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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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徐庆元倒是很想得开,留在京市是他唯一的要求,不管是化工厂、石油厂,还是服装厂、毛毯厂,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可以了。
徐庆元的工作定了下来,他的时间也稍微宽裕一点,下午小华下课后,没再托刘鸿宇帮忙送,而是自己送小华回去了。
两个人路过空军大院的时候,就看到卫沁雪上车来。
许小华忙喊了一声:“沁雪!”
卫沁雪见是小华,笑道:“你从京大那边上完课回来?我上次看到荞荞,说你最近还挺忙的,都在忙些什么啊?”
许小华就把自己最近参加比赛的事说了。
卫沁雪给她打气道:“那是得好好努力。”又看了看徐庆元,笑道:“徐同志,好久不见。”
徐庆元点点头。
许小华问道:“你在部队里还适应吗?”
卫沁雪原本还笑呵呵的脸,立即皱了起来,“小华,可累死我了,一去就给我们安排各种训练和排练,你们五一要比赛,我们五一也有汇演,这不,我实在吃不消了,想着回家去吃一顿好的,缓口气儿。”
许小华笑道:“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儿?”
卫沁雪摇头道:“今天不去了,我都许久没回家了,怕我爸妈念叨我不着家,不过我和荞荞说好了,让她在白云胡同那一站等我下,把辣白菜给我,我爸爱吃这个。”又笑道:“其实我也爱吃,要不是怕荞荞太累,我都想带些到部队里去,这个比较开胃。”
“我回头和荞荞说。”
卫沁雪忙道:“不用,不用,荞荞工作也忙,她那工作看着就不轻松,有次我见她拖着好高的蔬菜出来摆摊,看着有两百多斤吧!”虽然部队里的训练累人,但是她觉得,比起荞荞的工作来,还是小巫见大巫的。
再说,军人的身份,比工人的身份要受人尊重得多。
这时候刚好有人下车,空出来一个座位,卫沁雪就坐到了小华旁边,轻声问她道:“荞荞和你说没?你堂姐搬到我们大院去了。”
“说了。”
卫沁雪接着道:“她人还挺和气的,前些天,我有点事找吴大哥帮忙,她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怕小华误会,忙解释道:“确实是有正事儿,我们有个小姐妹的表弟在空军后勤部,听说犯了点错,要被劝退回家,一家人都急得很,就四处托人帮忙,我听说吴大哥他们团的团长媳妇在后勤部工作,就想走她的门路问一问。”
许小华点头,“那确实是正事儿,后来吴庆军帮你问了没?”
卫沁雪点头,“不过不是吴大哥带我去找的顾向慧,而是你堂姐,所以我说她人还挺好的。”
对于卫沁雪的最后一句话,许小华不予置评。
就听卫沁雪又道:“不过,部队里好些家属,似乎不怎么喜欢她,我有次路过家属院那边,就听大家在说她的闲话。说她只顾工作,不顾家,又说她和吴大哥结婚,吴大哥爸妈都没出面一下。”
许小华回道:“没有人背后不说人的。”
卫沁雪点点头,有些唏嘘地道:“小华,你这人年纪不大,但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像是经历了很多一样。”
许小华笑道:“我胡诌的,你还当真了。”
卫沁雪摇摇头,她觉得小华这个姑娘,确实和她以前交的那些朋友不一样。她听荞荞说过的,许呦呦虽是小华的堂姐,但是两个人关系不好。小华听到有人说许呦呦的坏话,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这样中肯地说,大家都背后嚼舌根,当不得真。
转眼就到了白云胡同,许小华和卫沁雪道了别,就和徐庆元从车上下来,荞荞正提着一个网兜,等在站台上。
小华立即把她手里的黑坛子递给了卫沁雪。
荞荞朝窗户喊道:“沁雪,我做了点腐乳,下回好了,我拿点给你尝尝。”
“哎,好!”卫沁雪从窗户里,朝荞荞几个挥了挥手。
等到了家里,晚饭也差不多好了,不过几分钟,沈凤仪就喊大家吃饭。
在饭桌上,得知徐庆元的工作单位定了下来,大家都为他高兴。
沈凤仪道:“虽然是郊区,但好歹还属于京市,周末庆元想回来,还可以坐公交车回来。”她见孙女和庆元处得挺好,心里觉得这门亲事到了三年,怕是未必会取消。
庆元能留在京市是最好的。
秦羽也道:“万事开头难,总归是一份正式的工作,以后还有变动的机会。”
徐庆元都笑着应了。
徐庆元临走的时候,沈凤仪用油纸给他装了好些艾团,“带回去给同学们尝尝,要是喜欢吃,端午的时候,带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饭。”
又让小华把人送到了胡同口。
等两个孩子走了,沈凤仪忍不住和儿媳叹道:“庆元到底是受了他爸爸的牵连,不然以他的学识,肯定能去更好的单位。”
秦羽摇头道:“妈,你不要这样想,现在这个工作就挺好的,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留在了京市,已然是很多人努力去够也够不到的。”她私心里觉得,就是这个西郊的石油厂,大概也是庆元找了人帮忙的缘故。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即便是四月的天,这个点也完全黑了。
许小华和徐庆元两个,借着月光和各家窗户里漏过的一点灯光,慢慢地朝胡同口走,许小华问道:“庆元哥,姑姑那边最近有信来吗?家里还好吧?”
