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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禁止驯养饿虎by璞玉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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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很黑,下着小雨,小南的脚步也飞快,脚步声和雨声合在一起……
前面的巷子里,亮着暖黄色的光,那是家里亮着灯,她要是还没回家,灯是不关的。
看到光,小南的心里定了些,可这时候,她听见了一个轻而又轻的脚步声,从她背后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杭攸宁说:“而且,是一个小南姐觉得面熟的女人,所以她才会跟着她走。”
陆培英和小北被驱在病房外,此时两人都紧紧扒在门上,恨不得伸长耳朵去偷听。
余警官带着笑,鼓励的问:“你觉得是谁?”
“是顾阿福的妈妈。”
“你是说,她是凶手?她为什么杀人?”
杭攸宁道:“她为了顾阿福……她不是凶手,只是帮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顾阿福曾经说过要去我家谈彩礼,要,要娶我姐姐。我猜整件事情开始,就是因为顾阿福单相思。”
张淑芬在旁边听着脸色一变,张口就想骂人,生生忍住了。
杭攸宁继续道:“我姐姐根本不认识他,即使跟他说过话也只有‘你好’,我觉得他可能心理有病,在我们东北叫桃花癫的那种……”
许野在一旁补充:“是一种心理疾病,妄想症的一种,总觉得别人爱自己,疑神疑鬼。”
杭攸宁道:“他一开始喜欢的是小南姐,所以一直偷看她。案发的前几天,他一定跟小南姐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被小南姐拒绝了。”
陆培英咬牙切齿,又是痛又是怒:“伊哪个不同我讲呢……”
其实说过的,小南一直念叨夜里好像有人尾随她,要弟弟去接一接,她那时候很恼,骂瞎讲八讲,我上了一辈子班,怎么没有这样事体?弟弟念高中时间多紧,你怎么不为他想?
小南就闭牢嘴巴,再也不讲了。
病房里,杭攸宁继续道:“但这件事,刺激到了他爸爸,也许他不想让儿子耍流氓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工作,或者,他是习惯了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这话一说出口,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警察们,脸色严肃起来。
余警官道:“他爸爸是凶手,而且……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杭攸宁迟疑的点点头。
“为什么?”
杭攸宁已经被余警官看轻过一次了,她没办法说,她看到那个老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牙齿泛黄的老鼠,阴毒注视着阳光下的一切。
对她来说,杀过人的人,和没杀过人的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但具体哪里不同,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好像……考试时明明知道了正确答案,却不知道怎么写证明过程一样的尴尬。
“就是一种感觉,脱掉衣服也好,捅了很多刀也好,他好像是故意的想装作……”杭攸宁斟酌着措辞:“是一个人见色起意,冲动之下杀人,误导警察。这不像是第一次犯罪。”
他也真的成功的误导许队长的侦查方向。
余警官若有所思的皱起眉,警方讨论过,认为这个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可能之前有被抓捕追踪的经验。
但是那是在有大量资料的情况下,得出的判断——杭攸宁什么都不知道。
杭攸宁在继续讲述,她好像回到了那个黑沉沉的夜里,和小南一起行走。
“那天夜里,顾阿福的妈妈说她需要帮忙,下着雨,她又那么老,小南姐没法拒绝她,她打着伞,把她送到了药厂附近,就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一道黑影窜出来,用锤子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讲得很慢,一边比划一边讲着:“那是顾阿福的父亲,他没有下肢,所以挥锤子时的力量不够,顾阿福妈妈也带了刀,补刀和后续清理痕迹,应该是她做的。”
门口的陆培英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
余警官面不改色,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他昨天对顾家人进行了紧急审问,他们供述的内容,跟杭攸宁说的一模一样
而这一切,竟然是她没有看过现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的前提下,光靠推测说出来。
……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吗?
余警官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没有把尸体转移到地下室去?”
这是顾家人不肯供述的地方。
杭攸宁想了一下,又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觉得,那个地下室应该是他们真正的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不会破坏它”
余警官问:“为什么?”
