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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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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夫人很快就想起来了,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庞嘉雯问道:“我想知道,他对皇上说的那些话,还有别的用意吗?”
“他做这样的事,还敢来成国公府,若没有您的维护,那绝不可能的。”
李老夫人握住庞嘉雯的手,将那小小一颗的玫瑰握得紧紧的,几乎都已经变形了。
然后她对庞嘉雯道:“他是还有别的用意,不过是傻,想尽力成全你们。”
“嘉雯啊,少年郎的情意金子般的心,固然可贵,可丢了就是丢了,找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你选择一样的时候,就注定会失去另外一样。”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知道吗?”
庞嘉雯闻言,抽出了手。
小小的一颗金玫瑰,是白若瑾让人给她打的,算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而来因为意外丢失,只留下一颗,她又转赠给了白若瑾。
这相当于也是她给白若瑾的定情信物。
庞嘉雯坚定道:“您告诉我吧,无论如何,我都想亲口跟他说声谢谢。”
李老夫人闻言,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直到眼睛里弥漫上一层水雾。
她笑着,勾了勾嘴角道:“也好。”
有些事情现在不说,日积月累,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一根刺。
她以为的庞嘉雯要软弱些,不敢正面面对。
可现在看来,到是她小看庞嘉雯了。
陈勇带着张朔回了江居别苑,刚进去就听见宁妙的惨叫声。
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白若瑾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见他们来了,便道:“江树他们还是孩子,我打发他们先睡了。”
这是应该的,陈勇颔首致谢。
张朔问道:“发动多久了,产婆怎么说的?”
白若瑾道:“产婆说只开了三指,请来的大夫开了催产药,才刚刚服下。”
张朔闻言,不悦道:“什么催产药?药方呢?”
白若瑾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说道:“是有不妥吗?”
“药方我没动,还在产房里。”
张朔见状,直奔产房。
陈勇也紧跟了过去,可那门口的婆子只准张朔进,拦住陈勇。
倏尔间,只听房内的张朔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人便没了声音。
陈勇惊觉不妥,刚要硬闯,便听见白若瑾清冷的声音道:“你若敢再走一步,宁妙和孩子都会没命。”
陈勇心里一沉,转头看着白若瑾。
白若瑾神色一改之前的担心,眉眼阴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你不过是赵律身边的一条狗,我杀你也没有什么意思。”
“但有一件事,你可以替我办到。”
陈勇捏了捏拳,沉声道:“不可能。”
白若瑾轻嗤道:“你不用急着拒绝,宁妙难产,张朔昏迷。”
“现在只有张朔可以救她,而张朔现在自身难保。”
“你若敢冲进去,一尸两命,再加一个张朔,我到是无所谓,就是怕你后悔莫及。”
宁妙在房间里惨叫不止,稳婆朝她吼道:“闭嘴,叫什么叫,再见等会力竭就只能等死了。”
说着,又朝门外喊:“大人,这产妇胎位不正,流了许多血,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若瑾闻言,看着陈勇泛红的眼睛,冷笑道:“不急,反正有人等得起。”
终于,陈勇往后退了两步。
白若瑾见状,神色忽而冷肃道:“我只要你把庞嘉雯带过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这是宁妙和孩子保命的唯一办法,否则的话……”
白若瑾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勇就已经飞身离去。

庞嘉雯回到青云阁的时候,赵律还没有回来。
她已经肯定了,白澄回来了,现在的这个白若瑾,就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那个少年郎。
等赵律回来,她想去见见白澄,无论如何,两个人当初分别那么匆忙,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她整理着软塌,突然听见推门声,眸色一喜,高兴道:“你回来了。”
可回头去看,发现来的人是陈勇。
庞嘉雯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又暗恼自己,怎么那么肯定是赵律呢?
