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种蘑菇by夜雨微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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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最后的一个人嘴里咬着哨子,跑到杨知非跟前,顺着杨知非的眼神看了过去,“谁啊?”
周三喜来这里好长时间了,唯有旁边的姑娘是个新面孔,那人又问道:“新来的知青?”
杨知非点头。
那人哦了一声,转头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哨子都惊的从嘴里掉了出来,扯着杨知非问道:“她就是那个骗了肖家五百块钱的人?”
“事实真相怎么样,还不清楚。秦鸿,别妄下结论。”杨知非说道。
秦鸿一哂,“肖老二电话都打到这里来了,说的清清楚楚,一个叫李芳草的女知青要卖工作,收了他们家五百块钱,结果转头把工作卖给别人了,下乡跑了!”
杨知非没有说话,直觉上那个眼神清亮,气质沉稳温柔的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李芳草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早就察觉到了那两个人低声说些什么,眼神往她这里飘了好几回了。
她定了定神,往前走了几步,沉着的问道:“同志,有什么事吗?”
周三喜拉着她的手,有些不明所以。
秦鸿抬着下巴问道:“你就是李芳草?”
“你认识我?”李芳草诧异的看了眼秦鸿,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模样周正,有点娃娃脸,不是她记忆中认识的人的模样。
秦鸿嗤笑一声,鄙夷的上下打量了李芳草一眼,小姑娘看着温柔安静,没想到做出这样的事。
“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不知道?”秦鸿反问道。
李芳草脸沉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装!”秦鸿叫道,刚要上前,被杨知非伸手拦了下来。
杨知非低声说道:“过分了!”
他转头对李芳草,客气的说道:“你是楚省省城人吧?下乡之前是不是在钢铁厂上班?”
李芳草点头。
杨知非顿了顿,说道:“我们有一个朋友,说你下乡之前卖了工作给他们家,收了他们的钱。”
李芳草以为他说的是钢铁厂刘大姐的亲戚一家,点头说道:“我是把工作卖了。”
“可你收了我朋友一家的钱,把工作又转卖给别人,这不是诈骗吗!”秦鸿叫道,“没想到吧!你以为到了甘省就没人知道你干的事了?”
周三喜惊了,看了眼李芳草又看了眼义愤填膺的秦鸿,忍不住叫道:“不可能吧!”
她觉得李芳草不是这样的人啊。
李芳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茫然,但看秦鸿这种逼问犯人的鄙夷态度,她顿时皱起了眉头,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把工作卖给跟我一个班的刘大姐家的亲戚了,他们给了我七百块钱,收钱当天我们就去厂里办了手续。至于你说的什么朋友,我不知道,也不认识,更没收过其他人的钱!”
杨知非看着她气红的脸颊,给她雪白的肌肤染上了鲜亮的色彩,声音更是脆生生,冷清清的,像秋天清亮的溪水击打在光滑的石头上。
“嘿,小丫头还不承认!”秦鸿急了。
李芳草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这位同志,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你故意调戏她,还抢了她的钱包!”
“胡说八道!”秦鸿急了,脸色涨成了猪肝红,一蹦三尺高,“我没有!”
李芳草静静的看着他,“你朋友说的就是真的,我朋友说的就是假的?”
秦鸿张嘴还要说话,被杨知非拦住了。
“好了,给人家姑娘道歉!”杨知非手掌向下一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又对李芳草说道:“李同志,他心直口快,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脑子,冒犯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鸿不服气,嘟囔道:“凭什么让我道歉?肖老二都说了……”
李芳草听不清楚秦鸿嘴里嘀咕什么,此刻天色已晚,她想赶紧回去,便说道:“你们那什么朋友说他把钱给我,给了多少?是当面给的,还是托人转交的?有没有收据?有没有见证人?”
“这……”秦鸿语塞了,他哪知道,是肖老二打电话说他们家想给肖姝雪安排个工作,结果送了五百块出去,人家把工作卖给别人,下乡跑了!
