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种蘑菇by夜雨微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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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不认识的围观群众的震惊,老牛婆子这些棉纺厂的家属都习以为常了,这些年赵小凤用最肮脏的字眼辱骂亲生女儿都是常规操作,她们见的多了。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别给棉纺厂丢人了!”有人出来打圆场,“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赵小凤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回家?她早就不要这个家了!别人家姑娘回来,不是买鸡蛋就是买奶粉给亲妈补身子,她倒好,要不是我碰见了,还不知道这贱皮子回来了!”
老牛婆子不客气的揭赵小凤老底,“你要奶粉干什么?你又吃不了那些金贵的东西!前些年你偷吃人家的奶粉,险些死了!还是芳草推着车子送你去医院的!人家医生说了,你根本就吃不了奶粉,你那病叫啥来着?哦,对,过敏!”
杨知非皱眉看了一眼赵小凤,他忘了之前听谁说过,家里有人牛奶过敏,情况十分凶险,抢救了好久。
没想到赵小凤也有这样的毛病。
第51章 撒腿就跑
“我不吃,她爸不能吃吗?”赵小凤嘴硬道,“没良心的小贱货!养条狗都比养她强!”
老牛婆子好不容易逮住了赵小凤丢脸的时候,专门跟赵小凤唱反调,“芳草是下乡插队,乡下地方穷的很,土坷垃里刨食,哪来的钱给你买那些金贵东西?别人家都是补贴下乡的孩子,你不补贴芳草,把钱都给你侄子,还问她要这要那,你像话吗!”
“关你屁事!”赵小凤不甘示弱骂了回去,“我管我亲生女儿要东西,轮得到你张嘴说!她是我生的,这辈子就欠我的!谁叫她命不好,没本事投个好胎!她命贱!她活该!”
杨知非皱眉看着,赵小凤骂人难听,时不时还要强调她是亲妈,让人厌恶的同时透着一股怪异感。
这会儿上,又有棉纺厂的家属提着篮子过来,看见赵小凤坐在地上撒泼,喊道:“芳草妈,你怎么还在这呢?赵二虎让公安抓啦!你赶快去看看吧!”
赵小凤惊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公安抓了二虎?!”
“好像是因为赌钱。”那女人说道。
“不可能!”赵小凤傻愣了眼,“我家二虎听话,乖的很,怎么可能去赌钱?”
老牛婆子笑出了声,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侄子偷看女人上厕所,偷别人家的东西,真是乖滴很!”
叫她说,公安早该把赵二虎抓走了。
“赶紧带着钱去公安局交罚款吧!不然公安就得拘留他了,过年都回不了家!”那人说道。
李芳草漠然看了眼六神无主的赵小凤,转头对杨知非说道:“您先走吧,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赵小凤连忙叫道:“不准走!”
杨知非身上的衣裳裁剪得体,布料高档,一看就是有钱人。
“你是不是小贱……芳草的对象?”赵小凤指着杨知非,眼里闪着贪婪的光,“想娶我姑娘,拿一千……不,五千块彩礼才行!”
李芳草冷笑一声,“我爸不光打断了你的腿,连你脑子也打坏了吗?大白天的痴心妄想!”
“你敢骂我?!”赵小凤不敢置信,想都没想立刻扬起了巴掌就要朝李芳草扇过去,被杨知非抓住了胳膊。
杨知非冷冷的喝道:“不准打人!”
“我生的姑娘,我想打就打!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赵小凤撒泼叫道。
老牛婆子说道:“人家是政府里头的人,管知青下乡的!你想钱想疯了吧,见人就要彩礼钱!芳草真是上辈子作孽,摊上你这个妈!”
