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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春山—— by朽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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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禾只尝了两块,把其他羊肉分给?了徐祯和蔓蔓,还有另外?的孩子,她想着还有百来头的羊,心?里有了盘算。
“拿出去卖吧,我还有乌丹阿妈、满都拉婶婶、浩博尔汗…这几个拿到镇上去卖,”姜青禾擦着嘴巴说。
乌丹阿妈问,“是卖给?我们之前卖过的那个人吗?”
“不是,摆摊卖。”
这么好的羊肉想要?打出名声,分开卖给?那些做羊肉的店铺是很亏的,他们的味道好了,铺子生意好了,但是没有人知道,羊肉来自?她们的平西草原。
而她想在今年就让人知道,这么好吃的羊肉来自?平息草原,来自?土默特?小部落,以后想要?买就上这儿?来。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虽然摆摊对?于他们这些牧民来说,比种地沤肥还要?困难,但是有姜青禾跟徐祯帮着,他们只需要?先煮,能用方言正?常交流就行。
连棚车都不用准备,姜青禾有,只需要?有他们的野韭菜花酱和清炖羊肉的手艺就行。
这个市集是大市,人最多的时候,乌丹阿妈看到这么多人就心?里慌,她拉过姜青禾的手小声问,“我们要?喊吗?”
其他几人的脑袋唰唰唰地转过头,满脸写着紧张,感觉他们的嗓子眼都被浆糊黏在了一起。
姜青禾心?下颇为好笑,她摇了摇头,“不用喊,只要?煮就行。”
不过由于她旁边这两边都夹杂着卖吃食的,而且味道比较大,像是腌菜坛子一摆好几个缸,风一过来就全是那个味道。
还有呛浆水的,好家伙,那一呛酸味弥漫,搞得?姜青禾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还有酸汤面,晒干的高菊花在热油里一炸,那股味道即使隔得?再远都能精准飘过来,勾的人肚子里的掏食虫隐隐作祟。
所以她之前说好的清炖羊肉到了这就变得?平平无奇,当气味融进了这些味道里,离得?不近压根闻不大出来。
可姜青禾照旧让他们架起锅子,点柴烧锅,把早上就炖好的羊肉烧的沸腾冒泡。
而她拍拍徐祯的肩膀,“来吧大厨,再做一顿炕锅羊排。”
这是她一早就跟徐祯说好的,虽然清炖保留了羊肉原本的味道更受她的欢迎,但是来镇里逛市集的大多是不算太富裕的百姓,他们更喜欢浓油酱赤的,平常吃的寡淡,当然更喜欢能叫嘴里有味道点的。
徐祯在平底的鏊子上炕起了羊肉来,煎的羊肉两面金黄,放入辣子、生姜、大蒜末,用热油一烫。刺刺拉拉的响声伴随着扑鼻的香气,让原本准备往前走的好几个人停下来,头转过来,鼻子使劲嗅闻,仿佛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一样,勾的人唾沫直往舌头上冒。
“走走,瞅瞅去,嘛玩意啊这么香,”
“香死个人嘞?这卖的啥?”
姜青禾抄过一个竹夹子,笑着指指旁边那棚车上的羊肉说:“卖那羊肉呢,这煮了是给?大家尝尝我们平西草原养出来的羊肉,大爷大娘都尝点啊,尝些看看要?不要?买,不好吃不要?钱啊。”
这还是大伙头一次看到这么新?奇做买卖的方式,可以先尝味道再决定买不买。当然这群人并不是想买羊肉,他们只是想占个便宜,免费吃块羊肉,肉啊,谁不吃谁是傻子。
他们此时还笑话?姜青禾这一伙人傻的嘞,连肉都舍得?让给?其他人吃,可不是傻得?要?命。
但直到姜青禾夹了几块炕锅羊肉放到盘子里,让他们自?己拿,他们也不怕烫,忙伸手抢了起来,嘶嘶吹着气,咬下一大口肉来。
然后拿着羊肉愣住,嘴里猛嚼,在这里生活的人,哪怕家里穷得?很,也吃过几口羊肉的,他们知道羊肉的味道,有些带着点难以去除的腥臊气和膻味。
可这个完全没有,他们也说不出来咋好,就是又嫩又不膻,哪哪都好得?很。
有的人嘴里的羊肉没咽下,指着旁边那还没有动?过刀的羊肉问,“咋卖呐?给?俺来半扇!”
