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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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辛楠脸上微微绽放了一点笑容。
吃完晚饭,童辛楠送许怀安出门,到了胡同口,正准备和他道别,就听许怀安冷不丁地道了一句:“辛楠,我和二弟最近闹了些矛盾,如果明天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童辛楠有些奇怪地问道:“为的什么事啊?”
“因为……呦呦妈妈,曾经伤害过小华,所以我们两家就有些不愉快。”这话有些难以启口,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但凡想和童辛楠往下走,就不能再瞒着。
在童辛楠的一句句追问下,许怀安把两家的矛盾大概说了下。
童辛楠听完,沉默了好一会道:“怀安,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选了呦呦这个女儿,就等于放弃了母亲、弟弟和侄女。”
许怀安点头,“是!”
童辛楠叹道:“你真是糊涂!呦呦已经成年,已经可以自立了,婶子却已年老,还有多少日子,正是你该尽孝的时候,而且小华,她受了那么多苦,乍一回来,难道你们作为至亲,不应该弥补她吗?”
又补充道:“她五岁走失,她的长辈都是负有责任的,更何况你这一房还担了重大干系。”
已经是下半月,夜空上只挂着一轮淡淡的月牙,胡同里有零星的灯火透过窗户漏出来,勉强可看得清路,许怀安的脸热得滚烫,这是家人以外,第一回 有人指责他。
他不可否认,辛楠说的都是对的,一颗心像遭了许多蚂蚁啃噬,内中滋味,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已近五十,童辛楠也不想多说,免得让他难堪,轻声道:“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
“好!”
童辛楠目送着许怀安骑着自行车走了,才往回走,压根没有料到他会因心里负累太重,血压升高,倒在了路边。
童辛楠回到家里, 表姐任书斐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
童辛楠想了想道:“怀安前头的那位带了个女儿过来,我刚听他意思, 那姑娘可能不是很好相处,怀安还挺重视她的,当亲女儿待。”
为了这个女儿, 和弟弟、侄女都闹得这般不愉快, 可见这个女儿在怀安心里的份量。
任书斐道:“这个不怕, 你先前不是说这姑娘已经结婚了吗?以后你就当门亲戚来往,处得好, 你就多来往, 处不好的话,她的事,你就不露面,让怀安来处理。”
童辛楠点点头, 轻轻吁了口气道:“明天去看沈婶子, 我心里还有些紧张。”因为奉养母亲,前头她从来没考虑结婚的事儿,这还是头一回要见家长。
任书斐打趣道:“平时看你做什么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怎么这回还露怯了?”见表妹的紧张不似作假,又宽慰她道:“咱们不是见了好几回沈婶子?她人宽厚、好说话,你尽管把心放平。”
一旁的表兄任海平也道:“一家子里长辈开明, 污糟事不会太多, 再说, 你还有咱们呢!这门亲事, 你要是有一点不愿,咱们就不议了。”
童辛楠忙抬头道:“表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对许怀安还挺满意,她想,如果是和这样一个人度过后半生,她是愿意的。
任书斐和弟弟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笑意,又宽慰了童辛楠几句,也就告辞了。
人都走后,童辛楠一个人坐在桌前想了会儿,也没个头绪,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八成新的蓝布对襟棉袄来,预备明天去许家穿。
她刚把衣服放好,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辛楠,不好了,怀安摔倒了!”
这个夜里,注定是一场兵荒马乱,对童辛楠是,对许家也是。
九点钟左右,许小华听到有人敲院门,以为是庆元哥到了,“哒哒”地跑出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一位陌生的男同志。
年约四十左右,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装,看起来像是知识分子,许小华有些警惕地问道:“同志,你找谁?”
任海平气喘吁吁地道:“是许怀安同志家吧?我是童辛楠的表哥,许同志刚在路上晕倒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去,辛楠让我来这边说一声。”
任海平一口气说完,见这姑娘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忙解释道:“我方才怕吓到了沈婶子,所以没敢喊话,小姑娘,对不住,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羽也以为是徐庆元来了,准备去给他下碗面条,见女儿站在门口不动,笑着喊道:“小华,怎么不让庆元进来?”
