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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于世间水火by简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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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想了一夜,她明确,知道!
知道这件事是太子有意为之,知道肯定有人给太子出了这样的主意,这个人多半是谢侧妃。知道太子会采用这样的主意,是不想太子妃诞下子嗣。太子妃不受宠,太子偏宠侧妃,这是宫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帝后在上,坚持长子嫡出,这才有太子妃怀孕。
安宁知道,这看似内宅争宠,女子争风吃醋。但不是的,这是太子是对母族、妻族的不满,是对皇后参政的不满,是对皇后的反抗。
陛下有疾,理所当然应该太子监国涉政,可是因为有皇后,太子一直拖到大婚才入朝,即便入朝,参与的也是礼部诸如祭祀、封赐之类的礼仪性事务。真正的军队调动、臣子任免、钱粮开支,太子一样都不沾边。
太子对皇后是不满的,这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但是太子不敢明着反抗,不敢反应太过激烈。因为陛下不止他一个儿子,今年后宫还有新生儿,陛下有源源不断的皇子。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更大的原因是他是长子、嫡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
太子不会反省,皇后如此就罢了,为何陛下也如此对待自己的继承人。
陛下昏庸啊?他罹患头疾多年,几乎目不能视,可朝政依旧问问握在他手中,当然不昏庸!陛下是不想把朝政交给太子吗?他是交不出去!太子还未正式入朝,已经交给他办过好几次事情,每一次都直踩雷区,陛下教导了,可太子就是领会不到。
陛下能怎么办?把大权交给太子,太子就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朝臣架空,不出二十年,权臣当道、江山易主。那还不如交给皇后呢!太后临朝、女主摄政常有,但权力终究会交给太子。退一步说,太子资质太不堪,交给太孙也可以。
陛下这样的打算,安宁是这辈子才看明白的。
那么皇后是怎样计划的呢?
安宁不知道,但安宁知道应该跟着对的人走,自己不聪明就跟着聪明人走。
所以,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皇后,让皇后更早明白,她的骨肉相连的儿子,已经对她有了莫大的恶意。太子看不到太子妃是他的表妹,只看得到那是皇后硬塞给他的妻子;太子看不到太子妃腹中是他的血脉,只看得到那是有可能取代他的存在。
皇后高坐在凤椅上,声音缥缈的仿佛从远山、从云端传来:“你可告知公主了?”

“你可告知公主了?”皇后高居云端,诘问飘入凡尘。
安宁沉默着,沉默着,只吐出两个字:“不敢。”
“不敢说太子的是非?”皇后继续追问。
安宁又沉默了,这次她沉默得有些久,仿佛也在反思自己为何不敢。昨晚挣扎思考了一夜,全是如何斟字酌句、如何告知皇后、如何保全自身,脑子自然而然就跳过了告诉公主这个环节。
安宁实话实话:“不敢告知公主仙凡有别。人不是生来就被喜爱包围,拥有得越多,被觊觎得越多。踏出父母造的金屋,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的恶超出了金屋娇女的想象。”
所有被期待着出生,被父母疼宠的孩子,天然拥有一座金屋。父母的能力有高有低,金屋有大有小。有远见的父母,在孩子长大之后,会带着他们慢慢踏出金屋;没有远见或者说自信能让孩子一辈子生活在金屋里的父母,会憎恨告知孩子金屋之外还有世界的人。活在金屋里的人,也不见得会欢喜于外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世界。
公主、皇子是天下拥有最大金屋的人,可是,不管你承认与否,金屋之外有更大的世界,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平民孩子领悟得早,他们头顶压着太多贵人;官宦子女醒悟的晚,他们已经是人上人;高官勋贵、皇室宗亲也许要半辈子过去,才知道自己永远只能处于他人脚底。公主,公主,她就是天上的仙人,如果帝后愿意,能让公主触目所见,皆是金屋。
安宁很怕皇后责怪自己,她想到毒酒入腹的疼痛,怕的发抖,但还是要说话,从颤抖的牙冠中,艰难挤出一句:“金屋外还有世界,这是瞒不住的。”
皇后深深看了一眼安宁,仿佛第一次见这位有些聪慧在身上的贵女,半响,皇后出人意料的笑了,吩咐道:“你可愿来我身边做女官?”
