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村居by冻京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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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不无辜吗?公爵一家人都不无辜吗?可最后他们落到什么下场!”
西蒙抬起匕首,他死死盯着这个出身高贵,自小就压他一头,受父亲喜爱的弟弟。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做恶是不会下地狱的,他们都活很好,是国王,是伯爵。只有我母亲那样的蠢人,竟然相信只要无辜就会没事。”
二十年前,西蒙看着自己被囚禁的塔楼的妈妈被女公爵叫去问话。
后来不久,她就自杀在囚室里。
“是你家那道貌岸然的女公爵杀了她,不过她的报应也来的快,咱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个女人在他身边不会被压榨出最后的价值”
“斯特兰奇,女公爵在生下你之后就跳楼了,你觉得她真是自己行死的吗?不!是因为咱们的父亲,因为他是国王可笑的忠臣。”
西蒙双眼猩红,他癫狂地笑起来,举着利刃朝斯特兰奇扑过去。
冰冷的金属器械与鲜血黏合,斯特兰奇的剑没有刺入心脏。
飘荡在白芦港附近的尸体,并不属于西蒙,在那个寒潮裹挟着土腥味的杀戮冬季,毒蛇也只能暂时盘踞蛰伏。
第30章 培根煎牛肝菌
安妮从楼梯挪步到厨房, 员工们都忙碌的晕头转向,她一言不发的走进账房,锁上门, 在桌子里拿出一叠纸。
浅发色, 络腮胡。口音身高185,皮肤偏白,习惯骑马会使用弓箭,有洁癖。
外貌可以改扮, 字迹可以伪装,性格可以演绎,但一个人身上的骨骼和习惯永远无法改变。
安妮早在第二次见到斯特兰奇时就觉得眼熟,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一点错。
伯爵在曾经还没有爵位时, 冒充成领主的秘密手下,一个布尔堡城商人, 前来调查老伯罗萨男爵死因,查到了香缇夫人与西蒙勋爵, 为了让安妮帮他监控香缇夫人,他主动送上门来帮忙。
安妮仔细算了一下,在前往白芦港送碳之前, 她没有收到戈登的回信,这因为斯特兰奇正在兵营打仗。
而近些天她没有收到回信, 是因为“戈登”就住在楼上。
并不是完全出人意料,安妮方才的故意试探,一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戈登,二是为了显得她这个人很有良心。
竟然连一个合作商都这么关照。
黑夜, 斯特兰奇在房间里睡到一半,忽然有人来敲门, 是伯爵身边的近卫。
“伯爵,王储殿下的信到了。”
斯特兰奇好没气地爬起来,裹上袍子,他头发睡的蓬蓬乱,看起来就像鸡毛掸子。
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指接过信件翻看,他定了定神,是王储在询问科林上报的军情是不是属实,在丁戈港附近的敌人是不是准备登陆了?
王储已经快要达到丁戈附近的海豚湾,距离战线仅仅二十里路,但还处在几重防线内的安全地带。
“大人,敌军的辎重船是不是出了问题,我们还没办法查证,万一那些招供的囚犯是故意这么说的,那咱们岂不是招了算计”
“还是让王储不要着急过来为上。”
近卫见伯爵犹豫,揣测着说了他的想法。
斯特兰奇合上信,卷成桶,插到门边的花瓶里,他摇摇头,脸色难以琢磨。
“自从叛乱发生后,王储若不是着急获得人心,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搅合,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得替他分忧吗?”