“二十个钱一斤,不二价,”姜青禾微笑地说。
那个问话?的人被呛到,一直在干咳,他那是被这个价格吓的,要?知道贺旗镇最多的就是羊肉,所以羊肉的价格贱,最多是十个钱一斤。
这二十个钱一斤跟去抢一个。
听了这个架,大爷大娘嘴里嘀嘀咕咕,说她想钱想疯了,骂骂咧咧走了,还不忘顺手捞起两块羊肉揣走。
鬼才买。
刚才说要?半扇的也连忙摇摇头,赶紧跑走了,娘嘞,不就是羊肉嘛,还以为是牛肉啊,这也喊得?出口。
所以大伙吃了羊肉,但一听这个价,又连忙走了,将近小半个上午一点肉也没卖过,倒是那煮好和炕好的羊肉去了大半。
这让大伙很沮丧,乌丹阿妈叹了口气,“图雅,要?不少一点吧。”
姜青禾摇摇头,“我们的羊肉好,它就值这个价,今天少了,以后再想涨就难了。”
她宽慰大家,“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哪有一来就全卖出去的理,等着吧。”
其实她特?意选择在这卖,就是要?打个噱头。
果不其然半天时间里,市集里就传起了东头有个卖羊肉的,心?忒狠,一斤羊肉要?二十个钱。
然后旁人就喊,这使黑心?的玩意,他肚肠吊钱串子里头去了是吧,也有人问,“那羊肉好吃不?不好吃他敢卖这个价?”
刚吃了炕锅羊肉的人,此时忍不住咂了下嘴巴,舔舔嘴唇,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只能老实承认,“俺娘嘞,那羊肉是真好吃啊,俺活了这小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比俺家那跌死的羔羊崽子肉还要?好吃哩。”
所以到了下午,姜青禾那羊肉铺子的口碑又变成?了,好吃但是卖死贵的那一家。
每个人都被这羊肉的口感折服,但又被价钱吓退,还有的试图跟姜青禾讨价还价,“十五个钱,你便宜五个钱,俺就买一吊子。”
姜青禾笑着摇摇头,“二十个钱一口价,其他的价我不卖。”
“十七个,”那人是真爱这一口,咬咬牙再喊了两个钱上去。
姜青禾继续摇头,她面对?着把她铺子包围起来的人群,照旧能笑对?着大家说:“我这羊可不是本地羊,是从牲畜行进的其他地方的羊种,光是买一只小羊羔的钱就够买这里两只羊羔了。”
“它们吃的全是好草,是我们去买了草籽从上一年给?种下的,花了一年的时候等这批草长成?,还给?吃麸子和西南来的苞谷面,生了点病就请羊把式来瞧,伺候得?格外?精心?。”
“这才有这样的羊肉,虽说万万是不敢跟东北那边大草原上,吃几十种草养出来的羊比,但这滋味也不差。”
“我这羊肉送礼正?好,尤其家里要?是有月婆子(孕妇)的,在生娃没力时给?煮上一两顿,啥也不用放,吃点手抓羊肉就有力气生了。”
她说得?口干舌燥,旁边围着的这群人有些摇摆不定,贵,实在太贵。
但有个大娘咬咬牙称了一斤,她盯得?很紧,“你给?俺准头好点,别少了,少了俺要?来掀摊子的。”
她付钱的时候心?疼的要?命,最后还是大步走了。
这天卖羊肉卖的很不顺利,给?大伙尝的那两头羊肉都吃完了,可要?卖的生羊肉还剩大半,最后眼见着天都要?擦黑了,姜青禾也放弃了,拿着剩下的肉回去了。
但她坚持不改价。
第二日她们走街串巷地卖羊肉,昨天的那半扇肉被切成?了羊肉块,穿进红柳钎子上烤,没办法,清炖羊肉和炕锅羊肉成?本太高了,还是送点羊肉串尝尝实惠点。
他们也吆喝,“吃了忘不了味道的羊肉啊。”
结果今天比昨天还差,还只卖了小半扇,大家走得?累了,第三天过去后,姜青禾死心?了。
