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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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快两步走过去,“你好,请问找哪位?”
不一会儿,许小华就听妈妈道:“是,九思,小花花回来了,昨天上午到家的,已经起来了,好,我把电话给她。”
昨天上午,家里就给在西北的许九思打了电话过去,他办公室里的助理说,他在做试验,不方便接电话。
没想到,今天这个点打回来了。
许小华也没想到,会是她爸爸打过来的,接过妈妈手里的电话,轻轻说了声:“你好!”
“爸爸”这个称呼,她一时还喊不出口。
电话那边的许九思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是小花花吧?你还记得爸爸吗?”他的声音有点暗哑,像是熬了个大夜一样。
许小华如实道:“记得一点点,个子比较高,瘦瘦的,戴个眼镜,有时候会把我举在肩膀上。”
她说完,那边忽然就没了音,许小华看向了妈妈。
秦羽接过电话,和丈夫道:“九思,小花花五岁那年发了高烧,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就剩一点片段,倒是还记得你给她打的书柜呢!”
那边的许九思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羽忽然就红了眼眶,轻声应道:“好,你抽空回来一趟。”
说完又递给女儿道:“你爸爸还想和你说一句!”
许小华又接了过来,轻声道:“你好!”
只听电话那头的父亲哽咽着道:“孩子,对不起!”
许小华不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没看好她,让她走丢了;也许是为了这么多年没有找到她;或者是她回家了,他都没能第一时间回来。
但是许小华知道,这个年代的科研工作者,尤其是在国防建设岗位上的,都是自我牺牲很大的一部分人,是值得她们做家属的体谅和华国后辈们尊重的,忙宽慰道:“爸爸,没有关系,我过得很好,你有空再回来看我。”
电话那头的许九思,颤声道:“好!”显然是无法控制住情绪,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秦羽又接过电话道:“九思,小宝儿已经回家了,你不用再担心,我后面肯定也会回京市来工作,”顿了一下又道:“你注意身体,平时记得按时吃饭,要少熬夜,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电话挂了以后,秦羽和女儿道:“你爸说,春节可能需要回京做报告,他那边接电话不方便,让你有空给他写写信。”
许小华点了点头。
吃早饭的时候,许怀安拿了一个黑色的小本子递给许小华,“小华,你刚回来,日用品都要采买一点,这个证你拿着,去东四商场那边,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曹云霞想不到丈夫会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张了张嘴,想到昨晚自己还在怀安面前夸口说,今天要带许小华去买衣服,到底忍下没吱声。
秦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见大嫂脸色不好,忙推辞道:“大哥,不用,留着给嫂子和呦呦用吧!我这边钱票都够的。”
许怀安坚持道:“这是我当伯伯的,给侄女儿的。”
许呦呦也在旁边笑道:“婶子,我都工作了,不用我爸养,给妹妹吧!这样她想买什么,自己就能去买。”
秦羽还是不想要,最后是沈凤仪一锤定音道:“小华,你接着,这是你伯伯的心意,他就你这么一个侄女儿!”
许小华伸手接了过来,原本以为这里头是夹了各种类的票,打开看才发现,是东四商场的特殊购货证。
这个东西,不仅是省了凑票的事,大概本身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难怪刚才大伯母的表情不对劲。
“伯伯,我用不上。”说着,就要推回去。
沈凤仪微微叹气道:“你这孩子,和你伯伯还闹生分,你小时候还说,以后要给他养老的呢!”
许怀安脸上也有几分伤感,倒是闹得许小华不好不收。
上午八点钟,秦羽就带着女儿出发去西四商场,不成想,刚出门,就在胡同里遇到了叶家的孙子。
客客气气地和她们打招呼:“婶婶好,这是小花花吧?”
