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 by双瞳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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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间,他的指腹触及她的面颊,配合着她的发丝,使她有些发痒。
觅瑜略含不自在地起身,后退一步,不太适应这种亲近的举止,哪怕对方看起来完全是顺手而为。
她垂着首,重新拨弄了一下颊边的发丝,试图消除这种莫名的感觉,喃喃道:“……殿下一切都好,伤口没有裂开。”
盛隆和应了一声,慵懒、散漫,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在和她说话时,他似乎总是笑着的,是他生性如此吗?
“你之前说,你读到了一种古法,想在我身上试试?”
聊起医术,觅瑜的心湖立时平稳下来,道:“是。此法虽然罕见,但切合药理,且只涉及外敷针灸,无需内服,不会伤及殿下贵体。”
“殿下若信任民女,不妨试上一试。”
“好。”盛隆和道,“你试吧。”
觅瑜一愣,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半晌方道:“那……请殿下伸出右手,容民女一试。”
盛隆和从善如流地照着她的话做,口中道:“你要把脉?”
觅瑜摇摇头,又点点头:“脉象自然要把,但此法原本就是先从右手开始……”
说到这里,她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询问:“殿下,您不问问具体是什么方法吗?”
“问什么?我又不懂医理,问了也是白问。再说,我相信你的医术,只要是你想出来、用出来的方法,那一定是好的。”
盛隆和的这份信重让觅瑜颇为心虚,暗中盘算着,她医治照顾了他有多久,怎么病势还是不见好,到底是他的身体不佳,还是她的医术太差?
因着此项,她对待这次治疗越发的慎重,期望至少能起一点成效,如若不然,清白观在年底迎来的,就不会是圣上的赏赐,而是申斥了。
她点燃药草,摆放好所需的工具,摊开医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把了一回奇王的脉,在心里反复思索了三次,方小心翼翼地上手,开始尝试。
房中陷入沉寂,熏熏药香里,觅瑜凝神静思,一丝不苟地按着古法来,等完成所有步骤时,她的额迹已经渗出了汗水。
她舒了口气,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抬起头,想询问盛隆和,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他也在看着她,并且神情与惯常不同,认真、专注,没有带着笑,给人一种难以喻明之感。
她在猝不及防之下撞进他的眸里,心跳霎时有些紊乱:“……殿下?”
盛隆和收回目光,举止从容,仿佛看着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完成了?”
觅瑜被他的反应迷惑住了,心想,莫非贵人都是这么看人的?那……感觉可不太好,怪不得娘亲最讨厌给贵人看病,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也一样,不喜欢……或者说不适应他这么看她。
她没有表露出这些想法,依旧维持着恭敬的模样,道:“完成了。殿下感觉如何?”
“还行。”盛隆和道,“挺不错的,我觉得身体轻松多了。”
觅瑜却没有多少高兴,因为他每次都这么说,开始时她还会感到兴奋,后来听多了,就明白了,这不过是客套话,他的伤势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好转。
她想,她的娘亲果然评价错了,奇王殿下怎么是喜怒不定呢?分明宽厚仁德,不仅没有对她说过重话,还每每鼓励她、给她信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
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仗着奇王殿下人好,就耽误他的病情,需知小病如果不及时治好,也是会拖成大病的。
她鼓起勇气,道:“此法分为七步,共二十一天,通常在三日内起效。若三日后,殿下的感觉还是同原先无二,便……请师祖与家母来为殿下诊治吧,请殿下恕民女无能。”
说这话时,她有点不甘心,不希望自己的第一个病人以这种结果收场,但谁让她的医术不精呢?她治不好自己的病人,只能让其他人来治,没有别的办法。
盛隆和没有回应她的话,探究地盯着她,询问:“怎么,不开心了?”
她低眉垂目,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摆出这样一副神色?”他抬起她的下巴,“来,笑一个给本王看看。”
他很少在她面前以王爷自居,也不摆架子,出口时多是玩笑之语,譬如此刻。
觅瑜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太对不起奇王了。
他虽然会时不时做出点难以理解的举动,但本质对她很好,很相信她,就像他在最开始说的那样,把她奉为神医仙子。
可她却辜负了他的期望,治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他的伤,天底下还有像她这样无能的大夫吗?