什么让这群百姓口口相传,那是做梦。
第四天,她带着一整头羊肉去了贺旗镇最大的酒楼,那里的特?色菜就是羊肉。
她没要?钱,把这羊肉送给?了伙头,很客气地说:“要?是您这边吃的觉着好,到正?东街那的歇店,就是双喜铺子旁来定啊,我们这是平西草原来的羊肉。”
那伙头看了她一眼,白送上来的羊肉不要?白不要?,瞧着还挺新?鲜,味道闻着也不错,他的警惕心?在姜青禾自?报家门的时候减弱。
哪个人会送有毒的东西上门,还要?说自?己是哪的,岂不是等着坐大牢。
伙头就收下了这白来的羊肉,用刀背拍了拍,瞧着觉得?挺好的,做了手抓肉,在羊肉收干汤时就被香得?受不了。
这味道让从灶房路过来吃饭的都探头进来问,“这烧的啥啊,香死个人嘞。”
“给?俺上一份,不来两份”
“这手抓羊肉的羊肉真不错啊,这肉质比你们之前那羊肉要?好的多”
伙头早就尝过了,此时哪能不知道,这羊肉是真的好,难怪人家能白送一头给?他,合着是要?从他们酒楼里往外?掏钱嘞。
他悔的肠子都青了,跟东家说了嘴后,火急火燎地让人驾车跑到那双喜铺子那,压根等不到明天。
伙头这时候态度殷勤,“妹啊,刚才是哥老糊涂了,你看看你那羊肉还有不?”
“咋没有呢,还有百来头呢,”姜青禾给?他拉了把凳子坐下,把价格给?他说清楚。
二十个钱一斤也完全没有震住他,反而觉得?一般般,不过他咋可能说便宜,恨不得?全都包了。
但姜青禾只说每天赶五头给?他,让他们自?己现杀,当场称当场点清钱数。
伙头爽快答应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从进了这种羊肉后,大伙进来就是要?好几盘,啥水盆羊肉、葱爆羊肉等等。
要?是上的是之前那些羊的肉,就撸起袖子要?揍他,说他们糊弄人。
搞得?伙头和东家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那羊还有,忧的只有九十头,愁啊。
而这边姜青禾剩下的十头羊肉,不死心?地照旧等到小市那天去卖,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摆出来就有人扑过来买,嘴里还喊着,“就是这家,这家的羊肉贼拉好吃,俺爹都要?去了,吃不下啥,吃了这家羊肉炖的羊汤,恢复了点精气神,眼下都能吃点东西了。”
这话?让本来就听过不知多少遍的,更是围过来买,让姜青禾他们目瞪口呆,半上午就卖完了。
而平西草原这个地方,第一次出现在大伙的嘴里,他们对?此的印象是,那地方的羊肉嘎嘎好吃。
这顿羊肉热潮持续了很久,姜青禾时常能听闻,因为时不时有人上歇店来问,但是都无功而返,羊肉没了啊。
这百头羊全都卖没了,姜青禾的心?激动?到扑扑直跳,她已经看着手里的那两张百两银票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
这可是银票,虽然是等会儿?就要?拿一张付给?牲畜行,再定一些明年的小尾寒羊,以及贵出两倍的羊种。
但她还是难言激动?,有了钱,蒙医蒙学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要请一个蒙医, 就得去蒙藏边城,那里才是蒙古大部落的驻扎地。
与?其说是驻扎地,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土默特右境旗内,加上藏区, 以及各游牧民族的落脚地, 边境其实就是一座大的城池。