叶恒今天穿了一身蓝色棉袄,背着一个绿色的挎包,是这个年代青年的常见打扮,但他的个子高,人又瘦,所以在别人身上显得臃肿的衣服,在他身上似乎格外合体。
就是这个人似乎不怎么爱笑,许小华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在学校大概是个刺儿头。
秦羽笑着给女儿介绍,“这是你叶奶奶家的孙子,叫叶恒,你还有印象没?你们俩小时候关系最好了。”
许小华摇头道:“不记得了。”
叶恒面上似不在意地道:“我和小花花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小花花不记得是正常的。我家住在你家后面一点的138号,你有空来我家玩。”
“好,谢谢!”许小华只当是普通的邻居,礼貌又有些疏远地应付了两句。
不意,叶恒忽然有些情绪低落地道:“小花花,你小时候都喊我哥哥的。”他故意略了“小恒”两个字。
许小华微微皱眉道:“不好意思,我现在的名字叫‘许小华’,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这时候,胡同后面忽然传来叶奶奶的声音,“小恒,那是小花花吧?”
秦羽笑着应道:“婶子,是小花花呢!”
叶家老太太立即走过来,她是小脚,走得比较慢,塞了一块油纸包着的米糕到许小华手里,“家里早上刚做的,小花花你拿着吃,放了点桂花,香着呢!”
这米糕本来是给孩子们准备的,俩个孙女儿都带着走了,就是孙子一早起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忘了带了。
她一边在院子里择菜,一边嘀咕着,小恒这孩子是不是又在学校里捅了什么篓子,忽然听到早就出门的孙子的说话声,立即拿了米糕出来,就见他和秦羽母女俩聊天,平时没个正形的人,对着小秦客气又礼貌,老人家的心里,瞬时跟明镜一样。
许家这小孙女,昨天她也跟着凑热闹,看了两眼,长得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喜,就是没以前那么爱笑,人也要文静很多,以前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老人家拉着许小华的手道:“你小时候最爱来我们家玩,这么些年,叶奶奶可想你了,今儿得空,就跟你奶奶来我们家坐坐好不好?”
“谢谢叶奶奶,我今天要和妈妈出门,等改天您有空,我再去玩。”
“哎,好,你抽空来就成。”
简单聊了几句,秦羽就带着女儿走了。
叶奶奶拉着孙子回家,重新给他拿了块米糕,微微叹道:“人家爸爸是博士,妈妈也是教师,你可得好好读书,不能再和以前一个混样儿,不然小秦未必让小花花跟你玩呢!”
叶恒没吱声,骑着自行车走了。
叶老太太看得直叹气,明明这孩子小时候也是很听话懂事的,和家里人关系也好,好像就是小花花走丢那一年,他跟变了个人一样。
后来他爸再婚,娶了小徐,这孩子和家里算彻底离心了。小徐接连生了俩个女儿,她想着,小恒以前那样喜欢小花花,说不准也会喜欢自己妹妹。
但是这么些年,她冷眼看下来,他对妹妹也是淡淡的。她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天生性子有点冷,但是他对小花花明显就热情很多。
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他今天看那姑娘的眼神,比平常都像有了光彩一样,没有那么沉寂寂的。
是以,老人家又把希望寄托在了许小华身上,可是现在的许小华,除了家里人,对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是漠不关心的状态,她现在只关注自个的生存问题,焦心什么时候能进工厂,学一门什么样的技术合适?
第013章
许小华这边,刚跟着妈妈出胡同,就听她道:“你和叶恒俩个,小时候可好玩了,一个在胡同里喊‘小花花’,一个在家里头就从凳子上滑下去,‘哒哒’地跑去开门,喊‘哥哥,我来了。’”
光听妈妈说,许小华似乎都能想到这副画面,忍不住跟着笑道:“他今年应该在念高中吧?”
“对,读高三了,”想到叶恒的身世,秦羽微微叹道:“就是这孩子妈妈后来去世了,他爸爸再娶,可能对他影响比较大,我听你奶奶说,这孩子现在闹腾得很,学校老师都家访很多次了。”
接着又道:“唉,这事也不好说,也可能是大家以讹传讹了,他刚才和我们聊天,我看着还挺客气、礼貌的。”秦羽觉得一个孩子没有妈妈,生活上肯定有很多疏漏的地方,脾气不定,也是能理解的。
见女儿不吱声,秦羽笑道:“没事,咱们一个胡同住着呢,他欺负谁,也不会欺负你。”
许小华想的倒不是这个,她在算着,叶恒1964年高考的话,大学毕业得1968年,那时候会不会分配工作都难说。
从1967年开始,很多学校的分配工作就很难进行,大学生到了学制年限后,还得在学校待三四年,四五年的也有。
不过,这是叶恒的事,和她一个高中都没念的人,没啥关系。
半小时后,许小华跟着妈妈刚下公交车,就被眼前的场景,稍微惊讶了一下。
在她印象里,这个年代商业和商铺都是非常有限的,但是京市的西四长街,又是另一番景象。
有西四商场、西四第一理发店、欧立照相馆、明真公义号食品店、京市第二皮鞋厂门市部、西四菜市场、泰安照相馆、桂香村食品店、红光电影院、新华书店、曲园酒楼、亨得利钟表店、郭仁堂药铺等等。
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与她印象里的六十年代完全不同,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有这么多的店铺?”
