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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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华一边剥着煮粥的花生,一边和家里人道:“大概是华工写信给曲厂长了,推荐我过去。”华工和曲厂长、艾大姐都是同门师兄弟,这几年,华工在单位里对她帮助很多,每次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她去找华工,他就没有不帮忙的。
私下里,她还和妈妈聊过这个话题,怕董姐有意见,妈妈说:“抛开艾大姐这层关系,你和华工也是同事,来往是正常的,总不能为着艾大姐,还特地避嫌,那就闹笑话了。”
此时,秦羽和女儿道:“工作上的事,你和庆元多商量商量,我和你爸爸、奶奶肯定都是支持你的,就是你真要去津市,家里这边也不用担心,我和奶奶肯定能把小星星带好。”
小华笑道:“妈,是不是有了小星星,我去哪儿,你都无所谓了?”
秦羽不理她这一套,笑道:“你要来春市的时候,我可也没拦你,舍不得去,就舍不得去,可不准拿妈妈做借口。”
秦羽说着,又望向女婿道:“庆元,你说呢?”
徐庆元抬了下眼镜,温声道:“我支持小华去,确实是个好机会。”
小华扒拉着碗里的饭,当没听到。
秦羽看了俩人一眼,想着这事儿,还是得小俩口私下聊,也就没再吱声,拿起一块南瓜饼,哄着小外孙女吃。
饭后,徐庆元喊小华到了房间里,和她旧话重提,让她好好考虑曲厂长的邀请。
小华如实道:“庆元哥,不瞒你说,我还想在基层多积累些经验,去了那边,可能管理和行政的任务多些。”
徐庆元要劝的话,立时就堵在了嘴边,望着她,有些无奈地问道:“小华,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吗?”
小华眼睛微微闪了下,扭过了头,整理书桌上的信件。
她知道自己不能松口,一旦松口承认了,这人怕是心理负担更重。她也不算说谎,至少有一半不是,机会确实是好机会,但是以她目前的学历来说,晋升的空间有限,她要想走的更远些,还是得读大学和研究生。
至于另一半的原因,确实是为着徐庆元和艾大姐。
虽然目前庆元哥在单位里逐渐受到重用,但是一个出身就把他卡得死死的,这几年多少次眼看着庆元哥就能突破这一重限制,却每次都落了空。
他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心里的失望、愤懑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她确实不放心一个人走,将他留在这看不到希望的地界。
现在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她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平稳地度过。
徐庆元又喊了一声:“小华!”
小华这才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望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点点,“有的,有这么多,你看!”
徐庆元又气又好笑地道:“那还真不容易,能在许小华同志的心里,占了和指甲盖一样大的位置。”
小华一本正经地点头,“那可不!”
徐庆元气得上手要捏她的脸,“许小华同志!”
小华见形势不对,一溜烟跑了,“我去看看小星星。”
徐庆元望着她的背影,兀自生了一会闷气,他发现自从那年那封让她不要来春市的信后,小华就像无师自通一样,知道怎么能气到他。
就是情浓的时候,嘴巴也不会说一句软话。
这一回,明明是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春市里,却一会为着艾大姐,一会为着积累经验,就是没他半个影子。
院子里的许小华见庆元没有出来,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两眼,怕真把他气着了,一会又觉得不能心软,她要是一心软,这人肯定又会劝自己去津市。
小星星看妈妈心不在焉的,问道:“妈妈,你是在担心爸爸吗?”
小华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轻轻地和她“嘘”了声,小星星有样学样,也跟着她“嘘”。
夜深人静,小华把小星星哄睡着以后,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庆元在喊她,轻声嘀咕了句:“怎么了?”
