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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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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沈凤仪望着她,有些不赞同地道:“我是给我孙女铺路,有什么麻烦的?你这孩子,该和奶奶张口,就要和奶奶张口,知道吗?”
许小华点头。
就听奶奶又道:“你妈今天打电话回来,说再过三四天,就能回来了,再过几天,你爸应该也能回来了,今年咱们倒是能过个团圆年。”
老太太说到这里,眼角微湿,这个年,是她们家盼了多少年的啊!
许小华想到先前做的梦来,对见到爸爸,也有些期待起来。

第041章
1月23日, 许小华领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因为上一个月没有满30天,所以只有15块钱。
她留了8块钱当生活费, 然后托心怡帮忙去西四商场,给奶奶买了一盒1块5毛钱的百雀羚雪花膏,给荞荞买了一把4毛5分钱的红色塑料梳子。
她记得荞荞的梳子已经坏了很久, 先前都是借她和孟芫的梳子用。
至于妈妈的礼物, 她准备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再买。
这样她这个月就可以存下五块钱。
周三晚上, 雪花膏递到沈凤仪手上的时候,沈凤仪的眼眶微微发酸, “奶奶的小花花, 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奶奶都没舍得用这么贵的雪花膏呢!”
她上了年纪,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看重,平时也就抹点蛤蜊油。以前倒是在曹云霞的桌子上看过, 心里还觉得, 曹云霞真是舍得,1块5呢,就这么小小的一瓶。
现在看到孙女也给自己买,沈凤仪心里五味杂陈的。
“你拿去用,奶奶年纪大了,用不上这些!”
许小华坚持道:“奶奶, 你留着用, 等我以后工资多点, 还要给你买布做衣裳呢!”
沈凤仪含泪微微笑着, “好!”这样好的孩子,是她的孙女儿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 沈凤仪望着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想起来许呦呦刚工作的时候,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曹云霞说她刚上班没有积蓄,还要应酬同事之间的人情往来,每个月多少都要贴补点。
就是她这个继奶奶,私下里也补贴过两回。
这么一对比,沈凤仪又觉得委屈了自个孙女。套了衣服起来,找了一个存折出来,准备把手头的钱再存一点,然后一起交给孙女。
许小华完全没想到,一盒雪花膏,会让奶奶的触动那么大。
拿了工资以后,许小华学技术的劲头就更足了。
一连几天,许小华下班后都跟着钱小山在车间里学技术,从铁皮封罐机的调节,到罐头密封时卷边对应机器的要求,以及密封常见的问题及应对措施等。
先前看书时的很多理论知识,在这时候才与机器对应上,越发让她整个人都处于吸收知识的亢奋状态。
就连下班后,也会在家里仔细整理笔记,有什么新问题,第二天一早就去问钱小山。
钱小山是第一回 当师傅,见许小华脑子转得快,态度又很认真,也很有成就感,俩个人不觉就从每天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延伸到两个小时来。
冬天的六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了,钱小山有次看到她奶奶来接她,就说他回家路过白云胡同,每天晚上就顺带送许小华一截,也省得老人家跑一趟。
一来二去的,厂里看到的人多了,还以为钱小山和许小华在处对象。
周六早班的时候,在休息室里,姚梅香就问起黎琼来,“还是隔壁空罐车间的人和我说的,有这么一回事没?我记得小华年纪还小吧?”
黎琼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不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那都是瞎传的。”
把钱小山教许小华修理机器的事,大概说了两句。许小华是她的徒弟,平时相处的时候,对她这个师傅又敬重又孝敬,前两天发了工资,还悄悄送了她四两的大白兔奶糖。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有时候产线上不忙的时候,黎琼就让小华找钱小山学习去。
她冷眼看了几天,发现这姑娘,满心里都是学习和机器,压根想不到什么处对象、情啊爱啊的这些东西。
忍不住和姚梅香道:“小华啊,对处对象的事,像是还没开窍一样。”
这话,姚梅香是不怎么信的,她总觉得现在的姑娘,都精着呢,她自个徒弟杨柳新一进车间,就瞄准了钱小山,死劲地往人家跟前凑。
但是也没有当面反驳黎琼。
旁边的汪美林也帮着小华解释道:“前些天,小钱不是请了一天假,去相亲吗?那天刚好我的那台机器就出了问题,偏那么不巧,技术科姚主任的腿就是那天摔断的,技术科都找不到人,我都愁死了,还好是小华说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姚梅香微微皱眉,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修好了吗?”
