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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七零种蘑菇by夜雨微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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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姝雪委屈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迅速烧成了猪肝色,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愤怒的朝周三喜扑了过去,挥舞着胳膊叫道:“周三喜,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李芳草推开周三喜,一脚踹到了肖姝雪腿上,让肖姝雪摔了狗啃泥。
她隔三差五就爬山上去采菌子,体力可不是肖姝雪这种躺床上混吃等死的人能比的。
肖姝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在甘省做的丑事被抖搂出来,以后在江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嫁给有权势的人?
拼着一股狠劲,肖姝雪爬了起来,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眼里闪着狰狞的光,张开獠牙就朝李芳草扑了过去。
然而没等肖姝雪扑到李芳草跟前,肖仲钦就一把按住了她,像压犯人一样单手将她脸朝下压在了地上。
“让各位看笑话了。”肖仲钦铁青着脸,向围观的邻居们道歉。
他不指望肖姝雪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她连最起码的心虚都没有,还能理直气壮的去打别人,一颗心早就坏透了。
肖姝雪趴在地上呜呜的哭,脸上全是泥水。
肖伯岳正好这个时候回来,看到自家门口围了那么多人,心道不妙,拨开人群之后就看到老二把老三摁在地上,老三哭成了个泪人,凄凄惨惨。
“肖仲钦,你在干什么!”肖伯岳一声怒吼,推开了肖仲钦,扶起了地上的肖姝雪。
肖姝雪抱着肖伯岳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肖伯岳指着肖仲钦,脸色铁青,抱着肖姝雪进了屋,随后又把肖仲钦叫了进去。
李芳草三个人淡然的听着屋里传来的摔盆子摔杯子的声音和怒气冲冲的吵架声,又过了一会儿,肖仲钦出来了,递给了李芳草一叠票子。
肖仲钦扬起了爽朗的笑脸,露出了一口白牙,就好像刚刚跟大哥小妹激烈吵过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芳草接过钱,数了数,七百整,从里面拿出二十块钱,递给了肖仲钦。
肖仲钦见李芳草坚持,便接了过来,热心的问道:“你们今天不走吧?晚上住哪里?我来安排行不行?”
“不用了。”李芳草冷淡的说道,“钱我们收到了,剩下的跟你无关。”
肖仲钦看了眼西垂的夕阳,说道:“至少让我带你们去吃个饭,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需要。”李芳草摇头,她不想跟肖家人再有什么联系了。
肖仲钦叹气,双手一摊,“芳草同志,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肖姝雪?如果只是讨厌肖姝雪,进而迁怒到我,我也太无辜了吧?”
李芳草看了他一眼,“我讨厌跟肖姝雪有关系的人。”
“哎哎,不要搞连坐嘛!我是坚定的站在你们这边的,你们难道感受不出来吗?”肖仲钦送李芳草他们出去,笑着说道。
出了大门,肖仲钦又说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最近江城出了人命案,还是小心一点好。”
“命案?你们抓到凶手了吗?”周三喜问道。
肖仲钦摇头,“还没有,遇害死者你们都认识,莫玉泉。”
“莫玉泉死了?!”李芳草三个人都震惊了。
周三喜喃喃道:“那刘招娣岂不刚结婚就成了寡妇?”
“反正他们两个也没什么感情。”钟麓一针见血。
四个人走到大院旁边的湖边,坐了下来休息一会儿。周三喜还沉浸在莫玉泉被杀的震惊当中,叽叽喳喳的问肖仲钦具体怎么回事。
李芳草有些内急,说去找公厕,钟麓便说陪她一起过去。
等两人走了,周三喜就沉默了下来,拿石子一颗颗的往湖面上丢去,看着湖心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喂!”周三喜突然冲肖仲钦喊道。
肖仲钦微笑看着这个“假小子”,泰然自若的说道:“我不叫喂,我叫肖仲钦。”
“我们家芳草是有对象的。”周三喜又往湖里扔了一块石头。
肖仲钦奇怪的说道:“我知道啊,杨知非。”
“你知道的话,你克制一下自己,别给我们芳草添乱。”周三喜说道。
肖仲钦哭笑不得,“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周三喜白了一眼肖仲钦。
她可都注意到了,肖仲钦经常看着李芳草出神,喊李芳草都是喊“芳草同志”,十分的亲切。
芳草可是有主的人了,人家两个甜甜蜜蜜的,肖仲钦就别搞破坏了。就算肖仲钦跟肖伯岳和肖姝雪不一样,勉强算个有良心的好人,但芳草那么好,怎么能让肖姝雪当芳草的小姑子?不膈应死人了!
