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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于世间水火by简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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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财四婶嘴角幅度也大了些,对朱晴他爹在家里喝酒的不快略微消了消。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不愧是童生老爷的闺女,都会用四个字儿。”
“实话实说,四婶就是手艺好啊!我做了疙瘩汤,请四婶帮我尝尝味儿,改进改进。”朱晴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小碗,舀了满满一碗浓稠得几乎流不动疙瘩汤递过去,青菜也是绿油油的,一看就知道放了油,不然菜叶子要变黄的。
财四婶的笑容真诚起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疙瘩汤满满吸溜起来,吃了半碗才道:“盐味儿淡了些。”
“四婶说得对,我放盐手紧,下回多放点儿。”
财四婶还没放下碗呢,就开始打趣:“就是,童生老爷家,吃点儿盐怎么了,咱们这皇城根脚下的富裕地方,可不是那等吃不起盐的。”
朱晴没有争论,谢了财四婶子指点她厨艺,提着食盒往里面走。
财四婶指了一直在旁边忙碌的养女,“四丫头,帮你二姐儿一把,没眼力见儿的。”
四丫头面黄肌瘦,五月天还有些凉,她穿着一层薄如纸的麻布衣裳,脚上的草鞋里连个袜子都没有,麻木的听话干活儿,一声不吭。
朱晴对四丫头笑了笑,这是财四叔家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就是丫鬟。财四叔家里只有三个儿子,朱晴猜测,要是以后财四叔家里发达了,这样的养女会越来越多,要是发达不了,这就是现成的童养媳,不怕儿子娶不上媳妇儿。
拐进了屋里,朱晴舀了一勺浓汤倒进刚刚财四婶喝过的碗里,给四丫打眼色。
四丫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好像灰扑扑的土地上,终于冒了新芽。四丫顾不得烫,悄无声息得喝完,把沾在碗壁上的汤汁都添干净了,才把碗还回去。恋恋不舍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巴,才小声问道:“没沾嘴上?”
“没,走吧。”朱晴把拎着时候进了正堂右边,财四叔家和他家的布局差不多。
“爹,我给你送早饭来了。财四叔,快醒醒,起来吃饭啦。”
屋里两个大男人其实早就醒了,财四婶故意不给做早饭,两人正尴尬着不知道怎么缓解呢。听到招呼,没一会儿出来。
朱晴他爹人称朱童生,背着手走在前头,见朱晴来了,立刻横眉倒树,恶狠狠道:“没规矩,谁让你来的?”
朱晴也不害怕,拱手作揖,“爹,我来给你送饭。你在外头做正事,家里不该打搅,只是娘担心你身子,让我来照顾爹。”
朱童生转头对财四道:“瞧瞧,妇道人家,就是瞎操心。”
财四笑道;“五哥,嫂子心疼你呢,来,坐,吃点儿东西醒醒酒。看看你家丫头,这礼行得有模有样的,都是你平日里教导的好啊。”
朱童生自觉挽住了面子,心情也好了起来,大摇大摆坐在桌边,等着向晴把一大盆疙瘩汤端出来,又拿了小碗给他们分食。
“爹,四叔,你们尝尝,刚做好,还热乎乎的呢。今早从地里现掐的青菜,嫩得一抿就化。我还放了二钱香油,瞧着菜叶儿油亮油亮得,吃在嘴里一股甘甜味儿!”
“呱噪,二钱香油也值得你说嘴。”朱童生不满哼哼。
“爹,您是不知道,娘看着那香油瓶下去一截儿有多心疼,怪我不该放这么多。”
“头发长见识短,我们老朱家和皇帝一个姓儿,正经的国姓爷,家大业大,还缺这二钱香油。”说完,从怀里摸出钱袋子,当场数了十个大钱给她,“拿去,打香油。”
“哎,爹,还您是见过世面,这手笔,这排场,我拿着十个大钱回去给娘交差,她就不心疼了,对肚子里的弟弟也好。”朱晴笑眯眯奉承了一顿饭,看得一旁四丫叹为观止,她反正是说不出这种话儿来的。
吃了早饭,财四叔驾了骡车去城里送菜。朱童生也慢悠悠跟着走,说是去城里“交友”。
他们吃得还剩一个碗底儿,朱晴用木勺刮下来,凑了半碗给四丫。
“你吃吧,二钱香油呢。”四丫之前吃过一次,已经不贪心了,连连摆手。
“吃吧。难不成你要省给你三个哥哥?”