“就……一种感觉?”杭攸宁犹犹豫豫的说,她拼命地回忆着被姐姐撕坏那本福尔摩斯,她在想,怎么把抽象的‘感觉’,像大侦探一样讲出来。
“第一次见到顾阿我就发现他手臂是很有力那种。”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肌肉,道:“一定经常活动,但周围邻居都说,他很少出门。在顾家也看不出来他活动的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只有上半身能动的人,生活中他需要就借用一些普通人不会用的工具”杭攸宁伸手比划,就像去拉看不见的拉环:“比如他怎么起身,怎么下床呢?顾家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我觉得,他大部分时间应该在别的地方度过,外面的人都会嘲讽他们兄妹乱伦……习惯了住在地下,专门晚上出门,也很可能。”
就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窥视着明亮的世界。
“那,他们为什么把许野送进去了?”余警官又问。
这个杭攸宁心里真的没准儿,只是道:“我猜……应该是近日来比较警戒,他们不敢冒险把他放在别的地方。”
余警官还要再问,张淑芬突然插话道:“警官,咱们有完没完了啊?我闺女伤得是脑袋,还要休息呢!”
许队长吓得蹦起来:“你讲什么呢!人家是领导……”
“领导怎么了?领导不是为人民服务?领导就能不让病人休息?”
“你!”
余警官倒是很宽容,他起身道:“是,一聊把时间忘了,那什么,打扰你们休息了。”
说罢,他走之前对杭攸宁笑了一下,道:“小同志,这一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为这个案子所付出的努力,真的很聪明,也很勇敢,不是你,527案不会破得这么早。”
这个笑容不同上次那种,看着孩子说胡话的笑容。
带着尊重、欣赏,很温和。
杭攸宁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夸过自己。
她嗫嚅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
她抬起头,那双平淡的眼睛亮晶晶的的,认真地说:“因为我是警察的女儿。”
她等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已经有一百年了!
出了病房,马上有人迫不及待的问许野:“你妹妹可以啊!你不说她就是看小卖部的么?怎么?他爸爸是警察?”
余警官道:“岂止是警察的女儿,她爸爸是烈士,为了保护居民安全光荣牺牲。”
“怪不得……”
余警官又问许野:“你没有告诉过她,案件细节吧?”
“没有。”
想也知道,这么危机的情况,许野根本什么都来不及说,好不容易脱离险境,他已经在医院了。
“伤好了,就跟我去提审,还有这次调查的情况,写一个报告给我。”
“是!”
等余警官终于走了,许野抓住一个警察问:“我让你带的东西给我带了没?”
“带了带了。”宋之江递过一个书包,压低声音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挺臭美!”
“滚!”
许野回了自己的病房,费劲的打上泡沫,一点一点刮干净脸上的胡子。
镜子里的男人,没了脏兮兮的假发,也没了满脸胡茬。
瘦长的脸,浓眉,眼睛深邃有神,虽然仍然苍白憔悴,但再也没有卧底时的颓败之气。
许野戴上眼镜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摘下来,最后还是戴上去,他近视不严重,但是他觉得戴眼镜好看一点。
最后,艰难的穿上白衬衫,勉勉强强也算英俊——如果没有头上的绷带,和腿上的夹板的出戏话。
他幻想了无数次跟杭家人的重逢的戏码,他一定穿着挺括的制服,威风凛凛的敬礼,跟杭叔叔当年一样帅气。
杭雅菲和张淑芬要为当年瞧不起他而惊掉下巴。
而宁宁,会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被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
啊不对,。
他没想到跟宁宁重逢的时候,自己正在卧底,胡子拉碴,邋里邋遢,还被人扣在地上。
她比他想象中大太多了,已经是个少女的样子了,单薄瘦弱,举着伞,呆呆的样子,
可她仍然像炮弹一样跑过来,慌里慌张的说:“他是我哥哥!”
想到这里,许野心软成一片,一边系扣子,一边低声骂:“傻妞,真傻!”