听说杨知非是政府部门的人,赵小凤气焰立刻下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市井小民见到公权者的敬畏,讷讷说道:“啊,不是对象啊……”
杨知非松开了赵小凤的手腕,警告的盯着她。
赵小凤后退一步,不敢去看杨知非,眼珠子滴溜溜转,又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底气不足的小声嘟囔道:“当官的就能欺负老百姓了?就算是江城市长来了,也不能拦着妈教训姑娘……”说着,她又要伸手去抓李芳草。
李芳草在她伸手过来的一瞬间,一脚踹了过去,赵小凤哎呦一声,摔了个仰天倒地,像个四脚朝天的王样。
赵小凤倒地不起的时候,李芳草转身就走,然而走了两步,发现杨知非还站在原地,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李芳草心中暗骂杨知非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留在那干什么,又大踏步回来,还能听见赵小凤在地上嗷嗷骂着各种污言秽语。
“愣着干什么!”李芳草喊道,拽着杨知非的袖子一起走。
杨知非任由李芳草拉着,沿着江一直走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芳草走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
杨知非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了手,给她拍了拍背。
大冷的天,李芳草后背都跑出汗了,脸颊通红,坐在旁边一个碎砖堆成的土坡上歇气,又把行李袋里掉了漆的军绿色水壶拿了出来,仰脖子喝下了几口凉掉的水。
她这才发现她拉着杨知非跑到了偏僻的地方,江边芦苇丛生,芦苇荡里停泊着几条小船,随着波浪摇荡。
杨知非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斟酌着开口了,“你妈……”
李芳草扭头看着他,面上神情喜怒不辨。
杨知非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心里有些打鼓,虽然他愤怒赵小凤这么过分的对待李芳草,但万一李芳草对自己母亲还有感情,他替李芳草不平的话会不会让李芳草反感。
然而话到到嘴边了,杨知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太好相处啊!”
李芳草面无表情,慢吞吞的说道:“你这人……”
杨知非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人还挺准!”李芳草夸奖,给杨知非竖了个大拇指。
杨知非失笑出声。
他怎么遇到了这么可爱有趣的姑娘!
李芳草扭头看向了辽阔的江面,一口口喝着水壶里冰凉的水,恍然觉得自己喝下的不是水,是前世日日夜夜积累的委屈。
她跟赵小凤之间,已经不是不能好好相处的关系了,而是无论如何都消除不掉的仇恨。
家暴的丈夫和穷困的生活让赵小凤性格扭曲变态,而赵小凤又把这份扭曲变态发泄到了无辜的她身上,调换了她的人生还要毁了她。
短暂笑过之后,杨知非就笑不出来了。
李芳草说起自己母亲时模样从容,漫不经心,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想来这些年受了很多苦,才修炼出了今天的平静,才卖了工作下乡插队,远离这个疯子一般恶毒的妈。
可只要是个正常人,谁不盼着母亲慈祥疼爱?想到赵小凤那难听的辱骂,杨知非心里酸痛的厉害。
很不公平。
这么善良娴静的姑娘合该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李芳草长出了一口气,把水壶塞回到了行李袋里面,背上了行李袋,站起来对杨知非坦然笑了笑,“杨同志,今天多谢您了!我要去火车站了,您去忙您的事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就此别过吧!
第52章 碰见沈海峰
李芳草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得到杨知非对她的温柔和殷勤,但杨知非已经见识到了她的原生家庭是多么的不堪低劣,理应离她远远的,生怕沾染上关系。
沈海峰一个刚提干的人都看不上她,何况杨知非这样更优秀的。
她上辈子一生都在遭她视为至亲的人嫌弃,如今心态早已经看开释然了。与其对别人抱以希望,不如将心藏好,永远不交付出去,自然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杨知非看着跟他嘴上说着道别,眼神里写着“永别”的李芳草,忍不住笑了起来,学着李芳草的语气,说道:“李同志,您得守信用啊!”
李芳草诧异的看着他。
“咱们可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的。”杨知非手撑在地上,麻利的站了起来。
李芳草更诧异了,“刚才……”
杨知非不知道那个满嘴污言秽语辱骂她甚至还要殴打她的女人是她妈吗?还没看出来她原生家庭就是这么不堪吗?