四丫是个明白人,她一个外姓的养女,疼自己最重要。哧溜,哧溜,飞快把疙瘩汤吃干净了,又帮着朱晴去厨房舀热水洗碗。这碗干净得不用草木灰就洗得清清爽爽,完全不像下了二钱香油的模样。
朱晴回到自家,日头还没挂上树梢呢。
朱晴兴匆匆拎着空食盒给朱娘子邀功,“娘,爹见我可高兴了,听我说娘关心她,更是欢喜。我说娘怀弟弟辛苦了,爹还给了我十个大钱,说给娘补补身子。”
朱娘子这胎怀得辛苦,知道男人心疼自己,也喜笑颜开,“花这钱干什么。”说着一把捞过十个大钱,放在枕头下。
“你没昧下几个吧?”朱娘子怀疑得问。
“娘!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心疼娘,疼弟弟呢。要是我有钱,别说十个大钱,十两银子我也给娘花用。”
朱娘子哼哼,“量你也不敢。行了,下回你爹再喝酒,还给他送。”
朱娘子看着朱晴恭敬出去,把门给带上,心想,也不怪她开始喜欢二丫头。她头胎生了闺女,急忙忙又怀了,当时村里大娘看了,都说肚子尖尖是个儿,结果生出个丫头片子,还险些难产,害她隔了这好几年才怀上。
原本朱娘子是极其不喜这个女儿的,可耐不住二丫头越长越顺眼,关键是有眼力见儿,嘴巴也甜,慢慢的,朱娘子也散了厌恶,觉得这丫头还成。
朱晴应付过了爹娘,才从柴房里拎出一个篮子,挎着往城里方向去。
今天是五月十三,关老爷单刀赴会,城里城外习武的老爷们欢聚一堂的大日子,也是她的生日。

第38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3
菜户营在京城的西南角,毗邻着萧太后河,出京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通州坐船,一条就吃从这里走陆路。因此,菜户营这边是很繁华的。
现在京城越扩越大,外城的人越来越多,早就有人传说,要修外城墙,他们这边也要修一道城门楼子。传了这么多年,连个影儿都没见。
朱晴还没有留头,左右两边各一捋头发扎起来,中间是剃光了的。朱晴觉得这种髭发丑得令人发指,可是看到大家都这个样子,看习惯了,反而有些可爱。
小孩子是不分性别的,朱晴又穿得灰扑扑的,旁人只当她是个小子。朱晴小子拎着一篮子野果,跑到单刀会,趁机推销来了。
单刀会非常热闹,远远就听见锣鼓铿锵声,两边搭了戏台,有名的班子唱着关帝爷的事迹,什么忠义千秋、义薄云天、津门活关公、三英战吕布……铿锵、铿锵,戏班子对着搭,锣鼓声对着打,下头好些人来听。有穿绸衫带瓜皮帽的员外老爷,有穿短打的拳师壮汉,也穿着两截衣裳的闲汉,还有唾沫横飞诉说关圣帝君丰功伟绩的书生。
朱晴在对着台上的扮相武艺指指点点的人群里穿行,提着篮子,找那些读书人、员外老爷们兜售野果,“老爹,买点儿野果甜甜嘴吧,山泉水洗干净的,拿着就能吃。”
一个穿绿绸衫的员外拍了拍朱晴的脑门儿,“那小孩儿,怎么卖的?”