无论多少岁,无论这世道怎么变,她都是宁宁,他都是哥哥。
他终于找到她了。
宋之江还给他带了一些糕点,是城里一家挺有名的南货店买来的,条头糕、绿豆糕、炒米糕、薄荷糕……装在纸袋里,另有油纸包的糖:寸金糖、黑芝麻片、白芝麻片……
隔着包装,还能闻到甜滋滋、油润润的香气。
许野心里很高兴,他想到杭攸宁一定喜欢得不得了,她从小就爱吃甜的。
他工资不高,但是花钱很少,糖票都攒着,以后每个月,不,每个礼拜都给她买好吃的送去
带着这个念头,他提着东西,去了杭攸宁的病房。
他已经做好了被张淑芬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门他都没能进去。
门口,守着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女人,盘着发髻,就像是从民国来的老式妇人,说话也像。
她对着许野毕恭毕敬道:“我们小姐在里面看望病人,您稍等一会。”

听完警方的话后,陆培英止不住眼泪,不知跑哪去了。
张淑芬只好问杭攸宁:“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去。”
她心里也有愧,她做过妇科检查,知道一个小姑娘大腿岔开让人瞧,是多难受的事情。
如果杭攸宁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倒还好了,她这当妈的理直气壮。
可人家没有,不光没有,还是警察口中的英雄。
最尴尬的事,她嘴里那个流氓瘪三许野,竟真的是个好人。
张淑芬不免有些尴尬,是她错了,可当妈的怎么会错呢?
杭攸宁倒没想那么多,只说:“我不想吃。”
她的确是吃不下,因为脑震荡,她时不时会犯恶心,再加上刚才余警官那句表扬:“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她有点飘飘然,需要时间来反复咀嚼这句话,然后一个人偷偷开心。
“别不吃啊,人是铁饭是钢,越生病越得吃点好的。”张淑芬道:“等着,妈给你买点好吃的去。”
张淑芬这一趟是真的殷勤,坐一站公交,去了杭城的合作社。
城里自然是蒋家里比不了的,好大的商场,什么都有,各式的熟食、点心、水果,还有汽水。
正好是枇杷上市,金黄饱满的枇杷满满登登的,老远就散发着一种香甜水灵的味道,两毛钱一个。
平时,张淑芬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黄瓜不水灵么?碰上便宜的时候,两毛钱够他们娘俩吃一个礼拜。
今天她一咬牙,买了两个,售货员翻了白眼,给包了。
又另外买了一点霉菜,霉雪里蕻和霉豆腐,她顶不爱吃这个,但是配着病号饭吃,应该挺下饭的。
“宁宁,妈给你把饭打回来了!”张淑芬喜滋滋的推开病房门,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坐着,穿了件青茶色香云纱的直裙,身子袅娜,如云的黑发用一支乌木钗盘在脑后,松松的挽着发髻。
“阿宁姆妈回来来了。”林妈手里提着保温盒,走过来:“小姐听说阿宁病了,过来给送点吃的。”
张淑芬讷讷的点头,叫了一声:“姐,你来了。”
女人这才回过头,她长得并不好看,脸大五官小,眼睛吊着,像只大狐狸,脂粉都压不住满脸的皱纹。
但是声音倒是很甜:“我把过脉了,撇开脑震荡,阿宁寒湿瘀堵,经络不畅,身体交关虚空。”
张淑芬只能装着听不懂,道:“平时壮得跟牛似的,不知道咋啦,最近这事都赶一起去了。”
女人道:“是么?身体是这样,许队长跟我说,阿宁差点被人杀了。”
她侧身看向杭攸宁,笑着问:“你哪个跟这种事体弄到一起?人家还以为,屋里勿有大人管教呢!”
如果换个人,张淑芬早就开始骂街了,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啊,老娘怎么养孩子跟你有毛关系……
但是这是来凤鸣,杭攸宁的姑姑,她们的房东,此地唯一的靠山。
她只能跟旧社会的小媳妇儿一样,满脸堆笑道:“那个啥,我买了点水果,洗了咱一起吃啊!”
