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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于世间水火by简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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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总总,没有一个字提到珊瑚珠。
珊瑚珠拿起圣旨,仔细阅读:“陛下想让太子继位啊,陛下的意愿,就是臣妾的意愿,臣妾会帮助太孙殿下的。”
“贱人……做什么?”皇帝用力挣扎,险些从床榻上翻下来。
珊瑚珠一把扶正了他,把圣旨丢在一边,笑道:“陛下放心,我一个外族人,曾得您手把手教导如何书写汉文,一开始学的就是陛下御笔,保证能写得一模一样。嗯,就是如今这份笔力漂浮,我该怎么办?也弄伤手装无力吗?”
皇帝赫赫喘着粗气,珊瑚珠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比起这些烦恼,我更担心陛下再多喘一阵子气,等来了太孙和秦王,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呢。”
珊瑚珠端起药碗,手帕在药碗里转了两圈,沾满药液。“陛下放心去吧,臣妾会完成您的遗愿的。”
帕子覆在皇帝脸上,一层布而已,即便沾满药液,这是微微阻隔呼吸。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但对本就呼吸不畅的皇帝而言,这是千斤重担上的一根稻草,压死骆驼的那个稻草。
皇帝不能呼吸……无力挣扎……慢慢平静。
珊瑚珠取下手帕,微微拧干,帮皇帝擦去脸上的药液,即便最高明的太医来了,也看不出异样。
皇帝怒目圆瞪,面容实在难看。
珊瑚珠帮皇帝合上眼睛——合不上。
“陛下,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我被赐酒,也是笑着来的。”我们都是牌桌上的赌徒,既然下注,就不要怨恨,不要后悔。你的死因不会被外人所知,你的功绩,必然为天下人称颂。
也许是听到了珊瑚珠最后的叹息,皇帝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眼睑轻轻覆盖住,面容平静、神色安详。
泪水汹涌而出,珊瑚珠摸着自己泪水滂沱的脸,轻轻拉开寝殿的门。

维娜和吉娜挤过来,关切得用眼神询问珊瑚珠出了什么事。
“孙泽,去请太孙。刘瑶去请秦王,张尚武去请辅国公,刘敏芝去请铁将军。”珊瑚珠没有解释,只是下令,又转头看向维娜和吉娜,“调亲兵过来,围住行宫,主殿、行宫、梁城,层层戒备。”
被点名的人都从珊瑚珠的神色中看到了凝重,立刻依言退了出去。珊瑚珠点的这些人,本身就有自己的倾向,更是竭尽所能更快得向自己倾向的人禀告消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分属在行宫各处的人几乎同时到达。
寝殿的门全部打开,夜风吹得烛火摇曳。
“陛下,驾崩了——”
珊瑚珠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郑重还是呜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向众臣宣布这个消息。
众人沉默一瞬,立刻跪地大呼,悲伤得哭泣起来。
陛下啊陛下,陛下是一位极好的君王。他对臣子或许苛刻,他为人也许暴烈,但是,他一生功勋卓著,平定南方叛乱,镇压北方入侵,与民休息,安抚百姓,让新生的帝国平稳得过渡了三十年,守住了王朝根基。
陛下让乱世中飘零的百姓,终得安稳生活。
众臣跟随在他的身边,犹如星辰拱卫明月,不,犹如万物追随太阳,陛下,他们的天啊,如今天也要崩塌了吗?
在座诸位,都是有名有姓,可堪青史留名的人物,可是他们的功勋,都是追随陛下而来的啊!
小星如何不感念明月的光辉?
众人泣不成声,嚎啕大哭起来。
秦王殿下尤甚。
“父皇,父皇——”秦王膝行到龙塌旁,抱着皇帝开始变凉变硬的身体,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他的帝王、他的父亲,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如今,突然……“父皇,你怎么忍心弃儿臣而去,你还要教导儿臣治国安民啊!”
原本哭得非常伤心的皇太孙听到这话,警报顿时拉响,也跟着哭喊起来:“皇祖父,孙儿还需要您的教导啊,父亲还在京城等您班师回朝、亲自教导呢!”