汪美林点头,“修好了,后来小钱知道小华想学修理机器,干脆就教她了,说以后他有个什么事,小华能帮着看一点。”
姚梅香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这么回事,”顿了一下又道:“小钱能有什么事啊?把这吃饭的本事还往外教?”
汪美林又说了小钱上次相亲很成功的事,“你看这约会、订婚、结婚的,哪样不费时间?小山现在急着呢!”
杨柳新和李春桃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最后一句,俩人都怔在了那里,以为是说许小华和钱小山的事。
杨柳新的眼眶立即就红了。
李春桃把她拉到了一边,递了一块手绢给她,出主意道:“就你心眼实在,先前我就和你说了,她找小山哥教机器,咱俩也能开口,小山哥教一个是教,教三个不也是教?你看现在,给人家捷足先登了吧?”
杨柳新面上有些为难地道:“我真不行,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小山说的那些东西,我一点都听不懂。”
李春桃心里有些鄙夷,“我们不懂,难道她许小华就懂了?她不也初中刚毕业,要是成绩好,还会进工厂?肯定是去读高中了啊!”
缓了一下,又道:“真是看不出来,她年龄不大,手段倒多,这么几天,就把小山哥勾到手了,她瘦得跟个平板一样,我看脱了也没什么看头,也不知道……”
杨柳新听她说的有些不堪,忍不住替许小华说了一句道:“她确实听得懂小山哥说的东西,而且还能提问题。”
李春桃默默地看了一眼杨柳新,提醒她道:“你可得想清楚,要是再这么下去,你和小山哥,可一点戏都没有了?就是按先来后到来说,也没她许小华什么事儿啊!”
杨柳新一听这话,又红了眼眶,半晌才有些怅惘地道:“能有什么办法,我吃的送了,手套也送了,他看不见我,我有什么法子呢?”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她这层纱就是厚的跟堵墙一样,她有什么办法?
李春桃见她这表情,心里一咯噔,“你就这样认命了?”
杨柳新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下,“这怎么叫认命?这最多只能说明我和小山没有缘分?”她虽然对小山有些好感,但是妈妈和她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她家里兄妹三个,她是最小的一个,哥哥和姐姐都很护着她,早说了,以后她的嫁妆能陪嫁一个缝纫机,她自己又有一份罐头厂的工作,完全不用愁找不到好人家。
李春桃有些无语,只觉得杨柳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就听对面的杨柳新忽然开口问道:“春桃,你是不是还对许小华有意见啊?她前些天不才帮了你吗?她人不坏的。”
李春桃见她一脸诚恳的样子,心里一噎,半晌才道:“没有,你想多了,我是为你不值。”
提到钱小山,杨柳新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俩人正聊着,就见许小华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硬壳笔记本,那个本子,杨柳新一眼就看出来是钱小山的。
想到刚才李春桃的话,杨柳新心里不觉还是有些吃味。准备打招呼的话,立即又咽了下去。
许小华经过俩人的时候,眼神略微扫了一眼,就见俩人一个鄙夷、一个复杂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样。
许小华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径直略过俩人和后面的孙大姐打招呼。
孙大姐笑问道:“小华,你今天来的有点迟啊!”
“我刚在外面遇到了钱哥,让我帮忙把他的车间日志送到技术科去,我等了半天,那边也没开门,我就先回来了。”
一旁的杨柳新忍不住问道:“小山哥今天又请假吗?”