小华忙道:“妈,你去喊下爸,有点事。”见妈妈有点疑惑,轻声道了一句:“是大伯那边。”
秦羽回房去喊许九思,许九思正在看书,闻言穿了外套便跟着任海平走了,临走前嘱咐妻子道:“妈妈要是问起,就说我单位来人了。”
秦羽忙应了,又有些不放心地和女儿道:“小华,你也跟去看看,回头有没有什么要跑腿的,一会庆元到了,我让他去接你!”
“好的,妈妈!”
望着丈夫和女儿的背影,秦羽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去医院的路上,任海平才道:“从辛楠家吃完饭,他先回去的,骑着车在半道上晕倒了,幸好离辛楠家不远,我和妹妹看见了,不然这么冷的夜,冻个个把时辰,人怕就没了。”
许九思问道:“任同志,你来的时候,我哥还没醒吗?”
“没有。”
许小华见爸爸说话都有些发抖,安慰他道:“爸,你先别急,咱们到了医院再说,可能是血压、血糖导致的晕厥,先前大伯也犯过一次。”
许九思低着头匆匆赶路,没有吱声,许小华抬头望了眼爸爸,就见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很是紧张的样子,心里不由喟叹一声,到底是亲兄弟。
东来堂叔以前和她说过,爸爸和大伯的关系,她是关键,爸爸先前不理大伯,也是因为她。
一行人到医院的时候,许怀安还没醒,手上已经插上了输液的管子,童辛楠一个人坐在床边,看到人来,忙站了起来。
任海平介绍道:“辛楠,这位是许九思同志,怀安的弟弟,这是小华,她说你们见过的。”
童辛楠点点头,“是。”
许九思向童辛楠表示了感谢,童辛楠道:“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医生说是血压升高导致的晕厥,幸好小脑没有出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不是她说了那几句话,大概怀安也不会有这一遭。但是此时当着许九思的面,内里的原因,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只道:“原本我们预备明天去看望婶子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许同志。”
许九思听到哥哥没有大碍,心神才放松下来,听她又提拜访,知道她和大哥的事差不多是定下来了,点点头道:“欢迎,我妈妈看到童同志来,肯定会很高兴。”
哥哥的上一段婚姻,一直是母亲心里的结,他想,要是哥哥能再婚,母亲大概会放心点。
几人正聊着,病床上的许怀安醒了,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哑着声道:“辛楠,九思,小华,海平,你们怎么都在我家?”
童辛楠走到床边,问了他头晕不晕,有没有恶心之类的,见他一切都好,才道:“怀安,这是医院,你在半路上摔倒了,幸好给表哥他们看到了。”
许怀安这才发觉额头、膝盖都有些不适,原来刚才不是自己做梦,望着弟弟,喉咙有些发紧,“九思,你来了。”
童辛楠见他眼眶泛红,隐有泪意,心里微微叹一声,拉着表兄先走了,说明早再来看他。
出了病房,任海平就有些不解地问道:“辛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呢,怀安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童辛楠道:“他们兄弟俩有点误会,现在好不容易碰头了,我想着,给他们一点独处的空间,话也好说开。”
任海平叹了一声道:“有时候也是很奇怪,兄弟姐妹之间,小时候都是亲亲热热的,长大后,怎么就能渐走渐远呢?”
童辛楠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长大后,有了更重要的人。”
任海平唏嘘了一声,然后和表妹道:“我看许家兄弟的问题不大,路上许九思听到怀安出事,说话声音都有些打颤,说明他是在意这个哥哥的。”
童辛楠望了一眼有些暗沉的夜空,轻声道:“希望是吧!”如果那么好解决,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此时病房里头,只剩下许怀安和许九思两人,许怀安哑声喊了句:“九思!”
许九思应了声:“哥!”
“哎!”许怀安应的很重,热泪随之滚落,他想起小时候弟弟刚学会说话,第一回 喊“哥哥”的时候,他又高兴又骄傲。
“九思,对不起,是哥哥做得不对。”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哽,今晚辛楠的话,让他认识到,自己先前对小华、母亲和弟弟有多不公平,可是他们还是看在血缘的份上,一次次地管他。
他不禁都要问自己一句:是不是越亲近的人,伤害起来才不会有负担?