原本沉浸在哀戚和悲痛中的众臣哭声为之一缓,从巨大的悲痛中抽出心神来,是啊,皇帝驾崩在梁城,继位之君是谁。
对,对,都知道,继位之君理所当然应该是太子,可是,可是……
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在肚子里转,却没有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来。还是辅国公老成谋国、压得住场面,只见辅国公擦干胡须上的泪珠,出列问道:“贵妃娘娘,敢问陛下可有留下遗诏。”
“自然有。”珊瑚珠从皇帝的枕边捧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盖子,请辅国公亲自取出。
辅国公跪地对着皇帝的遗体拜了三拜,请皇太孙和秦王一左一右监督,自己亲手取出圣旨,在众人面前展开。
圣旨是皇帝御笔亲书,字体大家都确认,大印也确认了,的确是真的圣旨。
呼——皇太孙当场就放松下来,皇祖父是属意太子继位的,东宫一系稳了。
秦王刚要跳起来,他的心腹大将立刻拉住他,“殿下,不可悲伤过度,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也不愿殿下哀毁过甚,殿下的孝心,我们都知道。”
秦王勉强保持住冷静,双拳紧握,剪得光秃秃的指甲却几乎把掌心掐出血印。
“陛下有言,秘不发丧,入京后再宣告天下山陵崩的消息。我一妇人,乍闻噩耗、六神无主,全听诸君安排。”珊瑚珠行了个福礼,众人皆避开不受。
珊瑚珠是老牌宠妃,即便是秦王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庶母。尤其在皇后仙逝之后,珊瑚珠就是大行皇帝后宫中的最高位分。她在军中又素有威望,皇帝把大军交给她节制,北伐军名义上的统帅是皇帝,实际上权利却是珊瑚珠在行使。
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人不敢受她的礼。只看珊瑚珠能以外族人的身份取得如今的成就,她自然也不是什么遇到事情就手足无措的妇人。
“娘娘,陛下有旨,我等自然遵行。”辅国公座椅,为事情定下基调。“如何行事,还请娘娘局中主持。”
辅国公子在心里叹息,他本事其实想自己担任护送大行皇帝灵柩回京的任务,这是臣子不可多得的殊荣。可是看看皇太孙和秦王殿下连哭丧都要决个高低的模样,他自觉身份威望不够,压不住这两位未来的天子。
未来天子。是的,辅国公很清楚陛下为何秘不发丧,死在梁城,对王朝的有序传承,是极大的伤害。秦王殿下一直备受宠爱,他能忍受机会就在眼前,却要一辈子做个藩王,屈居人下吗?一母同胞,谁又比谁高贵呢?
若是太子在此,自然无忧,可东宫代表是年幼的太孙啊,年幼,没有经验、威望不足、身份不够,不能以压倒性优势,压制住秦王。
皇位之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最关键的时候,辅国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觉得与其做吃力不讨好的仲裁者,不如做随时可以上船的砝码。
“我不过一妇人,如何能主持这等大事?”珊瑚珠谦辞不受。
“惠娘娘巾帼英雄,皇祖父身前曾言,您可代行军中事。如今主持大事,有何不可?”皇太孙立刻赞同了辅国公的话,从小他就知道慧贵妃是与东宫交好的。以往旧事不必一一细数,惠贵妃对东宫的善意毋庸置疑。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秦王看军方和东宫都表态了,自己也觉得由惠贵妃主持不太坏,总比让东宫拔得头筹好。
“值此危难之时,诸君公推,我便厚颜受此重任,还望诸君不弃,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再送陛下一程。”说到最后,语带哽咽,悲伤又重新回到众人心中。
珊瑚珠请几人到次间落座,商议怎么才能秘密把皇帝灵柩送回京城,寝殿这边让给宫人为皇帝穿戴梳洗。
“娘娘,大总管殉葬了?”维娜在众人刚要起身的时候,过来回禀。
“怎么会?此时正是用人之时,大总管怎么……”珊瑚珠难以置信,面露震惊。
维娜也低头垂泪:“大总管原本就伤心过度,听到陛下的遗言被遵照执行,再也没有遗憾,撞柱殉主了。”
“唉!”珊瑚珠长叹一声:“此忠仆矣。也寻一上好棺木,同送回京城,让他在地下继续为陛下尽忠。”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总管活着的时候受人重视,是因为他代表皇帝行事。如今,他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忠仆。
众人来到次间,开始为如何运送皇帝的灵柩回京商议。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国君死在都城之外,非常不吉利。想想咸鱼覆尸的秦始皇,想想同样死在沙丘的赵武灵王,总之,国君死在外头总没好事,谁能举出一例子正面的来?!