安宁猛得抬头,巨大的惊喜和惶恐淹没了她,但她立刻抓住机会应下:“愿意,愿意,谢皇后,谢娘娘!”
皇后留下最后一道考题:“将此事告知公主后再来。”
安宁愣住,自己要成为打破金屋窗户的那个人吗?
安宁被宫女扶起,周到得送出去。又是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看着安宁的脸色,丫鬟彩蝶都绝望了,这不是鸡蛋、脂粉能遮掩的。
安宁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嘴唇泛白、眉毛也淡,再加上她肩膀内扣,缩着脖子走路,整个人看上去苍老憔悴,仿佛平白老了十岁。
公主一见大惊,立刻道:“安宁姐,病了告假就是。”
安宁摇头,又立刻停住,现在一摇头,整个人都是晕的。安宁缓缓行礼,道:“并未生病,只是有事要向公主的当面陈述。”
安宁来的早,今日上课的师父还未来。公主领安宁去了自己偏殿待客的地方,安慰道:“阿宁姐,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会帮你的。”
才认识几个月啊,公主就能做这样的承诺。当真是天真纯善的小公主啊,和当年闺阁中的自己一样。
“公主知道我是为何入宫的吗?”
“你救了我,母后特旨点你进宫。我知道的,入宫受教,自然被旁人高看一眼。”公主虽纯善,但并不愚笨。
“并不完全是这样。是我携恩求报,娘娘问我有何求,我答想为公主伴读,我是想进宫躲羞、避祸。我今年十五,正在议亲,原本议定的未婚夫是金科探花曹玉峰。”安宁把事情讲了一遍,叹息道:“我太走运了,在成亲之前发现,不然,若日后追究起来,我当如何自处?”
公主也有些纠结,按照她从书本上学来的规矩礼仪,自然是先成亲的车姑娘是原配正妻;可是看看陪伴自己、救过自己的阿宁姐,她又说不出狠心话,阿宁姐也是无辜的啊。
公主气哼哼道:“都怪那个曹某人。我这就去求母后,把他免官。”
安宁按住公主的手,“我想和公主说的不是这事儿,而是想告诉公主,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可以做出很多错事,令人难以想象的恶事。曹某人在家乡也是一时人杰,若非学问、风仪出众,怎能在朝廷抡才大典中脱颖而出,高中探花。在曹某人的亲人看来,他若能哄骗一位贵女,在仕途上为他保驾护航,是他的能耐。于我而言,是想借此事告知公主,身边人不全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阿宁姐,你有话直说吧!”公主皱起眉头,猜测道:“是我身边宫人不规矩?女官?难不成是伴读的姐姐们?”
公主每猜一个,安宁都摆手,最后公主催促:“阿宁姐,你直说吧,直说!”
“是太子!”安宁把如何刺激孕妇,让她自我怀疑,最后因此流产伤身、难产一尸两命,或者根本等不到生产,直接刺激疯了,自寻短见的例子。
公主呆愣愣坐着,看着安宁的嘴巴张张合合,耳朵嗡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公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公主悠悠转醒,叹道:“做了个噩梦。”转头看到坐在旁边绣墩上的安宁,身子一僵,难道噩梦还没醒?
太医给公主请脉,道了无大恙,安神汤早就备好了。
公主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精巧的刺绣,神游天外。
安宁走上前轻声道:“公主安心歇息,已向师父们告过假了。”说完,把安神汤递过去,公主转头不看,安宁也不勉强,把碗搁在一边。
“是臣女冒犯了,公主安神歇息,臣女告退。”安宁微微躬身,起身便走。走了两步,却见自己的衣袖被公主拉住,“公主?”
“陪我坐坐吧。”公主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然后,两人就相对无言的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公主都不必追问事情是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安宁没有胆子诬陷兄长,萧家满门都不够陪葬。昨日安宁还去见过母后,母后总不会冤枉了兄长。只是,只是这是要如何处理?如此大事,瞒不过父皇吧?父皇会对兄长怎样失望?那可是表姐啊!那是舅舅家!徐国公府天然是兄长的依靠,兄长怎么会把人往外推呢?公主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很快,不必公主想了。
皇后派在公主身边的女官进来,行礼,声音有刻意保持的平静:“太子妃娘娘胎像不好,钦天监言与东宫相冲,已由徐国公夫人接回府中照看。谢侧妃突发疾病,已经病亡。太子殿下闭门为太子妃娘娘和腹中胎儿祈福。”
女官还未走出殿外,公主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留下来,没入发丝之间。公主猛得坐起,叫住女官:“皇兄……皇兄……父皇如何说?”
