想去找找你妈妈,也不丢人。”
“你想去吗?”
孙锡脆弱地绷着一张脸,摇头。
余九琪看他努力否认的样子,忍了半天,略带哽咽着说:“我明白了,那就不去。”
孙锡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是放过自己。”
“活着多美好啊。”
孙锡用力把她抱紧,拥着她,脸紧紧贴着她胸口,用力感受那鲜活和炙热,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才送她离开。
送到她家小区路口,又拉着搂着她不松手,黏黏腻腻,又摇摇晃晃,嘴角眉梢绷着笑,藏都藏不住。
小九看着他那傻样,问他怎么了。孙锡想了想,就说想炫耀。
“炫耀什么?”
“女朋友。”
小九不懂。
“我有这么好的女朋友,真想向全世界炫耀。”他说。
余九琪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一进门,客厅餐桌上的灯亮着,一个瘦小孤单的身影披着一件毛衫,坐在桌前。
“妈。”
小九站在门口,叫了声。
“回来了。”
温雯抬起头,她像是刚洗了澡卸了妆,看着有点疲惫,挤了一个并不轻松的笑容:“你过来。”
自三叔回来那天之后,小九没有单独跟温雯待在一起过,她承认多少是在躲避她,也是怕说出不该说的话。她心里很清楚,她和妈妈的关系,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了。
她走过去,站在餐桌前,做了心理准备,假如就是此刻,假如你问我,假如你想摊牌,我不隐瞒你。
可温雯低头,只是牵起小九的手,捏着她两三根细细的手指放在手心,揉了揉,握了握,她一向喜欢这样握着小九,从小就是如此。
“妈……”半晌后,小九主动说话。
“你手怎么还这么凉啊?”温雯却突然打断她。
小九低头看她。
温雯又说:“从小就这样,手就特别容易凉,夏天也凉,我还带你去看过医生记得吗,中医说你体寒什么的,吃了不少药,也没好,给我气够呛。”
余九琪愣怔着,不可避免地想起许多片段,随着时光向前追溯,一寸一寸,然后听见温雯提起最初的那天。
“可能是那天冻坏了吧。”温雯念叨,声音很小,“那河边那么冷。”
趁着小九失神,温雯突然攥着她的冰凉手指,用力拉了一下,再抬头,一双疲倦的眼睛看向她。
“九。”
余九琪回望她,不知为何,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极为惶恐。
“你说我是一个好妈妈吗?”
小九说不出来。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对吗?”她又问。
小九犹豫一下,眼神晃了晃:“妈,你今天怎么了?”
“就是觉得……”温雯红着眼睛,半天才说,“失败。”
余九琪身上还穿着回来时的羽绒服,里面一层是毛衣,毛衣里面是孙锡的 T 恤,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那独特的味道顺着体温传来上,小九轻轻吸了吸鼻子,恍惚想起刚才在他的出租房里那句话,那句她用来抚慰孙锡,也是无数次说服自己包容所有不公的话。
活下来的人,都是扛着逝者留下包袱的可怜人。
眼前的温雯,何尝不是呢。
或许在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里,温雯背上的重量是最沉的,她早就被压弯了腰,坠断了脊背,她匍匐着活着,踉跄地往前走,固执地不肯卸掉一分一毫身上的负担,受难一般自罚。
于是小九说:“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了妈妈。”
“我永远感激你。”
温雯扁扁嘴,委屈却又不解地看着小九,像是不敢相信,说:“真的吗?”