斯特兰奇拍拍近卫的肩膀。
“别担心了,给王储送信,就说一切正常,敌船情况我们没调查过,但大概率是会在近期登陆。”
近卫点头,伯爵一贯做事不按常理来,但要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顾虑。
“是。”
外城街上内许多靠着贩卖小物件儿为生的小贩子熬过这个寒冷与战争并驾齐驱的冬季,春天悄然而至,外城附近的树林里长了野菜,蘑菇,以及复苏的小动物。
安妮前往特丽农花园上班的途中,看见有老太太在卖野生雏菊,一个铜币四五扎,还有牛肝菌,摆在木板上叫卖。
她骑着马凑过去,多付了点钱,叫老太太把牛肝菌送到特丽农花园。
沾着露水泥土的牛肝菌个头肥厚不一,泡在水中清洗干净,捞起来一只就有巴掌大,削干净外皮,切成片,配着帮厨们熏的香草培根一起煎。
多放黄油,煎到冒大泡,肉片和蘑菇片焦黄,装上盘,放两块含水量较高的白面包。
安妮把这盘子美味忍痛端给守在厨房壁炉前烤火,拨弄铁钳的伯爵。
“大人,王储殿下的骑士团预计两天后就能挪到港口北岸,可我们前方的水手传信来,说敌军或许有队伍在往北岸去,似乎企图绕过丁戈港。”
“我们要不要往那边派人,接应王储殿下”
近卫依旧矗立在一旁询问,等着他答复。
斯特兰奇食指大开,慢条斯理将盘里的食物吃了一干二净。
“不必,仅仅距离几里路而已,有什么可担忧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战事瞬息万变,几里路听着虽然短,但也已经足够组织一次让人来不及反应的伏击。
安妮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她默不作声,莫名觉得伯爵或许不应该这么轻敌。
傍晚,有消息传来,鲁尔普郡的默沙威子爵被爆出来与敌国勾结,暴露了王储的行军位置。
据说他与敌国舰队联络的通信人冒死找到了王储,在王储面前告密。
王储气急了,下令将默沙威子爵绞杀,他的家眷全都关进囚室,流放出海,他更是催促仆从加紧赶往港北。
安妮特意咨询了又跑来厨房吃晚饭的士兵。
这位默沙威子爵并不姓默沙威,而是因为他的领地是占据了鲁尔普郡一大半地域的默沙威地区。
他的称呼是地名加爵位。
又提出例子,为什么叫楼上的伯爵是小赛巴斯蒂伯爵,而不是阿伦盖伯爵或者兰埔斯伯爵呢?
这是因为赛巴斯蒂这个姓氏并不只有一块领地,而且他封爵时是独子。
一般的贵族头衔,就是地名加爵位。
骑士最次,只有个农庄,管理村子。
男爵也很少能世袭,能管理小镇,驻守一方,跟大地主没区别。
真正称得上领主的,还得是子爵,伯爵,侯爵,公爵。
默沙威子爵的领土中有八位男爵领,食邑骑士百人。
鲁尔普郡没有鲁尔普伯爵,已经空缺数年,大家心照不宣的拿郡内最有实力的默沙威子爵当大领主看。
这爵位,原本也是等着默沙威子爵立功后给他封的。
可如今,他这萝卜坑一空,底下的人,旁边的贵族,都象是见了肥肉的老虎,蠢蠢欲动。
安妮在厨房里安排桌子腿儿朝哪边摆,耳朵听出去,所有的骑士都在议论此事。
特别是伯爵身边的近卫。
“王储已经不希望国王的情妇杜洛夏夫人再插手封爵的事情了,这位杜洛夏夫人手段厉害,卖官鬻爵不说,还把她的娘家亲戚全都弄成了新晋贵族。”
“再这么下去,恐怕她独眼残腿的表弟都要当上国王十字骑士团的骑士了。”
安妮又给近卫添酒,他也继续抱怨。
“杜洛夏夫人与鲁伯茨大主教不对付,二人屹然两股势力分庭抗礼,国王陛下的态度,也模棱两可。”
“这个子爵的位置,王储怕是要亲自就地指任了。”
这个国家王权高于一切,国王不愿意给出明确的偏好,分明就是不希望某一方做大,最好大家都互相制衡,争着讨好他这个上位者。
安妮若有所思,鲁伯茨这个姓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深夜,她一直工作到深夜还没有回家,一直在计算土火药的其他改良版配方所需要的比例。
船用炮筒已经铸了两个,这种炮要用燃弹,还有掷石机用的榴弹炮,砂糖和硝石能做出效果更猛烈的武器。
烛光黯淡,尽管已经燃了三支,可还是照不亮整个屋子,却映的墙壁上全是她削瘦挺拔的影子,发丝高高盘起,影影绰绰。
鹅毛笔在纸上滑动,不是很顺畅,她用便宜的羊皮纸,总会卡顿一会儿。
早晚是要造纸的,安妮这么安慰自己,一边又抬起头看看沙漏,已经接近夜半。
她打了个哈欠,仓库里堆着上百斤最粗劣的□□,如果用不上,安妮计划用来炸煤矿。
她锁好门,穿戴好斗篷,提着油灯,准备去马厩牵马。
寂静的黑夜里,马蹄声愈发靠近,士兵厚重的盔甲跌到地上,安妮看着近卫跌跌撞撞扑进了大门。
“伯爵,我找伯爵,港北有紧急情况!”