“老爹,一个铜钱一大包,您瞧,都是干干净净的,若是怕脏了手,还能用签子挑了吃。您先尝尝,不甜不要钱。”朱晴露出最天真可爱的微笑,仰着脖子看这位老爷。
“哟,比寺庙的还精细些。”绿绸衫老爷拿竹签子挑了一颗树莓,抿出一嘴的甜蜜汁水,点头道:“来三包。”
那位老爷扬扬下巴,身后跟着的长随数了三个铜板给朱晴,“也就我们老爹脾气好,肯用外头这些乡下东西。”
“是,是,老爹心肠好,哥哥福气好。”
朱晴连连躬身道谢,后退着往后走,结果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朱晴连忙回头,踩着一个膀大腰圆将军肚、满脸横肉的壮汉。
“壮士老爷,恕罪恕罪。”
“兀那小孩儿,走路不长眼睛啊!”
朱晴的道歉和壮汉的喝骂同时出口。
朱晴仍旧端着一张笑脸,“壮士老爷恕罪,恕罪。您老人家是来赴单刀会的好汉吧,您去比什么,拳脚、棍棒还是兵器,河边上的芦苇荡旁边,还有靶子比骑马射箭呢!小子对着场地精熟,您要去哪儿,小子给您引路。”
“嘿,这小孩儿,居然不怕我。”那壮汉是知道自己形象的,生平还没有小孩子看着他不被吓哭的。
“壮士老爷忒谦了,您来赴单刀会,就是和关老爷一样义薄云天的好汉,怎么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周围跟着那将军肚壮汉的几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他今天发挥失常,没有震慑住这小孩子。
“京城的小孩儿果然伶俐,爷爷岂会和你一般计较。去吧,去吧。”那壮汉挥手,赶朱晴离开。
朱晴却从篮子里拿出一包果子,“壮士老爷不计较,我也不能不赔礼的,这包果子请壮士老爷,也沾个好彩头。”
“哈哈哈——”那壮汉大笑,“果子能有什么好意头?”
“《左转.宣公二年》里说,杀敌为果,致果为毅,说的正是壮士老爷这样的英雄好汉呢。”
那壮汉是听不懂什么果啊果的,但是《左转》的名头听过,一把抱起朱晴,笑道:“哟,还是个读书的小秀才呢!”
刚刚买了野果的绿绸衫老爷也好奇搭话,“你多大了,居然就读《左转》了。”
“老爹、壮士,小子没有正经读过书,是在私塾外头,听过几句,就记下来了。”
“甚是聪慧,以后也要勤勉向学,不要让家里耽误了。”绿绸衫老爷似乎心有所感,吩咐长随又数了十个大钱给朱晴。这点儿钱,读书是绝对不够的,但也是人家一番心意。
朱晴双手接过,不能下地行礼,只能被壮汉抱着拱手,“多谢老爹。我不会乱花,定然好好存起来,等到了年纪,也去私塾。”
这么聪慧、可爱又向学的孩子,也许今天自己这十个铜板就是他以后改变命运的契机呢?绿绸衫老爷只觉得这是一段佳话的开端,自己也如书中魏晋名士一样风流洒脱,快哉,快哉!