肖仲钦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芳草就跟看自己的亲妹妹是一样的……”
周三喜歪头看向肖仲钦,简直不敢置信,“你拿肖姝雪跟我们芳草比?”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我对芳草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肖仲钦慌忙说道,态度十分诚恳,“我第一眼看见芳草,就觉得很亲切,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芳草那样温柔聪明的妹妹。”
周三喜放下了心,突然说道:“你看芳草很亲切,看我就是臭小子。”
“我那个时候……”肖仲钦头皮发麻。
周三喜又扔了个石子进湖里,“我懂,区别对待呗!”
肖仲钦看着周三喜。
少女留着短发,显得面容更加娇小,嘴里说着丧气的话,神色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清醒平静的。
他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你也想让我把你当妹妹?”
周三喜震惊的看着他,仿佛这人有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成啊!”肖仲钦摘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尖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叫声哥哥来听听。”
周三喜往外坐了坐,不屑的说道:“少套近乎,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是肖姝雪的哥哥。”
肖姝雪坏的要命,四舍五入,她亲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肖仲钦呵呵笑了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等他办完莫玉泉的案子,有空回外婆家的老宅,找到证据后,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喊李芳草一声妹妹。
要是那个温柔良善,身处逆境却自强不息的好姑娘真是他的亲妹妹该多好!
“周三喜同志,我想问你个事儿。”肖仲钦心情好,愈发想逗一下刺猬似的周三喜,“要是杨知非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俩处对象,他们会怎么办?”

第173章 周三喜的房子
“芳草这么好,杨知非家里人又不眼瞎,怎么可能不同意?”周三喜理直气壮的说道。
肖仲钦说道:“那要是你呢?你跟人处对象,对方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
周三喜坐在草地上,胳膊抱着腿,手点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喃喃道:“私奔?跑到东三省或者新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谁也找不到我们。”
肖仲钦笑了起来,“真的吗?”
“假的。”周三喜冷漠的撇嘴,“直接分开呗,简单省事。”
肖仲钦惊奇的说道:“就这么分开吗?你们的感情不要了?放弃了?”
周三喜没搭理肖仲钦,在心里默默说道:感情有那么重要吗?她妈妈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了爸爸一家子那么多年,连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的权利都没有。
朱旺宗跟王金兰结婚前感情也很甜蜜,就算朱旺宗家强烈反对,还是结了婚,结果呢?一地鸡毛,天天吵架,让人看笑话。
妈妈临死前抓住她的手跟她说,男人靠不住,工作和手里的钱才是女人最大的底气。
可惜她没本事,妈妈留给她的工作让同父异母的姐姐抢走了,那她能抓到手里的只剩下钱了。
有钱就能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要男人干什么用?还得伺候男人一大家子,受气受累的,不知道女人非得结婚图个什么。
李芳草和钟麓回来了。
今天办完事天色已经晚了,商店都已经关门了,李芳草决定明天早上等商店开门,买了礼物之后再去看望江老太。