晕黄的灯光下,徐庆元望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华,坚持道:“小华,这次机会确实难得,如果你不抓住,我怕以后你会后悔。”小华的劣势是没有上过大学,在工作升迁上,多少是有些影响的,如果错过了这次,以后未必能再有这样好的机会。
小华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他又在说这事,往人怀里拱了下,“庆元哥,不说了,我好困。”
徐庆元又喊了声:“小华!”他明天一早就要回单位,下周再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小华立即就有些炸毛,坐起来,望着他道:“庆元哥,我和你说,如果这是个上大学的机会,我肯定立即就去了,用不着你来劝,我不去,不是为着你想的那些杂七八的理由,单纯就是不想去,这个话题可不可以到这里结束?”
说完,倒头就睡,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睁眼看了下身边的人,见他也睁着眼,望着她不说话。
小华有些心虚地道:“庆元哥,你怎么还不睡?”
徐庆元淡淡地道:“心里觉得有点发凉,暂时没有睡意。”
小华伸手拉了拉他胳膊,“好了,别气了,我道歉。”
徐庆元微微抬了下眼皮,“倒什么歉,是自觉我的位置比指甲盖还大一点?”
小华见他还真气上了,有些好笑地道:“不是,比指甲盖还大,有……有一颗心那么大,可不可以?”
徐庆元嘴角微微翘了下,很快又收住了,咬牙道:“你刚才的意思,就是我完全不在你考虑的范围内?”
小华笑道:“怎么了?这不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希望和现实一直的时候,也是会有点失望的。”
小华追问道:“那失望有多大?”
徐庆元回道:“比你的指甲盖可大不少。”
小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了,别气了,我逗你玩的。”
徐庆元也坐了起来,问她道:“小华,这次对你确实是个好机会,你不能因为我,也不能因为家庭耽搁在这里,你已经陪我在这待了十年了。”
缓了一下,望着她道:“小华,我这一辈子许是就这样了,我不忍心看到你也这样,你这么努力、上进,你应该走的更远。”
许小华低头,轻声道:“你不也很努力,京大的高材生,这日子你都能过得,我怎么过不得?”
徐庆元抿了抿唇,“小华,我不忍心。”
一句话,让小华眼睛里微微有湿意,“我不过拒绝一份工作,你就不忍心了,那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还不忍心呢!就许你不忍心,不许我不忍心?”又怕吵醒了孩子,说到后头,小华的声音越发小。
徐庆元却是都听清了,一把抱住小华,缓声道:“小华,真的,我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你在这里陪了我十年,我们还有了一个女儿,我没觉得我的人生耽搁了,我有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有一个我爱的爱人,这是很多人奢望的生活。”
相比较他的父亲,和这个时代许许多多背着出身枷锁的人,他的人生确实很幸运了。
小华带了点鼻音道:“我不去,你说什么,我也不去。”
觉得这事不剖开说,今天晚上是没完没了了,想了想道:“庆元哥,我刚和你说的不是玩笑话,我确实准备去上大学。这次机会对现在的我来说,确实难得,但是对以后的我来说,就未必了。”
徐庆元安静地听她说完,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华,你想去上工农兵大学?”
小华摇头,“不是,通过正规高考的全日制大学,”说到这里,小华附在他耳边道:“庆元哥,你信我,至多两年就可以了……”
徐庆元忽然打断了她,“好了,小华,不说了,睡觉。”
小华懵了下,“怎么了?”
徐庆元握着她的手,缓声道:“没什么,睡觉吧!”
小华望着他,直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这几年,每当她想开口漏一点口风,他都是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庆元哥,其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不对?”
徐庆元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些,对上妻子灼灼的目光,不由移开了眼,淡声道:“不知道,左右是要戳我肺管子的,我怕听了睡不着觉。”
他的排斥过于明显,小华也就没有再说,躺在他旁边道:“好吧,那睡觉吧!”
等她呼吸渐渐绵长,徐庆元侧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她有时候说梦话会说一些稀奇的词汇。
他特别清楚地记得,小星星刚出生的那个月,她做了一个噩梦惊醒了,他问她做了什么梦,她嘀咕了一句,“我梦见带小星星出去旅游,把她一个人落在车站外面了,我想回去找她,发现身份证不见了,刷脸还怎么都刷不过去,手机还坏了……”
她说完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夜里的事。
那以后,他更加庆幸,娶她的是他,不然就她这么不警惕的性格,他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一早,小华还在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亲了她的脸,咕哝了一声,“庆元哥,要去单位了吗?”