虽说五百块对肖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肖老二气不过,查到了这个骗子的身份信息,发现还真是巧了,这个骗子下乡的地方居然就挨着他们工作的地方。肖老二就给他们两个打了电话,让他们两个务必把这个骗子找到,抓住。
“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就说我收了别人钱?”李芳草声音平静,“照你的法子,我只要见人就说你拿了我朋友的钱,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她还下什么乡啊!
李芳草懒得再跟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话,拉着周三喜转身就走。
“哎,这小骗子!”秦鸿跺脚指着李芳草的背影。
杨知非拍了下秦鸿的头,“瞎嚷嚷什么!找肖老二问清楚再说。”
杨知非觉得李芳草不是骗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也许温柔的语调是装的,可那沉静的气质和透亮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贪钱的骗子不会有这样干净纯朴的眼神。
这么多年他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杨知非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他只是奇怪,按肖老二调查的结果,李芳草连小学都没读完,父亲酗酒,母亲更没什么素质,可李芳草给他的感觉可不像是这样家庭,这样教育程度出来的人。
她性子沉静,哪怕受到了责难,也没有急着骂回去,反而有条有理的反驳,叫对方哑口无言。
夕阳渐渐沉到了地平线以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芳草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田埂上。
就算她是骗子……这年头,骗子都生的这么好看吗?
第14章 花痴少女周三喜
两人到了家,贝贝慌张兴奋的凑了过去,巴着李芳草的裤脚,呜呜叫着,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了。
李芳草蹲下来,让贝贝趴在她的掌心,亲昵的点了点它黝黑的鼻头,小声说道:“你是被嫌弃的,我也是被嫌弃的,以后咱们两个就相依为命了。”
周三喜一路都没敢跟李芳草说话,关上门,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芳草姐,原来你有工作啊!”
李芳草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了。”
“你有工作,为什么要卖了工作下乡呢?”周三喜不解的问道,难不成下乡还是什么好事了?城里的青年为了躲避下乡,可是各种手段都使尽了。
李芳草也不瞒着她,“我有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的工作是她帮我拿到的,现在她遇到了难处,急需一笔钱救命,我就把工作卖了。”
“她是你的亲人?”周三喜问道。
李芳草摇头,“不是血缘上的亲人,但这世上人跟人之间相处,凭的是真实的情感,不是血缘。我把她当成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所以我愿意为了她放弃一份安稳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周三喜了然之余不免佩服,李芳草都能为了一个外人卖掉自己的工作,而她的姐姐却为了抢她的工作借她母亲的葬礼来算计她。
李芳草看她神情黯然,知道她想起了过往,安慰她说道:“人跟人是讲缘分的,譬如你,我跟你就一见如故,华夏这么大,咱们从一个地方出来,又来了同一个地方,可见咱们俩是有缘分的。”
“就是。”周三喜单纯又好哄,高兴了起来。
入夜后,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李芳草盖上了厚重的棉被,大约是这几天终于吃饱了饭,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再也不像在江城的时候,夜里手脚都是冰凉的。
“芳草姐,你认识今天跟你说话的那两个人啊?”周三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等李芳草回答,她又带着羞涩说道:“那俩人长的可真俊!”
“哪里俊了?”李芳草冷着脸反问,“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那个叫秦鸿的上来就骂她诈骗,而那个叫杨知非的,虽然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说话也还客气,但终究跟秦鸿是一伙的——统统不是好人!
“确实很俊啊!”周三喜弱弱的说道,“那俩人看起来都是吃公粮的呢!”
李芳草忍不住说道:“我不认识他们……三喜,咱们都是下乡的知青,一无所有,就连村里的人都嫌弃咱们女知青力气小,干活少,不愿意接收咱们。”
不是她非得泼周三喜冷水,而是做人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单纯明媚的少女当然可以把英俊的国家工作人员当成是幻想的对象,但幻想终究要破灭,她们还是得回归到现实生活中来。
周三喜长长的叹了口气,没精打采的说道:“你说的我心里清楚,我就是随便说说。”
“可他们污蔑你卖工作骗钱,要是报告给支书和公社,那怎么办啊?”周三喜突然担心起来,她倒不是怕李芳草真的诈骗,而是怕公社的人信了这两个人的话,对李芳草不利。
李芳草解释道:“我从头到尾只收了一个人的钱,也不认识他说的什么朋友。别说报告公社了,就是告到京城,我也不怕!”