姜青禾决定?去一趟那里, 为此徐祯向工房多请了半个月的假,用工钱抵扣,也?替蔓蔓向童学告假,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可光是从平西草原去往土默特右境旗内,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得三天,坐勒勒车, 夜里休整不走则要花费七天的时间, 要是路上一耽误, 十天都?不止。
还得要在那里住上两三天, 来回二十几日, 要走的前一天,姜青禾跟宋大花还有四婆、苗婶一家?都?打过?招呼。快熟的稻子、苞谷帮忙收一下, 这趟估摸着?很难在秋收的时候回来了。
四婆张罗着?给做了不少的馍馍、锅盔还有耐放的炒面, 一个劲地让她?别省着?吃, 带足了些, 俗话说穷家?富路。
姜青禾也?跟土长支会过?, 毕竟她?要离开那么久。她?这次除了去请蒙医,也?是为了给收割完的牧草找销路的, 所以她?除了带上一些衣物、干粮之?外,还带上了一车青贮牧草去试试水。
一行人是天蒙蒙亮就出发的, 那时蔓蔓正睡着?,被裹在羊绒毯子里抱出来的,等勒勒车过?了蒙古包,到了大湖泊那边她?才醒的。
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虎头帽歪向一边,她?打着?哈欠,却难掩兴奋,这还是她?除了去镇上以外第一次出远门。
蔓蔓掀开棚车挂着?的毡布,她?的小脑袋往外探去,只能看见不断远去的草原。
徐祯怕她?摔倒,从后头拉住她?的衣服一角,姜青禾拆开一个麻纸包喊她?,“别瞅了,来吃东西,吃完叫你爹给你梳个头,这头发难看死了。”
蔓蔓脆生生应道?,把头伸回来,接过?麻纸包,里面是用荞面摊的馍馍,不薄不厚的一张饼皮,涂了点槐花蜜,香极了。
她?不爱啃馍馍和锅盔,这是徐祯特意?给她?做的。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蔓蔓坐在盖了毡布地毯的车上吃的,徐祯半跪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姜青禾则盘腿坐在前面边吃边写些什么,时不时回过?头跟两人说话。
早上吃饱喝足后,蔓蔓爬到右边的坐凳上,掀开帘布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远离了人烟后,草原上野生动物出没?得更多更频繁,蔓蔓看到了在草地上钻洞的兔子,她?想看清楚点,还将脑袋全伸出去,为此她?看见了一只在荒原上奔跑的羊。
“娘,那有羊!”蔓蔓激动地喊,姜青禾放下手里在写的牧草册子,也?透过?窗户看了眼,告诉她?,“那叫黄羊,比起绵羊、山羊来,它很能跑的。”
长得眉清目秀,跑起来贼快,哪怕是在大雪覆盖的草原上,也?能瞬间跑个没?影。
蔓蔓惊叹,她?听?过?黄羊的名字,却还是第一次看见。
姜青禾这一年来一直在学习,所以她?除了认识黄羊以外,还认识很多的动植物,比如眼下她?指着?那从天上飞扑下来,试图用爪子叼走那鼠兔的鸟,她?把蔓蔓揽在怀里跟孩子说:“那不是鹰,是鹞子,别看小小一只,抓起东西来可猛了。”
“那上面飞的是雕,比老?鹰长的还要大,它们一般到了秋冬就好几只一起出来,抓猎物过?冬。”
蔓蔓听?得入迷,她?看着?那盘旋在空中的雕,又指着?不远处跑过?的黄色身影,脸上惊喜地问,“娘,那是啥呀?”