这动静儿在安静潮湿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安妮还没来得及打听。
楼上的房间里逐渐燃起烛光,贵族老爷们醒了,汇集到伯爵的议事厅里。
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门,安妮隐约听见里头的声音。
“王储殿下被围困了,这该怎么办?现在支援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敌船夜行我们没有察觉海上岗哨换成了谁的人”吉尼拍着桌子质问。
科林男爵默默低下头。
王储的队伍接到了敌军会在一周内登丁戈港的消息,走陆路,在港北扎营,预备渡河,指挥作战,他是想把敌人两面夹击的。
可惜,丁戈港的守军没发现敌船的动作,他们用小船降帆夜行,精准的找到了王储在港北岸扎营的位置,提前围攻。
王储的身边都是重骑兵,人数并不很多,如今被困在北岸的海滩树林里,施展不开,很快就被冲散了。
还好距离丁戈不远,送信及时,事发没有多久,伯爵就收到了消息。
“派船在北岸东边停靠,让士兵上陆地,直接去找王储,不要与海上的敌人纠缠。”
斯特兰奇吩咐一阵,屋子里的贵族老爷们走了一大半。
安妮进屋上了一次茶水,被手边没人的伯爵叫住,“你认识字的吧?会画图吗?”
他招招手,安妮上前,点头。
“会。”
“把这些信件上的地址摘出来,在地图上绘出行径,注好日期。”
斯特兰奇手里指的是王储一路在临海三郡的行动途径。
安妮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就开始伏案工作,在此期间,伯爵一直在窗台边看鸽子吃面包。
忽然,鸽子被马蹄声惊飞,扑朔翅膀,又有骑士策马来传信。
“王储殿下和近卫已经被敌人追进了丛林,他们留下话威胁我们,若是敢靠近,就要绞死王储。”
“伯爵,北岸的敌船被我们围住了,他们逃不掉,可王储在他们手上,这该怎么办?”
斯特兰奇愈发安静下来,他静静的听完,什么也没表示,也不着急。
“大人,或许我有办法能救王储。”
安妮在一旁抬起头,熬着打架的眼皮,弱弱说道。
近卫蹙起眉头:“这么紧要的关头,王储要是出了事儿,你这姑娘家能负责吗?”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伯爵的指尖叩了叩桌面,他看上去兴致缺缺,也不像相信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样子。
“王储不一定真的被敌人挟持住了,毕竟咱们现在也没听到确切下落。北岸的敌船,我倒是有个东西能对付。”
丁戈港附近的树林多是阔叶乔木, 在夜晚蓝调夜光下显得鬼影幢幢。
船只划过河湾表面寂静的水波,这艘船与安妮新做的船差不多大,它能容纳下二百个士兵工作, 甲板上装置了五架掷石器。
像这样的船, 安妮身后还有十艘。
掷石器一般使用皮球大小的石块,浇上桐油,点燃后用掷石器的杠杆原理弹射到敌船,如果是熟手, 扔一两百米远都不成问题。
士兵将安妮从仓库拿出来的百余斤土弹分发下去。
“这个该怎么使用?”船头,近卫凑在跟前询问安妮,她亲手示范,装好引线。
“点燃引线之后十秒才会爆炸, 太早了会在半空炸开,太晚了可能会被敌人躲开, 而我们的目的是炸穿敌船,所以要把握好时间, 投掷的姿势跟平时扔石头一样就好。”
她说罢,亲自装填了一颗,又回头问伯爵:“您看着, 这玩意儿的威力比石头可要强些。”
伯爵倚在桅杆边上,他点点头, 并未表露出什么欣喜的模样,而是思虑重重的瞧着远处的丛林,安妮感觉虽然方才来的路上她以及示范了小土弹的威力,但伯爵依旧不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她被伯爵的淡漠表现弄的愣了愣, 忽然有些转过脑筋。
有没有一种可能,伯爵根本就不想救王储?
这个想法产生出来的那一剎那, 安妮就很快忍了下来,即便事实如此,那她恐怕也要让伯爵失望了,她迫切需要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小心,有人从水里潜来了!”