来凤鸣没说话,旁边的林妈倒是开口道:“阿宁姆妈,如今农药重,在外面买的水果,顶好在盐水里浸一浸,再用凉水汏一汏,不然吃了肚皮不恰意的
“啊?是吗?哈哈哈哈哈,我这人大老粗……”张淑芬哈哈笑起来。
屋里没人陪她笑,因而她的笑声尴尬的响了一会,没动静了。
杭攸宁闭了闭眼睛。
来凤鸣道:“淑芬,你出去待一会,阿宁手脚冰凉,我要给她熏一下艾。”
“行,那……辛苦姐了,你忙。”
张淑芬出去了,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杭攸宁嗫嚅着说:“姑姑,其实不怪我妈,我自己……”
“把衣服掀上去。”来凤鸣打断她,一边细细把自己的袖口卷起来。
杭攸宁脱掉上衣,露出细瘦洁白的后背,趴在病床上。
来凤鸣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持着艾条,细细的在她后背上巡回。
沉默了一会,她道:“你姆妈闹这一场,都传到我这里了。”
杭攸宁知道说的是张淑芬带她去看妇科的事情,她脸涨红了,她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来凤鸣却一句话都没问她到底是不是耍朋友。
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做父母,越没本事要在小事体上耍威风。”
杭攸宁心里也有怨气,但她不想跟外人说张淑芬坏话,只能含含糊糊道:“我妈也是为了我好。”
来凤鸣笑了:“为了你好……傻囡,你姆妈欺负你,你察觉不出来么?”
杭攸宁愣了一下。
“今朝是雅菲,困了十个男人,她也不敢说个‘不’字。但事到你头上,她就要大闹特闹,晓得为什么吗?”
杭攸宁低着头,不吱声。
来凤鸣恶意地笑着,目光炯炯,声音却依旧淡然柔婉:“因为你弱。”
“这世道古怪,谁弱,就会有许多双脚踏上来踩,你以为家里是个例外,呆头阿宁,没有例外。”
杭攸宁头埋在枕头上,艾草气息夹杂着来凤鸣身上的香水味,密密地压着她,她喘不过来气。
“你身不弱,练武练了了十几年武,寻常人根本就伤不到你衣角,但哪个办呢,你心弱,谁都能踩一脚。”
多年前,来凤鸣第一次见到杭攸宁的时候,是在东北的一所小学。
她被同学抢了红领巾,被老师站在门口罚站,大家叫她“大傻子”,你推一把,我推一把。
来凤鸣想,坏了,杭寻连这孩子都没教,‘小燕青’是真的绝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这孩子就在她眼皮底下,打了一套极漂亮的拳,三步并做两步,如燕子掠水,从平地上了三楼。
是正宗的‘小燕青’步法,比她当年还俊。
来凤鸣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功夫,怎么还能任人欺负。
想到这,来凤鸣重重叹了口气,道:“以后弗要讲你是“小燕青”的传人,给你父亲丢人,也给我丢人!”
杭攸宁终于忍不住了,她喊:“姑姑!”
来凤鸣等着她如何反驳,就听见她窝窝囊囊道:“我,我又没说我是小燕青的传人。”
来凤鸣深吸一口气,再也绷不住,一指头戳到她脑袋上,道:“没一丁点出息!”
她是到了南方之后,才知道她爸爸教得武功,叫小燕青。
小燕青跟大名鼎鼎燕青拳截然不同,不讲究拳法刚劲,重在步伐敏捷,身姿轻盈,简而言之,要的就是出招比对方快,如果不行,就逃得比对方快。
是以弱胜强的拳法,但杭攸宁一直觉得,特别适合做贼。
艾灸完毕,来凤鸣让林妈和张淑芬进来,道:“我过两天要回蒋家里住几天,正好,帮阿宁调理一下。”
张淑芬先是一惊,强忍下来,堆出个笑容来:“其实也不用,你那么忙,我照顾她就行了。”
“你能照顾什么呢?”来凤鸣一边擦手一边道:“你能给她艾灸,还是能帮她练武,还是能让镇上那些烂舌头把嘴闭牢呢?”
张淑芬这下不说话了。
许队长带队去抓顾阿福的时候,一群好事者也听见动静,跑去看热闹。
正正看见许野和杭攸宁衣着不整的抱在一起。
现在传的别提多难听了
有人说是杭攸宁正被凶手糟蹋的时候,许队长赶到了。
又有说,说许队长抓凶手的时候,杭攸宁正跟一个男的,光溜溜的滚在一起。
有人当面骂,她是敢去跟人拼命的,但是人家在背后说,她能怎么办呢?