姜青禾眯着?眼,那玩意?跑得有点远了,看身影有点像黄鼠狼,直到又跑过?一只,她?才看清楚,“这是旱獭,也?叫土拨鼠。”
蔓蔓感觉自己认识了好多,之?前听?过?的那些词,眼下都?有了清晰的影像,不再是干巴巴的想象。
她?的眼睛看着?草原,而草原上的风景和动物在她?的心?里渐渐形成一个世界,那么宽广而辽阔。
她?不会忘记她?见到的。
这段路上蔓蔓对什么都?很好奇,问东问西的,姜青禾也?陪着?她?一起看,偶尔徐祯会放下手里在雕的糕模,一家?三口凑在那个小小的窗口旁,看着?远去的山峦,奔跑着?的黄羊,以及其他时不时出没?的动物。
比如跳到棚车里的蝈蝈,徐祯抓了,拔下旁边的芨芨草,随意?编了个蝈蝈笼,把蝈蝈塞进去,它就在里面“蝈蝈,蝈蝈”地唱着?,蔓蔓会逗逗它,后来觉得实在太吵了,就把它给放了。
夜里就搭起帐篷,一群人围着?个大锅,等着?徐祯下挂面,切了点腊肉、放些猪油,当然跟着?来的除了霍尔查,其他人都?不吃,他们只要洒点盐就很满足了。
赶路的时候吃不起太好的,但姜青禾尽量吃得好一点,比如挂面,又比如之?前炒好的油茶面,只要烧了水后,冲一碗就行。
吃过?热腾腾的面条后,天完全黑了,只有火撑子底下还有点火光,赶车的汉子累的先去睡了,只有姜青禾一家?三口还坐在炉子前,听?着?远处的狼嚎。
蔓蔓完全不害怕,她?也?学着?狼的那样子,对着?被云遮掩的月亮,长长嗷呜了一声。
那声音吓得就住在旁边帐篷里的霍尔查,连忙拽起弓箭搭在自己手上,忙问,“狼来了,你们听?见了没??”
让姜青禾跟徐祯大笑不止,蔓蔓捂住自己的嘴,最?后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睡觉去了。
这七天的行程,本以为会很枯燥,因为草原的风景千篇一律,但也?不尽然。
比如第三日的时候,姜青禾遇上了去往秋牧场途中的哈萨克牧民和藏族牧民,那个头人宁布还撇下羊满脸带笑地跑过?来。
他们同行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此时恰好近水源,宁布宰了头羊在这里招待她?。
“去秋牧场还要多远,这路上过?得咋样,”姜青禾给他递了个锅盔,另一只手翻着?在火上烤的羊肉问。
除了他们要从冬窝子转到夏牧场前,送来了很多的肥料换了粮食外,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
没?想到能在这茫茫草原碰上面。
宁布大笑了一声,差点把旁边吃肉的霍尔查给吓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收了笑,却还是止不住,从眼角流露出来。
“可好了,多亏你图雅啦,给额们用粮食换了几辆勒勒车载粮食,额们这次路上也?没?有饿肚子。”
他们有了很多青稞面后,加上羊奶比较充足,打了酥油混上面做了不少糌粑,每天都?能吃上它,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饿过?肚子。
而哈萨克族人则喜滋滋吃上了塔尔米(黄米),日子过?得相较于之?前富足多了,至少不用再为粮食发愁。
宁布说:“等额们回到冬窝子,再把秋毛给你。”
其实他们都?私底下做过?承诺,不管以后有没?有其他歇家?找过?来,他们的东西都?会出给姜青禾。
毕竟她?才是帮助了大家?熬过?难关的人啊。