觅瑜心潮迭涌,张口间似有千言万语,连谦称都忘了:“殿下,我——”
一记咳嗽打断了她行将说出的话。
山芳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旁跟着两个小道童,其中一人是桃米。
觅瑜一愣。盛隆和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唤道:“师叔?您怎么来了?”
山芳道人瞥她一眼,托着拂尘,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口吻道:“我有事找你,见你不在房中,便猜测你是往这儿来了。”
话毕,她才像是注意到房中还有另外一人,简洁地行了礼:“见过殿下。”
盛隆和的回答也很简洁:“免礼。”
山芳道人遂不再拘礼,对觅瑜道:“你这丫头,说过多少遍了,你一个人照顾不了王爷,至少要带上桃米。往后不许再忘,否则便是对王爷不敬。”
觅瑜恍然,她说怎么今天感觉这么奇怪呢,原来是没有带桃米。
“是。”她连忙应首,“弟子记住了。”
“不能再忘。”山芳道人又叮嘱一句,看起来对她的记忆很不放心。好在最终没有多加责备,只示意桃米上前,留下一句,“你们手脚麻利些,莫要打扰王爷安歇。等会儿结束后,觅瑜丫头记得来静心斋找我。”便离开了。
房间里重回日常的人员配置,桃米苦着一张脸,对觅瑜道:“觅瑜姐姐,你下次可不能再忘记我了,我刚才又被师叔说了一顿。”
觅瑜很是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忘了,一定和你一起来。我这次也是临时起意,一时兴奋就忘了……下次绝对不会。”
盛隆和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听着她们俩的对话,出声支使道:“小童,我这儿的茶水没了,你去前院给我沏一壶来。”
“哦,是。”桃米乖乖拎过茶壶,“王爷稍等。”听从他的吩咐,离开了房间。
盛隆和看向觅瑜,对她一笑。
觅瑜:“……”他这是什么意思?在故意打发走桃米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解其意地与他对视半晌,忽然注意到他抱着臂的动作,连忙道:“殿下,您的手才针灸过,不能这么做,以免血络不通。”
盛隆和不笑了。
觅瑜:“?”
他怎么说笑就笑,说不笑就不笑的?是她哪句话不好,得罪了他吗?可她说的都是实话呀,而且也没有说得不好,态度、口吻都很恭敬,他为什么不笑了?
真是奇怪……娘亲说得果然没错,这位奇王殿下,就是一个喜怒不定之人。
第14章
觅瑜盯着护卫,回忆着过去,盯得久了,让盛瞻和的目光也跟了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哦,”她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位……臣妾曾经见过。”在外人跟前,她还是维持着太子妃应有的称呼。
盛瞻和看向云峰。
云峰一惊,下跪回话道:“殿下容禀,属下与太子妃不曾见过,恐是太子妃认错了。”
觅瑜咬着唇,意识到身为主母不该这般后又松开,重回端庄的模样。
她与云峰不过一回意外之面,又是在一年多前,她的身量还未长开的时候,对方不记得她很正常,如果不是这一次引荐,她也不会想起来。
她在意的是“太子的暗卫跟随在奇王身边”这一点。
虽说奇王就是太子,两个人是一个人,属下是同一批很正常,但“太子”与“奇王”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跟随的属下也应该是不同的两批。
盛瞻和思考过这点吗?如果她贸然指出,会不会让他陷入神思错乱?她是不是应该顺着云峰的话,说他们没见过,是她认错了?