“还好。”就是妈妈对家里的变故,还有些不能接受,再加上单位里也劝了几次,让她和爸爸离婚,她大概烦躁得很,给他来了好几封信,都是问他有没有办法,给爸爸平反?
徐庆元想到母亲的天真,心里不由有些泛苦。
他甚而都没办法回复妈妈的信,每次只是简短地回了几句他的近况,但是他越不正面回复妈妈,妈妈的话语似乎就越发尖刻。
徐庆元想到这里,就不愿意再想下去,轻声和小华道:“我妈妈似乎还不能接受现实。”
“那阿姨知道你工作定了,心情会不会好点?”她和庆元哥的妈妈也就打过一回照面,当时还是在徐爷爷的葬礼上,正是忙乱的时候,她对庆元哥妈妈的印象并不深。
只隐约记得是个身高不是很高,看起来温婉和气的妇人。
徐庆元摇摇头道:“大概不会,她要是知道了我的工作单位,怕是会更悲观。”
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许小华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朦胧的夜色里,她并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徐庆元也是有些脆弱和悲伤的。
轻声安慰道:“庆元哥,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即便那个人可能是我们的亲人。”
徐庆元转头望着她,见她眉头微缩,终究是没忍住,抬头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谢谢你,小华!”
许小华愣了一下,很快摇头道:“没事,我们互相鼓励。”她的语气里,明显有些局促和慌张。
徐庆元怕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道:“五一技术大赛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许小华叹道:“我心里也没底,好像看了好些书,但是脑子里都乱糟糟的,感觉还有没有系统地消化和吸收。”
徐庆元点头道:“光看书是不行,你们这个不考理论,主要还是实践,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建议你可以系统地把厂里各个车间的机器再摸索一下。”
“好!”小华想着,回去再找钱小山、赵兴他们帮忙一下。
到了胡同口,徐庆元没让她再送,“回去吧,路黑着呢!”
“庆元哥,再见!”
“再见!”
一直到小华进了家门,徐庆元才转身往公交站台走。
等他到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宿舍里只有刘鸿宇一个人,听到开门声,立即从床上探头看了一下,“元哥,送完小华回来了啊?”
徐庆元点头,递了油纸包给他,“小华奶奶做的艾团,让我带给你们吃!”
刘鸿宇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书,从床上下来,一边拿了一个艾团吃,一边问道:“元哥,你今天和小华说工作的事没?”
“说了。”
刘鸿宇立即走了两步,到他跟前来,“小华妹妹说什么没?”
“没有。”
刘鸿宇松了一口气道:“我都担心她接受不了,你说你一个门门功课第一的,最后去了石油厂,我呢,就这半吊子的,还留校了。”
徐庆元笑道:“鸿宇,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专业不拖后腿,社交能力、组织能力都强,学院的老师们都挺看好你的,你能留校,我并不意外。”
刘鸿宇听他说完,心里不由有些触动,“元哥,平时你总是说我不着调,没想到心里对我评价这么高。”
徐庆元笑笑。
“元哥,我以后一定好好干,等我混得像个样子了,给你写一本小说好不好?”