许小华随口回道:“是,说是和他对象去西四长街那边看电影呢!”她是知道杨柳新喜欢钱小山的,估摸着这人是以为她和钱哥怎么了,干脆就甩了个炸`弹过去。
杨柳新的眼神立即黯淡了点,低着头,轻声嗫嚅道:“哦,这样啊!”
许小华见她这样失落,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但是想到杨柳新对自己的猜忌,也就没有自作多情地上前安慰一句,略点了点头,就先去工位上了。
李春桃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不由沉了一沉。
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许小华正盯着转速带上的玻璃罐,黎琼忽然通知她出去一趟,说是梁安文来找。
许小华心里还猜测着什么事儿,就听梁安文和她道:“2月2号,那天是周末,厂里办员工表彰大会,你记得早点过来,到礼堂里找我。”
许小华愣了下,“啊,一定要去吗?”周末,她还得去京大上外语课,上次迟到,袁老师就有些不高兴,这要是再旷课一天?
她能去京大上课,还是庆元哥给她帮忙的,虽然庆元哥一直没提,但是看袁老师那天的表情,想来庆元哥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才办成的。
梁安文见她还不愿意,有些无奈地道:“你忘了,今年厂里的‘年度好人好事’有你一个名额,临时工里,就你一个呢,你可得来。”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厂里准备给你转正,我这俩天把转正的申请表拿给你,你填一下。”
听到给自己转正,许小华微微惊讶了一下,就听梁安文笑着道:“转正以后,你就拿见习工资,一个月27.5块钱,等第二年就可以定级,一个月至少有32.5块钱呢!”
见小华惊讶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看着可爱得很,忍不住逗她道:“2月2号,你能来吧?不然这转正的事,咱们可得再商量商量。”
许小华立即道:“能!”
梁安文忍不住笑了一下,提醒她道:“你家里人要是有空,也可以让他们一起过来看看。你到时候提前到我这里来拿入场券。”
“好,谢谢梁姐姐。”
等回到工位上,黎琼问她什么事儿,许小华就把转正的事说了,黎琼笑道:“我早猜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许小华就要转正了,杨柳新有些羡慕地和李春桃道:“我要是许小华,别说找对象了,肯定是除了工作,什么额外的心思都没有。”
李春桃没吱声,默默地吃着午饭。
晚上回家,许小华就把转正和表彰大会的事,和奶奶提了一下。
沈凤仪正给孙女盛着饺子,听到这话,颇有些意外,笑道:“奶奶先前就说,我孙女聪明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转正了。”她确实没有想到,小花花会这么快转正,这个年代,工厂转正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这时候才真的相信,这孩子不读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坐了下来,叹道:“曹云霞到底算干了件好事,她当时给你介绍工作,大概是想看你笑话的,没想到我家小花花这么能干,这么快就转正了,还能参加表彰大会,那天奶奶得去看看。”
听到奶奶提曹云霞,许小华才想起来,这人家里被偷了,气得住院去了。
咬了一口白嫩的饺子,一边问奶奶道:“奶奶,曹云霞那边没派人再过来了吧?”
沈凤仪摇摇头道:“没有。”见孙女吃得香,笑呵呵地道:“不急,慢慢吃,你要是喜欢,明天小林回来,我和她再擀点饺子皮。”
这些天,她见孙女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一样,就默默地给她准备好吃的和用的,烦心的事儿,一点也没和孙女提。
现在听孙女提起来,忍不住和她略提了两句,“倒是让人去找你大伯了,那天叶有谦去你大伯单位,问出书的事儿,就刚好碰到那边的人缠着门卫,说什么许怀安欠她医药费。”
沈凤仪说起这事来,都觉得曹云霞脸皮够厚,都和怀安离婚了,还好意思唆使人来闹。
许小华听了也觉得有些吃惊,“大伯理她没?”
“有谦说是没理,说你大伯那天没出去,让他的助理小徐去处理的,就说已经离婚,把人打发走了。”
许小华有些奇怪地道:“大伯这次态度怎么这么坚决?”按理说,以大伯的性子,就算看在许呦呦的份上,也会出面帮忙才是。
沈凤仪一双略有些沧桑的眼睛,望了下孙女儿,提醒她道:“你以为你大伯为什么会离婚?难道是因为你和我吗?”