不详的阴云笼罩着大家,一个不好,大家的命运都要跟随大行皇帝的脚步。
珊瑚珠提出先以皇帝生病为由,不令皇帝路面,直接赶路。这是能瞒过去的,之前皇帝就是这样钓鱼执法。至于棺椁、礼仪之类的,特殊情况,就不能讲究这些了。
在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事死如事生的年代,这种不敬的主意,只能由主事者提出。
走出次间的时候,辅国公再次庆幸自己没揽这个烂摊子。
众人依次鱼贯而出,珊瑚珠被两个侍女扶着目送他们。
秦王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父亲,却见珊瑚珠哭得泣不成声,曾经纵马弯弓的巾帼英雄,如今却弱柳扶风靠在侍女身上。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珊瑚珠投来一瞥,泪眼朦胧。
就是这个眼神,让秦王回到住处后还有些走神。
“殿下,您在想什么?”谋士说了一通,却不见秦王有反应,忍不住询问。
秦王沉吟良久,最终决定请教聪明人:“先生,你说父皇的遗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殿下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可是对我方有利?这等大事,殿下怎么现在才说,也太沉得住气了!”
“不是,不是。”秦王按住激动的谋士,“刚才分开的时候,惠贵妃看了我一眼,我没法儿形容那眼神,总之,我感觉惠贵妃是有话要和我说的。只是当时那个场景,不方便说。”
一个眼神?谋士两眼无神的看着秦王,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现在这个时候,拍胸脯的保证都不能信,更何况一个虚无缥缈的眼神。
“先生,你也是随军多次,惠贵妃的能耐你清楚,她深厚父皇宠爱,若是父皇有什么密诏,肯定是留给她的。我不信父皇对我毫无安排,父皇如此爱重我,难道想不到为我谋后路?”秦王作为被父亲宠爱的好大儿,自然不信父亲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谋士继续双眼无神盯着秦王,半响才问:“听闻惦念惠贵妃比武招亲,殿下也曾上场……”
“先生!不可胡言!我与惠贵妃清清白白!怎能如此龌蹉!”秦王勃然大怒,这是什么道理,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管年龄、身份、地位,都要造谣他们之间有私情。
谋士也松了口气,生气就好,不生气他才要捂着胸口倒地不起。“殿下说惠贵妃处有消息,可有把握?”
“七成!”秦王斩钉截铁,其实一成把握也没有。
“好,那某就为殿下谋一次见面的机会,殿下若能说服惠贵妃交出有利于殿下的密诏,一切大有可为。”谋士捋着清须,“只是要拿什么作为交换呢?殿下可知,惠贵妃看重什么?”

夜晚,行宫正殿空旷而幽暗,令人情不自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公主,这地方不吉利,咱们回院子住吧。”吉娜心直口快,看了看装着皇帝尸体的棺椁,真有些瘆人啊。
之前和诸位朝臣商议过,皇帝要秘不发丧,那自然是没有符合帝王规制的金棺可用,现在皇帝睡在一副普通楠木棺材里,还是用皇帝身边近侍过世的名义送过来的。灵堂也十分简陋,只有一排排白色的蜡烛能够寄托哀思,其他丧仪用具都没有。
珊瑚珠伸手,被吉娜扶起,她已经在灵前的蒲团上,跪地诵经半个时辰,跪得腿酸。草原以白色为尊,她的行囊里刚好有白色的衣袍,此时穿上,正适合为皇帝守灵。
“陛下英灵不远,诸事皆宜,百无禁忌。”珊瑚珠望着灵位,轻声说道。
吉娜又看看这瘆人的主殿灵堂,不确定公主是不是在反讽。
现在,皇帝病逝的消息,上层均已知情,为了保密,也无人来祭奠,主殿全然归珊瑚珠管辖。灵堂空旷,没有帐幔遮掩,吉娜看四周无人,扶着珊瑚珠到窗边透气,忍不住问:“公主,你真的不害怕吗?”