秦羽只当是女儿这些年没去过城里,微微笑道:“这是京市啊!除了这个西四商场是前几年才开的,其他的店铺都是老字号了,你小时候,它们就在这边了。”
又指着前面的“欧立照相馆”道:“你好些照片,就是在他家照的,改明儿咱们抽空再来照两张,寄给你爸爸看看。”丈夫早上在电话里的哭腔,惹得她心里也不好受。对女儿,九思的挂念,并不比她少,但是肩上职责所在,他没办法离开岗位。
有时候,秦羽都觉得,丈夫这些年,比自己更受折磨。她好歹还能去找女儿,而九思,只能靠着一张张女儿的小照片,缓解思念之情。
许小华有些好奇他爸的具体工作,轻声问道:“妈,我爸的工作,你可以说说吗?”
秦羽轻轻摇头道:“是保密的,等他回来了,你问他。”
许小华心里一跳,物理学博士,又在西北搞国防,她隐约能猜到一点。
就听妈妈微微叹道:“你别怪你爸,他也想回来看你,但是实在脱不开身。”
“妈妈,我能理解的,回头我给爸爸写信。”又有些忐忑地问道:“妈妈,你说,爸爸会同意我进工厂吗?”
她也知道,对她爸妈这样的家庭来说,唯一的女儿不考大学,大概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
秦羽温声道:“小华,你没回家之前,妈妈想着,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但是你长得比妈妈想得还要好,不仅聪明,性格也大方,妈妈觉得老天已经很顾佑咱们了,所以,对你读不读书的事,妈妈不会勉强你,你爸爸肯定也和我一个想法。”
女儿丢失了十一年,回来以后,不仅听话懂事,而且言行举止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就是昨天女儿应对大嫂的一番话,秦羽都忍不住给这个孩子鼓掌。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的。
她觉得小华就算不读大学,达不到九思或者小华大伯的成就,也一定会是一个自食其力、自立更生的孩子。
“谢谢妈妈!”许小华没有想到,她的妈妈这样通情达理。
秦羽鼓励女儿道:“咱们一家三口好些年没在一块儿生活,你以后心里要是有什么想法,要及时和爸爸妈妈沟通。”
“好的,妈妈!”
女儿的懂事,让秦羽心里都有些喟叹。她不禁想,要是这孩子先前没有走丢,她们一家该是和京市里很多家庭一样,是有着一碗热汤,一盏灯火的幸福的吧?
母女俩进了西四商场,秦羽先带女儿挑了两身羊绒毛衣,一件灰色,一件米白色,又买了两条裤子,一件灯芯绒布面的,一件是卡其布的。
胶鞋、棉鞋都买了一双,要买皮鞋的时候,许小华摇头道:“妈妈,不用,我穿皮鞋不习惯。”胶鞋4.2元,棉鞋3块钱,光这两个都花了7块多,她妈妈的穿着,和大伯母比差远了,她想这些年,妈妈为了找她,估计也花了不少钱。
秦羽笑道:“那再去买一件大衣好不好?”怕女儿不同意,忙道:“你奶奶昨天给了我好些票和钱,让我给你置办齐了,她回头还要带你去亲戚、邻居家坐一坐呢!”