说着,鼻子里还哼了一声。
也不等孙女回答,就自顾自地道:“肯定是曹云霞做出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儿,夫妻之间,你说能有什么?”
大伯先前愿意跟着曹云霞一块搬出去,自然是因为感情,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没什么感情了,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由爱到恨,甚至于无动于衷了?
许小华浑身一激灵,“出轨?”
见奶奶没有否认,许小华不由捂住了嘴巴,“天呐,奶奶,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大伯对她算一心一意了。”
早在儿子说,没有付曹云霞赡养费的时候,老太太就怀疑这中间有事儿,不然以怀安那敦厚、老实的性子,不会不付的。
现在听叶有谦说,曹云霞生病住院,没钱付住院费,怀安都没管,她心里的猜测就更明显了些。
沈凤仪淡淡地道:“她会有报应的。”
说到这里,沈凤仪心里微微叹口气,起身去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小华道:“庆元爸爸寄来的,说是想在年底的时候,让庆元姑姑来拜访下。”
说到这里,望着孙女欲言又止了下,到底开口道:“你和庆元订婚的事,先前是说好的,这次来,大概也是为着这事。我本来想再拖拖,但是看徐家的样子,怕是有些等不及。”
为什么等不及,大概就是徐佑川自己也终于意识到,危险来了。
许小华点点头,“这是先前就说好的,奶奶,我没有意见。徐叔叔救过曾祖母,庆元哥又救过我,人家现在有难,我们拉一把也是正常的。”
沈凤仪有些唏嘘地道:“你妈妈肯定是能赶得回来的,就是你爸爸那边,怕是还有点难。”坏人的报应她还没看到,怎么徐佑川和庆元这样的人家,反倒要遭难呢?
“没事,奶奶,这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关系的。”许小华觉得,许是因为小时候徐庆元救过她的原因,她私心里其实是很信任这个人的,甚至于这份信任,是和妈妈并列的。所以,对于这门口头上的婚约,她并不排斥。
话是这样说,沈凤仪心里到底觉得有些不好受,觉得亏待了这个孩子。
许小华吃完晚饭,还要去厂里上进修班,沈凤仪看着天都黑了,有些不放心,送孙女到了胡同口,看到谢心怡在等着小华,叮嘱了俩个姑娘几句,又和谢心怡道:“你晚上要是下班太晚,就来我家住一晚,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谢心怡忙和老人家道谢,等老太太转身走了,谢心怡和小华道:“你奶奶真心疼你,这么冷的天,还出来送你。”
许小华笑道:“是。”奶奶确实对她挺好的,是除她妈妈以外,对她最好的人。至于爸爸,她还不清楚。
俩人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不想,斜刺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心怡的左边胳膊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人立即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着赶路,有没有撞疼你?”
谢心怡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不还有路灯吗?怎么走路的啊?赶着去投胎吗?把人魂都吓掉了。”
“真是对不起,我妈妈在住院,我心里着急,就跑得快了点,没想到你们会从那边转过来。”
“这不是路口吗?就准你从前头过来,不准别人从对面过来?”谢心怡被撞得眼冒金星,火气很大。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对面的人,说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许小华本来在给心怡揉肩膀,觉得有些奇怪,抬头就发现是许呦呦。
她可能有些重感冒,说话的时候带着很重的鼻音,许小华一时都没听出她的声音来。
昏黄的路灯下,许小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皱巴巴的大衣,和皮鞋上厚厚的一层干掉的泥巴,像是下基层才回来的样子。
整个人有些狼狈。
许呦呦也看到了许小华,四目相对,俩人都没有说话,匆匆地朝谢心怡又道了歉,就慌慌忙忙地走了。
心怡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这么冒失,这么晚跑什么跑,把我吓一跳。”
许小华轻声道:“那是我大伯的继女,以前我们还住一块儿呢!”没想到,曹云霞竟然住在旁边的友谊医院里。
谢心怡“啊?”了一声,“那你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许小华冷哼了一声道:“我俩可不算姐妹,算仇人还差不多。”许小华觉得,按照原书剧情,她俩可不仅仅是一点小矛盾,说一句“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心怡很少见她用这样的口吻去说一个人,忍不住问道:“你很讨厌她?”