“陛下头风发作,已经叫了御医过去诊治。”女官答非所问。
“姑姑,若有消息,及时告知于我,不管多晚,叫醒我!”公主言语恳切。
“是。”女官又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此时此刻,安宁应该缩起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宫中的消息素来有讲究,谢侧妃暴毙,太子闭门,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太子本就因几次差事办的让帝后不满意,让朝臣不满意,如今再有闭门思过一出,东宫之位岂能坐的安稳。陛下还有许多皇子啊!
“公主,臣女先告退了。”安宁不想杵在殿内招公主烦心,毕竟她是那个导火索。
公主却超乎安宁想像的冷静,迅速从床上坐起,“不必,你坐吧,我知此事并不怪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知道容易做到难。安宁抬头,见公主居然真没有迁怒的意思,又安静坐了回去。虽然她也不知道和公主沉默对坐有什么用,但就这么坐着吧。
一直坐到平日出宫的时辰,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安宁心绪翻滚,但仍保持面上平静,回到家中,只与父母说近两日功课太多,累得慌,早早歇息去了。
安宁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沾枕头就着,再次入宫的时候,宫中一片宁静,连最碎嘴的宫人都没有议论此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安宁被调到皇后身边做了正七品的典正,为内廷女官。
“第一件事,代我去探望太子妃吧。”
安宁地皮都没踩热,立刻被安排了任务,带着一车礼物往徐国公府而去。
徐国公府开中门迎接帝后的赏赐和安抚,安宁蹭了帝后的荣光,也被请入正堂高坐。徐家成年男丁都在边疆,家中只有老封君、徐国公夫人和几个还未满十五的少年少女。
孩子们被请来见了一面,退下了。
孩子们……看着自己的同龄人,阿宁下意识叫他们孩子。
整个徐国公府,目前只有老封君和夫人知道此事。这等大事不能落于纸面上,传信的家将快马加鞭,刚出京城一天。
徐国公夫人携了安宁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多亏你了。”
安宁摇头,“夫人愧煞我也,只要夫人不怪罪就好。”
“我家岂是那等拿女儿性命换荣华的人家,此事,当真多谢你。”
安宁说不出漂亮话,只能虚言安慰:“幸好发现得早,太子妃娘娘年轻,身子骨强健,又有太医院诸位太医医术高明,待健康产育皇孙,日后慢慢调养就好。”
“借你吉言。”徐国公夫人心里知道,这不只是健康的问题。
安宁在徐国公府待了一会儿,代表帝后看了熟睡的太子妃一眼,随即告辞。
安宁来做什么、说什么不重要,她来本身就是帝后的一种态度。帝后知道自家儿子干了怎样的糟心事,安宁这个导火索登门,就是对徐家表达,会给一个交待的态度。
接下来的日子一片平静,预想中东宫的报复没有来,甚至外头消息不灵通的人家,还在好奇问什么太子妃要出宫养胎呢。
一月之后,太子妃早产,诞下一名死婴,太子妃当场昏厥。醒来后,自言梦中见了道祖,并非此世中人,不该贪恋红尘,决意出家。
帝后下旨抚慰,太子妃却心意已决,于天福宫出家。帝后无奈,只得赐道号——忘机。
但是,世人对权势的追逐并不因此而消减,那些人都没明白太子妃为什么要出家,就已经盯上了空出来的未来国母位置。

天福宫。
天福宫如今是天下道宫之首,皇室有祈福、斋戒都在此处,自然修得兼具清雅与敞阔,既有道家仙风道骨姿态,又不损皇家气派威严。
作为自请出家的前太子妃,忘机道长的住处很宽敞,有一进的院子,还有几个婢女打扮成道童的模样,专门服侍她。
安宁在院外等了一会儿,才有道童把她领进去。
“道长……”安宁行福礼,忘机道长行拱手礼,她已经是化外之人了。
“请上座。”忘机道长请安宁落座,挥手让道童都退下,又亲手给安宁斟茶。
安宁微微垂头躬身、双手接过,标准的对待尊者态度。
“若是萧姑娘不来,待风平浪静后,我也要下帖请你。”忘机道长起身,郑重行大礼,惊得安宁赶紧撂下茶杯相扶。
“我的性命,是萧姑娘救下的。”