绿绸衫老爷大袖一摆,喊着“快哉”走了,壮汉一群人莫名其妙,但也听出了说小孩儿人不错的意思。
将军肚大汉笑道:“你这小孩儿有意思,爷爷怎会占你的便宜。”说着还颠了颠怀里的孩子,看他会不会被吓哭。
朱晴当然不会被吓住,赔礼没送出去,反而做了一笔大生意,一篮子野果都被买了去。穷文富武,能来参加单刀会的,岂有家资不丰的。
朱晴免费赠送一个篮子,这篮子也是她自己编的,家里都不知道。
比预料中更快卖完了野果,朱晴又去芦苇荡里割芦苇编篮子。
这边的芦苇荡可能清场过,不像村子附近那边有很多小孩儿。朱晴到了芦苇荡,左右看看没人,才挽起裤脚,从小腿内侧解下一把小刀。
说是小刀,其实是一块磨得锋利的铁片夹在一个木头把手中间。木把手上细细缠着棉布,还有一个细篾条编的刀鞘。为了制作这样一把工具,朱晴努力了一年有余。
有了工具,割芦苇就很容易。朱晴是熟手了,三下五除二就编好一个篮子,想着待会儿去水边找找有没有迎春花。单刀会也会有女眷出门,编成花环说不定能再赚两个。
循着芦苇荡找野花的时候,意外摸到了几个野鸭蛋。想想也是,这边人声鼎沸,野鸭早就被惊飞了,偏偏孩子们不敢到这边来,反而便宜了朱晴。
朱晴忙着找野鸭蛋,连卖花环的生意都忘了,一共摸了十来个野鸭蛋,看着天色不早,才匆匆往家里赶。
到家已经快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下地浇水的朱娘子也挺着肚子回来了。家里正经进项是在私塾教书的朱童生,可惜他三天两头请假,那份银钱只够他自己喝酒。不够的,还要扣家里的老底。
朱娘子当家,家里的地大多租给佃户,每年交的租子,刚好够朱家人的口粮。至于零星的几块地则是当成菜地,种些菜自己吃。
“野哪儿去了,一天不知道着家,家里地不用扫啊,鸡不用喂啊,老娘挺着大肚子下地,你倒逍遥去了。”朱娘子掐着朱晴的耳朵,几乎把她拎起来。
朱晴连忙掀开盖着篮子的大树叶,“娘,鸭蛋,野鸭蛋。”
朱娘子这才放开手,两眼放光,“哪儿来的?”
“娘,我早上和你说过的啊,我去寻摸几个野鸭蛋给你补身子。可惜最近去芦苇荡的人太多了,我寻了一天也只找到四个。娘,我去厨下煮了,你吃两个,爹吃一个,我和大姐儿合着吃一个。”
朱娘子有些讪讪,突然想起来,早上好像、的确和她说过。“我哪儿用吃两个,给你爹吃。”
“娘,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马虎不得,要多吃呢。”
被朱晴反复劝了,朱娘子才摆手,勉为其难道:“罢了,我就成全你一片孝心。”
朱晴进了厨房,大姐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朱娘子吃白面混黑面的二合面馍馍,配菜叶子汤。大姐儿和她吃黑面馍馍,这顿饭没油的菜叶子汤管够。
见她拿着鸭蛋进来,大姐儿不敢接手,“你煮吧,我怕把蛋煮破了,娘又打我。”
朱晴把原先锅里温着的谁舀到水桶里,重新倒了没过鸭蛋的冷水下锅,教她:“煮整个蛋要冷水下锅,不要用大火,慢慢煮,拿盖子盖着,不到一刻钟就好了。蛋黄要煮过心,就多在开水里闷一会儿,要吃流心儿的,就早点捞。过一遍凉水,更好剥壳。”
三个鸭蛋下锅,等煮过之后,朱晴把其中两个叶鸭蛋剥好,一个切成四瓣,摆成花儿一样。她们姐妹的那一个则从中间切开,放在菜叶子汤里。切蛋的刀,也用菜叶子把上头粘的蛋黄仔仔细细蘸下来。
把东西端到正屋西边,母女三个才坐下来吃饭。
朱娘子看到花瓣造型的鸭蛋就心里欢喜,越发觉得二丫头把自己放在心上。
朱童生经常不回家吃饭,母女三个也不管他。吃过饭后,大姐儿沉默寡言得回厨房收拾,朱晴扶着朱娘子回房歇息,给她拿了尿盆进来,切切叮嘱:“娘,你别碰这些脏的臭的,明早我来给你倒。”
“知道了,去睡吧。”
此时天光基本黑透了,家里是没有点灯熬油的条件。朱晴抓紧最后一丝亮光,回厨房擦洗。
“我刚给你打眼色,让你扶娘进屋,你怎么不去?”