可如果她这么做,又显得她与暗卫之间有什么一样,令人生疑。
觅瑜犹豫良久,终是选择小心试探:“一年半前,奇王……十弟在清白观中养伤时,臣妾曾经有幸照料过一段时日。”
“其间,臣妾不小心与一位护卫撞上过,那人的模样看着……与这位很是相似。”
盛瞻和微微笑了:“原是这般。”
“那你们应当的确见过,十弟性子毛躁,常年在太乙宫中清修,孤会时不时派人送点东西过去,或遣人照看一二。云峰就曾奉孤之命前往。”
派人过去照看?这就是太子的回答吗?觅瑜默默在心中记下,准备等日后有机会了再问一问奇王,看看两者的回答有什么不同。
云峰也约莫是想起来了,叩首请罪道:“属下有罪,冲撞了太子妃,请太子妃责罚。”
觅瑜等了片刻,没有等来盛瞻和的开口,便知他是让自己拿捏,遂道:“你不过无心之失,何罪之有?即使有罪,也是本宫大意在先。何况那时本宫还没有成为太子妃,更谈不上什么罪不罪的,你起来罢。”
“是,谢太子妃恩典。”云峰谢恩起身,动作十分规矩,可见太子御下之风。
盛瞻和瞥了一眼他,看向觅瑜,道:“你往后走路时也小心些,别再磕磕撞撞的,撞着人是小,伤了你自己就不好了。”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他这话说得她像一个莽莽撞撞的稚童,一年半前的她或许称不上沉稳,也的确是个小孩子,但现在的她已经大不一样了。
不过鉴于这是在人前,当年的事也的确是她理亏,没有看路,她遂小声应道:“是,臣妾记住了。”
这一篇就此揭过。
太子大婚有十五日的休沐,觅瑜按照教导姑姑的叮嘱,在新婚燕尔期尽心尽力地陪侍夫君。
她虽然摸不清楚盛瞻和的脾性,但见他对自己态度温和,时有亲近,便常常询问他一些东宫事宜,以免日后独自打理时闹出笑话。
当然,问得不多,毕竟他已经给了两位掌殿典司,她如果问得多了,会显得她愚蠢,问得精而少才最好。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才嫁进来的缘故,宫内需要她处理的事很少,几乎一天到晚都很清闲,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太子妃会管很多事情。
不过她也得不到多少空,她需要陪伴盛瞻和,不管是他陪着她熟悉东宫,还是她陪着他熟悉自己,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晚间尤其需要她打起精神。一开始她还有些放不开,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除了逃避不了的身体反应与脸红害羞之外,她自觉已经接受得不错。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窥得一点盛瞻和的真实面貌。
当他在烛火下凝视她时,当他亲吻她、他的十指与她交缠、肌肤与她相贴时,他总会流露出几分克制的动情之色,眸底似春风融化雪水,淌出涓涓真情。
这时候的他比起太子更像盛瞻和,单纯的盛瞻和,但这情状出现得太少、太快,像一缕风拂过觅瑜的指尖,她摸不着,也抓不住。
如果她能全程保持清醒,或许还有一试的机会,但是她做不到,他眸底融化的那些雪水似乎流进了她的心里,带着冰凉的滚烫,把她烧灼得神志不清,变得不像自己。
白日回想,她总会面颊通红,觉得这一辈子无颜见他,可到了晚上,甚至还不到晚上,她又总会忘记,重新变回那个不像自己的自己。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不由令她产生恍惚之感,怀疑盛瞻和真的存在么?也许不曾存在的不仅是奇王,还有太子,得了臆症的不仅是太子,还有众人。
这种想法会在盛瞻和亲近她之后消失,那时,她的眼里和心里只会满满地充斥着他,她只会想着如何接纳他、承受他,无暇再想更多琐碎的事情。
她想,她有些沉沦于他的柔情中了……
三日期满,太子携太子妃归宁。车马仪仗齐整,阵势十足,回门礼如流水般被抬进赵府,彰显出天家气派与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
府内堂上,先由大理寺卿携妻子拜太子与太子妃,再由太子与太子妃齐拜高堂,最后是太子与舅兄之间互相见礼。
礼罢,盛瞻和被请坐上首,赵得援陪坐次首,其余人依次分坐。席间翁婿叙话,岳母提问,新婿俸敬,一时融融和乐。
中途,祝晴以准备午膳为借口,拉着觅瑜离席,到房中偷偷询问:“太子殿下对你如何?”