徐庆元立即打断了他话头,“不必!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刘鸿宇笑道:“元哥,我逗你的呢!哦,对了,今天又有你的信,我在宿管那看到,就给你拿回来了,是你家那边寄的好像,放你抽屉里了。”
听是家里寄的,徐庆元拉抽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到底是拉开,把信拿起来看了下,发现是姑姑的信,微微松了口气。
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还夹了他爸从边疆寄回来的信,信很短,说那边就是活重些,目前别的都还好,托姑姑多关心一些他妈妈的情况,如果妈妈撑不住要离婚的话,他这边也不会有意见。
徐庆元看到这里,目光在“离婚”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他想,如果妈妈真的选择离婚,也无可厚非,他这个亲儿子都为了前途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妈妈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和爸爸离婚。
几分钟后,徐庆元才拿起姑姑的信来看,和他说,这个月已经试着寄了十块钱给他爸爸,看他能不能收到,如果能收到的话,以后再多寄一些。
徐庆元很快看到了最后两段:“庆元,我想着,你爸的活比较重,营养要及时跟上,不然怕对身体有些损伤,你不必担心钱财方面的问题,我目前手头尚宽裕。
另外,你已临近毕业,不知道工作有没有落实,如果有难处,请及时写信回来,姑姑给你想想办法。前些时候,张建英同志致信给我,问及家中情况,我回复一切尚好,如果你这边需要帮忙,姑姑可以给你写信去问一问。家中余事皆好,无需挂念。”
落款是“姑姑晓岚”。
徐庆元看完信,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刘鸿宇走过来,问他道:“元哥,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徐庆元摇头,“还没有。”大概还在萌芽中。
这边,卫沁雪提着一坛子的辣白菜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妈妈在看报纸,喊了一声:“妈!爸今天不在家吗?”
“去会朋友了,晚饭回来吃。”
柳思昭刚站起来,就看到了女儿手上提着的那个黑坛子,立即捂着鼻子道:“怎么又带这东西回来,没得为难你妈妈。”
卫沁雪笑道:“妈,爸爸爱吃啊,我也爱吃。”
柳思昭皱眉道:“也不见你学你爸点好的,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爸是建国前吃的苦,才养成了这口味,我们可没苦过你!”随即又问道:“去了许家吗?许小华和她妈妈现在怎么样?”
“没有,倒是在回来路上碰到了,挺好的,小华现在在忙着五一技术竞赛的事儿,我也没好意思去她家叨扰。”顿了一下又道:“还看到了她对象,说是被分配到西郊那边的石油厂工作了。”
柳思昭挑眉,“石油厂?当工人?”
见女儿点头,柳思昭忍不住笑道:“我当秦羽这么急急忙忙地把女儿的亲事定下,是挑了个什么好的呢,没成想,还是个工人,不过,倒是和她女儿搭得很,以后说起来,也可以说是工人家庭。”
卫沁雪觉得妈妈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不高兴地道:“妈妈,秦姨是你的同学,小华也是我的朋友,你不该这样讲话。”
柳思昭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女儿,“怎么,你交了个朋友,还管起妈妈来了?我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卫沁雪有些生气地道:“就是不对,那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样刻薄。”
“刻薄”这个词一出来,柳思昭也不高兴了,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和女儿道:“小雪,妈妈早就想和你说,交朋友也要有个分寸,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你的朋友的。”
见女儿不以为然,柳思昭也不急,缓缓地道:“你当许小华是朋友,所以你可以为她的朋友介绍工作,她拿你当朋友,所以给你送辣白菜。一个工作值多少钱,一坛子辣白菜值多少钱?她就是送你一辈子辣白菜,也换不了这一份工作的人情。”
卫沁雪皱眉道:“妈,爸爸都说了,要我和小华、荞荞好好处,说她们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不钱的?”