徐庆元过来的时候,就见小华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困得不停地点头,忙走过去,喊了一声:“小华!”
小华睁眼看到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庆元哥,你来了啊?现在几点了啊?”
“十一点了,小华,大伯怎么样了?”
小华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转头看了一下病房,想起来爸爸还在里面,“没有什么大问题,说是血压高,住院观察两天看看。”
徐庆元塞了一个热水袋到她手里,“许叔在里面吗?”
“嗯,我看大伯有话要说的样子,当着我这个小辈的面,可能会尴尬,我就出来了。”童辛楠兄妹俩走后,大伯就和他爸说了句:“九思,对不起。”
他爸面上也不好过,她就出来了。
估摸着两个人已经聊了有一个小时左右了。
徐庆元在她旁边坐下,“一会我先送你回去,这边由我和许叔陪着就行了。”又把谭建华请他俩吃饭的事,和她提了一嘴。
许小华笑道:“那还真巧,明天中午,我俩还要和心怡吃饭呢!哦,庆元哥,我还有件事和你说,艾大姐给我寄了封信,说有个机会……”
徐庆元静静地听她说着,等知道她极有可能在结业后,被分配在当地工作,心里由诧异到喜悦,微微笑道:“那还真巧,我们新厂也是在春市。”
俩人起了个话头,旁边病房的门开了,许九思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徐庆元,道了一声:“庆元来了啊,刚好,你送小华回去,伯伯这边睡着了。”
小华站起来问道:“爸,大伯还好吧?”
许九思点头,“还好,你俩也别担心,回去早点休息,不是说,明天还要和朋友一块聚会吗?”
“爸,让庆元哥陪你吧?万一晚上有什么情况,多一个人也好些。”
“好!”
许小华到家的时候,是秦羽开的门,低声问女儿道:“没事吧?”
小华一边搓手,一边小声回道:“目前没什么事,奶奶没起来吧?”
“没,”见女儿冷得发抖,皱眉问道:“不是让庆元给你带了个热水袋吗?”
“我留给爸爸了,他要熬夜呢,爸爸胃本来就不好,熬这一夜,这几天在家调理的,怕是又都白费了。”
秦羽听女儿这样说,有些欣慰,又有些慨叹地道:“这也没办法,到底是亲兄弟,你爸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躺在医院。快进屋来,我给你烧了壶热水,泡泡脚暖和暖和。”
许小华轻声问道:“妈,你不会介意吗?”
秦羽望了眼女儿,摇了摇头,“这也就是没出事,要真是在冬夜里把人给冻没了,你爸怕是为前些天没给他个笑脸而懊悔死,”叹了一声又道:“人嘛,总是复杂的。”这种血缘牵扯的感情,最难有个斩断了,她能立即丈夫的担忧和犹豫。
但是她自己,始终没法和以前一样待大伯哥。
许小华顿了一会,问道:“妈,你说,我们和大伯之间,不然就算了?”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和庆元哥讨论了这个问题,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没有必要一直揪着过去的错误。
秦羽笑道:“你净说孩子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才能‘算’,就算嘴上说算了,心里的隔阂难道就没有了吗?我不反对你爸、你奶奶怎么对待你大伯,在我这里,是没法算的。”没法算,也算不了,谁的孩子谁心疼,她没有将许怀安视为仇人,已然是看在丈夫和婆婆待她的情分上。
见女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秦羽温声和女儿道:“你不要有负担,你不欠这个家里任何人,事情到如今的地步,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责任。他们都是成年人,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妈,那过年的时候,一起吃个团圆饭吧,奶奶年事已高。”她立意要带家里人离开京市,这极有可能是奶奶在京市过的最后一个年,以后就算能回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想让奶奶往后忆起,不会有遗憾。
秦羽默默地看了一会女儿,许久才应了一个“好!”
秦羽又道:“今天收到你舅舅舅妈的信,说想年后来京看看你,原本他们去年就该来的,但你舅舅被外派到基层了,这个月才回来,你舅妈的母亲先前又卧病在床,身边离不了人,小花花,你对他们还有印象吗?”