许小华愣了一下,缓了缓,还是点头道:“讨厌!除了她妈妈,我最讨厌的就是她,”又补充道:“可能比讨厌她妈妈还讨厌她。”
她想还是讨厌的。曹云霞的罪过,是很明晰的,就是曹云霞自己都无法否认。
可是许呦呦呢,作为她妈妈犯错的既得利益者,却搞得自己像个受害者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时候,许小华才隐约意识到,她是厌恶这个人的,说是迁怒也好,说是小心眼也好,她是厌恶许呦呦的。
在她心里,真的和她有感情的姐妹,还是在许家村和劳动大学分校同甘共苦的李荞荞。幼年相识,在她父母相继离世后,一直帮助她、开导她,陪她熬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这份情谊,不是一份突然而至的亲缘关系可以抵得过的。
晚上临睡前,许小华给荞荞写了一封信,简单说了下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又问她过年是否会回许家村?
“荞荞,如果你过年回去的话,要是家里住不了,就去我家住,钥匙你知道在哪里的。我哥这次休假会来京市,家里的东西你尽管用。”
想了一下,又问了宿舍同学们的情况,“我走了以后,大家相处的还好吗?方小萍和崔敏她们有没有欺负你?你的脸和手有没有冻伤?山上的毛竹砍完了吗?……”
她本来只准备写一封简短的信,但是写着写着,就又想起先前在学校里,开山造梯田的事儿,麻绳套在脖子上的痛感和毛躁的黏腻感,让她至今想起都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如果那一回摔下山崖,不是运气好的话,她的父母和奶奶怕是永远也见不到她。
因为这封信的缘故,晚上许小华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顺利从中专学校里毕业,被分派到工厂里当技术员,因为表现很好,被厂里评为劳模,后来一次来京市参加劳模大会,被介绍给了一个离异带娃的空军团长……
梦到这里的时候,许小华忽然就惊醒了过来,寒冬腊月的夜里,她发现自己额头都出了汗。
外面一片黑寂寂的,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做梦,还是在观看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没有归家的许小华的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胡同里有自行车碾过和开门的声音,心口才微微平静了下来。她想相比较于在劳动大学上岭山分校砍伐毛竹的日子,嫁给离异带娃的空军、给人当后妈的日子,才是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一时也不敢再入睡,干脆就套了衣服起来看书。翻到徐庆元给他整理的罐头微生物的笔记,怔怔地看了很久。
在原书的剧情里,徐家来提亲,许呦呦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就算了。全书快结尾的时候,似乎在哪一页的边边角角里,以许呦呦的视角,略提过一两句,说幸好当年她没答应徐家的提亲,不然自己怕是连风暴的十年都没命熬过来。
这说明,庆元哥家里,这段时间是确实出了事的,估计牵连也不小。
许小华有些自嘲地想,她和庆元哥这两个原书里的炮灰配角,竟然在十一年前就认识了,命运又冥冥之中让他们在十一年后,再次牵扯在一块。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俩人还会不会这么倒霉?
此时,许呦呦一到友谊医院里,就被房东婶子给抓住了胳膊,“呦呦,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妈住院这么些天,医药、三餐和护理费,你总得付的,我这都在医院里守了好几天了,我也不收你利息,但是这些钱,你可得一分不少地给我……”
许呦呦耐着性子道:“好,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给你,我现在身上没带钱。”
房东婶子立即掏出了一张单子给许呦呦,“到今天为止,一共28块6毛钱,我都记在这里了,你看看。”
许呦呦抿着唇,收了下来,应了一个“好!”她知道房东婶子这回是狮子大开口,但是没有办法,妈妈现在一个人住在浅水胡同里,身体又不好,平时还要拜托人家多帮忙照看一下。
这个钱,她就是不出都不行。
房东婶子见她应得干脆,这才放了心,捶了捶肩膀道:“这医院的陪护床,真不是人睡的,呦呦你回来了,我就先回家了。”
等人走了,许呦呦才问病床上的母亲道:“妈,怎么回事啊?”她傍晚刚到单位里,就听门卫说她妈妈让人来找了她好几次。
她立即坐车回了家,又听刘爷说,她家被偷了,妈妈气得晕了过去,还在医院住院呢!