柳思昭冷哼了一声,“你听你爸的?他那是官话说多了,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又叹道:“小雪,你被我和你爸爸养的太天真了些,不知道外面的人,心眼有多少个,你听妈妈的没错,以后和许小华远着点。”
又指了指女儿手里的辣白菜道:“你要是喜欢吃这个,我回头让家里的保姆也给你做些,犯不着为这么点小菜,还朝人伸手,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好糊弄呢!”
卫沁雪跺了跺脚道:“不稀罕!”把辣白菜放到了厨房里,就进了自己房间去。
柳思昭看着女儿的背影,觉得还是得和女儿多聊聊,要是自己女儿真和秦羽的女儿成了交心的好朋友,她可接受不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卫明礼笑着问女儿道:“在部队里怎么样?有没有拖后腿?”
“没有,别的我不喜欢,跳舞是我自己喜欢的,这件事上,我肯定不会拖后腿。”
卫明礼笑着点点头,和妻子道:“小雪进了部队,果然是长进了很多。”
柳思昭看到桌上的辣白菜,心里就有点不高兴,面上笑道:“那是,就是这孩子爱交朋友的习惯,总是改不掉,认识没几天的人,也能对人家掏心掏肺的。”
卫沁雪抬头看了眼妈妈,不乐意地道:“我认识小华是不长,但是爸妈你们认识秦姨,不是有二十来年了吗?怎么,隔了二十来年,你们才觉得交错了朋友?”
这一句话出来,卫家餐桌上的空气,稍微凝滞了一下。
卫明礼放了筷子,朝女儿问道:“小雪,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沁雪低头道:“我妈觉得小华和荞荞占我便宜,让我不要和她们交朋友,还挖苦人家送我辣白菜。”
说到这里,卫沁雪抬头道:“爸,你是不知道,这辣白菜,我们家看着是不值钱,但是对荞荞来说,可不算便宜。我看到过她拉着两百来斤的蔬菜去公交站台摆摊卖,她一个月也不过才十七八块钱的工资。”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觉得小华的人品很好,她和她堂姐关系不好,我今天和她说起她堂姐的闲话,她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说,大家都会背后嚼舌根,这些话当不得真……”
卫沁雪越说越激动,两颊都因为气愤而泛起了红。
柳思昭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不高兴地道:“小雪,你不要在你爸跟前胡说,我是让你交朋友长点心眼子,什么时候挖苦你了。”
卫沁雪没有分辨,而是认真地道:“妈,我觉得小华、荞荞都是很好的朋友。”
柳思昭气得推了下跟前的碗筷,站起来道:“行,你长大了,妈妈和你说几句话,你都知道跟你爸爸告状了!”说着,就赌气回了房间去。
卫明礼安慰女儿道:“小雪,爸爸觉得很好,你有自己的判断力,爸爸也认同,交朋友要看对方的品性。”
晚上临睡前,卫明礼看着侧身躺在床上的妻子,轻声问道:“思昭,你是不是和秦羽之间有什么矛盾?”
柳思昭闷闷地道:“没有。”
卫明礼叹道:“孩子交到一个和脾性的朋友不容易,咱们应该鼓励。小雪现在年纪还小,遇到事情还能指望着我们做父母的给她解决,以后咱们年纪大了,她只能自己求出路,我们不可能永远把她庇护在羽翼之下。”
柳思昭起身,红着眼眶问道:“你也不过就见过许小华一回,对她的认识能有多少?就因为她是秦羽的女儿,我的女儿就必须和她交朋友?我让小雪多接触考察,有什么不对?”