“是,小华,你再睡会儿吧!”
“嗯。”
小华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身旁的小星星还睡得香喷喷的,两颊上带着一点晕红,小华忍不住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许是察觉到妈妈在亲她,唇角露了点笑意,眼睛却是没睁开,接着睡了。
小华起床后,就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华,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不要去津市了,我和小星星都舍不得你。”
小华有些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通的?还完全抛下了心理包袱,拿自己和女儿来劝她不要去。
小华说给奶奶听,沈凤仪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庆元肯定是舍不得你去,先前是怕耽误了你,过后想想,确实没法接受你不在这边,不就和你服了个软。”
秦羽问女儿道:“真不去了吗?”
“不去了,妈妈,不完全是为着庆元哥,我本身也不想去,如果这是个念大学的机会,我肯定会去。”
秦羽笑道:“你不用和我解释,本来成家后,为对方考虑就是正常的,我不会因为你不去,而对庆元有意见。”
许小华被猜中了心思,脸上微微红了下,喊了一声:“妈!”
秦羽道:“快吃饭,一会还得上班呢,今天可能有雪,晚上回来早些。”
小华点头应下,问妈妈道:“妈,爸爸什么能过来啊?”
秦羽叹道:“还不知道呢,希望年底能回来,小星星昨天就问我了,我都没法回答她,我现在都盼着你爸退休。”
又和女儿道:“有时候想想,你和庆元这样伴着过日子未尝不是福分,我和你爸是没有这种福气的。津市那边,不去就不去吧,你回头和庆元说说,让他心里不要负担过重。”
“好的,妈妈!”
小华刚到单位门口, 就遇到了华厚元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到她,立即从车上下来。
他比前几年要胖了一些, 显然家庭生活很美满。
小华打了声招呼,华厚元问她道:“小华,津市汽水厂的事,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庆元那边当不会有问题?”
小华笑道:“他没有问题, 是我自己不想去, 谢谢华工的好意。”
华厚元劝了两句,见她坚持, 也就没再说, 而是皱眉道:“有时候觉得,不怪乎你和师姐处得好,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犟脾气,明明知道什么对自己好, 却偏要选择另一条路。”
他这话就是意有所指了。
小华笑笑, “华工,你不也不遑多让?”
华厚元苦笑道:“我可比不得你们,你看我不是临时转了方向?”
他指的是放弃艾大姐,转而和董秋宁结婚的事儿。
小华道:“华工,如果大家都这样执着,那不就是一个死环了吗?”
华厚元笑笑, “这话你们也就能劝劝别人, 怎么不劝劝自己?”又问她道:“小华, 你前段时间不是利用糖蜜发酵提取柠檬酸吗?感觉怎么样?想不想进一步接触?”
小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华工,有新的研制项目吗?不会还是柠檬酸吧?”
“不是, 前两天杨副厂长交给我一个新任务,用糖蜜发酵生产味精,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有的话,就一起过来?”
许小华踌躇了下,她对这个领域接触不多,“华工,我怕自己不懂的太多,回头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先找些资料看看?”
华厚元摆手道:“没必要,你要有兴趣就接,没兴趣咱们就另说。你是师姐手把手教出来的,咱们谁帮谁,现在还说不准。”
缓了一下,又道:“师姐给你的笔记里,应该有记录,直到1957年,华国才采用直接发酵法生产谷氨酸,现在用糖蜜试制,是一个很大的跨越,一旦成功,肯定会全国推广。”
小华听懂了,如果成功的话,这次的试制或许还会写进食品工艺的教材里。
但是这么重要的试制,论资排辈是轮不到她参加的,将她的担忧说了出来。
华厚元道:“你别妄自菲薄,你虽然学历上差点,但是师姐对你是倾囊相授的,这次是我们厂和春市糖厂合作,如果师姐还在糖厂,也定然会指定让你参加。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就去和厂长说。”
小华点点头,表示了感谢。
等到了办公室,刚好听到范泽雅也在说这事,见她来,问道:“小华,你这次参加吗?”