她一口水都没喝,又赶到了医院来。
曹云霞听女儿问她,立即眼泪汪汪地道:“呦呦,家里被偷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许呦呦低声道:“妈,存折上的钱,人家总偷不走的。”
曹云霞摇摇头,“不是这个,是妈妈攒的首饰,还有家里收藏的小摆件,一件都没有了。”小偷把她的首饰匣子都带跑了,那里面可是她嫁给许怀安以后,攒了十一二年的东西。存折上的钱,只是小头。
大头全在她的首饰匣里了,光是欧米伽的手表,都有两条,一条都得200多块钱呢!还不要说里头的的一些金银首饰、宝石和玉镯。大家都以为她平时是去逛商场了,更多的时候,她是在黑市里淘换东西。
回来的时候,买一两盒糕点,装装样子而已。
可是她收集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一夜之间,全没了。存折上的五百块钱,也就只能抵价两块手表而已。
曹云霞一想起来,胸口就一阵气闷,抚着胸口,和女儿道:“呦呦,你明天帮我去公安局问问,到底有没有查出来?这可是我的养老钱了。”
许呦呦这时候也有些隐约转过味来,“妈,你不会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去置换首饰了吧?”
曹云霞眼睛闪了一下,点了点头。
许呦呦倒吸一口凉气,“妈,你真是疯了,早些年破四旧,多少人把那些东西扔出来,偏你还去置换!”
曹云霞嗫嚅道:“这不是风头过了吗?我想着,这些东西值钱了几千年了,总不会以后就不值钱了,”说到这里,胸口又一阵阵的发闷,“呦呦,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已然隐约有哭腔。
“妈,你现在还有多少现钱?”
曹云霞伸了一只手出来。
许呦呦立时也觉得有些胸闷,她本来以为妈妈手头上千把块钱是有的,这些钱妈妈撑个三五年没问题,几年以后,她的工资肯定也会高很多。
没想到只有五百!按照妈妈现在的花销,五百能撑多久?
轻声和妈妈道:“妈,你这次的住院费加上护理费,房东婶子要跟我收28块6毛钱。”
曹云霞不以为意地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奶奶和爸爸那边都不理我,你又不在家,我只能任由她狮子大张口,咱们还住在人家的屋檐下……”
道理许呦呦都懂,可是妈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许呦呦瞬间气闷不已,28块6毛钱,就是对于以前的她们,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挣钱。
忍不住提醒妈妈道:“妈,咱们的房租,一个月12块钱,一年就得144块钱,加上生活费……”
她还没算完,曹云霞就揉着额头,打断她道:“呦呦,你别和我算这些,我现在头疼得慌。”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和小吴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她躺在病床上,一边听房东家婆娘嘀咕什么医药费、护理费的,一边心疼自己丢的那匣子首饰。
盘算来盘算去,如果再不做出点改变,她和呦呦就真的要过苦日子了。
许呦呦瞬间就明白母亲的意思,微微转了头。
曹云霞苦口婆心地和女儿道:“呦呦,你听妈妈这一回,妈妈不会害你的,不说小吴的家庭背景,就是小吴自身,也是前途无量的,对你又上心,呦呦,你忘记你小的时候,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你有勇气再过一次……”
“我们会结婚!”
曹云霞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立时愣住了,很快脸上就带了点喜悦的表情,“呦呦你说真的?”
许呦呦点头,心里有些苦涩,“对,他说的。”
她想,她最后还是没经得住钱和权的诱惑,违背了和爸爸的诺言。

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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