杨知非说的朋友十有八九就是肖家人,但杨知非没有明说,她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起肖家人和沈海峰,李芳草心里涌上一阵浓浓的厌恶。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把这些讨厌的人和事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已经跳出了那个曾经扼死她灵魂的泥潭了,一切都要向前看。再让这些恶心的人盘踞在她的内心一秒,都是对她人生重来一次的不尊重。
第二天一早,上工的钟声就在村口响了起来。
李芳草也要跟着其他知青去地里劳作了。
好在秋收已经过去,地里剩下的活还算轻松。生产队长王连山给她分配的任务是去已经收了红薯的地里,再翻一遍地,找出地里遗漏的红薯。
王连山都做好了李芳草是个城里来的娇小姐,干啥啥不行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看李芳草拿起铁锨,用力一踩,挖出一块土,倒在旁边,一声不吭干的有模有样,也舍得下力气,这才放下了心,还觉得有点欣慰。
娄玉娥和刘招娣嘴里叽里呱啦的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装模作样的拿着小钉耙在李芳草翻过的地里随便扒拉几下,找到红薯了扔进框子里,还美其名曰是怕李芳草新来的,不会干活,她们两个来指导一下。
李芳草懒得搭理她们两个,一垅地都刨完了,晶莹的汗珠遍布光洁的额头,脸上染了红霞,那俩人还在后面慢吞吞的扒拉着。
王连山看的火冒三丈,过来冲两个人好一通吼,让她们两个别想躲懒,否则就扣她们两个的工分,人家李芳草干的好好的,需要这两个懒货的指导?
那俩人只得不情不愿的拿起铁锹去挖地了。
周三喜也干完了给自己分的活,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过来,让李芳草喝水。
“从翻出来的土块里扒拉红薯的活都是给小孩子的,这俩有手有脚的大人居然来干这个,也不嫌害臊!”周三喜朝娄玉娥和刘招娣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李芳草喝着水,说道:“下午是不是就没有活干了?我们上山去转转吧!”
前几天刚下过雨,这时节也不算太冷,她想去山上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菌子。
“去山上玩可以啊!不过菌子啊……那玩意儿能吃吗?有毒的太多,村里的人都不吃那玩意,不知道啥时候就中毒了,藏在枯枝败叶里头也不好找!”周三喜说道。
李芳草一听就知道了,这山上肯定有菌子,只是村里人不会分辨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加上不好采摘,就没人吃这个东西了。
“等到了山上,我领你采菌子,我知道哪些是能吃的。”李芳草笑道。
中午回到知青点,王连山给李芳草送来了这个月的口粮。
李芳草和周三喜简单吃了中饭,就背着箩筐上了村后的山。
山上的树叶都落的差不多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山路陡峭,李芳草却走的如履平地,还时不时拉周三喜一把。
“我,我不行了,这路太难走了!”周三喜扶着树干摇头。
李芳草让她坐下来歇着,她背着筐一会儿翻出来几颗羊肚菌,一会儿薅下一把肥厚鲜嫩的木耳,还有虎掌菌,银耳,让她最惊喜的是竟然还找到了几颗猴头菇!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大山中的单纯快乐日子,那里没有人利用她还嫌弃她,只有贝贝和她相依为命,漫山遍野的跑。
李芳草把挖出菌子的地方又小心的覆盖了回去,这个地方还能再长出来菌菇。
周三喜等的着急,想要去找她的时候,李芳草背着满满一背篓菌子大踏步的回来了,白皙的俏脸上透着喜悦的红晕,声音清脆,迫不及待的跟周三喜笑道:“看我摘了好多菌子!够咱们俩吃好几天的!”
“真能吃?”周三喜探头扒拉着箩筐里的菌子。
李芳草微笑点头,“能!”