近卫与伯爵同时拔出剑,近卫高声提示众人,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望向安妮,却发现她刚才在的地方早就没人了。
此刻的安妮从土弹桶里抽出弩,拎上箭袋,她往鹰抓勾的挂住船壁的地方奔去,黑漆漆的人影四处蹿行,距离敌人的船队仅仅二百米,生死氛围蔓延开,斯特兰奇的剑挡下了许多的箭羽,忽然,他瞧见角落里的安妮架起弩,将一个即将爬上甲板的敌人正中眉心,然后又很快消失,不见踪迹了。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用弩,箭箭都往脑袋中间打,船上溅了一片。
与此同时,点燃引线的土弹被抛出半空,斯特兰奇让近卫用牛角呼号,船队斜切靠近河弯,火光四射,燃石与土弹混杂着覆盖。
硝烟弥漫,浓重的味道刺鼻且久经不散,安妮独自从底仓弄到了舢板,她此刻正抬浆滑行在河边的草壤中,靠了岸,安妮也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踪迹。
她俯身钻进草丛中,耳后传来爆破声,她告诉过伯爵,她还能将这小玩意儿改进的更好用,只可惜,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据说,王储的骑士团都是重骑兵,被敌船上围攻而来的步兵追逐,王储本人与骑士团走散了,他与寥寥几名骑士一起被追进了丛林里。
安妮借着身后的火焰之光抬头,她环顾四周,王储的营地夹在海湾中间,他老人家肯定想着好与伯爵汇合才选了这个适合靠船的地方,却没想到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身后是险峻不适合骑兵行动的迷林,左右都是越来越近的敌船,他只能往右边敌船更晚追上来的地方逃跑。
确认了路线,安妮利用原主这副小身板穿梭在树林里。
生死时速实战出来的跑酷技巧,即使休息了这些好日子,肌肉技艺还是宝刀未老。
她的脸颊滑落汗珠如豆,真希望王储不要死在赶到之前。
重骑兵的马蹄印记在快要上山坡时逐渐散乱,安妮凭借直觉选择了一条路,她一路都躲着岸上搜寻的敌军,在灌木里爬行,衣摆上挂满尖刺,手臂隐隐作痛。
“人在那里!快追上去!”
附近的敌人为安妮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呼来了一众人,朝着山坡上一条溪流边靠过去。
安妮极其缓慢地靠近,她的眼眸紧紧锁住那里传来的动静,有搏斗传来的兵器振动,王储身边还有几个近卫。
现在不是她出手的时候。
人在最脆弱惊恐时才会对拯救者无比感激,王储殿下显然还没有完全被逼入绝境,合格的猎人应该学会忍耐。
“殿下!快跑!”
威廉姆.普法尔茨的左臂被刀剑划伤,他捂着手臂,回首看了一眼近卫,他们只剩几人,被源源不断的敌军围上来,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
“该死!”
他犹豫再三,还是头也不回地朝丛林里奔去。
如果不是叛国者出卖了他的行踪,这些敌军又怎么可能会猜中他在哪里。
近卫抵挡不住的敌军提着剑追上这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王储,他高声恐吓,王储吓的跌进草丛。
威廉姆.普法尔茨看见了利剑上折射出冷冽的寒光,下一秒就要嵌入他的眼睛。
他瞪大了眼睛,时间好似凝固,漆黑的冷夜中,虫鸣声使人眩晕,下一秒,他眼前那高大的敌人直挺挺朝身后倒下。
安妮喘着气,她从裙子上撕下来一块布条,走到呆滞的王储身边,重重地把布条系在他的的胳膊上止血。
“殿下,您跟我来,伯爵在与敌人鏖战,命令我来找您。”
回过神来,王储才察觉自己的手臂被包扎了,刺痛的触感使他驱散些濒死的失魂落魄,他点点头,张开嘴角。
“斯特兰奇来了?我就知道他能赶到。”
王储跟随安妮起身,从安妮来的路上一路悄悄摸摸爬行。
途中,王储这才反应过来,讶异地打量安妮,好像比他那不中用的独子也大不了太多,“你会用弩?刚刚那些追兵呢?都是你用弩杀掉的吗?”