“我嘴笨,不敢去,你去不也一样吗?”大姐儿不在意得笑笑,手上正在舂鸭蛋壳,舂得细细的,明早又是一道汤。
“别弄了,我给你留了好东西。”朱晴出去一趟,不知从哪儿又摸了四个鸭蛋回来,“把火子拨亮一些。”
朱晴又烧开了水,把四个鸡蛋打进去,还从油罐里撬了一块猪油下去。其实,要先把猪油烧热,再加水,煮出来的才好吃呢。可惜这大晚上的,不敢弄这动静大的,味道会飘出去。
满满当当一碗鸭蛋汤,烫得两姐妹边吸气边不停往嘴里送,吸呼——吸呼——

第39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4
吃完了带油的鸭蛋汤,朱晴砸吧砸吧嘴,觉得要是有糖就更好了。虽然她迄今为止只在村中族亲娶妻的宴席上吃到过一次糖,但那种美妙的滋味,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向往。
大姐儿等暖汤入腹,才想起来害怕,“二姐儿,要是爹娘知道了……”
“就咱俩,爹娘知道了,肯定是你告的密。”朱晴还是这句话。
对爹娘的敬畏和遵从,不是比自己小的妹妹说几句话就能瓦解的,大姐儿越发得不安,深感对不起爹娘。尤其对不起怀着身孕的娘亲,明天得更加努力干活才是。
说干就干,大姐儿麻溜开始洗碗。
朱晴则把刚才舀出来的热水翻到盆子里,开始擦洗。五月的天已经不冷了,许多同龄男孩儿直接脱光了在芦苇荡里玩水兼捉鱼。朱晴却不方便下水,只把手脚洗干净了,回家兑了热水擦身子。
“嘶——”洗脸的时候,帕子擦过耳朵,一阵疼。
朱晴摸了摸,到床边就着月色,勉强看到暗淡的红色,一模手里一阵黏腻,刚才让朱娘子掐破了耳朵。
“下手也太狠了。”朱晴嘟囔。
“娘不过随手一掐,哪儿值得你抱怨。谁家爹娘不打孩子,咱娘脾气已经够好了。你嘴甜,都没挨过什么。”大姐儿听到,连忙教她。大姐儿一片好心,这样非议父母的话让人听了去,严重的可是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是啊,不像你,白天被棍子抽,晚上还跪着去端尿盆。”朱晴白她一眼,把帕子扔进水里洗干净,晾在房外。这帕子是她裹在身上的布,家里才不会为了她洗脸,单独给她一块布。明天还要趁着众人都没起来,收进屋里穿上。
摸黑回到房间,大姐儿不计前嫌,脾气极好得和朱晴搭话,“我听说破皮了,摸点儿油好得快,要不我去厨房给你蘸点儿香油来?”
“不要。”朱晴翻身,背对着大姐儿,香油、猪油都不容易干,明早上耳朵油亮亮的,这不是找打吗?
今天五月十三有一场大热闹,下月二十四,又是关圣帝君的诞辰,还有一大波送钱的老爷。帝君保佑,热闹更大些,若是能像今天一样运气就更好了。帝君真是好人,不枉费朝廷立了这么多的关帝庙。
朱晴心里想着事情,反而睡得快,不一会儿就张大嘴巴睡着了。
不管嘴上怎么讥讽大姐儿,朱晴倒尿盆的活儿还是抢着干的,这是她讨好爹娘的手段之一。
今天,他爹朱童生居然在家。
朱晴把房间收拾好,吃早饭的时候,全家就只有一枚野鸭蛋,自然要奉给朱童生。
“爹,这是我昨天摸的,给您留着呢。您多吃些,也好补补身子,早日考上秀才。”
原本全家不吃只奉给他,朱童生还挺高兴的,但不知朱晴哪个词没说对,朱童生立刻拉下脸来:“科举大事,也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该多嘴的!无知!愚昧!一个鸭蛋,也值得你来卖脸,不知所谓!咱家是读书人家,女眷贞静为要。好好学学你大姐儿,操持家务、学学女红,动不动就往外跑,你没投那个胎!”