“即便陛下死而复生,我也不怕。”珊瑚珠心想,如果这个世界突然变成神话,死去的皇帝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突然复活,那她也只会席卷着部曲反叛离开,并且在走之前再放一把火——挑拨东宫和秦王一系。
吉娜是真的相信长生天,她认为皇帝死在草原上,虽然梁城已经不算草原了,但离得这么近,免不得要受上升天庇佑,万一他真得了什么神通,岂不是对公主不利。
听到吉娜这种说法,珊瑚珠轻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活着的时候不能心想事成,死了倒是能随心所欲。先帝要杀我,我先下手为强,不过比谁更厉害罢了,就是先帝在跟前,我也敢这样说。如今现在他只是一介幽魂,我还要避讳什么。”
吉娜说不通,她跟着公主做事的时候一腔孤勇、悍不畏死,但现在成功了,反而有些忐忑和苦涩。这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但的确有些同情皇帝。真是不该,可吉娜控制不住。
“公主说的对,是陛下先动手的,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反击。”吉娜如此附和,也这样安慰自己。
“是,但不全是。”珊瑚珠把窗子的缝隙推得更大,夜风涌入正殿,吹得烛火闪动,不一会儿,竟然灭了几支。珊瑚珠淡然的走过去,拿还亮着的灯烛去点亮那些已经熄灭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这就是正常的夜风吹灭烛火,和什么灵魂、天机、天象没有丝毫关系。
吉娜却警戒得四处张望,生怕凭空冒出个神仙妖怪来,伤害她的公主。
珊瑚珠点燃所有蜡烛,笑着拍拍吉娜的胳膊:“行了,别一惊一乍的。什么被逼无奈反击,不必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我早就有准备,不愿一辈子受先帝摆布。”
“吉娜,你还记得吗?我为什么会嫁给先帝?”
“是大汗打了败仗,只能拿公主献给胜者。”吉娜一语中的。
是的,不论中原怎样富庶强大,汉族的文明怎样发达优秀,都改变不了珊瑚珠只是战败者贡品的身份。当年珊瑚珠不是没有反抗过,是反抗不成功,才被嫁到中原和亲的。不能因为她不是拿命去反抗,就以为抗拒不存在。
“那我又为什么嫁给先帝呢?”珊瑚珠自问自答,“因为他是最好的选择。嫁给臣子,不如嫁给皇族,嫁给宗室不如嫁给皇子,嫁给皇子不如嫁给皇帝。先帝年纪大,见多识广,不需要我给他生孩子,我安全了一半;先帝是政治老手,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爱情,撕毁盟约、慢待我这个和平代表,又安全了一半。”
“嫁给先帝之前,我吃了绝育药,不是因为我对当时后宫环境绝望,觉得自己反正生不了孩子,不如找个安全的法子永绝后患。是我本来不想生孩子,不生孩子才对我而言才是永绝后患。我以此取信皇后、取信先帝,用孑然一身来立孤臣的人设,我做到了。”
“可是,大夏没有生育的妃嫔是要殉葬的。哈哈哈,德妃怎么会用这个来嘲笑我?我知道的啊!如果我安心做一个后宫嫔妃,也许继位的新君,看在我为两族带来和平的份上,会免我一死,让我青灯古佛为先帝祈福。可是,我的命运,不能再次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上啊。”
珊瑚珠回头,看着满室内烛火:“吉娜,我的野心不是今天才生出来的。我的官位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来的,我的位分是呕心沥血筹谋来的。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出自本心想做的。不是什么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我就是想要权利。”
珊瑚珠说完,殿中久久无言,吉娜似乎没料到自己无心之言,居然引出公主这么多话。
“吉娜,抛掉那些莫名的羞耻和负罪感,这就是我想要的。”珊瑚珠重复了一遍。整个大殿仍旧静悄悄的,没什么突然出现一阵妖风吹灭烛火,更没有什么晴空降下霹雳,世上没有神鬼,能代替人心做裁判。
吉娜被震醒,也丢下那些莫名的罪恶感,这就是她的公主啊。这才该是公主啊!
“公主,您要做什么?吉娜永远跟在您身后。”
珊瑚珠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不做什么,等着就好。”
“等谁?”