除了菌子,李芳草还采了不少地皮菜,是一种透着青绿色,有点像木耳的东西。
回到知青点之后,天已经擦黑了,其他人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好没人来跟她们抢灶房了。
李芳草把地皮菜泡在桶里,用玉米面用水和了,在锅里摊了薄薄的煎饼,动作麻利的一会儿一张品相完整,薄厚均匀的饼便出锅了。
周三喜烧着锅,羡慕的看着李芳草麻利能干的动作,再看看自己的手,都是人,怎么她做出来的饭就跟猪食一样,李芳草做出来的就那么好吃呢?
煎饼摊好之后,李芳草把桶里的地皮菜捞出洗净之后,配上鸡蛋小葱清炒,香味刺啦一下就出来了,香的人直流口水。
隔壁宿舍的男知青和女知青都在流口水,。
娄玉娥和刘招娣一边咽口水一边骂李芳草和周三喜不会过日子,早晚挨饿的命。
李芳草还切了几个菌子,丢在锅里打了个汤。
做好饭后,她先用玉米饼卷了地皮菜炒鸡蛋,递给了周三喜。
周三喜咬了一口,饼子虽薄但劲道,菜味鲜香可口,安抚了她饿到现在的肠胃,她又体会到了那种好吃到哭的心情了。
“太好吃了。”周三喜感动的说道,又喝了一口菌汤,鲜的让人恨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了。
李芳草来了之后,她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再也不是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假小子了。
吃过饭后,周三喜一拍脑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拿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李芳草。
李芳草接过一看,是一双蓝色的布鞋,她凑到豆油灯前仔细看了看,做工走线都特别的细致,鞋面上还绣着几朵荷花,活灵活现的。
“你做的?可真厉害啊!”李芳草回头笑道,没想到周三喜看起来风风火火,一副毛躁的假小子模样,手还挺巧的!
周三喜害羞的点点头,巴巴的说道:“芳草姐,你试试。”
“不,不用。”李芳草赶紧摆手,这鞋子被如此精细的保存着,可见周三喜都舍不得穿。
周三喜说道:“我也就会做点鞋,缝个衣服什么的,这鞋是我做出来打算卖的,结果下乡来了这里,卖也卖不出去。”
都是勉强吃饱饭的人,谁愿意花钱买这么精致的东西呢?卖便宜了对不起费的功夫,卖贵了没人买,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一双漂亮的鞋。
“芳草姐,你试试,合适的话你留着穿!”周三喜说道,她白吃人家这么好吃的饭,没什么能报答人家的,心里过意不去。
李芳草拿自己一双干净的鞋跟这双鞋比了一下,遗憾的摇头,“大了,穿不了。”
周三喜立刻说道:“我重新描个鞋样子,给你做双新的!”
李芳草刚想拒绝,看到周三喜那双真诚的眼睛之后改了主意,笑着道了谢,“好啊,冬天快到了,我正愁没有厚点的鞋子穿呢!我这里有布,有棉花,做出来咱们一人一双!”
朋友嘛,有来有往才叫朋友。
剩下的菌子李芳草洗净后摊在屋里的桌上等着晾干,这时候对商品买卖管控没有之前那么严格了,农民可以把自己出产的农产品譬如鸡蛋之类的拿去供销社换钱,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卖点钱回来。
趁着这天不上工,李芳草给江老太写了一封信报平安,背着洗净晾干的菌子和周三喜一起去了镇上,先把信塞进了镇上的邮筒,接着去了供销社。
然而供销社的人看了她带来的东西后连连摆手,“不收不收!”
“这都是可以吃的!”周三喜赶忙说道,“昨晚上我们还吃了,一点事没有!”
供销社的人还是摇头,“这玩意儿谁说的准?早些年闹饥荒的时候,不是没人吃过,死了不少人!再说了,村里家家都有两分菜地,谁还花钱买这个吃啊?”
不到快饿死的程度,谁吃这个?
李芳草叹了口气,拉住了还要再说什么的周三喜。
村里人保守闭塞,不肯轻易尝试这些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村里家家都种的有菜,不会舍得另外花钱买菌子吃的。
有那闲钱,买肉吃不香吗?