一阵疾言厉色,把朱晴给数落懵了,都不知道错在哪里。
但她很有脸色得低头认错,刚好看到大姐儿一闪而过的笑影。不是大姐儿恶毒,是正常女儿听到父亲夸奖时候的高兴,虽然父亲主要意思是说二姐儿不好,可也说了该学她,这就是夸奖啊!
大姐儿心里备受鼓舞,觉得自己待在家里伺候爹娘、喂鸡织布没有错,以后更该如此。
朱童生发火,一家子噤若寒蝉。他吃完了,碗筷一推,施施然出门去私塾了。
“你呀!”朱娘子戳了她脑袋一下,吩咐道:“你去白家,叫你白三叔过来一趟。”
“娘,爹刚说我不该往外跑呢。”朱晴委屈得一撇嘴,眼泪就顺着下来了。太失望!落差太大了,奉了一个鸭蛋给父亲,不说得夸赞,一个好脸色总该有吧。
“你爹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都多大的肚子了,还去地里浇水,儿子还要不要了。让你白三叔把家里的菜地浇一遍,如今正是菜蔬缺水的时候。咱家今年的菜就指着这些了,你不去,大雪天吃什么?”
“嗯。”朱晴从鼻子里挤出个音节来,这样的道理,怎么爹在的时候不说。
朱晴只得去白三叔家里把事情说了。白姓是菜户营的小姓,听说白家一大家子都是逃荒来的,家里地少,只能租菜户营本地人的田地耕种。当初朱童生要把地租给白家人的时候,族中人可是很有意见,族老都来家里说过。租地这种事情,自然可着同族的血亲。可白家人出的地租高,又肯下力气,平时也愿意帮家里干点儿体力活。
她家这一脉,可不就缺能干重体力活的人嘛!朱童生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家里的地一直租给白家。
白三叔听了朱晴的传话,立刻应下,答复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去浇地。免得其他时间日头大,把菜烧着了。
有了白三叔的话,朱晴也能交差了。
今天去干什么呢?单刀会的热闹已经散了,附近也没有排社戏的,族里更没有祖宗过大寿,没地方能蹭饭看热闹。
要不,还是去私塾吧?拿什么当借口呢?
朱晴绕到自家留的菜地,提了水桶来,把桶里的半桶水浇完了,顺带把藏在菜地的十个鸭蛋藏进水桶里。
水桶是朱晴特意用竹子编的,她力气小,可搬不动木盆、木桶。
出了村子,顺着大路走,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大路上。菜户营是出京南下的必经之路,走陆路的商队都要从这里过。
朱晴把十个鸭蛋捧出来放在路边,看到有小商队路过就上去打拱作揖,“老爹、老娘,家里养的肥鸭子下的好蛋,您买几个当路菜。出了京城,可不好找这样的好鸭蛋,要是腌一腌,流油咧!”
十个里有八个是不理会她的,朱晴也不气馁,一直问到把鸭蛋卖出去,换了五个铜板。
唉,单刀会怎么不天天办,昨天的生意是多么好做。一包野果子一个铜板,还有好心的老爷打赏,真想天天有这种美事啊。
朱晴收了铜板,往城里去。他爹教书的私塾都不在正经城里,是镇上一处秀才老爷开的启蒙私塾。
这皇城根脚下,若不是启蒙私塾,怎么会用他爹这种不算有正经功名的人呢。
都不正经,绝配!