觅瑜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如常回答道:“太子殿下待我很好。”
祝晴嗔道:“娘问的不是这个方面!是夫妻之事。”
她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红,低头垂眸,小声道:“也……很好……”
祝晴继续询问:“娘给你的药,你服了吗?”
她点点头,道:“服了。”
“照着娘的叮嘱服的?”
“是,头一次在六个时辰内服下,往后三天各服一丸,再之后每旬服用一次。”
她答得乖顺,祝晴却没有放心,给她把了一回脉,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记得定时服药,千万不要忘了。药服完了就找娘要,娘这里有许多。”
觅瑜再度乖巧点头:“是,女儿知道。不过,娘,这药女儿要服多久?倘若因情势所致,女儿需要怀孕,要提前停药吗?”
祝晴道:“提前一个月即可。”
“放心吧,娘用这药用了十几年,经验多着,不会让你吃亏的。倘若你急着想要孩子,娘还会额外给你开一方坐胎药,帮助你调理身体。”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女儿一眼,笑了笑,露出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于夫妻之道上如何?”
觅瑜一愣,双颊霎时蔓延开两片火烧云,顿足羞怯不已:“娘!你、你怎么问女儿这种问题!”
祝晴正经不已道:“这种问题最需要问。娘行医多年,见多了类似的事。”
“但凡子嗣艰难的人家,十户里有九户是男人的问题,偏偏丈夫还以为是妻子无能,往家里抬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不说,还叫妻子吃药受罪,当真可恨。”
“所以娘现在要问清楚,看看太子有何问题,有就早早地治、偷偷地治,势必不叫你吃这种苦。”
觅瑜还是红着脸,绞着双手,又是害羞又是局促地回话:“这……我……女儿……娘给殿下治了这么多年的病,难道不清楚殿下身体如何吗?”
“这种问题看不出来的,要亲身体验过后才能知晓。”祝晴老神在在,“你也别害羞,就当做是在听娘讲课。快告诉娘,太子殿下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觅瑜真是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向何处诉说。真的会有亲娘询问新婚不久的女儿这种问题吗?虽然理由听上去很靠谱,但、但也不能这么问啊!
而且这叫她怎么回答?说太子殿下身强力壮,兴致高昂,每每折腾得她腰肢酸软,体力不支?她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她只能满脸通红地憋出一句:“女儿……女儿真的不知道……”
祝晴看着她的神情,就像在看一个背不出十二脉训的学徒:“哎呀,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可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人生,你不能糊里糊涂的!”
“这样,你得空把《全经》第五卷第十三篇和十四篇读一遍,读完你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不过你不能妄下诊断,一定要和娘商量,知道了吗?”
觅瑜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娘亲说的什么,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红着脸直点头,有什么应什么。
祝晴看出她的敷衍,嗔怪道:“你别不放在心上,这是关乎你终身的大事,半点轻视不得,要是真有问题,到时有的你哭的。你说说,娘方才要你读《全经》第几卷第几篇?”
“娘……”
总的来说,对于盛瞻和这个女婿,赵得援和祝晴还是很满意的。
祝晴自不用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就是觅瑜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娘亲在打量盛瞻和时,目光里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审视意味。
赵得援更不用说,当年能与圣上称兄道弟,如今也能同太子把酒言欢,三巡酒罢,甚至主动提起了觅瑜逃婚的事情。
“不瞒殿下,小女被下官宠坏了,平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顾念后果,这才导致她头脑发热,在成亲前夜——”
赵寻琅低低咳嗽一声。
祝晴捏了丈夫腰间一把软肉。
赵得援恍然惊醒,无处着落的目光在席面上转过一圈,硬着头皮,顶着妻子严厉的视线,讪讪笑着向新婿敬酒。
“这、下官不胜酒力,不胜酒力,略略多喝了两盅,就胡言乱语起来,还请殿下见谅。这一杯酒……权当是敬殿下的,下官先干为敬,先干为敬。”
盛瞻和淡淡一笑,回敬:“岳父海量。”
觅瑜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巴不得娘亲再拉她去房里问一百遍闺中秘事,也不想在这席间坐着。
她真是后悔极了,当时怎么就脑子进水想要逃婚呢?还被未来夫君当场抓获。这件事不会跟着她一辈子,时不时就被人拿出来说道吧?