“刚才我打算带你去我外婆家附近的一个饭馆的,我小时候去吃过,他家的厨子可会做菜了。”杨知非自然而然的说道,顺手接过了李芳草手里的行李袋,“但现在耽误了一会儿,人家估计要下班了,我们就自己做饭吃吧。”
杨知非礼貌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说道:“只是要劳驾李同志先跟我去找个人,拿我外婆家的房门钥匙。”
也许是再见到赵小凤,李芳草被愤恨冲昏了头,在看到杨知非那温暖坦荡笑容的时候,让她一瞬间心跳如鼓,眼睛涩涩的涌出了湿意。
她跟着杨知非到江城军区大院门口,看着大铁门上的镶嵌的硕大红星时,仍然感觉十分不真实。
“你等一会儿,我进去找人拿钥匙,一会儿就回来。”杨知非叮嘱道。
杨知非跟门口的卫兵出示了工作证件,跟着卫兵进了大门,跑进去两步后又回头冲她大声笑道:“别走啊!等我!”
西边金色的夕阳照在杨知非灿烂的笑脸上,成了这萧瑟冬天里的唯一亮色。
李芳草怔怔的看着他冲她笑,朝她挥手,又转身快跑。
等杨知非的人影消失在院子里,李芳草回过神来,双手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脸颊,随意望了望,正好和旁边走过来的一个穿军装的人对上了视线。
“芳草?”那人不敢置信的叫道。
李芳草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漆黑冷漠的双眸中映着沈海峰震惊的脸。
沈海峰上下打量着李芳草,白皙的面庞,秀丽的五官,沉静如水的气质。
几个月前李芳草还是个营养不良的干柴棒,现在脸上盈润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
沈海峰有些唏嘘,第一眼认出李芳草的时候,他是愤怒的,毕竟李芳草骗了他,还害他背上了五百元的巨额外债。
但再看第二眼,他又心软了。
他跟李芳草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穷苦孩子,吃不饱饭,他经常牵着李芳草去江滩上捡花甲,挖蛏子,找东西果腹,那时候李芳草瘦瘦的,小小的,脸上身上经常被赵小凤打的没一块好肉,胆子小,总是躲在他的身后,喊他海峰哥哥,连说话声音都是怯怯的。
那时候他们最怕的就是冬天,太冷了,太饿了。
弹指间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长大了,熬过了最难的日子。
沈海峰心里感慨着世事无常。
要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他应该早跟李芳草把婚事定下来了,等他一退伍就结婚,可他偏偏提了干。
过了那么多年穷困潦倒的苦日子,沈海峰只想往上爬,一心要摆脱从前的自己,怎么会甘心娶酒鬼李德福的女儿,他的妻子怎么也得是军队干部家的千金。
青梅竹马的妹妹再良善温柔,也敌不过贫穷的底层生活带给他的恐惧。李芳草跟他十余年的情分在远大前程面前不值一提,在他心里也并不重要。
可就在他踌躇满志,铆足了劲要往上爬的时候,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本来想拿李芳草的工作讨好首长,没想到被摆了一道,还把领导得罪狠了,简直是自断前程。
沈海峰当初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失意。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敢肖想干部家的千金小姐了,每天灰心丧气的混着日子,战战兢兢的等着哪天被穿小鞋,甚至被踢出军人队伍。
今天他意外碰见了李芳草,恍然意识到,这个比他家庭还不堪的胆怯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了温柔娴静的漂亮姑娘,光是站在那里,就引得不少休息中的战士趴在栏杆上红着脸偷看。
他如今的日子过的实在没意思,上级领导都知道他那点破事,对他没个好脸色,说不定哪天他就接到通知,退伍转业了。
李芳草长的漂亮,干活利索,温柔良善好拿捏,最重要的是对他一片痴心……沈海峰心里盘算着,走到了李芳草面前,说道:“真是你!”
李芳草淡漠的把头扭到了一边,没有搭理他。
前世今生加起来都过了这么多年,李芳草早就对沈海峰没有一丝触动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不恨沈海峰提干后看不上她,也不恨沈海峰跟肖姝雪勾搭到了一起。她恨的是沈海峰哄骗她卖工作,害了江老太一条命!