是她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现在不比后来,她在村里卖菌子是行不通的,想要把菌子卖出去,还得去城里。
俩人从供销社出来,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了一圈,像是看什么热闹的样子,还夹着几声耳熟的叫声,“栓子!栓子!”
“这不是支书的声音吗?”周三喜小声说道。
李芳草和她上前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手脚不住的抽搐,村支书王贵仓急的直跺脚,大声的喊小男孩的名字。
“中邪了吧!”
“指定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好几个人都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躲的老远。
李芳草看的心惊,总感觉栓子这模样跟她前世见到的癫痫病人发作时的样子很像,要是抢救不及时,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支书,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啊!”李芳草喊道。
第16章 助人为乐
“送医院?哦,对对,得送医院!”王贵仓又慌又乱,六神无主,抹了把脸,又心虚的摸了摸干瘪的口袋。
倒不是他不心疼孙子,而是农村贫苦,得了病最多找赤脚医生打个针,小王庄离城里上百里路,大部分人都没有生病了去医院看病的概念,很多人病死了也没去过医院。
供销社里面有独轮车,王贵仓借了独轮车过来,在李芳草和周三喜的帮助下把栓子抬到了车上,火急火燎的就往村里跑。
回村的路上,一辆吉普车轰鸣着从他们背后驶了过来,越过他们后停了下来。
车窗降了下来,李芳草看到了前两天才碰过面的人。
杨知非坐在车后座上,短发乌黑,鼻梁挺括,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腰上的牛皮腰带勾勒出了刚劲的腰身,灰色毛呢外套搭在胳膊上。
原本是有些刚劲凌厉的长相,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温润,中和了这种凌厉感,给这张年轻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暖意。
“孩子病了?”杨知非看了眼李芳草,又看向了独轮车上还在昏迷抽搐的栓子。
王贵仓急的不行,赶忙说道:“突然就犯病了!正准备回家找驴车往县城医院送!”
杨知非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医院。”
王贵仓愣住了,看了眼小汽车,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坐上小汽车,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赶紧去吧!”李芳草轻轻提醒道,抱起了独轮车上的栓子。
耽误一秒钟,孩子就多一秒钟的危险。
王贵仓此刻还是六神无主的状态,茫然应了两声。
杨知非下了车,接过了李芳草手中的栓子,身体不慎接触的瞬间,他莫名其妙的想到,这小姑娘细细弱弱的胳膊,居然能抱起这么大的孩子。
“您也赶紧上车吧。”李芳草对王贵仓说道,“我跟三喜去您家里报个信。”
王贵仓应了,心里慌了一瞬,又伸手拉住了李芳草的胳膊,为难的小声说道:“李知青,我,我不识字……”
医院里又是要挂号又是要找医生,还得听医生说病情什么的,他实在是怵的很,怕听不懂,闹笑话,耽误事,这些解放军能帮他把孩子送去医院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敢让人陪着看病。
“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医生说啥,你讲给我听!”王贵仓说道。
李芳草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杨知非,“啊?这……”
杨知非面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抱着孩子往里坐了坐,对李芳草说道:“上来吧!”
话是对李芳草说的,王贵仓赶紧上了副驾驶的座,李芳草也只得上了后座,和杨知非坐在了一排。
乡村的土路本就难走,加上下过雨,更是泥泞,一个坑接着一个坑,晃的人头晕脑胀。
王贵仓坐在前面心慌似火,不住的回头看杨知非怀里的栓子。他不敢问杨知非,只敢问李芳草,“栓子咋样了啊?”