卫明礼哄道:“你别动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咱们不是随口说说吗?出发点还不都是为了女儿好。”
柳思昭红着眼睛点头,心里却是越发坚定,她的女儿和谁交朋友都行,唯独秦羽的女儿不行。
第073章
4月20日, 刚好周一,许小华一早到单位,准备去车间找钱小山, 帮她再捋捋空罐车间的设备,不想,在办公楼门口遇到了章厉生, 问她道:“许小华同志, 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想和你交流下技术问题。”
许小华点头, “章同志客气了,有空的。”
章厉生就递给了她两本笔记, 她翻开一看, 见首页写着“罐头厂常见问题汇编”,立即有些诧异地朝章厉生看了一眼。
章厉生淡淡地道:“前头有个老师给我的,是他自己多年来整理出来的,我想咱们这次可能会用得上。”至于为什么现在才给, 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许小华, 是否值得让他拿出来。
见她很用功,又是借书看,又是去车间咨询老师傅们,他才想,这个笔记拿出来,许小华应该会珍惜。
许小华忙道:“谢谢, 我看完以后就还给你。”
章厉生提醒她道:“你可以抄一份。”
许小华想不到他这样大方, 一时有些愣怔。
就听章厉生又道:“有什么问题, 可以来问我。”说完, 就回了自己工位。
许小华立即就把笔记打开来看,发现这个笔记整理得非常系统和详细, 分为“基本罐头容器”“原辅材料”“加工工艺”“软罐头”“包装贮藏”等部分,“基本罐头容器”下面有镀锡薄钢板、空罐底盖套冲的计算、罐盖的浇边、焊锡、封罐机的速度调节等等问题。
详实的让许小华都怀疑,这个笔记不是一个人整理出来的,而是一个团队。她甚至觉得,这两册笔记再稍微完善一下,完全是可以交付出版社出版的。
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章厉生的工位,见他正低头在划着什么东西,许小华也没好过去打扰,心里却颇有些不平静。
这样的一份笔记,足以让章厉生安安稳稳地在罐头厂待到倒闭,他为什么会拿出来给她看?难道就不怕她据为己有或者是毁坏吗?
她来技术科不过一个多月,和章厉生说话的次数,一张手都数得过来,两个人说是陌生人,也毫不为过的。可是这两份笔记,让许小华感受到了被信任,一份来自陌生同事的信任。
这一整天许小华都待在办公室看资料,晚上下班回去后,和妈妈、奶奶、荞荞说了这件事,大家都为她高兴,让她好好爱护这两本笔记,秦羽还特地用牛皮纸给女儿做了两个封皮。
临睡前,许小华给爸爸写信,也略提了几句:“爸爸,章同志递给我的时候,我只以为是一般的笔记,没想到里面内容特别系统和详实,如果您看到的话,也会大吃一惊的。章同志还让我抄录一份,下回等你回家的时候,我拿给你看……”
后面又写了一点徐庆元工作分配的事儿,“我是有些替他惋惜的,但他自己很看得开,觉得能留在京市就好。爸爸,你最近工作顺利吗?有没有听奶奶和妈妈的话,按时吃饭?先前寄给你的东西,你有收到吗?荞荞最近又做了好些好吃的,等能吃了,我再给你寄一点过去……”
这封信写的很长,许小华把最近发生的事,都杂七杂八地和爸爸唠叨了一遍,她想,爸爸收到这么厚的一封信,大概还没打开就会高兴起来。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许小华去把信寄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保卫科的小邢喊住了她,“许同志,这儿有一封你的信,也没写哪个科室,就写了‘京市罐头厂许小华收’,是你的吧?”
许小华接过来看了一下,是从安城寄来的,寄信人是“卢源”,立即想起来,这是庆元哥妈妈的名字。
当时徐爷爷去世的时候,讣告上要写上亲属的名字,所以她看到过庆元哥妈妈的名字。
心里一时有些奇怪,庆元哥的妈妈给她写信干什么?当着小邢的面,也没急着拆开,只道:“是我的信,谢谢!”
“不客气。”
等回了工位,许小华才把信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小华,一直没给你写过信,也不知道你和庆元的生活,现在怎么样了?
年前的时候,看到了庆元姑姑带回来的照片,你和庆元看着都很喜庆。当时庆元的爸爸还在家,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的样子。
转眼之间,庆元爸爸去边疆已经三个多月了,信里都说情况好着,我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边疆750农场,可是名声在外的,活重不说,管理还粗暴,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每每夜里想起,我都忍不住抹眼泪。
最近给庆元去了好几封信,问他能不能给他爸爸想想办法,庆元都不曾正面回复我,我想着,是不是庆元有什么难处?还是怕他爸爸的事,牵连到了你们的前程?”