许小华想了一会,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对上默默期待的眼神,到底没忍心说出来,只道:“妈,也许我见到就认识了。”
秦羽笑着摸了一下女儿的头,“是,你那时候还太小了。早点睡吧,明天不还要去看望章厉生吗?”
“妈妈,还好你提醒我,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睡吧!”
第二天一早,许小华醒来,就发现庆元已经回来了,忙问了大伯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又问道:“我爸还在那边吗?”
“童同志一早就到了,许叔准备等医院收费处上班了,把住院费缴了,就回来。”
许小华点点头,昨天他们去的晚,费用都是童辛楠那边暂时垫付的,今天她家人都过去了,没道理还让童辛楠垫付。
这会儿,沈凤仪也知道长子又住院了,一早就熬起了小米粥,准备一会儿送过去,见小华起床了,和她道:“你大伯这回真是命大,昨夜里那么冷,要是晚发现一会,”老太太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华道:“奶奶,你和大伯说,让他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年三十咱们家吃个团圆饭。”
沈凤仪愣了下,见孙女不像开玩笑,嘴唇微微抖了一下,一把把孙女抱住了,有些哽咽地道:“小花花,奶奶的好孙女,奶奶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啊!”
长子离家,她没哭,两个儿子互不往来,她也没哭,可是这会儿,她的小孙女说吃团圆饭,老太太一下子没忍住,许久来的痛苦、委屈,都倾泻了下来。
秦羽和小华劝了好一会儿,才把老太太给劝住了,沈凤仪抹着眼泪道:“我一会非得骂你大伯几句,连小花花都知道心疼我老太婆,他这个亲生儿子,怎么就没有这个心呢?”
一直到出门,老太太的眼泪还时断时续,不是为着这段团圆饭,而是因着孙女为了她而做出的让步和妥协。
这个孩子,明明还这么小。可正是这样,她越发没法原谅老大。
早上,许小华是和奶奶一块儿出门的,她要去单位门口和郑楠汇合,奶奶要去医院给大伯送粥,两人在胡同口分别的时候,许小华望着奶奶的满头白发,心里隐隐约约地想,大伯和家里闹成这样,奶奶也是难过的,只不过为了不让她为难,一直没有在她们跟前表现出来。
这样好的奶奶,不知道还可以陪伴她多久?
心里打定主意,等在春市找好了房子,就把奶奶接过去。
她到单位门口的时候,郑楠已经到了,手里拎着苹果、奶粉、罐头和饼干,小华没想到她已经都准备齐全了,有些歉意地道:“楠姐,真是对不住,我还想着等咱俩汇合了,再一起去买礼品,你这是昨晚上就去买好了吗?”
郑楠笑道:“不是,都是我家里现成的,我挑了几样拿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走吧?”
“那我再买点糖果,一会路过副食品店的时候,你稍等我几分钟。”许小华可不好意思占郑楠的便宜,想着再买两样添着。
郑楠道:“行,前面就有一个副食品店。”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章家所住的院子。即便是清晨,里头也嘈嘈杂杂的,有捶洗衣服的“梆梆”声,也有小孩乱跑乱跳的吵闹声,还有妇女扯着嗓子聊天的笑声,郑楠站在院门口,轻轻地皱了下眉。
小华先进去,仔细地分辨了一下章家的屋子,然后回头喊郑楠道:“我记得,好像是二楼左边的第三间。”
郑楠跟在后面,刚刚上了楼,就听到一个老太太哭喊道:“陈宜兰,你没有良心啊,你恶待婆母啊,你怎么对得起厉生的爸爸啊!你没良心啊,这碗粥都能把人影子照出来,你这是想着活活饿死我啊,陈宜兰,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啊,厉生啊,小严啊,你们快救救奶奶,你们妈妈要把奶奶饿死啦~”
院子里洗衣服的婶子大声笑道:“嘿,这老婆婆又吆喝起来了,她也不看看,她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人老了,眼睛不是没瞎吗?”