“秦王。”
珊瑚珠的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脚步声,脚步声渐渐近了,维娜推门而出,躬身禀告:“公主,秦王乔装而来,求见公主。”
“您怎么知道秦王要来。”吉娜又惊讶又兴奋,一切都在公主的掌控中,可是,公主并没有和秦王说话啊,难道公主还有什么秘密传递消息的渠道。
“总要来的。”不管有没有珊瑚珠的眼神暗示,秦王只要想知道先帝去世的第一手消息,就必须见自己。而先帝一死对秦王极为不利,处在下风的秦王,必须先动手。
“请秦王来正殿。”珊瑚珠在维娜即将转身的时候补充吩咐;“请太孙过来,让他能看秦王的背影。”
“是。”维娜平静应下,悄声退了出去。
“公主,我……”吉娜想要说什么,珊瑚珠却打断她:“你待在我身边,保护好我。”
“是。”吉娜也利落应下,她武力出众,有她护卫,即便秦王突然暴起伤人,两人联手,也能全身而退。
皇太孙被请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把鲜艳的衣裳配饰摘掉,多亏现在是先帝丧期,虽然消息秘而不宣,但皇太孙该有的谨慎还是有的,这才能如此快的到来。
皇太孙被侍女领着进殿的时候,刚好看着秦王带着兜帽从小门出去。皇太孙气得就要跑过去和秦王理论,被领路的人拦住,直接带到了正殿。
正殿之中,珊瑚珠点燃三支檀香,恭敬叩拜,又把三支香插进香炉,表达对先帝的哀思。
等她终于昨晚这一套动作,早就等不及的皇太孙急忙问道:“你怎么和二叔私下见面?”
珊瑚珠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皇太孙连忙补充,“惠娘娘,您别误会,我不是指责您,我就是问一问,就是问一问。”
“太孙殿下,我若与秦王私下见面,还请你来作甚。”
“是是是,是孤言语不当,给惠娘娘赔礼了。孤是被皇帝爷去世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伤心过度,言语无状,请惠娘娘原谅则个。”
珊瑚珠意兴阑珊得摆手,“罢了,先帝一去,我半条命也去了,只等丧仪过后,我就要去寻先帝了。”
“娘娘不可!”皇太孙大惊失色:“娘娘大好年华,怎能出此不详之言。”
“未生育的妃嫔,按制是要殉葬的。”珊瑚珠静静看着灵位,“别人哭天抢地不想死,我却盼着这天,早点到来。”
“娘娘……”皇太孙叹息,多么深情啊。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美人同样也为英雄倾心,古有项羽虞姬,今有皇祖父与惠娘娘。
“娘娘,并非所有未生育妃嫔都要殉葬,太祖也有劳苦功劳的妃嫔,特赦不必跟随地下服侍。还有,还有,我听母妃说,皇祖父生前说过,要把六姑姑放在您名下教养,您也算有子嗣,真不必殉葬的。”皇太孙着急得找着理由,生怕惠贵妃一时想不开,追随先帝而去。
珊瑚珠摆摆手,仿佛心灰意冷,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旁的事不论,先帝遗诏,我总要看着它落到实处,才甘心赴死。”珊瑚珠定定看着皇太孙,“你明白吗?殿下!”
“可是秦王说什么了……”
珊瑚珠高声打断皇太孙,“不管秦王说什么,殿下,一定要把陛下的遗体运到京城再发丧,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灵前继位,这是陛下遗旨!”
“惠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孤,孤和你一起想办法!”
送秦王出去的维娜这时站出来,带着哭腔道:“秦王深夜前来,逼着我家公主相见,公主本不愿见,可秦王说,若是不见,就拿当年他也参加过比武招亲一事为借口,坏公主名誉。”
“岂有此理!我李家怎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公主无奈相见,秦王殿下却说,要公主伪造先帝遗诏,公主不从,秦王殿下却言自己手下就有精通仿写之人,连印鉴他都能买通人盖上,到时只需要公主作为人证,说一声先帝确实留下了这样一道旨意就行。”
“公主也不想答应,可是有什么办法?秦王殿下武艺高强,手中又有右路军十万将士,公主若是不从,立刻身首分离。恐怕到时候,秦王殿下还要说是公主自裁呢!”维娜哭诉道:“公主只能虚与委蛇,暂且稳住秦王,请太孙来见。”

第88章 和亲中原的公主19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不是强盗吗?皇祖父留下的旨意说的明明白白,父皇本就是太子,大义名分在此,由我父登基,天经地义。如今不过皇祖父驾崩在京外,秦王就要行此悖逆之事了吗?我父是君,他是臣,以臣谋君,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皇太孙气得跳脚,自己的猜想被验证了,果然,他就知道,秦王不是个好东西!