她永远不能原谅沈海峰。
沈海峰看着衣着体面干净,面容漂亮的李芳草,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搓了搓手,才说道:“你要找我去我家就行了,不用来这里。”
李芳草险些被逗笑了。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沈海峰居然这么自恋!估计是罗彩菊天天吹她儿子多有本事多有能耐,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沈海峰听多了,都信以为真了。
“芳草!我跟你说话呢!这是军事管理区,你不该来这儿!”沈海峰见李芳草不搭理他,抬高了声音。
“我不是来找你的。”李芳草转头,声音清冷,表情淡漠。
沈海峰嗤笑,“你不是来找我,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53章 普通且自信
李芳草看他那一副笃定的得意笑脸,简直无话可说,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
沈海峰上前一步笑道:“我上次给你写信,你怎么没回我?还跟我怄气呢?行了!别任性了!”
言谈间,仿佛他们又回到了沈海峰还没有被提干的日子,两人依旧是共同趟过苦难日子,感情笃厚的青梅竹马。
李芳草后退了一步,冷冰冰的看着他,“沈海峰,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是来找你的!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当不认识!”
沈海峰皱起了眉头,面上出现了薄怒:“呵!你下乡一趟,现在脾气越发厉害了啊!你偷卖工作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嚷嚷上了!你把我坑成这样,我还愿意搭理你,你就惜福吧!”
李芳草讥讽的弯了弯唇角,“这么大的福气我可不敢要!”
沈海峰一股怒气刚要发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压着火气问道:“我听说你卖工作卖了七百块钱,现在还剩多少?给我五百……”
看着沈海峰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张嘴问她要钱的模样,李芳草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双目喷火。
她曾经视为至亲的人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她的工作说送就送,她的钱说要就要!她想起前世绣姐骂她的话——你就是个立不起来的软柿子,别人不捏你捏谁!要是我,谁敢捏我,我咬死他!咬他一次,他知道痛了,下次看他还敢不敢当我是个软柿子!
李芳草牙咬的咯吱作响,她不再是上辈子受了委屈不敢吭声的软柿子,她也不是人人都能踩的野草!
沈海峰还在叽叽歪歪的数落李芳草,“你不打招呼就偷卖了工作跑了,害得我得赔人家五百块钱!我借了别人不少钱,到现在还背着将近四百的外债,被你害得脸都丢尽了……”
不等他说完,李芳草后退两步,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门口警卫室里值班的几个人迅速跑了出来,李芳草连忙跑到他们身后,指着沈海峰叫道:“他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上来就问我要五百块钱!这是抢劫老百姓呢!”
沈海峰瞠目结舌,“哎,不,不是,我,我……”
为首的年轻人瞟了眼沈海峰,都是一个单位的,他对沈海峰有点印象,对李芳草说道:“同志,这是不是误会?”
“他亲口问我要的钱,要五百块,我一个平头百姓,敢在你们大院门口扯谎?他还说他跟你们借了很多钱,让我给他五百还债!”李芳草说道。
沈海峰满脸涨红,怒火中烧,“她胡说八道!”又对几个人报了自己所属的队伍和姓名,说道:“她是我家邻居,跑到咱们这儿来找我,脑子有病,满嘴疯话,你们不要听她的!”
一个小伙子立刻跑进大院去找沈海峰的领导。
领头的人问李芳草:“你是来找他的?”
李芳草摇头,“不是,我是跟别人过来的,您可以问站岗的同志。”
“他真问你要钱?”领头的人皱眉问道,他刚看到了这位女同志是跟另外一个人过来的,在门口等人。
再说,这姑娘看上去漂亮斯文,透着一股沉静的气质,可不像是个疯子。
沈海峰又急又气,跳脚叫道:“没有!我没有问她要钱!”
李芳草抬头看了一眼慌乱的沈海峰,问道:“没有吗?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没有!你听错了!我要是问你要钱,叫我不得好死!”沈海峰指着天,赌咒发誓。
李芳草心中冷笑,慢悠悠的说道:“犯不着不得好死,你敢不敢发誓,你要是撒谎,就会被开除!”
沈海峰愣在了那里,脸色由红变白,又涨成了猪肝色,瞪着李芳草,恼羞成怒又冲那几个战士吼道:“你们怎么站岗的?让一个疯女人在咱们单位门口闹事!”
这会儿上,沈海峰的领导快步跑了过来,把沈海峰大吵大闹的模样看了个正着,冷着脸厉声呵斥道:“沈海峰!你大吵大闹干什么?你还有没有一点素质了?”