“没有,没有,道长不嫌弃我多事就好。”安宁连连摆手,她做这些,本意并不是为徐姑娘打抱不平。“道长能有如今的安静日子,是帝后明理、国公府疼爱的缘故。”
这件事是太子无德,可是他的身份、帝后对她的疼爱,最可能的结局是推出谢侧妃作为替罪羊。如今愿意让太子妃和离,就是对太子惩戒。徐国公府的鲜明意志,也是保护徐姑娘的坚强铠甲。
安宁已经习惯了世事绝大多数都不能如意,早就考虑到最坏的发展,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喜出望外。
忘机道长又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萧姑娘大恩,非一个谢字能轻易了解,且待来日。如今人人都忘宫中凑热闹,只萧姑娘还想着来看我这局外人。”这话听着有些禅机,道长是否对此事仍放不下。
“总要来一趟的。之前纷乱,不敢打扰,如今来讨一杯清茶,见道长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安宁也啜饮着茶水。
“如今我已是化外之人,有帝后照拂,自然无忧?方外之人,托大叫萧姑娘一声阿宁,可好?”忘机道长眉眼温和,仿佛已经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求之不得。道长以往是闺阁榜样、脂粉英雄,能与你相交,是我儿时盼都盼不来的事情。我也顺杆爬,叫一声姐姐了。”安宁笑,“我娘也是要强的人,什么都要和人比,哪样不如人都得自己生闷气。听说徐国公府的大姑娘样样出色,都兴不起要我争高低的想法,知道争不过。”
忘机道长也笑,若非当年自己德容妇红皆为第一等,怎么能选做太子妃呢?罢了,这些往事,不提也罢。
“我十岁那年,道长和番邦使团那一场马球赛,我也看了,当真是精彩。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道长穿了一件孔雀蓝的袍子,头上勒了红色抹额,英姿飒爽、令人艳羡。”
“这些年在俗事缠身,都快往了马背上风驰电掣是什么感觉。”忘机道长双手交握,她从小练武磨起的茧子都被药水洗去,养尊处优几年,双手柔嫩细腻,不像练武之人。“你说的对,也该捡起来了。”
安宁含笑回想,当年的徐姑娘是何等风采。“姐姐已开慧眼,与红尘俗世了解,一心修道成仙,历尽劫波登天梯,这说不定是姐姐的机缘。”
忘机道长了然安宁话中意思,诚恳道:“阿宁在宫中当差,请代我上覆帝后,我在此一切安好,万勿担忧。我有此经历,犹如仙家所言渡劫,我已为小院取名‘自在’,日后一心修炼,不问俗世。”
安宁点头,是啊,皇家允许和离,就是退了一步,忘机道长也要表现出释然才行。
茶水喝过两遍,安宁告辞离开。
天福宫在北郊,依山而建,马车顺着宽阔的山道蜿蜒而下,窗外景色优美。阿宁坐在马车中,思考如何措辞,才能向陛下表达出忘机道长及其背后的徐国公府对陛下和太子绝无怨望之心。
思考的入神,突然马车加速,安宁像是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保持不住平衡,嘭得一声摔在车厢里。
“姑娘!快起来。”丫鬟彩蝶和安宁一起坐马车,这次出行,安宁很低调,只有一个车夫,并两个护卫。
“抓紧了!”安宁自己抓紧固定在车厢上的坐具把手,又把彩蝶推到车厢角落里。
“姑娘!坐稳了!”车夫大喊,“驾!驾!”马车瞬间疾驰起来,颠簸非常严重。即便这是城郊,皇室、勋贵常来的地方,路也不平坦。
车外传来兵戈相撞的声音,安宁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等了片刻,没有箭矢飞入,才小心翼翼探出头,谨慎透过缝隙往窗外看。后方有六个人,黑衣蒙面,正在围攻两个护卫。
车夫驾着马车跑得飞快,可是马匹的速度终究被车厢拖慢,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两个人追了上来。车夫手中只有马鞭,抵抗不过瞬息,就被人砍伤胳膊,摔下车去。
马车越奔越快,追上来那两人砍段缰绳,嘭得一声,车身向前倾倒。巨大推力之下,安宁和彩蝶根本抓不住,双双滚出到车厢里,后背狠狠砸在车门上。
“出来!劫财不害命!”外头响起匪徒粗声粗气的暴喝。
此时安宁哪里敢出去。该死的,光天化日、皇城根脚下,居然有人明目张胆行凶。偏偏此时没有锣鼓能敲响引人注意,更没有什么天降神兵。怎么办?能怎么办?