两个侍女扶着泣不成声的珊瑚珠歪倒在软垫上,“娘娘,娘娘……”
皇太孙也看到了哭得站不住的惠贵妃,连忙上前几步,坚定道:“惠娘娘放心,孤定然不会让秦王的狼子野心得逞。”
珊瑚珠泪眼婆娑:“正因相信殿下,我才令侍女请你来。陛下遗诏,只有一份,您一定要咬死这一条。我怕自己活不到京城,若是我中途病死、摔死,你也不要管,一定把咬死了这一条,把陛下棺椁运回京城,请太子殿下灵前继位。”
“惠娘娘放心,孤会派人保护你的。”皇太孙立刻保证。
珊瑚珠痛苦摇头:“我不要紧,关键是太孙殿下你啊!你一定要把先帝过世的消息传到京城,一定要让太子殿下及早继位。若是,若是我们这一行都回不去,太子殿下面北而祭,直接继位都行!一定不能让君臣大义的名分旁落啊!”
皇太孙好像从突然意识到,秦王的野心是有可能包括他的性命的。是啊,是啊,如果秦王要上位,他这个被皇祖父册封的皇太孙怎么会有好下场,以往怎么会天真的认为,夺位就是在皇祖父面前争斗几句,在下头官员的任命想相互拆台。他们早已身处其中,他们也是有性命危险的啊!
想明白这一点,皇太孙突然就紧张起来了。以往是别人为了他冲锋陷阵,他还能保持冷静;现在自己也有可能回不去京城,他突然就紧迫起来。
“不能坐以待毙。”皇太孙起身,在灵堂里转圈圈,“不能坐视秦王拿先帝的尸身做筹码,要尽快把消息传回去。可是梁城距京城七百里,我怎么回得去?秦王背靠左路大军,会不会直接用大军围困我们?”
皇太孙一边嘟囔着一边努力思考,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珊瑚珠用眼神逼迫着皇太孙,让他正视自己的双眼,用严肃的语气、深沉的语调,和他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殿下,你有谋士智囊,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只是要快!要保密!保护东宫继位,是我唯一能为陛下做的,我誓死会为殿下铺路,但是,我人力单薄,拖不了多久,殿下要早做打算。”
皇太孙慌得六神无主,看着病体孱弱的惠贵妃被侍女扶着,即便只能虚弱得靠在侍女身上,仍然坚持要送他,仿佛自己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先帝未尽的意志。
“维娜,替我送太孙,安全送到。”珊瑚珠吩咐。
维娜从怀中摸出匕首,抽出寒光凛凛的刀刃缩在袖子里,随时准备与人性命相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皇太孙紧张得左右张望,好像才意识到,这是行宫、这是梁城,在城外,就驻扎着大军,其中十万,受秦王辖制。
维娜把皇太孙送到自己的院子,叹息道:“若是事情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公主也是战将,会率领忠心的部属,为殿下效死。”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皇太孙的脑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惠贵妃也是能领兵的啊!
皇太孙急忙和自己带来的谋士们商议,问他们有什么好办法保全东宫的利益。可惜,东宫给皇太孙派的辅佐之人并不精通这些。
皇太孙是跟着皇帝出来历练的,只带了自己常用几个谋士,讲讲宫中如何行事,如何在皇帝面前争宠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让他们为行军打仗建言献策,那就真是一问三不知了。连这次北伐,他们都是全程摸鱼划水,待在后方。
而这些人的水平也不足以应付这种大事,他们只准备好了替太孙在皇帝面前争宠,没准备好替太子在灵前争皇位啊!
若是东宫一系倒台,皇子皇孙还有可能因为血缘免于一死,他们这些近臣,肯定是要“尽忠”的。关系自己的身家性命,从来把“风度”焊在身上的谋士也讲究不起来了,慌脚鸡似的说胡话。
话分两头,这边,秦王却是收获满满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与谋士分享今晚的收获。
“果然,我没猜错,父皇给我留了遗诏。我试探惠贵妃,她开始还不能说,后来被我拿住话柄,不得不承认父皇给我留了遗诏,又逼我发誓,不得无故挑起争端、不得无故对东宫不利,这才愿意把遗诏给我。唉,若是东宫肯好好说话啊,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先生可看到了,东宫不过一小儿,都敢对我大呼小叫,更何况我那好哥哥?”
“父皇在的时候,明明更疼爱我、更倚重我,多次当着朝臣的面夸我,此子类父。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才是父皇最属意的继承人。可惜,为了迂腐的长幼有序,朝臣们就逼着父皇立了大哥,大哥文弱,如何能镇得住这四面兵戈的边疆,镇得住那些抱团欺生的朝臣,镇得住这里里外外的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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