小华道:“不清楚,不是厂里安排的吗?”
一旁的周增有看了一眼许小华,瓮声瓮气地道:“小许能干是能干,到底没受过专业的高等教育,理论知识上有所欠缺,这回的试制是和糖厂合作的,定然要派出单位里的技术骨干。”
范泽雅怕小华难堪,打哈哈道:“周工,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说不定小华就选上了呢?”又道:“华工肯定是我们单位负责领头的,糖厂那边不知道派谁?”
周增有道:“如果艾雁华还在,定然是艾雁华的,艾雁华不在,我也猜不准他们派谁?”
等周增有出去了,范泽雅和小华道:“你别气,周工就是这么个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小华笑笑。
范泽雅又问道:“艾同志真不回单位啊?”
小华摇头,“确实不回,范姐,你表妹的事,艾大姐怕是帮不上忙了。”
范泽雅听她说这事,摇头道:“这回就是艾同志愿意帮忙,也不起作用。我表妹死活不愿意回来,说是真心喜欢那个农民,我姑姑愁死了,她寡居多年带着三个孩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这些年为她回城的事,可操碎了心。”
想了想,望着小华道:“小华,我和你道个歉,先前那样冒昧,让你去麻烦艾同志,我们和艾同志无亲无故的,不该这样冒昧的,当时实在是太着急了,真是对不住。”
小华本来对这事有点介怀的,现在听范姐说了原委,心里也能理解一点,道了一句:“范姐,我们也没帮上忙,你不要放在心里。”
范泽雅还是谢了又谢,随后道:“我真怕我表妹今天结婚,明天下乡政策就改了,大家都能回城,那可有的她后悔的。”
小华心想,事实确实是如此。
不说1976年后,就是年底都会出个“同性照顾”的新政策,母亲可以办回一个女儿回城照顾自己。范姐的这个表妹,是完全符合政策的。
试着劝道:“范姐,不然让你表妹把婚期推一推,让她再想想。结婚是大事,她真的做好了在农村扎根的准备吗?”这个年代,城乡分化非常大,到了八九十年代,不知多少人为了城市户口而跑断了腿。
范泽雅点点头,“你说的对,回头我去一趟乡下问问。”
许小华随口问了句:“在哪里啊?”
“皖南的一个小城市下面的山沟沟里,安城,你听说过吗?”
小华笑道:“还真知道,我爱人的老家在那边。”
范泽雅道:“真的很穷,山沟沟里,要是在那边扎根了,以后小孩还不知道多少代才能出来?”
小华劝了两句,范姐道:“她执意要嫁,家里也没办法,以后后悔的日子不会少,就是苦了我姑姑,不知道为着这个女儿抹了多少眼泪。”
晚上回家,小华和奶奶、妈妈说了范姐表妹的事儿,沈凤仪道:“这也怪不得这个姑娘,农村的日子可没那么好熬,她看不到头,心里难免有些畏难心理,想着找个人嫁了,也好有个依靠,这事儿,这些年可不少。”
小华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当年她在曲水县上岭山劳动大学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熬不下去,宁愿去部队里给人家当保姆。
沈凤仪又道:“婚姻从来不是捷径,没了这个烦恼,还有新的烦恼呢!农村头一样,得要生男丁,还要多生,她受得住吗?”
秦羽问小华道:“先前你不是和钟杳杳那个姑娘处得好吗?她下乡有好几年了吧?”
小华点头,“有五年了,16岁去的,现在得有21了。”
秦羽道:“那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家里也不想着法子,把她调回来吗?”