肖仲钦又热情的说带他们去招待所去住,周三喜白了他一眼,“我在江城有房子,我带芳草和钟麓去住我的房子。”
“哟,没想到你还是个地主婆!”肖仲钦笑道,“房子在哪?我送你们过去。”
李芳草解释道:“是三喜妈妈留给她的房子。”
周三喜的爸爸妈妈过世后,三喜爸爸的工作和一套三间大瓦房留给了儿子,一间筒子楼给了前妻生的大女儿,本来周三喜的妈妈立了遗言,要把她的工作和她的一间筒子楼留给周三喜的,可周三喜同父异母的姐姐趁周三喜刚从乡下回来,两眼一抹黑给妈妈办葬礼的时候,抢先去厂里办手续,继承了周三喜妈妈的工作。
周三喜从小被送到乡下外婆家长大,跟江城的亲人一点都不亲,江城的亲人都向着周三喜的姐姐。
父母双亡,只有十五岁的周三喜只剩下了那间筒子楼的小房子,孤零零的踏上了去甘省的火车。
四个人到了汽水厂的家属区之后,周三喜明显神色高兴起来,不时的指着某个地方给他们介绍,笑容清脆又爽朗。
“我妈说了,只要这个房子还在,我在江城就还有个家,不是到处漂泊流浪的人。”周三喜手插兜里,一蹦一跳的带着他们上楼,空旷的楼道中回响着少女清脆的声音。
肖仲钦跟在旁边,默默看着周三喜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母亲的怀念和柔情。
周三喜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彪悍的,暴躁的,冲动的,但其实她也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无依无靠的艰难挣扎求生,所有的那些彪悍暴躁,都不过是为了自我保护而套上的坚硬外壳,周三喜对李芳草就很温柔,愿意把自己柔软的那一面露出来给她信任的人。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才十五岁就被迫孤身下乡,把头发剪的短到恨不得贴头皮,穿男孩子的衣服,其实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肖仲钦看着前面手拉手往楼上走的两个女孩子,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心疼。
到了楼梯拐角口,一个下楼的老太太看了眼周三喜,又连着扫了两眼,突然叫道:“三喜,你是周三喜?”
“嬢嬢,是我。”周三喜笑道。
“你不是下乡去了?”老太太问道。
周三喜说道:“这不有事嘛,就回来了,领我朋友住我屋子里头。”
“你屋子啊……”老太太脸色古怪,没敢多说什么,低头匆匆下了楼。
周三喜没在意老太太,从兜里掏出钥匙晃了晃,说道:“四楼到了,我家就在走廊倒数第三间。”
几个人离周三喜的那间房越来越近,走到跟前发现房门大开,门口堆满了煤球和做饭的锅碗瓢盆,走廊灯泡已经坏了,光线昏暗,屋顶上方扯着乱七八糟的晾衣绳,衣服还在往下滴着水,垃圾到处都是,混合着屎尿的臭味,凌乱不堪。
“哎,门怎么开着呢?”周三喜惊讶的说道,又数了一遍房门,“没错啊,就是倒数第三间。”
屋里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出来了,面色不善的冲周三喜他们叫道:“干么事?你们找哪个?”
“你们是谁?怎么住我屋子里?”周三喜瞪着她问道。
女人柳眉倒竖,指着周三喜骂道:“个斑马,老子的屋子什么时候成你滴了?”
李芳草心道不妙,房子是周三喜宝贝的财产,也是她活下去的一个念想,不太可能记错位置,很可能是有人见这房子一直没人住,就撬锁住了进来。
“先别跟她吵,周围邻居你认识吧?找他们问问。”李芳草拉住周三喜说道。
周三喜立刻去拍旁边的房门,“张爹爹,你在不在家?”
隔壁的房门吱哑一声开了,收音机广播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老头戴着老花镜看了几眼周三喜,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小三喜!”
“是我是我!”周三喜焦急的点头,指着隔壁,“我屋子里头怎么住了人啊?”
抱着孩子的女人恼了,尖利的叫道:“鬼款!这是老子屋子,什么时候成你屋子了!再鬼扯,老子大嘴巴子伺候你!”
“说话注意点!”肖仲钦走上前,严厉的说道,“到底是谁的房子,你心里有数吧!”
走廊光线昏暗,女人这才注意到肖仲钦身上穿着公安制服,手里还拿着一顶大盖帽,底气不足的叫道:“我不跟你们扯!这是老子的屋子!”
说罢,女人转身进了门,重重的关了门,还把门栓插上了。
张爹爹面露难色,小声说道:“小三喜啊,这事你去问问你姐姐二梅吧。”

周三喜心凉了个彻底,“关她什么事啊?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房子!”