觅瑜本以为逃婚一事会在众人的含糊中揭过,留下她一个人如坐针毡,接受内心的拷问和尴尬,没想到盛瞻和却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他道:“纱儿年岁尚小,陡然面对终身大事,心中不安在所难免,有些出格之举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她。望岳父岳母也能理解,莫要再提此事。”
“我知道岳父并无他意,但纱儿面皮薄,心思细腻,听闻岳父此言,定会生出羞愧自责。何必如此呢?”
听得觅瑜大为动容,万万想不到他会这般贴心,当下充满感激地看向他,喃喃唤出一声“殿下”。
也让她的爹娘先讶后喜,笑容再覆脸庞,看向盛瞻和的目光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她爹爹看起来还想再敬一杯:“好!有殿下这句话,得援就放心了!从今往后,小女就交给殿下,得援在这里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情绪激昂得仿佛在公堂上拍案定论,让觅瑜怀疑她爹当年是不是就在类似的情景下与圣上结拜的。不得不说,在头脑发热方面,他们父女俩一脉相承。
盛瞻和很给面子地回敬:“多谢岳父吉言。”
席间重回轻松融洽的氛围。
膳罢,盛瞻和提起一桩发生在沽州的要案:“不知岳父可有听闻?”
谈及公事,赵得援酒醒三分,神色变得正经:“可是北越使节遇害一案?”
“不错。”
“圣上前两日在朝会上提过,有意命我详加查探……”
翁婿俩前往书房商议朝事,留下觅瑜并娘亲兄长在厅中。
祝晴笑道:“先前娘还替你忧心,想着,你嫁进皇家,相当于嫁给了数不尽的麻烦,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般宽厚仁德,你爹总算是做了一件明白事。”
她含笑征求长子的意见:“琅儿,你说是不是?”
赵寻琅回答得很严谨:“就目前而言,太子殿下待妹妹的确很好。”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拨弄着腕间的手镯,细语:“女儿才嫁过去几天,能知道什么……”
镯子为纯金打造,镂刻雕花,精美无比,与她发间的鎏金步摇相得益彰。
她很少佩戴这些繁复的饰品,尤其是镶金嵌玉的,一来赵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没必要太过奢华,二来她修习杏林医术,饰品戴多了也麻烦。
只因今日是新妇回门,她若还像从前一般妆饰简单,便是堕了太子与东宫的颜面,遂特意打扮得隆重华贵,在照镜子时险些认不出来。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很好,至少她的娘亲看上去很满意,她的哥哥也在打量她一番后,给出了“不错,衣装华丽”的评价,得了她娘亲的一记嗔视。
“瞎说什么呢?你妹妹素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即使穿布衣麻衫也好看。要不然圣上与皇后能看中她,把她许配给太子?”
赵寻琅疑惑:“先前不是说,他们是看中了妹妹的医术吗?”
祝晴嫌弃地反驳:“长安城里会医术的女子多了去,凭什么别人没有当上太子妃,就你妹妹当上了?”
赵寻琅张张口,又闭上,看了祝晴一眼,垂目道:“孩儿知错。”
祝晴哼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秀才不和兵说理,和你爹一个模样。你和你妹妹两个,真是把你们爹的缺点学全了,就不能学点好的?”
“尤其是你。”她教育长子,“你妹妹比你小五岁,都嫁人了,你呢?亲事可有着落?这长安城里还有哪家公子像你一样,年满二十了还没有成亲?你妹夫——太子殿下都比你小一岁!”