“偷个鸡蛋吃勿饱,一个臭名背到老。”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是拎着食盒的小北,陆培英不哭了,才想起今天的饭还没给杭攸宁送去,连忙让小北过来。
小北匆匆匆忙忙的道歉:“阿姐,对不住……诶?来厂长,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凤鸣退休前,曾是塑料厂副厂长,蒋家里一共就三个大厂,厂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特别是来凤鸣还是个女厂长。
来凤鸣对待外人一向和气,道:“警察到我们家去了,问顾其言的事。我才知道出了这么大事体,就过来看看。”
顾阿福的妈,大名叫‘顾其言’,原来就是塑料厂的工人。正是来凤鸣手底下。
张淑芬道:“这事闹得这么大?至于么?”
杭攸宁偷瞄了小北一眼,急忙插话:“姑姑,警察找你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就问她为人怎么样。”来凤鸣道:“其实我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好像不少人说她闲话,有一天突然就不来了。厂里做了几回工作,也没有用。”
“不过,我打听过了,这个案子省厅高度重视,是因为警方怀疑,这是当年‘案’的凶手再次犯案。”
黑蜘蛛案,是十年前轰动全国的重案,凶手专门残杀独居女子,而且每次犯案之前,都会在受害者家附近,画一只黑蜘蛛,或者寄一张黑蜘蛛的画片给她。
受害人达到十几人之多,凶手却在十年前销声匿迹。那些残忍的细节,已经一度成了都市传说。
在场的人都愣了,杭攸宁道:“所以,顾阿福他爸爸,是当年那个‘黑蜘蛛’?”
“当然不是。”来凤鸣道:“黑蜘蛛杀人之前,都会给受害者寄一张黑蜘蛛的图,小南的案子,并没有。”
“也许那是十年前的习惯,现在已经没了这个习惯也说不准。”
“不会。”来凤鸣微微一笑,她拿出一张薄若蝉翼的黄纸,道:“因为前几天,我收到了。”
阳光的照耀下,纸上的黑蜘蛛如此鲜明,就像随时要破纸而出一样。

第21章 凶手输给一个九岁的孩子
市公安局是一间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宋之江站在黑板前,介绍着526案的案情。
“经过审讯得知,嫌疑人顾其行因为和亲生妹妹通奸,被父母改名换姓送到了定海市。1960年6月,奸杀一名寡居女子赵某,8月再次袭击一名独居僧尼,因受害人激烈反抗,他腿部受到重伤,后通缉在逃,1961年回到蒋家里养伤,此后再无犯案。”
他努力让自己声音不要抖,底下坐着的,不仅仅是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领导,全国最顶尖、最资深的警察都坐在那听着。
不小心跟他们对视一下,他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同样年轻的许野,倒是松弛不少,他也不能不松弛,满头都是绷带,福尔摩斯亲自来了,也没法判断一个粽子紧不紧张。
一个西南的老警察发话,道:“时间、地点、年龄,完全对不上,基本上可以确定,526案的凶手和黑蜘蛛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非同一个人。”
“和我一开始的推断一样,526作案手法,跟黑蜘蛛一贯缜密的手法完全不同,带有鲜明的泄愤属性。”
一个山东的警察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甚至,黑蜘蛛时隔十年重新出现这件事的真假,我觉得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众人哗然,立刻有人提出:“的确,虽然现在有人收到了黑蜘蛛的图片,但除了526案,并没有任何案件发生,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一场恶作剧”
马上就有人反驳:“我觉得您对老百姓心态有所误解,83年严打之后,拿这种事开玩笑,谁敢?”
“而且,五名报案人,都没有查到送信者的蛛丝马迹,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众说纷纭之际,一个领导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随后问:“许野,你怎么看?”