许小华在黑色和蓝色的呢子大衣之间,纠结了一会。秦羽眼疾手快地指给售货员道:“要蓝色羊绒的。”转头和女儿道:“你还小呢,穿鲜亮点好看。”
买了大衣,许小华觉得差不多了。
秦羽笑道:“糖果还是要买些的,你回家来,也是一桩喜事,给邻居们分点糖果吧!”说着,就去副食品柜台前,称了一斤水果硬糖、一斤玉米软糖、半斤大白兔奶糖。
旁边排队的婶子手里攥着一张“特供糖票”,正排着队买精细白糖,有些羡慕地笑问道:“妹子,买这么多糖,家里是要办喜事吗?”边说边看她旁边的许小华,“是这孩子的哥哥还是姐姐啊?”
这个年代,糖是战略物资,相当紧俏,一个季度一个人才能配发一、二两糖票,像秦羽一下子买了两斤半,一看就是家里有喜事,凑了票过来的。
许小华本来营养就跟不上,看起来至多就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所以大婶猜测是这家里其他孩子的喜事。
秦羽笑道:“是有喜事,不过不是结亲或升学,是我这女儿,丢了十一年,这两天才回家来。”
婶子一愣,很快啧啧叹道:“我的老天呐,那可不容易,这等于大海捞针了吧?”
旁边排队买糖果的人,也都感叹道:“孩子丢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到,您家肯定是积了福气的。”
又有人问到:“在哪里找到的啊?”
秦羽笑道;“在杭城,孩子养父母都是好人。”
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秦羽没想到随口聊一句,这么多人围过来,怕女儿觉得尴尬,忙打开纸袋子,给相邻的婶子几人散了几颗糖,“承大家吉言,大家伙也甜甜嘴。”
“哎,好,那我们也沾沾喜气,谢谢大妹子。”
“小花花,咱们走吧!”眼见看热闹的人多起来,秦羽忙拉着女儿逃也似的走了。
正在旁边烟酒柜台前,买酒的徐庆元,忽然耳朵动了一下,等他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跟着她的妈妈匆匆往楼梯那边赶。
刚准备抬脚去看一下,被他姑姑徐晓岚拉了一下,“庆元,我们家和许家也算世交,明天过去,单拎两瓶酒是不是轻了些?再买些茶叶好不好?”
顿了一下又道:“你有个没出五服的堂姑也嫁到那条胡同里,这次的事,还得请她当个中间人,起个话头,探探那边的口风。”
徐庆元点点头,眼看着人就要下楼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好,姑姑你看着安排,我遇到个熟人,过去看看。”
徐晓岚以为他是遇到同学了,也没在意,“行,你去,我先看看。”
这边徐庆元追到楼梯下面的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对母女的身影了,心里微微琢磨了一回,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没有理由,隔了这么多年,还能碰到那个小姑娘。
但是这么些年,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妹妹没有等到他,心里就忍不住发慌,有时候半夜还会从梦里惊醒。
徐庆元回来的时候,路过食品柜台,忽然听到有人说:“那大姐真是好福气,丢了十一年呢,竟然还能找回来。”
“是啊,孩子全须全尾的不说,瞅着也挺懂事的样子,站在她妈妈边上大大方方的。”
“你看她衣服虽然补丁多,倒还干净整洁,看着也就是日子过得穷点,人应该没受什么罪。”
“穷点不怕啊,穷点还锻炼了孩子的心性,只要人品好,这大姐的福气长着呢!”
徐庆元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脑子一阵“嗡嗡”声,十一年,也就是1952年。他刚才没有听错,真得是那个小妹妹,叫“小花花”的妹妹!
徐晓岚见侄子回来了,正准备问他,自己选的东西合不合适,就见侄子忽然魔怔一样,猛地往楼底下跑去,像是有什么宝藏等着他去抢一样。
她还没见过这孩子这么慌张过,心里不由纳闷起来,她家离开京市也有好些年了,庆元这是遇到谁了?