看到“你们的前程”这一句,许小华眼皮一跳,她是相信,卢源还没疯到要毁儿子前程的地步,她如果想拖儿子下水,这封信就不会寄到自己这里来。
到底是庆元哥的妈妈,许小华不愿意多想,接着往下看,“小华,庆元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是只盼着你们好的,但是他爸爸目前这情况,如果连亲儿子都冷漠以待,我又还能去问谁呢?烦请你帮我探探庆元的口风,好不好?”
最后一段又写道:“小华,如果我的来信,让你觉得很突兀,那么我表示歉意,也请你谅解,这是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无奈之举,代问你奶奶和爸妈好,祝生活愉快!”
看到这里,许小华已然确信,这封信不是让她探庆元哥的口风,而是探她奶奶和爸妈的口风,卢源希望,她能向家里开口,帮帮徐伯伯。
这事是有些强人所难的,如果她家里能帮徐伯伯,她想,不用她开口,爸妈也会帮忙。
真是因为帮不上,所以家里才没有动静。
卢源现在怂恿她去开这个口,这不啻于让她这个女儿来要挟她的爸爸妈妈。
许小华自觉她做不到。
这封信,许小华没给奶奶和妈妈看,而是去了叶家,拿给了徐彦华看,并道:“徐姨,我没敢给我奶奶和妈妈看,怕她们看到了这封信,为着让我不为难,也会去帮忙。但我觉得卢姨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些,不说我爸妈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就是徐伯伯自己,当初也是霍县水利局的一二把手,因为这个事而被下放到了边疆去……”
徐彦华看完了信,也明白堂嫂的意思,点点头道:“小华,你说的对,这件事,我回头和庆元姑姑说一声,你也别往心里去。”
“麻烦徐姨了,这事本来和你也没有关系,只是卢姨毕竟是长辈,我要是就这么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礼貌。”
徐彦华叹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这事交到我这来,剩下的你就别管。”
把小华送出了家门,叶黄氏才问儿媳道:“怎么了,这是?”
徐彦华就把庆元妈妈写信来的事,和婆婆说了几句,叶黄氏叹道:“这当妈的也真是没轻没重的,许家已经用姻亲保了她儿子,她还想接着拖许家下水不成?”顿了一下又道:“要说平反,这事儿哪有这么容易?”
他们这样的人家,当年都为了这种事儿,折了一个儿媳妇,庆元妈妈但凡为儿子和亲家考虑一点,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来。
徐彦华叮嘱婆婆道:“妈,这事别和小华奶奶说,免得老人家动气。”
叶黄氏点点头,“嗯,好,我不提。”又道:“还好小华这孩子拎得清,没被庆元妈妈怂恿成功,不然这事真是……”
叶黄氏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声。
当天晚上,徐彦华就给远在安城的堂姐徐晓岚写了一封信,把这事大概说了一下,末了道:“大姐,小华来和我说的时候,明确说堂嫂把这事想得太天真了些,这孩子年纪虽小,心里头都明白着呢!我们姐妹俩私下说一句,堂嫂这样行事,回头也是让孩子们为难……”
一周以后,徐晓岚收到了堂妹的信,看了几行,即有些坐立不安,她想不到嫂子行事这样荒唐。许家愿意庇护庆元已然是天大的恩情了,当初哥哥明确说了,以后庆元过他自己的日子,连断绝关系的信,都替儿子拟好了。
嫂子先前不是很看不上小华吗?现在怎么又起了这种心思?
当天下班后,徐晓岚就去卢源的住处找人。
先前因老爷子的关系,一家人住在法院的家属院里,自从徐佑川被下放后,卢源也从那边搬了出来,另租了一个二十平的小两间住着。
徐晓岚来的时候,她正煮着面条,看到人,还有些意外,面上微微笑道:“晓岚,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徐晓岚原本想委婉一下,但是见嫂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一时没忍住,急急地开口道:“嫂子,你怎么给小华写信说哥哥的事呢?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吗?”
她一开口,卢源的脸色就淡了下来,“怎么,她不愿意,还特地找你说了?那庆元也知道了?”
徐晓岚忍着躁意道:“嫂子,哥哥去边疆的时候,嘱咐好咱们的,以后庆元就好好在京市过日子,咱们把庆元托付给许家,已然是欠了人家好大的恩情,怎么还好意思麻缠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