“不急的,等你们安稳下来后,回来找我,粮食肯定?给你们备下了,今年也?过?个好冬,有啥想要的也?可以提前跟我说,到时候都?能给你们换,”姜青禾说着?咬掉了最?后一口羊肉,从一侧的腰包里拿出本册子,还有只炭笔,用着?藏语说:“之?前海桑说要针线的是吗,到时候给你带,阿拉玛是不是说过?来点挂面,这个我也?记下了。”
“还有谁要啥啊?这刚好碰上了,到时候我一块买了,跟着?粮食一起给你们换掉。”
她?真?的是很关心?这群游牧在草原的人,见他们支吾着?不知道?说啥,就一边低头写一边说:“今年我这边黑盐已经谈好了,给你们也?换些吧,羊得舔盐才能长得好,等明年生了小羊羔,想要卖也?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们卖出去的。”
“还有剪子总要的吧,你们剪羊毛好多的都?不大好使了吧,这东西也?不贵,一户一只总能有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牧民们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她?,仿佛全部的火光都?到了他们的眼里。
牧民们还不能忘记以前碰过?面的歇家?,那嫌弃的神情叫人久久难以忘记,可眼前的歇家?又不一样,也?叫人这辈子没?法?再忘记。
姜青禾除了说这些东西外,每次见面还会跟他们再念叨一遍,不要喝生奶,要煮开了再喝。羊奶放羊肚子里好几天再喝是绝对不行的,不要吃生肉喝生水,给羊接生和触摸要带好皮手套。
由于蒙族牧民大多没?有这种毛病,尤其后面跟着?羊把式学了带皮手套去碰生病的羊,和给羔羊接生,手以及身体难受的情况少了后,他们就一直都?会带手套。
而眼前这群牧民又不同,大多都?自由惯了,做事也?颇为随心?所欲,姜青禾就只能多嘱咐,毕竟布病在现代也?很可怕。
大家?再一次点头,旁人的话也?许可以不听?,但歇家?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也?确实没?有喝过?生奶,吃过?生肉喝生水,哪怕真?有羊病了,太急的时候也?会记得带上手套。
他们不知道?,这无形之?中帮他们避开了很多疾病。
大家?也?只在草原相聚了一个晚上,第二日的时候,牧民们跟姜青禾他们告别,带着?成群的牛羊去往另一边的山脉旁。
等再见面的时候,那时已经到了寒冬,迎接他们回来的是成堆的粮食,这让牧民们更有底气地前往更偏远的秋牧场放牧。
第四天仍旧还在草原上,这时放眼望去全是平原,连起伏的山峦也?看不见,蔓蔓就趴在坐凳上用炭笔写大字,偶尔揉揉自己生疼的屁股。
第五天勒勒车陷进了黑黏地里头,大伙扒拉了半天,又推又拉才把车轮子给拉出来,耗费了小半天的功夫。
但他们也?见到了一片很美丽的湖泊,边缘生着?一片芦苇,这时候只有零星几只天鹅在水里刨游,水面倒映着?蔚蓝的天。
霍尔查他们拉着?牛和马到这里舔水,蔓蔓则被徐祯跟姜青禾牵着?,绕着?湖走了半圈,这个湖泊大得惊人,要是想走完一圈可能小半天时间也?不够。
第六天的时候,全都?有点蔫了,风越来越大,还难得等来了一场毛毛细雨,连地都?没?浇透又偃旗息鼓了。
这时候蔓蔓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到了没??”
“快到了不?”“我屁股疼得要开花了!”