上午秦羽母女俩一走,曹云霞也送丈夫出门,一边和丈夫道:“小华说想去工厂里当工人,你看,我要不要帮着问一下我以前的老同学们?”她解放前,毕业于川省化工学院,同学们现在很多都在工厂担任中高级领导了。
安排一个临时工的岗位并不难。
许怀安沉吟了一下道:“这事不急,孩子说是这样说,咱们做长辈的,还是得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读书这么好,继续念高中是最好的。”在许怀安看来,侄女儿这么聪明,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他家又能出一个博士。
又叮嘱妻子道:“孩子毕竟刚回来,和咱们也没有很深的感情,言语上要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云霞你也多担当一点,别和她计较。”说完,似乎觉得这话会让妻子多想,补充道:“你自己身子不好,不好多烦神的。”
曹云霞勉强笑道:“知道了,我一个长辈,还真能和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了。你今天单位要是不忙,就早点回来。”
许怀安点点头。
等丈夫出了胡同,曹云霞才慢腾腾地往回走,一到家就见客厅里的餐桌还没收拾,婆婆拉着林姐在裁布料。
曹云霞主动走过去,把桌子上剩下的碗筷收拾了下。
林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云霞,你放着吧,我这马上就好!”
曹云霞笑笑道:“没事,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搭把手。”
沈凤仪边忙着裁布料,边和林姐道:“这两身棉袄还得抓紧时间赶工,不然下雪了,孩子都没个换的,她身上的衣服看着都有些小了。”
林姐应道:“是得紧着做,这么大的孩子,正要脸面的时候。”
曹云霞端着碗碟去厨房的时候,稍微瞥了一眼那两块布料,一块是缎面羊毛绒的,一块是灯芯绒的,都不便宜呢!她家呦呦一年也至多做一件新袄子。
就听客厅里的婆婆又道:“回头再给她做两双新棉鞋,搭衣服也好看点,我那还有几块老布面,攒了好些年的,给孩子做衣裳不够,做点鞋子还宽裕着……”
曹云霞进了厨房,脸上的笑就敛了下去,心里正烦闷着,眼角余光瞥见盆里杂七八堆着的碗筷,眼睛微微闪了一下。
第014章
徐庆元追出大门的时候, 已然无刚才那对母女的身影,略微在门口踌躇了会,即匆匆地沿着西四长街从东向西跑。
欧立照相馆、西四菜市场、泰安照相馆、曲园酒楼纷纷从他眼前略过, 就像当年他跑在火车站附近的大街上一样。
西四长街上,人来人往,十一点钟的太阳, 晃得人眼晕, 徐庆元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声, 和他自己狼狈的喘息声。
1952年的场景,又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10岁的孩子拼命地向前跑, 哪怕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他也不敢停下,只能没命地向前跑。
但最后,还是被人像拎小鸡一样, 拎了起来。
那一年, 他没有躲过去。
这一次,他也没有找到小花花,就像当年他失约一样。
徐庆元站在西四长街的尽头,抬头望着两边光秃秃的树枝、挂着霜的屋檐,眼眶微微发红,他想, 至少他知道了, 这个小妹妹还活着。
至少当年, 她是逃出去了的。
在西四长街的东边, 许小华本来都以为要坐公交车回家了,没想到妈妈拐个弯, 把她带到了京市第二皮鞋门市部看皮鞋,笑着和她道:“大家都有的,小华你好歹也挑一双,后面搭衣服好看。”
俩人进来的时候,女式皮鞋这边的柜员正忙着理货,秦羽就和女儿道:“你先看着,妈妈把手上这些东西放到那边前台暂放下,不然咱们逛起来,太累赘了。”
“好的,妈妈。”
许小华看着柜台前的皮鞋,中档的也要七八块钱,高档的十一块钱起步,还有纯手工的,价格高达七八十,许小华看得都咂舌。
果然在哪个年代,都有普通百姓消费不起的东西。
她想着买一双中档的就行,和售货员道:“同志您好,可以帮忙拿下第二层中间的黑色皮鞋吗?”
售货员从货物里抬了一下头,略抬眼皮,瞥了她一眼,见她穿得像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一样,就皱着眉,不耐烦地道:“这边的你买不了,呐,那边新来的猪皮的‘756’皮鞋,6块钱一双,不要券。”
许小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堆猪皮皮鞋堆在柜台的角落里,都没有按顺序码放好,就杂七杂八地堆在那里。
一看就是待处理的残次品。
她想,6块钱一双,比柜面上的中档皮鞋还要便宜些,省一块钱是一块,正准备开口,就听柜员忽然不耐烦地道:“到底要不要啊?不要就别在这堵着啊!”
又觑了许小华一眼道:“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看忙着吗?”