“是,王储殿下,小心脚下。”
安妮与王储顺利混到了岸边,王储这才发觉敌船的不对劲,他们的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毁了,断壁残垣的木块甚至漂流上岸。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疑惑地问安妮。
“是土弹,回去您就知道了,跟我来吧。”
安妮把王储藏在草丛里,不一会儿,她注意到伯爵的人已经上岸来以弧形散开,他们举着火把,行动缓慢。
她的想法再次被印证,伯爵根本不想救王储。
若是等到他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王储察觉后,疑心渐起,他思索道:“你不是斯特兰奇派来的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安妮没有回头,她依旧盯着远处。
“我是跟伯爵一起来的,但是偷偷上岸了,请您不要告诉伯爵,我怕他怨我不听示下。”
“呵,这是什么话你要是来晚一步,我这条命就没了。放心吧,你是哪个勋爵家的女儿我要重重地封赏你。”
“至于斯特兰奇,还要治他的罪。”
安妮听出一些愠怒的情绪,她翘了翘唇线,“我的弟弟只是名小小的骑士,至于我,只不过是个商人而已。”
“你商人”王储以为安妮在说笑。
“我叫安妮.米勒。”
王储思考这个名字,他坐在脏兮兮的草丛中,忽然想起是在哪听说过,恍然大悟。
“米勒小姐酒”
王储说出了白酒被商人们卖到王都后起的一个更令人脚趾扣地的别名。
安妮忍住想要否定这个名字的心情,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心一皱。
“没错。”
王储虽然是个战五渣,但他脑子灵活,忽然缄默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王储殿下在这里!”
住在特丽农花园的吉尼男爵发现了藏在草丛里的安妮与王储。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船上。
“有一船敌人逃往南边,他们走不出海防线。殿下,您没事吧?”
船舱内,烛光闪烁,安妮在几重门后给擦伤的皮肤上药,她把胳膊用纱布绑住,穿进破开的袖子里,又洗了一把脸,把弩放进袋子里。
船只慢慢回程,甲板上斯特兰奇正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去晚了。
他没想到米勒小姐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率先去营救王储。
她一个人,怎么营救的了
斯特兰奇觉得有些荒谬,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跪在王储身旁,低着头阐述自己如何被敌人困住,分身乏术,晚了一步,导致王储身边的重骑兵无一生还。
“那些土弹,都是她弄出来的”
“是,她拥有煤矿,这些东西本是掘矿所用。”
王储一拍大腿,他捋着络腮胡,招手示意斯特兰奇起身,又低声说道:“你跟她关系如何?熟稔吗?”
斯特兰奇不明所以,缓缓点头。
王储目光闪烁,低吟一声:“我瞧着,她倒是十分适合做。”
“斯特兰奇,你明白你该怎么做吧?”王储殿下并没有真的怪罪他的表亲,他甚至笑盈盈地看向伯爵。
斯特兰奇不知道自己应该明白些什么,但此刻他被这个消息打乱思绪,应和着王储,从容答是。
安妮靠着舱门欣赏夜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五感复苏,凉意穿透衣衫,船上士兵畏首畏尾打扫战场,窸窸窣窣,生怕叨扰储君和伯爵议事。
船靠岸口,他们安全抵达了丁戈,王储今晚下榻特丽农花园。
第32章 兰铎镇
安妮有轻度的偏执症, 她每日都会花上固定的时间在案牍,书房的另一面墙上,放了一整面置物架。
文件和账目按照日期存放进格子里, 再将每个格子里的内容都写在索引上。
如果需要关于哪天的内容, 只需要两步就能轻易找到。
这是一种令人安稳的生活方式。
人脑记忆力有限,一个细节的回溯工作量太大,将鲁伯茨这个姓氏默念着,她在特丽农花园安置好了王储殿下的寝居, 饮食。
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黎明。
莫莉打着哈欠,她从房间里头出来,先点了烛再围上披肩, 打开大门,街边已经透出微弱晨光, 安妮在院子里栓马。
“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她上前去接过安妮手中的弩袋,仔细查看安妮身上的伤, 推着她去换了衣裳。
她穿的可是绸,甚至还有刺绣和珠子,怎么在外头呆了一天一夜, 不仅刮破了不说,还受这么严重的伤, 都流血了。