安宁最多打打八段锦,压根儿不会任何对战的武艺啊。即便会,一个娇弱贵女,怎么抵得过几个大汉!
安宁急得四处打量,恨不得从车上翻出一把大刀来,可惜,真没有啊!
就在此时,被围攻的两个护卫也赶上来了,和拦她们车的匪徒战成一团。
突然,安宁看到一个火折子从小抽屉里掉出来。
“脱衣服!外衣给我!”安宁拉着摔懵了的彩蝶,一起脱下外衣,摸出火折子点燃,从窗外扔到路旁树林中。
车帘、布幔也扯下来,金钗、步摇、镯子都包进去增加重量,点燃了扔得更远些。
两边都是树林,只盼着能烧起来,吸引旁人注意。
然后把车门、车窗插上,关死。
安宁不开开门,焦急又无助得缩在车里等着。车外刀兵碰撞的声音、呼和喊杀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
安宁手中还握着最后一根簪子,自从上次在宫中用簪子划伤了越国公府公子之后,安宁每次出行头上必定戴着类似的簪子。可是,簪子在匪徒的刀剑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姑娘,您别做傻事,还不到那一步……”彩蝶握着安宁的手哭求,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安宁低头一看,簪子抵着自己的下巴呢。安宁把簪子拿远些,没心情解释。
“佛祖!道祖!满天神佛!诸天仙君,保佑,求你们保佑。”
“姑娘,你听,是不是有马蹄声。”小声哭泣的彩蝶停止抽噎,突然抓着安宁的胳膊问。
“有吗?有吗?”安宁侧耳倾听,好像有?好像没有?真的,人紧张到这种地步,根本分辨不出来。
好在,也不需要她分辨。外面有人大喊:“何方小贼,居然胆敢在此伤人。”
安宁心中庆幸,“来援兵了!”可还是不敢完全放松,万一是个过路人呢,万一他势单力孤呢!刚刚扫了一眼,匪徒可是有六个人的啊!
“师兄,我来助你!”安宁又听到一句。
外面的对战声停了,安宁也不知道是多久,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萧姑娘,请出来吧,匪徒已经尽数拿下。”外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安宁不敢开口,更不敢下车,仿佛这车是夜晚的被窝,妖魔鬼怪都被隔绝在外。
“萧姑娘,贫道乃天福宫人,是忘机道友让等来寻你的。”窗外有人解释。
马车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师兄,你慢慢说,别吓着人。我先去把火灭了,天,不能烧起来啊。”
“拿衣服打火!”
“附近没有河啊。”
“我先去前面把草割一割,树是活的,烧不起来。”
听到他们这样讲,安宁才肯相信,这些真不是第二波匪徒。
马车门被慢慢打开,彩蝶先战战兢兢得爬出去,见到这些人的确是道长打扮,有几个还很面熟,终于哇得一声哭出来:“姑娘,是天福宫的道长!真的是!”
安宁这才把金簪反握在手中,簪头缩进袖子里,慢慢爬了出来。
“萧姑娘受惊了,平道昙阳子,受忘机道友所托,来送姑娘。”一位留着山羊胡子、面容清秀的三十来岁道长,手中还提着滴血的长剑。
“多谢道长!”安宁立刻行礼致谢。
道长后退两步避开,“此为天福宫地界,应该的,姑娘可有受伤?不如回山上歇息一晚。”
安宁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她的护卫和车夫都不同程度受伤,正躺在地上呻吟。
“多谢道长援手。还请道长派人到南隆侯府报信,到京兆府报案,此事,我家一定追究到底。”安宁强撑着表态。
昙阳子道长带了好几位师弟过来,有人去追安宁的马回来,有人去给伤患做简单包扎。匪徒已经死了三个,剩下三个被结结实实捆起来。
打火的人很快回来,“幸好来的及时,没烧起来。”
被匪徒放跑的马也很快被找了回来,昙阳子道长这边都是男子,马车又坏了,道长轻咳一声,问“萧姑娘,可还能驭马?”