“一定是他。”许野言简意赅地回答。
刚才还喧闹的会议室,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最开始质疑那位山东的警官,冷笑了一声,道:“小同志,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别给我讲国外那套什么犯罪侧写,我们要证据,不是瞎子算命。”
“证据就是五个报案人的情况。”他道:“她们来自天南海北,却有共同特点,肤色比常人白,单薄瘦弱,第一眼的印象,像没有发育的少女。”
“那又怎么样?这跟十年前黑蜘蛛案的受害人特征并不相符。”
“是的,但是跟黑蜘蛛唯一失手的对象,高度一致。”
众人哗然,其中一个警察道:“许野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野非常平静地回视,道:“张警官,我可能在这里资历最浅,能力也不足。但黑蜘蛛案,我追查整整十年。”
他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展示给众人。
“关于黑蜘蛛的最后一次犯案,警方内部都莫衷一是,而我确定,是八年前辽西城入室盗窃案,连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遭遇的是黑蜘蛛……”
他一字一顿道:“只有凶手知道,他输给一个九岁的孩子。”
资料上的黑白照片里,
众人手中的照片里,九岁的杭攸宁正惊恐地注视着镜头,好像随时都会号啕大哭起来。
杭攸宁这一趟回来,明显感觉到邻居们对她不一样了。
具体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明白,他们照常来买东西,照常说说笑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
就“我知道你很惨,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很惨。”
杭攸宁倒不太在乎这些,她放下心头巨石,大口吃饭,大力练拳,睡到打小呼噜。
唯一愁的事,是来凤鸣要回来住。
来凤鸣祖上阔过,到她爹这一辈败光了,建国前就把家里的老宅卖了。
江南富户的房子,很大,亭台楼阁都被拆了,改成了办公楼、厂房、仓库,只剩几间房住人,还七零八散的。
后来开放买卖,来凤鸣就买回来其中一间,带个小院子,平时租出去,这回回来了,就得把房子收回来。
老房子,毛病多,人家租户是租来当仓库的,自然不怎么爱惜,如今四面漏雨,遍地是垃圾,
来凤鸣是不可能亲自收拾的。
张淑芬往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操起铁锹就开始干,江南的天气湿热,像个蒸笼,汗跟水似的,哗啦哗啦顺着身上流。
杭攸宁一开始要帮忙,被她骂回去了:“人医生说了,你现在脑子跟豆腐脑似的,干什么干!把店看好了!”
杭攸宁就只好一会一趟地过来,给她擦汗和送水。
“还是我老闺女好!”张淑芬猛灌了半瓶凉白开,把胸罩扯下来,扔一边去,坐在台阶上喘粗气。
杭攸宁弱弱地道:“妈,要不明天再干吧!”
“今天明天不还得干么!”张淑芬一想起来就生气:“你说你姑,成天想一出是一出,那西湖边大房子住着多好啊,跑回来这不添乱么!”
杭攸宁道:“她可能也害怕,不说是黑蜘蛛……”
“你听她说,都十年没出来了,早就死了。”
这时候有闲汉从门口经过,故意做出伸脖子往里看的样子。
张淑芬破口大骂:“看啥啊!回去趴被窝里看你娘去!呸!”
“谁看你,老太婆。”闲汉嘟嘟囔囔地跑走了。
杭攸宁看着张淑芬,她还记得当年,她特别喜欢妈妈来接她放学,同学偷偷问她,你妈妈是电影明星,咋这么好看?
那时候,妈妈在国营商店里当售货员,穿着挺括括的制服,看人专门拿鼻孔看。
这也大家喜欢她,说她是“一枝花”,都生了姐姐了,还有人打听:“供销社那小张找对象没?”
“找啦!找个大盖帽呢!”
“哟,怪不得整天这么傲!”
而现在,她满脸沟壑,头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叉着腿,喘起气来像牛一样。
杭攸宁低着头,抠着保温杯。
张淑芬一抹脸,道:“今天就这样吧,不干了,走,回家吃饭去!”
俩人回了家,杭攸宁本来炒了马兰头,加上几块霉豆腐,张淑芬又回厨房,煮了面条,还加了俩个鸡蛋。
“寻思妈忘了吧!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我老闺女的生日,我可不能忘!”张淑芬道。
昏暗的灯光下,张淑芬平时略显刻薄的脸,也平添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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