小华摇头,“70年的时候,她妈妈在这边又生了一个妹妹,现在怕是顾及不到她。”
沈凤仪叹道:“那孩子可怜得很,早上舍不得吃早饭,省钱给老家的弟弟寄去。要是正在乡下结婚生子了,一辈子怕是都难回来了。”
小华听着,没吱声,心里想着,得给杳杳再寄一封信去,让她千万不要在这两年结婚,不然有了孩子羁绊,以后回城真是很难了。
现在是1975年,离1976年10月,造`反派倒台,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离高考也只有两年多。
第二天一早,小华去给刘鸿宇拍了一封电报,请他帮忙在图书馆里看看,有没有味精工艺相关类的书籍,给她复印一下。
1970年的时候,刘鸿宇和荞荞结婚后不久,被调到了图书馆,后来又被下放到京郊农场养了一段时间鸡鸭,一百多只鸡,死的没几只,只好又把他调回到图书馆当管理员。
每次荞荞给她写信来说这些事,她都觉得又惨又好笑,还好刘哥自身性格乐观,每每境况不如意的时候,都说自己是下沉到基层,体验生活,积累小说素材。
想到这里,小华又汇了十块钱过去,荞荞有两个小孩,这些年,也幸亏荞荞能干,不然一家人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从邮局出来,小华就直接回了单位。
刚在工位上坐了下来,就见华厚元乐呵呵地过来道:“小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厂长那边批准你参加这次的味精试制项目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工艺科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这次的名额很紧张,除了老资格的华工、钱工外,新人可没几个能进得去。
周增有刚好回进来,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范泽雅望着他,笑道:“华工说,小华参加这次的味精项目试制。”
周增有的脸色立即就不好看,问华厚元道:“项目成员的挑选标准是什么?小许是优秀,但是没正规上过大学,许多理论知识,她是一点不知道,就这么把她加进去,是否过于不慎重了?华工,这是我们和糖厂合作的项目,你可不能徇私……”
华厚元打断他道:“她参加过一年的制糖工艺培训班,别人不知道,周工你该知道的,她是艾雁华同志的徒弟。”
周增有的脸“唰”地就通红,转身走了。
小华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华工,不理解周增有前后态度的转变,华厚元喊她出了办公室,才解释了一句:“早些年,周增有和师姐合作一个项目,出了点差漏,那时候师姐年轻气盛,当着领导的面质问他,你有没有资格参加,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故意欺负人。”
小华:……忽然就明白,周工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
华厚元鼓励了她一句,好好努力,就去了车间忙活,小华去资料室看了一上午的资料。
等出资料室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晕沉沉的,忽然听有人喊了她一声,是收发室的同志,递给她一封信道:“许同志,刚好碰到你,这是你的信。”
小华接过来一看,是京市寄来的,寄信人那一栏,明晃晃地写着“许呦呦”。
小华都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花了,揉了下眼,发现还是“许呦呦”。
她想不到,许呦呦会有什么事来找她?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小华,原谅我的冒昧,这次来信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前两天我去北省接孩子们回京市,他们都不愿意回来。
小年糕离开我的时候还小,只有两岁,她不记得我,我能理解。可是小石头当时已经六岁了,他是记得我的,也不愿意跟我回来。”
看到这里,小华都不明白,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接着往下看,就见许呦呦写道:“小华,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小石头写给外公的信,经常提到你,他并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矛盾,单纯地以为你是他小姨,外公每次都回说你不在京市,工作比较忙,给搪塞过去了。
我很感激你在我入狱的时候,对我孩子释放的善意,小华,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帮忙给小石头写一封信,让他跟我回京市吗?
我入狱五年,错失了他们的成长,我不想往后人生里,接着错过。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对我这个母亲避之不及。我承认我有很多的毛病,但是对孩子上,我自认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小华越看越皱眉,小石头和小年糕不愿意和许呦呦走,大概是张建英在里头出了力,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媳。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她不想掺和进去,完全不理解许呦呦这封信的动机?