“你们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哪好说什么?我说些不该说的,过两天你一走,你姐姐一家子都来找我的麻烦。”张爹爹摇头叹气。
他一个病弱孤老头子,哪能斗得过人家一大家子。
周三喜想明白了,一双大眼睛通红通红的,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样冲到了自己房子门口,砰砰砰的开始大力砸门。
“开门!滚出来!这是老子的屋子!你给老子滚出来!”周三喜吼道。
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了,走廊里挤满了探头探脑张望的人,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周家那个下乡的姑娘回来了。”
“哟,那可有的闹了。”
“闹也没用,她一个十来岁的伢能闹的过她姐姐一大家子?”
“二梅不是个东西,哪能这么欺负妹妹!”
“又不是一个妈生的……”
屋里的人终于顶不住压力,门开了,一个矮胖的男人凶神恶煞的打开了门,伸手就想去推搡瘦弱的周三喜,被守在旁边的肖仲钦拦住了。
“干什么!”肖仲钦冷厉的喝道,“想打人?”
矮胖男人恼怒的说道:“公安同志,你得讲理啊,她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闹眼子,是她有错在先。”
“这是我家门口,你凭什么住我的房子!你滚!带上你的东西从我家里滚蛋!”周三喜气极。
矮胖男人嚣张的指着周三喜,“板马日的,你莫给老子翻,老子大巴掌呼死你!”
李芳草冷冷的说道:“这房子是谁的你心里清楚,汽水厂和政府部门都登记的有底,你要是不搬走,就是强盗,抢劫!”
“当老子是吓大的?我不搬,你们赶紧滚蛋!这就是我们家的房子!”矮胖男人嚷嚷道。
肖仲钦居高临下的看着色厉内荏的男人,说道:“我去找汽水厂的领导问清楚,看这房子到底是谁的。要不是你的,公安可要抓你去公安局的。”
矮胖男人气焰矮了下去,不情愿的说道:“这是我嫂子的房子,她给我们住的。你们要房子,找她要去,别来找我!”
肖仲钦问道:“你嫂子是谁?”
“我嫂子叫周二梅。”男人说道。
周三喜恼了,“这房子是我的,我妈留给我的,怎么能是她的!”
“你跟我有个么事好说的?这房子是我哥的老亲娘的,那不就是我嫂子的吗?”男人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一家子在这住的好好的,你们过来闹,亏得老子脾气好,换个人不呼死你!”
肖仲钦说道:“你去找你嫂子过来,让她过来说,这房子是谁的。”
矮胖男人嘴唇动了几下,没吭声。
“找不来人?那你们现在就搬出去,这不是你的房子。”肖仲钦缓缓的说道,身上笔挺的公安制服和威严的气势给了矮胖男人很大的压力。
矮胖男人没办法了,说道:“不是我不去喊我嫂子,她不方便过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现在去就喊周二梅!”周三喜愤怒的叫道,她要当面质问周二梅,凭什么把她妈妈的房子给别人住。
“她住院了,过不来!”矮胖男人说道。
周三喜沉默了一瞬,问道:“她怎么了?生病了?”
矮胖男人欲言又止,“我不清楚,我就知道她住院了。你想找她,你去医院吧,就在第二医院。”
肖仲钦把周三喜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想的?”
要是周三喜非要坚持让强占了她房子的人搬走,很简单,去汽水厂和房管所开个证明,证明这个房子是周三喜的,他立刻就能叫手下的公安强制腾退。
周三喜心乱如麻,得知周二梅把她的房子给别人住的时候,她愤怒的恨不得找周二梅拼命,但现在听说周二梅住院,她又心软了,觉得房子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不能在周二梅生病住院的时候闹。
“先去医院看看吧。”李芳草走过来说道。
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周三喜作为妹妹也该去探望姐姐,顺便问问房子究竟怎么回事。
周三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前面,顶着周围邻居们各色各样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片茫然绝望。
出了筒子楼,李芳草担心的问道:“三喜,你没事吧?”
周三喜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李芳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芳草,钟麓,对不起,说好的可以住我家里的……可能住不了了……”
外面天都要黑了,三个从甘省回来的知青还在大街上流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钟麓赶紧安慰道:“这有什么?我们可以去火车站候车室。”
“我们还可以去找我的嬢嬢,总有个去处的,你千万别多想。”李芳草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
周三喜越哭越凶,眼泪越擦越多,摇着头说道:“我对不起你们,害得你们大晚上的跟我到处跑,我太没用了,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留给她的工作她没保住,被周二梅抢走了,现在她连母亲唯一留给她的房子也没守住,又被人强占了去。
周二梅都生病住院了,她还怎么张嘴问周二梅要房子?