“我和你爹虽不想过多干涉,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蹉跎大好时光。你要是再不领个媳妇回来,爹娘就要帮你去挑、去选了,到时候可容不得你说不……”
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觅瑜抿嘴偷笑,赵寻琅目光离散,最终起身,深吸一口气道:“镇抚司中有要事处理,恕孩儿先行告退。”埋头快步离开。
“哎,回来!娘还没有把话说完呢!”祝晴也跟着站起来,可惜不及长子脚程,阻拦不住,只能重新坐回去,把满腹牢骚向着女儿发。
“你哥哥真是,一说起他的亲事,他就找借口跑开。他真的这么讨厌娘亲的唠叨,就早点找个媳妇回来啊。这一天天拖下去,好人家的姑娘全被娶走了!”
觅瑜安慰:“娘,师祖不是常说,缘分静候吗。比如女儿,什么也没做,便等来了太子殿下。娘也要相信哥哥,有好姻缘在等着他。”
比如与她交好的娴姐姐,不就在她成亲那日看中了她哥哥吗?等她得空再探听探听消息,便把这事告诉爹娘,也好叫二老安心。
祝晴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赞同她的话:“你那夫君可不是你等来的,是你爹给你从圣上处求来的。虽然也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但你之前——”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了觅瑜一眼,像害怕说中什么伤心事。
觅瑜自若一笑,道:“娘,没事,您继续说吧。太子殿下……”
她想起盛瞻和在日常生活里对她的贴心,以及床笫间和她的耳鬓厮磨,双颊不禁染上胭脂色,话音也变甜变软了许多。
“太子殿下……待女儿很好,女儿很喜欢他。之前的事,女儿从不曾在意过。”
这话一出,祝晴的神情登时亮堂了许多,连声笑道:“就是这样!那汝南郡王府有什么好的?门第能及得上东宫?”
“还有那个太妃,面善心狠,这样的婆婆,你就算嫁过去,往后也会受不少气,远不如皇后殿下慈惠。”
觅瑜深有同感地点头,小声附和:“女儿也这么觉得。”
“从前是女儿没有见过世面,以为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但求其一便可。如今嫁给了太子,方知这世上真有十全十美……”
当然,太子殿下的病可以算一点点瑕疵,但瑕不掩瑜,她不在乎,且若果真完美无瑕,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她有自知之明,知晓知足常乐的道理。
祝晴道:“就算是求一,汝南郡王也不行。”
“娘见多了像他这样的王孙公子,说起来文韬武略,实则不过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是你爹那时候非要说好,娘才勉强觉得可以,哪知差点将你害了。”
觅瑜不意外她的娘亲会有这番评价,如果她也有一个女儿,遭遇到类似的事情,她也会怎么看这家人怎么不顺眼。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娘亲接下来的话:“娘要是早知道你会受这样一场屈辱,当初就该让你和奇王在一起,也免了中间这段插曲。”
“奇王?”她惊讶道,“哪个奇王?太子殿下的奇王?”
祝晴道:“除了他,世上还有哪个奇王?”
她越发惊讶:“奇王殿下怎么会同女儿扯到一起?”
“怎么不会?”祝晴道,“一年半前,你救了他那一回,他就看上你了。”
觅瑜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她的娘亲和皇后都觉得奇王喜欢她?明明事实不是这样。
她道:“这怎么可能呢?那时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奇王殿下如何会喜欢女儿?”
“娘,你别因为女儿现在嫁了太子,就硬是把女儿和奇王牵扯到一块,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祝晴摇头笑叹:“傻丫头,不是娘生拉硬拽,是你自己迟钝。”
“奇王为什么要指名你照顾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支开桃米,和你独处?你师叔都能看出来的事,也就只有你天真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轻点觅瑜的额头:“有时娘想想都替奇王着急,他都把态度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却还是懵懵懂懂,不怪他后来对你死心。”
“也亏得你们之间有缘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结为了夫妻,要不然呐,又是一桩遗憾事。”
“娘,你越说越夸张了。”如果说,听闻娘亲的前半段话,觅瑜还在不可置信里带着点半信半疑,那么听了后半段话,她就完全肯定是娘亲在胡思乱想了。
她与奇王不过一救之缘,救完便过了,往后再无交集,怎么在她娘亲口中就成为了一桩姻缘奇谈?
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方面的,更兼什么心灰意冷……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