沈海峰被顶头上司这么一骂,瞬间清醒过来,大冬天的仿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嗫嚅着不敢抬头。
门口的人在沈海峰领导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沈海峰领导嘴角抽了抽,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指着沈海峰手指不停的颤抖,最后忍无可忍喝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去写报告,写检讨!”
“是!”沈海峰颤声应了一句,快步走进了大门。
沈海峰的领导沉着脸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怒斥着沈海峰。
沈海峰被骂的灰头土脸,不敢有一句辩解,还得赔着笑脸,不住的点头道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便服,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从他正前方大踏步的往他这边走,脸上笑容洋溢,还挥了挥手。
沈海峰诧异的看着那男子,他还以为那人认识旁边的领导,结果那人跟他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越过了他们。
沈海峰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那人走到了李芳草跟前,两个人一起转身走了。
一瞬间,沈海峰心中惊疑不定。
李芳草跟那个年轻男人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怎么不知道?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原来李芳草真的不是来找他的,还在那么多人和领导跟前,闹的让他下不来台,丝毫不顾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沈海峰心里凉的厉害,也慌的厉害,领导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像是全然听不见了,恍惚中又想起了两个人小时候大冬天在干涸的塘里翻找别人挖漏下的藕节。
那会儿大家都穷,吃不饱,塘早就被人翻过无数遍了。两个人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走路都发飘,李芳草好不容易挖到一截细小的藕节,却拿过来给他吃,瘦的只剩一层皮的胳膊举着那一小节沾满了塘泥的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干净纯真的光。
他再回头看时,李芳草的背影已经离去,距他越来越远。
第54章 乒乓
沈海峰的领导训了半天话,却发现沈海峰压根没听他讲,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大门外面看,顿时怒道:“沈海峰!”
沈海峰这会儿上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心里那股未知的恐慌预感让他心神不定,面对领导的暴怒,他脱口而出,“那人是谁?”
“哪人啊?”领导不耐烦的问道。
沈海峰白着一张脸,指着杨知非和李芳草离去的方向,“就那个男的,刚从我们跟前走过去。”
“我怎么知道!”领导没好气,指着沈海峰又是一通大骂,让沈海峰赶紧把欠战士们的钱还完,好好约束自己和亲生母亲,别再给部队抹黑丢脸,再有今天的事发生,就让沈海峰脱下军装滚蛋!
而此时,买好了信封和邮票回来的江老太,对着老闺蜜给她留的纸条,一笔一画认真且虔诚的在信封上写好了收件人的姓名和
这封薄薄的信可关系到芳草未来的人生幸福!
要是芳草和人家小伙子成了,芳草就能回江城,再也不用下乡插队受苦日子了!
江老太一想到其中的重要性,就激动不已,然而越激动越出错,生病的后遗症让她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动,把李芳草留下来的那一张小小的照片抖到了地上,飘到了床下。
破铁皮屋里光线昏暗,杂物又多,江老太着急起身去捡照片,没留神把夹着她照片的商品粮本也带到了地上。
江老太的照片从商品粮本里面飞了出来,飘落到了床下。
“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江老太忍不住唾弃自己,捶着腰跪在床下,摸到了一张照片,拂去灰尘,小心翼翼的连同李芳草写的信一起装进了信封之中,用浆糊封上了口。
杨知非带李芳草去的是省地质局后面的家属院。
一进院子,几个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前都围满了人,几个大爷正在热火朝天的打乒乓球,大冬天的,只穿着线衫,打的热火朝天。
门口的一个刚从球桌下来,正拎着大茶缸子喝水的大爷瞥见了杨知非,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这不老于家的外孙吗!”
他这一嗓子吼的,几个打乒乓球的都听了下来,白色的小球滴溜溜的滚到了李芳草脚下,李芳草轻轻捡了起来,放到了球台上。
“哟,小非啊!”一个老头从球桌上走下来,热情的拉着杨知非,又笑眯眯的看向了旁边的李芳草,“这是你对象?”
李芳草一慌,还没来得及开口,杨知非冲老头笑道:“刘爷爷好!”