李芳草看周三喜哭的有点不正常,怕她精神受了刺激,心疼的抱着她说道:“三喜,你还有我,我陪着你!”
周三喜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鼻头通红,神情脆弱绝望,摇着头喃喃道:“芳草,我没有家了,我太没用了,我太没用了……”
妈妈给她留下的东西就只剩这套房子了,她唯一剩下的东西也要被周二梅抢走了,委屈怨恨绝望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内心。
肖仲钦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去抓住了周三喜的胳膊。
“你干什么?”李芳草吃惊的叫道。
肖仲钦脱掉外套,把周三喜连头带脸裹住了,遮挡住了路边行人围观的视线,拉着周三喜大踏步的往前走,简短有力的说道:“去找周二梅,把房子要回来!”

周三喜抓着帕子,被拉着往前走,茫然的看着前面高大稳健的背影。
第二医院的住院部灯火通明,肖仲钦穿着公安制服往护士那里一问,就问出了周二梅住哪个病房,回头看周三喜还讷讷的愣在那,好笑的说道:“走啊!”
李芳草拉着她往前走,叮嘱道:“等会你不要开口,我替你张这个嘴要房子,不管她是什么病,她都必须把这个房子还给你!”
相处这么久,她哪里看不出来周三喜是什么性子,外表大大咧咧,凶的跟个刺猬似的,实际上心软的很,还有点怂。
听说周二梅住院,周三喜就没办法去找周二梅算账了,而且她内心深处还隐隐的对亲情有着渴盼。
李芳草看着周三喜,觉得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孤独自卑的自己,拿自己的东西去讨好别人,以为就能换来对方的亲情,可怜又可悲。
她宁可自己豁出去当个泼妇恶人,也不想让周三喜吃亏伤心。
众人进了病房,离门最近的床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病号服,胳膊上挂着夹板,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渗着血,眼睛乌青,脸上青青紫紫的,肿的像个发面馒头,涂了紫药水,看上去跟恐怖片里的人偶一样。
另外两张床上分别住着一个老头,一个老太。
“护士是不是搞错了?”李芳草把三个人来回瞅了一遍,看不出来哪个像是周三喜的姐姐。
肖仲钦问道:“谁是周二梅?”
人偶抬头看了眼肖仲钦,嘶哑着嗓子说道:“我是周二梅。”
周三喜从肖仲钦身后走了出来,惊的不敢认人,“你怎么成这样了?”
“你怎么回来了?”周二梅吃惊不已,“你们下乡的知青还能想回城就回城?你该不会是偷跑回来的吧?”
肖仲钦说道:“周二梅同志,我是江城公安,来跟你调查一下周三喜在汽水厂的房子被你强占的案子。”
周二梅吓了一跳,看了眼肖仲钦,肿胀成发面馒头的脸都哆嗦了一下,强作镇定的嚷嚷道:“什么强占不强占的,没有这回事!那房子是我妈的,就是我的房子。”
“放你娘的狗屁!那房子是三喜妈妈留给三喜的,写了三喜的名字!”李芳草怒道。
周二梅瞪着周三喜,恼火的说道:“我都成这样了,你还带人来跟我闹!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肖仲钦冷冷的看着周二梅,“是你让你丈夫的亲戚住到周三喜的房子里的?”
“你这个公安怎么回事?我刚说的你听不懂是吧?那房子是我妈的,我也有份,怎么能是周三喜一个人的?既然我也有份,她去下乡插队回不来,那房子我给自家人住怎么了?”周二梅撒泼叫道。
病房外面走进来一个提着暖瓶的老太太,脸上带着深深的法令纹,看上去就挺凶,瞪着眼扫视了一圈肖仲钦等人,皱眉问周二梅,“怎么回事?你把公安叫过来了?”