许小华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个“要”字,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柜员见她愣在那里,越发不满道:“不买就走啊,没看后面还有人吗?”
许小华硬生生挤出了两个字,“不买!”虽然知道这个年代售货员服务态度差,但是真遇到这种神经病,许小华还是有些生气。
售货员没理会,嘀咕了声,“我就说嘛!”还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排在后面的两位女同志见许小华不买,就往前走了两步,挤在许小华跟前。
看年纪也像是母女俩个,年轻的姑娘好奇地瞥了一眼许小华,眼里带了点鄙夷,娇娇地朝着母亲道:“妈,你看那双深蓝色的,我上次就看中了,给我买一双好不好?”
母亲立即朝售货员道:“同志,帮我拿一双高档区的深蓝色小羊皮皮鞋,就上面第三层的蓝色的那一双。”
这俩人穿得要体面的多,一个是绿色对襟袄子,一个是黑色的细呢子大衣,看着都像是今年新买的,都有八`九成新,售货员脸上立即带了点笑意,“好嘞,同志,您要多大码的?”
“37的,先拿来看看。”
秦羽放好了东西,就见女儿被人挤到了旁边,脸上红通通的,忙过来问道:“小华,鞋选好了没?要哪一双?”
许小华摇摇头,“妈妈,这边同志不耐烦服务,我不买了。”
秦羽一听就明白过来,售货员肯定是给她女儿脸色看了。拉着女儿的手,就要过来理论,“我说同志,你怎么卖东西还分人服务呢?我家孩子明明先来的,我们也是这边的老顾客了,怎么这个态度?”
柜员刚才没注意到秦羽,见这人衣服虽不是很新,料子倒是好的,看气质还像是政府单位里的,一时也不敢硬碰硬,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我看这姑娘年纪小,以为是来捣乱的。刚才忙,就没注意语气,真是对不住。”
秦羽这才问女儿,“小华,你刚看中了哪双,咱们试试再买。”
“妈,也没看中,哪里买不是买,咱们换一家吧!”本来她就是准备随便选一双,没有特别喜欢的,想着不辜负妈妈的好意而已。
母女俩正准备走,忽然被柜台前的婶子喊住道:“你是秦羽吧?”
秦羽愣了一下,就听对方又道:“怎么,不认识了?我是柳思昭啊!”又看了下许小华,笑问道:“这是你女儿?”边说着,边把许小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眼里有些诧异地道:“秦羽,你这也太节省了,孩子的衣服都补成这样?”
秦羽想起来,这是她在川大的同学,微微点头道:“是我女儿,思昭,好多年没见,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柳思昭笑道:“是有好多年了,早听说你在京市,我想着,怎么这么些年也没碰到过。”拉了旁边的女孩子一下,“小雪,叫秦姨,你妈妈以前和秦姨是一个宿舍的,关系可好了。”
被拉出来的姑娘,约有十六七岁,乖巧地喊了声:“秦姨好!”她穿着一身齐整簇新的衣裳,脚上是圆头的咖色皮鞋,看着也刚上脚不久。
衬的旁边的许小华,确实像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一样,秦羽心里都微微一叹,觉得对不住自家孩子。
对面的柳思昭张了张口,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好半晌才问道:“秦羽,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秦羽笑道:“没有,先前我和孩子不在一块,没能关心她。”
柳思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似乎认定秦羽没有说实话。
秦羽微微蹙了眉,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人,转身轻声问女儿,“这里不喜欢的话,我们去刚才的西四商场鞋柜再看看?”
许小华摇头,“妈妈,今天买够了,我们先回家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秦羽点点头,和柳思昭道:“思昭,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改明儿有空再聊。”
柳思昭笑道:“好,我现在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你要是有空路过我们那儿,上来找我聊天,咱们再叙叙旧。”
秦羽点点头。
等秦羽带着女儿出门,柳思昭和女儿道:“看到没?刚才这个,可是我们学校的轰动一时的美人,人长得美,又会唱歌、弹琴、表演,学校每次有大型文艺活动,都有她的身影,看看现在,女儿穿的和叫花子差不了多少。”
柳思昭趁机教育女儿道:“所以,你看,女人自己能干不算多大的本事,找个能依靠一辈子的丈夫,才是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