“没事,都是擦伤。”安妮避开伤口擦洗过后,她谁也没惊扰,进书房将自己锁在里头。
她找到了鲁伯茨这个姓氏, 出现在“戈登”的信中。
她如今已经知道戈登先是就是赛巴斯蒂小伯爵。
又结合昨日白听说的鲁伯茨大主教,安妮可以确定, 这位大主教与伯爵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恩怨。
二十年的巨额欠条,似乎是尘封已久的故事。
这与她无关,只当不知道就好。
@无限好文,尽在
给王储做午餐是一件难事。
清晨,推着木板车从市场回来的杂工从后门进入特丽农花园,木板车上装满了新鲜瓜果,蔬菜,刚拔完羽毛的鹅肉和香肠。
汉姆从仓库里起出来他藏了许久没让人瞧见的一坛子金桔酒,敲掉封口的黄泥,倒进敞口的玻璃壶里,他把这酒送上楼,放进橱柜锁好。
午宴食单是安妮临走前订下的,一共六道,海鲜和红肉,主食,以及蔬菜和汤,甜品。
前方海湾战事彻底掀起,底层士兵的粮食在城内有专职的治安官负责,领主们的食物全都出自特丽农花园。
是方便携带的果酱三明治,肉夹馍。
安妮休息了几个小时,起床后就在王储的授意下一起前往海港附近的营地。
自打挟持王储之后,敌军也不隐藏踪迹了,他们打算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在丁戈港攻下一个据点。
按照安妮的说法,王储派人去寻来了土弹的原料,加紧赶制。
敌军上岸后,很快组成方阵,他们的武器是长毛与盾牌,没见过这种会炸裂投掷弹,一下子慌了神,很快就被骑兵冲散。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呼号撤退。
安妮躲在营地里听伯爵跟王储议事。
“他们虽然损伤惨重,但我们的士兵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他们现在盘踞在港外,夺了制海权,长此以往我们补给恐怕会受影响。”
“但在陆地上,他们不敌我们。”
王储面露侥幸。
白色帆帐外有近卫掀开门帘,“殿下,伯爵。他们撤了!”
王储点点头,他起身拉着斯特兰奇的胳膊:“走,我要宴请你。”
临走时,斯特兰奇站在门帐外,他替安妮撑开门帘,想问些关于土弹的信息,而她却目不斜视,不做停留直径走出去。
安妮姿势麻利,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跑的没影儿了。
王储殿下居正位,其他贵族在两侧排开,安妮只在边上伺候,她还没这个资格上座。
王储格外喜欢用那盘奶油蛋糕,他心满意足地用过饭,大庭广众之下,扭脸对安妮说道:
“米勒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该怎么赏赐你呢?”
安妮半跪下,她看起来诚惶诚恐。
“作为臣民,守护王储是我的职责,怎么敢要求赏赐。”
餐厅里,几个男爵互相对视,他们其实也知道王储的意思,要赏她爵位,但没想到,这位米勒小姐竟然会这么答。
“呵,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王储的脸上露出满意神色,他又道:“我已经决定,封你为默沙威女子爵,赐百金。要驻守领土,你能做好吗?”
安妮又波澜不惊起来,答道:“既然殿下有令,那么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做的。”
她的眼底泛起淡淡的嘲弄,低着头,并没有让人瞧见。
“很好,依我看也不必去王都授勋了,依照斯特兰奇的例子,在神殿办授勋仪式。”
得了明确的示下,安妮这才应声,本国不缺女爵,但大多是世袭,像她这样因为功劳而封的女爵,凤毛麟角。
子爵在骑士和男爵之上,又在伯爵之下,但安妮认为,如果她能在这场战役中立下功劳,王储就会有理由将她升为女伯爵。
毕竟在王储的眼里,她即使是公爵,也只不过是可以随意驱使的年轻姑娘,是他用来制衡国王情妇的棋子。
安妮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授勋仪式因为战争办的简单,寥寥几人见证,过后就开始收拾上任行装。
“马格,这艘船如何?”存放在船厂的海鸥号被安妮启用,她也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条新船是为了搬家。
“女勋爵,这些铁桶是做什么用的”
马格与安妮在船上行走,他却在这里见到了从未在船上看见的装置。
在甲板的侧面,像铁桶,但中间是空心,还铸的很厚。
安妮没说,她摇摇头:”等用上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玛利娅和伊莎贝拉没有跟着这条船走,安妮的目的地是前任默沙威子爵居住的默沙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