“没,不是我叫的。”周二梅声音立刻放低了不少,“我,我后妈生的那个女儿过来了,她带来的公安。”
老太太立刻瞪向了周三喜,“你带公安来干什么?吓唬谁啊?两口子哪有不打架的?你还让公安想抓我儿子啊?”
“你这样,是被姐夫打的?”周三喜看着周二梅的惨样,震惊道。
周二梅脸上挂不住,说道:“不,不是,我走路摔了一跤……你赶紧回乡下去吧,城里到处都在抓盲流。”
李芳草看着周二梅头上渗血的纱布,断掉的胳膊,还有青青紫紫的脸,讥讽道:“你这得是从泰山顶上摔下来的吧?不然能摔成这样?”
病房里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周二梅婆婆脸上挂不住,虎着脸骂道:“你们谁啊?我儿媳妇怎么摔的关你们什么事,赶紧走!”
“医生怎么说?”周三喜问道周二梅。
周二梅不耐烦的说道:“没事,你别问了。”
“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周三喜难以置信,看周二梅的眼神十分复杂。
周二梅突然就火了,大怒道:“我都说我自己摔的,你还一个劲的问什么?我跟你姐夫好着呢,最多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拌两句嘴。”
“你还怪我儿子了?”老太太气的把暖瓶重重的放到了床头,“你明知道他脾气不好,还非得惹他生气!”
周三喜忍不住说道:“脾气不好就能打老婆了?他把你打成这样你还维护他?”
这哪是拌嘴,这是往死里打吧!太吓人了!
“你别胡说八道了。”周二梅别过头去说道,“你姐夫对我挺好的,他就是这两天心情不好。”
李芳草不客气的打断了周二梅的话,“你男人怎么样跟我们没关系,你通知一下你小叔子,让他明天就搬走,那房子我们要住。”
“房子?什么房子?”周二梅婆婆警觉的问道。
李芳草轻蔑的看了一眼老太婆,说道:“三喜妈妈留给三喜的房子,赶紧让你儿子搬出来!”
“放屁!”周二梅婆婆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周三喜一蹦三尺高,“那是我们家的房子,你这个B子养的想抢我们家的房子,老子呼死你!”
肖仲钦挡在周三喜前面,说道:“房子是谁的,汽水厂和房管所都有存档,不是你嗓门大就是你的。”
“那就是我的!是我儿子的!”周二梅婆婆脸皮都在抖,看周三喜的眼神恨不得撕吃了她,“谁敢抢我儿子的房子,我吊死在他家门口!”
肖仲钦表情冷淡,仿佛没听到周二梅婆婆的威胁,指着周二梅说道:“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去接收房子,少多少东西,坏多少东西,都从你工资里扣,我说到做到。”
几个人走出了病房,周二梅的婆婆还坐在地上哭嚎,大叫着公安欺负老百姓之类的话,一堆病人和家属围在门口看热闹。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周三喜犹豫着问道。
肖仲钦看着眼睛鼻子还通红的姑娘,说道:“周三喜同志,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连霸占房屋这种小事都搞不定,我还当什么公安?”
他调去杨知非的单位养猪算了。
周三喜笑了起来,又酸涩的叹了口气。
经过大夫办公室的时候,周三喜忍不住过去,找大夫问周二梅是什么情况。
大夫说道:“被她男人打的,喏,病历在这呢,脑震荡,骨折,多处淤伤,刚送来的时候还尿血,这
两天情况好些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打进医院了……你是她什么人?得好好说说她男人,太不像话了!”
周三喜心里冒着寒气,拉着李芳草出去了。

几个人从医院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了,繁星笼罩着江城大地。
肖仲钦带他们去了公安局的招待所,掏出工作证来给他们开了两间房,又请招待所的服务员下了几碗面端了过来。
钟麓担心的问道:“那家人看起来不讲道理,明天要是不肯把房子腾出来,怎么办?”
肖仲钦吸溜着面条,摆手道:“不担心,我们同事对付这些人有经验。”
周三喜没精打采的,也没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面条,肖仲钦看着她嘟着嘴的小样直乐,忍不住揉了揉她刺猬一般的短发,“放宽你的心,二哥出马,一马平川!”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李芳草警惕的推开了肖仲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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