另一个婶子道:“哎呀,这也就拿捏了宜兰是好性子,三天两头的闹,她家哪顿不是最好的给她吃?也不看看下面几个小的饿得什么样子?”
“可不是,她要是喝稀的,下头的几个小的喝的就是清水了!”
许小华和郑楠站在门口,一时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敲门。
这时候,屋里出来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左右,梳着一对麻花辫,头发有些泛黄,手里端着一个掉漆掉的略显斑驳的脸盘,看到门口站着两位女同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找谁?”
许小华温声道:“妹妹,这是章厉生家吗?我们是他的同事,特地来看看他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忙朝屋里喊道:“妈妈,有人来看大哥,是他们单位的同事。”
第117章
陈宜兰正忍着眼泪, 给长子换药,听到女儿的话,立即走了出来, 待看到许小华和郑楠,意识到婆婆的话,被两个小姑娘听到了, 脸上瞬时热得发红。
郑楠温声道:“婶子, 我和小华得知章同志出院了, 特地来看看。”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陈宜兰这才发现两人手上还拎着许多东西, 忙道:“谢谢你们的厚意, 人来就好,东西可不能再收。”
郑楠道:“婶子客气了,我们是代表同事们过来的,大家一起买的, 你可千万得收了。”
许小华也道:“是的, 婶子,我们和章同志都是一个部门的,您千万别客气。”把手里的一纸包肉包子递给了旁边的小姑娘,“还没吃早饭吧,还热乎着呢,和哥哥们分去吧!”
许小华是知道章家情况的, 病榻上的老太太爱吃肉, 没肉就骂骂咧咧的, 临时去买了六个肉包子。
小姑娘望了眼母亲, 陈宜兰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里头老太太又骂了起来, “宜兰,你真是没心啊,还骗我说没有肉,我都闻到肉味了,我知道你这是嫌弃我老太婆,巴不得早把我饿死啊~”
陈宜兰有些难堪地道:“厉生奶奶脑子糊涂好些年了,让你们见笑了。”
郑楠温声道:“婶子,没事,人老了都有这么一遭。”
陈宜兰朝身旁的女儿道:“给奶奶送一个肉包子去。”又朝郑楠和许小华道:“不嫌弃的话,进来坐会?”这话是望着郑楠说的,许小华先前就来过,家里什么情况,她是清楚的。
郑楠道:“婶子您这说的哪里话?”
章厉生就躺在外间的一张床上,看到来人,客气地打了招呼。
陈宜兰还为家里的简陋、逼仄,和处处显现出的贫困而有些不自在,却不知道郑楠一进来,一双眼睛就在章厉生身上了。
章厉生问了几句单位里的情况,有些颓丧地道:“在病床上趟几天,感觉上班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说完,轻轻苦笑了一下,生活上的困窘、家庭生活的憋闷,让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点低气压,像一堆已经燃烧完的灰烬一样,拨一拨,也只有中间还有一点余热。
这一刻,郑楠既没看到这个空间的狭小,也没有看到物品的斑驳,她只是看到了章厉生犹如困兽一样,困在了这小小的屋子里,一张狭小单薄的床上。
这样的一个家庭压在他的身上,郑楠很难想象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许小华倒没什么感觉,笑着问章晓彤几年级,课业忙不忙之类的。
章家本来就人多,这会儿又来了两个女同志,家里就越发显得拥挤了,陈宜兰嘱咐次子道:“小严,你带妹妹去旁边公园玩会儿。”
小华笑道:“婶子,让他们把包子吃了再去吧!”她刚刚就看见了,晓彤拿了一个肉包子给奶奶,剩下的就还放在纸袋里,晓彤已经朝那个油纸袋子,瞟了好几次。
没想到,她话一出口,里间的老人家就冷哼道:“现在的小娃娃可比我们那时候享福,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小的,老的饿死渴死,也没个人管管~”
陈宜兰拿包子的手,立时又缩了回去,叹了口气,有些歉疚地看着两个孩子道:“先去吧!”