“真的。”
“那你为什么……”
她突然停下,硬生生掐顿,恍然如梦醒了一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默默责怪这夜色唬人,怪下午那半瓶洋酒,怪葛凡电话里暴露的谎言,怪刚才从阳台看到他们在路口的拉拉扯扯,怪自己软弱,差点和盘托出她最大的弱点和底牌。
她赶快松开小九的手,迅速调整情绪,仿佛刚才那番示弱的话从未发生。
“妈,你刚才想说什么?”小九疑惑。
“没事,我困了,睡了。”
温雯把余九琪扔在那里,回了房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坚毅而果决,默默重复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那你为什么故意伤害我。
——为什么铁了心离开我。
但你说的不对,九,我并没有尽最大的努力,最起码在让你迷途知返这件事情上,我的努力还不够。
应该再狠一点的,哪怕揭开我的伤疤,直面鲜血淋漓,抛开我的胸膛,袒露羞耻的脏器,应该再狠一点的,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温雯就这样在黑暗里坐了好久,慢悠悠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黑名单,看了一会。
然后从里面放出一个外地手机号。
元旦后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小九负责的商贷项目进展顺利,她没再去坐柜台,跟同事跑了几次县城和乡下出差,不到两周就完成了整个月的 KPI,春节期间可以踏实歇着了。
葛凡是在一周后回到乐胜煌的。起初是天津那家代理商给他打了三天电话催钱,他不想麻烦父母,正焦急筹措办法时,第四天那代理商告诉他,乐胜煌的老板帮他解决了。他去见孙锡,本来寻思大不了给他打个欠条,可孙锡直接递过来拟好的合伙人协议,工资之外还有股份,那笔钱就从分红里扣。
葛凡清楚孙锡不是吃亏的人,他找自己回来,肯定有他的算盘,可看了眼协议上的数字,也算是诚意满满。小九那茬葛凡已经翻篇了,而且他也理性考虑过,相比较竞争大花期短的职业网红,KTV 确实是他最擅长的工作,就答应了。
孙锡那几天非常忙碌,跟葛凡分工协作,把刚刚接手的一盘散沙的乐胜煌迅速盘活,招人,又拉新,亲力亲为,每天除了偶尔跟小九见个面,几乎都在乐胜煌跟葛凡泡在一起。
那段时间他们见面也不算频繁,基本都直接约到孙锡的出租房里,换着花样的做饭,和换着花样做爱,每次都精疲力竭,饱餐一顿,再精疲力竭。
只是在两周后的一个周一中午,孙锡突然给小九发信息,说你赶紧来,来家里,有急事。
小九趁午休的一个小时匆匆打车过去,以为真有什么急事,一进门,看到孙锡举着两件新买的衣服,站在穿衣镜前来回比划。
“哪个好一点?”他问。
“啊?”
小九认真看了看,一件倒三角大牌的黑色厚夹克,穿着显得肩宽笔挺,偏商务范,一件是潮牌的毛衣,版型和颜色都很年轻。
“都挺好的。”小九说。
“你选一个。”
“穿给我看吗?”
“当然不是。”
小九白了他一眼:“那你要见谁啊?”
他没回答,拎起那捡夹克比了比:“这个会不会太老成了?”
又拎起那毛衣比了比:“这个又不够稳重吧?”
小九无语,不想管了,心想大中午你折腾我就是为了这个,看了眼厨房,连饭都不给做,一阵懊恼,又觉奇怪,孙锡之前从不会为了谁这样小心准备。
“我问你……”
“别问我。”
“你爸会喜欢哪一个?”
“我爸的话……”小九纳闷,“你管我爸喜欢哪件干嘛?”
孙锡看着她,没回答。小九忽然明白了,震惊看向他。
“孙锡,你是要见我爸?!”
“是他约的我。”
“什么情况!”
他没回答,只是又转回镜子前,拎起那见毛衣,像是已经做了选择。
余九琪看向镜子,看向他罕见的紧张的样子,眼神忐忑,又透着期待,也像是早有预谋,然后他抬眸,看向她。
他们隔着镜子,目光相撞,对视,什么也没说,心脏隆隆共振。
满怀希冀,又深知前路无常。

第45章 人这一生是会爱上很多人的
公寓里暖气很足,开了半扇窗通风依旧闷热,余九琪解下围巾,松了松外套,大步过去碰了下孙锡的胳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咋还跟二凯哥约上饭了?
孙锡转头看她,不爱回答问题的老毛病又犯了,抬手扶了下她额前散发,突然问你爸爱吃鱼吗?
小九说可以,他喜欢吃炖的,又问一遍你为啥跟我爸吃饭?
孙锡还是不答,又问你明天起个大早可以吗?
起早干啥,扫雪啊?
他说跟他去趟查干湖。
小九当然知道最近是查干湖冬捕季,问他难不成你要给二凯哥炖鱼?
孙锡这下倒是爽快了,说要炖就得炖最好最新鲜的,当天去买。
小九更急了,抓着他毛衣角把他拉近,让他把话说明白点。孙锡干脆借力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揉了揉,低头在脸上亲了一口,故意拿她,说你明天跟我去买鱼,去的话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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