安宁动了动湿哒哒的鞋子,脚下全是血,黏糊糊,敌人的、自己人的。方才也怕,但大敌当前,没心思放在怕上,现在是后怕,后背一阵阵冒冷汗、腿也软的不行,非常想往地上缩。
牙齿磕碰了几下,安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能。”

第157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11
不出意外,安宁在天福宫的客院歇下不久,郡主就风风火火过来了,老远就听到她愤怒的咆哮,一会儿骂京兆府没本事,天子脚下令不法之徒如此猖狂,一会儿咒袭击安宁的人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连天福宫都没逃过扫;射,说他们该早些到,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惊。
郡主推开房门,又像烧开的茶壶突然被浇了一瓢冷水,盖子不再被顶得噗噗直跳。
“娘的乖乖,有没有受伤,娘带太医来了。”郡主小心翼翼打量女儿,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好。
“没事,一些擦伤。”安宁很镇定,把手伸出来,任由太医把脉。
太医摸完左手摸右手,郡主把手里的帕子凝成麻花儿。半响,太医才道:“无碍,安心修养便可。”
郡主收到太医的眼神,立刻做惊喜状:“阿弥陀佛,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佛号一出,陪着郡主来的几位坤道脸色都不太好看。
郡主借口要找太医讨几位珍贵药材,退出房间。到了院子里,太医才小声道:“姑娘身上有撞伤、擦伤,这些外伤由医女验看、擦药即可。难处在旁的地方,一是巨力击打之下,可能伤到头,出现头晕、恶心之类症状,不可随意移动,静养为上。二是受惊严重。郡主,您见多识广,非是臣危言耸听,世上也有惊惧而亡一说。”
郡主的脸立刻沉下来,顾忌到女儿就在屋内,没有高声喧哗,只压低声音道:“太医费心,不论什么珍贵药材,不论什么名医名士,太医但凡提出来,我必寻来,只要能治好我儿。”
“敢不尽心?”太医一拱手,先下去配安神药。
“娘的乖乖,你放心,那些大胆狂徒已经被收押进京兆府了。娘派人盯着呢,肯定给你给交待。你安心歇着,万事有娘呢!”郡主嘴里没有半句指责的话,小心翼翼安慰女儿。
安宁点头,“娘,我没事儿。”
“嗯嗯,娘就知道你最勇敢了,没事儿,没事儿。”郡主连连点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反驳的样子。
安宁也不多说,她真觉得自己你没事儿,不就是一次刺杀嘛,多大点儿事!
很快,从家里带来的仆人就端了汤药过来,安宁接过试了试温度,一口而尽。
郡主亲自接过空碗,赞叹:“乖乖真是长大了,再不怕喝苦药。你且忍忍,娘给你带了雕花梅子,待会儿含一粒在嘴里,保证就不苦了。”
一碗热热的汤药下肚,药效慢慢发挥,安宁才恍然自己之前是紧绷的。安宁刻意放松身体,让自己不再保持防御、警惕的状态,效果不是很明显。安宁只得说话转移注意力,问:“彩蝶怎么样了?车夫和护卫呢?”
“那丫头好着呢,只受了轻伤,咱家不是刻薄人,她也在天福宫里养着呢。”
“车夫和护卫是不是死了?”安宁追问。
“没有!没有!车夫胳膊上拉了个大口子,陆铁身上也有好几处外伤,请医士去瞧了,真养着呢。”
安宁听明白了,“萧白没了?”
郡主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郡主竭力不让女儿接触生死之事,可女儿聪慧,一眼就看穿了。
“厚赏吧。除了府里原本那份,我再加一份,他家里妻儿我也妥善照顾。妻子愿意守节,给她份内院的差事,再嫁不要带走萧白的家产,我另给她一份嫁妆。萧白的家产都留给他的儿女,儿女若是能干,日后放良,安排差事。”安宁做出安排,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该自己发号司令,补充问一句“娘,你看可以吗?”
“可,可,乖乖决断的好,娘都听你的。”郡主看安宁眼皮搭拢,有些累了,自己坐到床边,让女儿靠在自己身上,“乖乖,累了就睡一觉,睡醒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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