当即就给伯母单位打去了电话,问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童辛楠听了她的疑问后,轻声道:“我倒是知道一点,庆军也为这事来过,说他妈妈比较喜欢你和庆元,还说庆元险些是他妈妈的干儿子,就是想你和庆元帮忙劝劝他妈妈,让他们把小孩接到春市来。”
小华有些不解地问道:“吴庆军怎么也掺和在里头了,他和罗青青离婚了吗?”
童辛楠道:“没有,但是打了离婚报告,领导们就是不批。他们接孩子来京市,估计也是想打动领导。怀安的意思,这事没有人出面说情,怕是很难成。”
缓了一下,又道:“小华,我知会你一声,许呦呦还问了你爸爸的情况,怀安没说。”
小华对此不置可否,问了两句荞荞一家和小南瓜的情况,就挂了电话。
她是不准备掺和进去,这封信就当没有收到。她想,许呦呦寄信来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着什么她写信给小石头的问题,这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了。
她更相信,她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背后的目标是爸爸。她爸爸离家多年,奋斗在国防建设岗位上,其中的艰辛,爸爸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二,所以这些年,爸爸每次说给她和庆元申请调动的事,她都没有答应。
她不忍心,为着这一点点小事,让爸爸去耗费他的功勋。
第167章
许呦呦的信, 小华下班路上就一点点撕掉了,一到家,钻到厨房里烧开水, 把碎纸扔在了炉子上。
秦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炉子上有点灰烬,还奇怪了下, 问女儿道:“烧了什么吗?”
小华道:“京市朋友来的信, 说了一下家里的困境, 我觉得留下来不好。”
秦羽问道:“是郑楠吗?这姑娘这几年日子是真难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1969年, 章厉生的母亲再次被下放到农场, 章厉生受母亲的影响,也从技术岗位调离到茶炉室,一个月只有十五块钱工资。
无奈之下,章小严去边疆参加建设兵团, 章晓彤下乡去了。
许小华道:“不是, 楠姐性格要强,就是不如意,也不愿意开口说。”她去过几封信给楠姐,每次得到的回复都类似于“一切都好”。她也不好贸然寄钱寄物过去,就是楠姐生孩子的那年冬天,她托荞荞送了一斤肉和一篮子鸡蛋。
听说不是郑楠, 秦羽就有些好奇了, 女儿在京市的朋友, 并不是很多。这时候, 秦羽突然意识到,女儿不愿意告诉她是谁?
默默地看了一眼女儿。
小华只好道了出来, “是许呦呦,希望我写信给小石头,劝小石头他们跟她回京市去。我怕你们知道了心烦。”
秦羽点点头,“确实心烦,这人怎么还惦记着我们?”
叮嘱女儿道:“小华,心别太软和了,这不是一封信那么简单,我们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比如吴家为什么不让小石头跟着母亲回去?许呦呦又为什么执意要接回孩子?她现在刚从牢里出来,生活上还难得到保障,把孩子接了回去,孩子的生活和教育,她能保证吗?”
小华道:“妈,你放心,这事我不会掺和。”
秦羽点点头,“别和你奶奶说,她年纪大了,不能老是受刺激。”
“好的,妈妈!”
秦羽望了眼炉子里已经看不出来的灰烬,和女儿道:“你爸爸还有十天才能过来,这回回来,看到小星星长这么高了,肯定惊讶的不得了。”
女儿的走失,是他们夫妻俩心里永远的一块伤疤,即便后来小华回来了,这些年缺失的陪伴,却是无法弥补的。
现在有了小星星,看着她一点点地长大,跟他们逗笑、撒娇、耍赖,好像又看到小华小时候一样。
一年就这么几天的团聚,她向来是格外珍惜的,不愿意让外人影响了心情。
小华见妈妈没往爸爸那边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最近华工喊我参加了味精试制项目,后面估计要忙一段时间。”
秦羽笑道:“没事,你忙你的,还有小星星陪我们呢,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