虽不在城里,但一样的繁华。朱晴听过往商人说,即便是这里也比其他府城强,天地底下最好的地方就是京城。曾经南京城还能说一说古,现在,最好的肯定是北京城啦!皇帝在哪儿,哪儿就是龙气汇聚之地,北京城当然是第一。
朱晴到了私塾,看门的小幺哥儿认识她,笑道:“二哥来寻你爹啊。今日私塾休沐,不上课咧。”
“哥哥,这是怎么说的,早上我爹说来私塾了啊。”
“这不是刚放榜吗?咱们吴先生考上举人啦!咱们私塾出了个举人老爷,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先生们都去城里酒楼庆贺啦。学童们自然放了一天假。昨天咱们这儿噼里啪啦震天响的炮仗声,你没听见啊。”
“昨儿个不是单刀会嘛~”朱晴和小幺哥儿闲聊几句,今天没法儿蹭课,失望得往回走。胸口的大肉包子还热乎着,这是她来私塾的借口,如今进不去,朱晴也不委屈自己,找了个僻静地方,三下五除二把两个包子塞进嘴里。
嗝——王二娘家的包子一如既往得好吃,虽然个头小了些,但货真价实都是肥肉,吃的人满嘴流油。
肉包子抚平了今日被骂、不能蹭课的郁闷,朱晴又在街上闲逛,看那些衣着华丽的贵人怎么和熟人打招呼,听他们用什么词,学他们说话。
正看得入迷呢,身边突然一阵风吹过,朱晴一把掐住从她身边略过的一个半大孩子。
比她高出一个头,力气也比她大得多,险些把朱晴带倒了。
朱晴指甲在他经上一掐,同时踢他膝盖,这半大小子扑通一声跪地上,手还抽不出来。
朱晴从他手里接过三枚铜板,喝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规矩都没学好,就出来混了。”
“撒开!我可是王三哥的人。”被她逮着的人一脸凶相,对着她龇牙。
“扯你娘的蛋,王三哥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你小子从哪儿来的,人都认不全,就敢在京城混。栽我手里还不服软,也不问问小爷我是谁!”
朱晴比他更横,那小贼也不敢虚张声势了,来回斗嘴几句,都占不到便宜。朱晴在他身上摸了一圈,今天还没开张呢。没法儿讨回自己的损失,只踢了他几脚,就放人走了。
“寻常让人逮着,打个半死扔衙门口。也就我好心,看王三哥的面子,放你一马。”
那小贼被放开,一溜烟窜没影儿了。心底稀奇,这么个小屁孩儿,力气也不大,怎生挣脱不开,难道爷爷、老爹、哥哥们讲的江湖故事,居然是真的不成?
朱晴一边骂着一边往家走,肯定是今早挨骂碰了霉运,一天都不顺。
刚进家门,朱娘子端坐在院子里,见她进来,怒喝一声;“孽畜!跪下!”
朱晴嬉皮笑脸蹭过去,试图缓解,“娘,您这是怎么啦……”
话音未落,朱娘子操起托盘砸了过来,朱晴躲闪不急,右边脑袋被砸得立刻鼓起一个包。

第40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5
朱娘子抓着桌子上的碗欲砸,看看觉得心疼,又放下,拔了头上簪子甩过去。
事情就是这么寸,簪子锋利,直接将朱晴头皮划破,刚才肿起来的地方又流血了,一脑袋的红,看着以为要不好了呢!
朱娘子却仍未罢手,又走过来踢人。
一旁吓得六神无主的大姐儿惊叫一声,猛得扑过来,挡在朱晴身前,被她娘踢得身子一抖,还是固执得挡在妹妹身前。
“狗日的,十娃子,牛*的,小贱蹄子,烂娼妇……”污言秽语倾泻而出,朱娘子扶着腰,一边骂一边打,踢得腿都累了。她不方便弯腰打累人,干脆从院子里找了一个竹片,舞得咻咻的,打孩子非常顺手。
朱晴被一托盘砸懵了,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直到大姐儿扑过来挡住,才慢慢回过神来。听朱娘子打骂,才勉强理清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她大道旁卖鸭蛋,被同村的潘大娘看见了,回来添油加醋一说,朱娘子怒火中烧,才有了今天这一顿打。
大姐儿帮忙辩解几句,朱娘子就骂她是同伙,一个被窝的贼。
朱晴心里准备了几句辩解的话,可朱娘子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她说。朱晴也没有力气跑,只能□□着、惨叫着,“娘,我错了,我错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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