“得两三年没见了吧!来来来,陪爷爷打一局,让爷爷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刘老头嘿嘿笑道,硬塞给了杨知非一副拍子。
杨知非哭笑不得,手里拿着拍子,转头问李芳草:“你会打乒乓球吗?”
李芳草看着简陋的乒乓球桌,说道:“会一点点。”
“想不想打?”杨知非含笑问她。
李芳草手有点痒,点了点头。
“那我先教小姑娘打一局!”旁边一个穿着绿运动装的老头把杨知非手里的拍子夺过来,塞到了李芳草手里。
这一举动惹得旁边的老同事们纷纷不满了,“张老头你个臭球拍子,你插队!”
“净胡说!我是新学了几个发球式,教给人家小姑娘的!”张老头梗着脖子忿然道。
李芳草中钳式握拍,站到了老头对面。
张老头摇头啧啧两声,“哦哟,小姑娘,这样握拍是不行的,一看就是新手,要像我这么拿拍!”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李芳草微微一笑。
她用的握拍手法是九十年代逐渐开始流行的,这会儿可还没有人这么打球呢!
张老头笑道:“行,小姑娘,让你先发球。”
李芳草随手一球发出去,动作潇洒利落,白色的小球硬生生的被拉出了一道令人难以置信的长长弧线,呼啸着击打到了对方案上,又瞬间弹射了出去。
速度之快,弧度之诡异,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哦豁!”围观的众人惊叹起来。
杨知非短暂的惊愕过后,摸着下巴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刚才李芳草那一声谦虚的,不动声色的“会一点点”……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啊!
一场球下来,李芳草最擅长的弧形球次次拉满了弧度飞出去,吊的张老头满场找球,还次次接不到球。
家属院的几个高手早就心痒难耐了,在张老头再次没接到球的时候嫌弃的把他推出去了,争先恐后的要跟李芳草来一局。
夕阳西下,天空布满了火烧云似的晚霞,红色的霞光铺满了整个院子。
李芳草已经连着打了四五局,一赢到底,刁钻的弧形球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在对战的间隙,她脱掉了外面的厚袄子,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手里的拍子撑着台面,抬手随意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眼神熠熠,笑容爽朗自信。
上辈子她在种植基地里面,可没少对着电视练球,除了书和贝贝,还有一副磨掉了胶的乒乓球拍陪着她度过了漫长幽静的岁月。
她好像天生就对乒乓球很擅长。
天色晚了,光线模糊起来,气温也迅速降低了下来,各家各户都来人喊着回家吃饭。没排上跟李芳草打球的老头们想跟李芳草约明天继续打,却听说李芳草今夜的火车离开江城,一个个遗憾的直跺脚,不死心的问李芳草什么时候再来江城。
李芳草还是头一次这么受人欢迎,紧张羞窘的涨红了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过段时间我们再回来,一定让芳草陪你们打球!”杨知非站到了李芳草面前,跟各位乒乓爱好者们说道。
几个人叫道:“那可说好,小非你可一定得带芳草再来!”
“放心,一定来!”杨知非笑道。
刘老头拉着杨知非,热情的请杨知非和李芳草去他家吃饭,被杨知非婉言谢绝了,说家里有锅有炉子。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杨知非带着李芳草去了筒子楼,打开了四楼的一扇门。
“这是我外公外婆生前住的地方,我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帮我们看房子的人会定期找人来打扫。”杨知非怀念的眼光打量着这间不大的房子。
第55章 江城烟火
杨知非外公外婆家跟这个年代常见的筒子楼一样,只有一间房,纵深有将近十米,中间用碎花布帘子隔开,外面吃饭会客,里面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
虽然一直没人住,但房间很干净,家具都盖着一层藏青色的布隔灰。
“你先坐,我去找邻居们借他们的厨房用一用。”杨知非拉出一张椅子,请李芳草坐下。
这会儿上,门口有人喊道:“小非!小非!”
杨知非快步走了过去,刘老头拎着一个铁皮桶做成的蜂窝煤炉子站在门口,炉子的煤球烧的正旺,一旁跟着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装满了炸鸡,小酥肉,熟牛肉,还有一盘切好的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