李芳草试了试栓子的鼻息,手贴着栓子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小声说道:“还好,支书,您别急,很快就到医院了。”
王贵仓重重叹了口气,愁云惨淡的。
杨知非看了一眼李芳草,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年龄挺小,眉眼鲜亮,看向栓子的眼神充满了忧虑的柔光。
“你多大了?”杨知非问道。
李芳草迟疑了一瞬,抬头看了眼杨知非,这才意识到杨知非是在问她,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转头看向了窗外。
杨知非看她浓密如小扇子一般的幽黑睫毛眨了眨,转过头去,坐的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他低头失笑,他也是冲动了,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了出来。
司机在前面差点笑出声音。
吉普车到底比驴车快多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县城医院。
李芳草下车后把栓子接了过来,抱怀里就朝医院冲了进去,王贵仓在后面扶着老腰哎呦哎呦的追着。
杨知非斜开着车门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飞奔而去,两个麻花辫在背后甩出两道弧线,暗道这姑娘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
李芳草这边找了医生,医生简单诊断过后说可能是小儿癫痫,要进一步检查,安排了住院治疗。
王贵仓不懂这些,听医生的话也听不懂,云里雾里的,但他也从医生的态度上看的出来,栓子的病挺厉害,不好好治的话得出大事。
李芳草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深秋的天气满脑门都是汗,终于把栓子的手续什么的都给办齐了,让王贵仓在这里守着栓子,她回村里通知王贵仓的家里人。
从医院出来后,李芳草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望了眼阴沉的天空。
秋雨一阵一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下来。
去县汽车站的路上,李芳草碰见了一家还开着门的供销社,因为过了上午居民买菜的高峰,供销社里面人烟寥寥,没几个人。
她心思一动,转身进了供销社,摆起了一个热情的笑脸,跟柜台后的人问道:“同志,咱们这收不收菌子啊?从山上采下来的。”
那人摆手说道:“可不敢胡乱收,万一有毒,事可就大了!”
李芳草顿时一阵失望,转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说道:“木耳呢?山里采的木耳能收吗?”
“你有木耳?木耳行啊!那可是个鲜儿货!”那人说道,这些鲜儿货都不需要摆出来,还不够他们内部分的呢!
“不过,你能有多少木耳啊?大老远进山里跑一趟,还不够费事的!那东西湿的不好保存,干的又压不住秤!”那人又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李芳草眼神一亮,只要供销社肯收,她就有办法把木耳种出来!
李芳草笑着道了谢,出供销社的时候,觉得心里都亮堂多了。
供销社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司机掀开了吉普车的前引擎盖,一股黑烟顿时冒了出来。
司机哭丧着脸,说道:“杨同志,这车是彻底趴窝了,开不了了!”
杨知非也无可奈何,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李芳草从供销社走了出来,眉眼带着笑意,脚步轻快。
第17章 坐公交车
“你……”杨知非刚开口问李芳草怎么回去,就看到李芳草转头走了,把他晾在了那里,他的手还尴尬的停留在半空。
司机小伙子捂住嘴,不敢笑出声来。
李芳草是真没看到杨知非,她满心都想的是怎么在这条件简陋,没有农业公司提供菌种的前提下把菌子种出来。
虽说她卖工作换了不少钱,够江老太的治疗费了,但江老太以后要慢慢休养,生活费营养费都是不小的开销。
她还知道过两年国家就要重启高考制度,第一届高考不限制考生的学历,她也想试试,改变自己的人生。
如果要高考,买书和参考资料又要花钱。
李芳草一笔笔算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然而尽管前路漫漫,艰难重重,她还是很高兴,扬上去的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江老太还活着,她已经走出了前世困住她的泥沼,未来的好日子在不远处向她招手,眼前的困难简直不值一提。
她不会再是前世那棵谁都能踩一脚的野草,她会成为一棵大树。
路过县城的废品收购站的时候,李芳草进去淘了不少书本。
这是她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一到下山送菌子的时候,她不爱逛街,就喜欢去废品收购站淘旧书,带回山上慢慢看。
李芳草捡了好几本书,花了三毛钱,脱了外褂包了起来,揣在怀里。
县城有汽车可以从城里开到小王庄附近的镇上,她上车的时候车上没几个人,花了一毛二买了一张车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这辆车还没出发,陆陆续续有人上来,有拎着几只鸡的,有牵着猪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姐坐到了她后面,不一会儿孩子哭了尿了拉了,大姐熟练的打开包给孩子换尿布,车内的气味十分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