章小严点了头,带着妹妹走了。
一旁的郑楠,这时候也有些侧目,微微皱了皱眉。
许小华觉得这老太太有些欺负人,心里闷闷的,也不想在这屋子待下去,和陈宜兰道:“婶子,我和晓彤他们一块去吧,这块我路过几次,一直想逛逛来着。”
陈宜兰以为她是想留空间给厉生和郑楠多处处,脸上露了点感激的笑容,“哎,好,”又招呼女儿道:“晓彤,带你小华姐姐去旁边逛逛。”
“好的,妈!”
等出了胡同,小华就让兄妹俩等她下,去旁边的饭店买了三个肉包子出来,递了两个给兄妹俩道:“我早上也没吃,咱们一人一个。”
兄妹俩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华塞到了两人手里,“我可不好吃独食,趁着热乎,咱们快吃吧!”
猪肉和富强面粉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端,晓彤看了眼二哥,见他点头,才小口地咬了一口,
轻声道:“真香,我好几个月没吃过肉包子了。”
小姑娘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许小华道:“是吧?我以前有两年没闻过肉味,后来我妈喊我吃肉,我都不敢吃,怕吃了闹肚子。”
章晓彤呆了下,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会那么久啊?我听我哥哥说,许姐姐你经常帮助他,我以为你家里不会有什么困难。”
小华回道:“家里出了点变故,现在好了,等你哥身体恢复好了,你家里也就好了。”
一旁一直没吱声的章小严问道:“小华姐,你们单位现在招不招临时工啊,我下学期读完就不想读了,想找份工作。”
小华愣了下,知道这少年是想早点工作,帮忙解决家里的负担,委婉地道:“你哥哥大概不愿意你这么早工作。”
章小严道:“读书也是为了工作,我家里这个情况,我就是坐在教室里,也没心思看书。”顿了下,又低声道:“有时候饿得眼睛都发晕,也听不进去老师在说什么。”
这是头一回,兄妹俩毫无避讳地在外人跟前说出家里的窘迫。
许小华默了一会,“我们厂里暑假前后,一般都要招临时工的,回头我帮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可以去找人事部的梁安文。”暑假前后是旺季,厂里每年都招一批临时工,至于能做一周、一个月还是一个季度,完全靠个人了。
章小严想不到许小华真的愿意帮他,忙表示感谢。
许小华摇头道:“不用,你哥哥先前也帮了我,哦,你要是对技术这块感兴趣,也可以和你哥把那本罐头厂的笔记借过来看。”
章小严详细地问了这笔记长什么样子,显然是怕他哥不愿意拿给他,预备私下悄悄找来看。
三个人聊了半个小时,许小华估摸着郑楠那边也差不多坐得急了,就和章家兄妹俩一起回去了。
他们到院子里的时候,郑楠正在帮着陈婶子择菜,看到他们回来,郑楠就提出了告辞。
陈宜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起来道:“不是说好在这边吃了午饭再走吗?你们特地跑一趟,总要在我们家吃顿饭的。”
许小华笑道:“婶子,你别和我们客气,我们今天还约了朋友,下回再来尝尝您的手艺。”
郑楠也温声道:“是婶子,家里现在正忙着,你别和我们客气。”
陈宜兰张了张嘴,到底没多留,实在是现在囊中羞涩,就是留人吃饭,也难置办出一桌像样的菜来。
再者,屋里的老婆婆还时不时骂咧几句,给小郑听到了,她怕厉生难为情。
“那你们有空再来玩,下回可不准再带东西了!”
两人都应了,陈宜兰又坚持把她们送到了胡同口,看着两人上了公交车,才转身回去。
郑楠从车窗里像胡同口那边看了一眼,见人走了,才和许小华道:“没想到章同志家这么难。”多两个人,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许小华道:“章厉生是不容易,他弟弟今天还说,不想念书了,想早些工作。”
郑楠点头,“除了奶奶有些糊涂,一家人都是好人,这样的家庭慢慢奋斗,日子总能熬出来的。”
许小华缓缓地望了眼郑楠,见她表情温温和和的,显然在亲眼见了章厉生的家庭后,她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莫名地鼓起了挑战艰难模式的勇气。
许小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怕是不容易,章同志底下的弟弟妹妹还小,晓彤今年不过十二岁,等她大学毕业,至少也有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