直到第七天的夜里,他们一行人远离了草原,踏上了黄土地,看见高高伫立的城墙,上头有着?边境守卫。
夜里不让进,大家?只能搭起帐篷在外面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天亮了没?有,就被一阵叽里呱啦的话给吵醒了,姜青禾完全听?不出是哪个民族的话。
穿戴好走出去一瞅,好些穿着?不同民族服装的人走进城门口,有在头顶盘辫子的,有穿长袍带黑帽的,也?有眼窝深邃异域风情十分明显的。
姜青禾看了好一会儿,只能认出里头最?显眼的,穿着?白袍白帽的回族人,在挑着?担叫卖他的馓子,那话实在听?不懂。
这也?是她?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这里是个多民族混合的地方,她?发誓自己在镇上的时候,就没?有看见过?那么多穿着?异族服装的人过?。
可在这里进出的,基本除了蒙藏两族的以外,其他十来个民族或者是部落她?一点不认识。哪怕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十来年的贺其勒图大叔也?认不全,只能认出几个来。
一群人进了城门,蔓蔓掩饰不住好奇东瞧西望,看见身边路过?的漂亮面孔总忍不住回头,进了城后她?哇了声。
姜青禾也?没?忍住,她?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些。
这里完全不同于镇上灰砖灰瓦的房子,那里除了门帘以及铺子里面的颜色外,其余全是灰扑扑的。
而这里除了进来的城门是黄色的以外,到处充斥着?艳丽的色彩,不管是大树上还是一边插的木杆,转过?身来看的城门口,都?有一串串,一片片,甚至好几米的五彩经幡,在微风中摇曳。
贺其勒图大叔牵着?马,指着?旁边那幅很长的经幡说:“这是藏族的隆达,还有个名字叫风马旗,保佑藏族安宁的,这马上头驮的火叫做诺布末巴。”
他用了好几个词解释诺布末巴的意?思?,姜青禾通译过?来就是,象征着?福禄寿人丁兴旺。
除了遍地经幡给的震撼外,那城内的繁荣景象让姜青禾震惊,她?原本想象过?可能是跟镇上一样的景致,除了可能服装造型各异点外,完全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
那沿街的各种铺子,挂着?各色哈达的,那白色的哈达栓在门上随风飘扬,屋檐下挂的铃铛也?被风吹的叮铃铃作响,摊上有五彩花纹氆氇的。
卖着?蒙古族的袍子、靴子,各种各样的马具和做蒙古包的木匠在路边削着?木头,有蒙人拉着?车沙枣木送过?来。
这里还有很大的商号,专卖各种布匹、糖块、油、针线、粮食,以及盐都?有买卖,到处有各种吃食摊子,比如烤馕、冲酥油茶、咸奶茶等等。
甚至有金碧辉煌的寺庙,那里有着?不知多少的喇嘛,能听?见诵经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姜青禾牵着?蔓蔓,看着?那些或圆顶或是平的房子,感受着?周围不同的语言,这里在她?看来是很富裕的地方。
在没?来到这里前,她?还能在脑子里蒙蔽自己,可到了这里后,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了。
毕竟她?觉得平西草原再好,可终归难以跟这里相比,蒙医又怎么会愿意?去呢。
姜青禾摸摸怀里贴身放的银票,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没?多想啥,被蔓蔓拉着?跑到一间铺子前,蔓蔓顶着?一头镶了羊毛边的虎皮帽,小脸红扑扑地指着?那铺子上摆出来的葡萄干,“娘,我想吃,买点好不,我吃一点点,其他的带回去分给大家?吃。”
徐祯自打有了私房钱后,在这种时候也?肯出头,率先掏钱给蔓蔓买下来一包来,让姜青禾伸手肘杵了他一下,“瞧把你能的。”
她?这时候愁也?没?用,没?急着?去找蒙医,而是一群人在城内逛了逛,买了其他地方来的汉民做的泡泡油糕,那上面一层空心?的白膜,真?的像羊毛一样蓬松,一进嘴里就化了,底下又是炸过?的糕模,黏糊糊的甜。
还吃了拉条子和大盘鸡,那面十分筋道?,有点像米线,里头的羊肉都?是厚片,用盐和酒腌过?了,放了很多的红葱(洋葱)和青辣子,炒的油辣辣的,配着?煸得干焦焦的鸡块,吃的人都?冒了汗。
蔓蔓吃不得辣的,她?就只能吃羊肉面,还要偷夹一个鸡块,然后被辣得呼呼喘气后说再也?不吃了。
吃饱喝足以后,霍尔查说:“走,上蒙医那问问去?”
姜青禾看着?门外那写着?蒙文的医馆,她?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她?都?不了解这个地方。
她?擦着?吃的油腻腻的嘴巴,看着?宽阔的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车马,偶尔有穿着?彩衣长袍的人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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