还是说,在整个成国公府,能够让她安心的人,也只有赵律了。
庞嘉雯以为陈勇是回来报信的,连忙问道:“是他让你回来的吗?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陈勇摇了摇头,上前两步道:“不是,是宁妙发动了。”
庞嘉雯面色一变,紧张道:“那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陈勇的目光忽而一闪,整个人的气息也冷了下来。
庞嘉雯惊觉不对,才往后退了半步,陈勇就闪身敲晕了她。
“对不住了……王妃。”
陈勇艰难地说出这一句,用披风一裹,便立即将庞嘉雯带走了。
江居别苑中,宁妙生产艰难,痛得半死不活。
陈勇很快就回来了,他将昏迷的庞嘉雯递给白若瑾。
白若瑾伸手解开披风,确定是庞嘉雯以后才接了过去。
他抬首,对上陈勇那双深色的血瞳,淡淡道:“她的确难产了,保大保小,你自己决定。”
他说完,抱着庞嘉雯离开。
陈勇握住长剑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转身奔入产房。
产房里,一个圆形巨坑深不见底,陈勇险些也着了道。
不过因为张朔提前将洞口暴露了,所以他才能及时停住脚。
那两个产婆满是手血,正惊恐地望着他。
陈勇轻轻一跨就过去了,那两个产婆瞬间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旁边,张云逸架着一个老大夫,那个老大夫颤抖道:“大人和孩子,只能选择保一个。她羊水破了很长时间,再生不出来,大人孩子都会没命的。”
张云逸把那老大夫往陈勇的身边一推,很快就从后面一道门走了。
陈勇抓住大夫的手加重力道,厉声道:“保大人。”
那大夫一听,当即对那两个产婆道:“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动手。”
床上的宁妙一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身就跪倒在床边。
浓重的血腥气袭来,她痛得五官都变形了,却朝着陈勇吼道:“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不许顾忌我,我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陈勇见状,连忙扑过去扶着她。
宁妙的指甲狠狠地掐入他的肩膀,忍着疼痛说道:“老娘根本不爱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跟你在一起不过就是消磨时间,顺便想生个孩子。”
“你若是不让这个孩子出生,我一定会杀你的。”
陈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她抱回床上去。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她,脸都痛白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像个疯妇一样。
可她的下半身几乎全是血,黏稠得让他不敢去碰。
陈勇紧箍着她的肩膀,目光阴沉沉地道:“这个孩子不能留,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啊……”宁妙嘶吼,声音让人心碎。
陈勇加重手上的力道,朝那两个稳婆吼道:“动手!”
宁妙挣扎着,连唇瓣都咬破了,整个人面目狰狞,更是在稳婆动手之际,仰着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陈勇的手臂上。
鲜血瞬间从宁妙的嘴角流下,可陈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忍着。
就在稳婆的手伸向宁妙的一瞬间,宁妙双眼绝望地撑大,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流在早就被汗水打湿的枕头上。
“等等,让我来看看。”
紧要关头,张云逸把张朔给押了进来。
他们不知道给张朔吃了什么药,张朔满头是汗,看起来也很不好。
张朔看了大夫开的方子,确定就是一般的催产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当即去摸了宁妙的胎位,随即道:“是有点问题,不过还可以救。”
说着,给宁妙顺了胎位。
他看了宁妙的出血量,借了老大夫的银针,给宁妙施针后才道:“行了,接下来听产婆的就可以了。”
说完,他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云逸当即将他拖走,多一刻都不带停留的。
等产婆再来检查,当即惊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宫口开到八指了,这下大人孩子都有救了。”
陈勇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僵硬得像快木头。
恢复些许力气的宁妙甩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朝他吼道:“你还不放开,这样我怎么能用力?”
陈勇闻言,连忙放开手。
他既紧张又期待,目光也从一开始阴沉转为明亮,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他慢慢走到门口去等,一刻钟后,孩子的啼哭声响起,整个江居别苑好像都跟着热闹起来。
产婆给孩子擦洗,还第一时间把包好的孩子抱到宁妙的身边给她看,告诉她,生了一位千金,足足六斤二两。
宁妙抱着女儿,看着女儿乌黑的头发,小小的脸颊,软乎乎的一团,心里特别喜欢。
她当即就哭了,说道:“若是男儿多好,以后行走江湖也不会随便受人欺负。”
陈勇道:“不,女儿很好。”
他说着,就要往院外去。
宁妙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想着他坚决要救她的模样,忍不住喊道:“她也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看一眼?”
陈勇的脚僵住,很快就折身回去。
他走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怕惊扰到孩子。
当看到孩子的一瞬间,陈勇的眼睛也湿了。
小小的一团,头发乌黑,脸颊粉粉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产婆一边收拾,一边笑着道:“谁家生出来的孩子不是丑兮兮的,这个孩子到是漂亮,跟她娘一样。”
陈勇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妙。
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凤眼满是英气,可不是很好看吗?
“是像。”
宁妙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让你看孩子。”
陈勇垂眸,目光红了红,伸手将孩子从宁妙的臂弯中抱了起来。
小小的一团,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但他感觉道她在蹬腿,很有力气。
“她怎么这么好看,像块暖玉一样。”陈勇说着,眼睛的雾气重了许多。
他很快将孩子放回宁妙的臂弯,随即俯身,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宁妙的额头。
宁妙瞬间一怔,随即抗拒道:“不许亲!”
她一直在流汗,现在还黏黏糊糊的,脏都脏死了。
陈勇帮她捋了捋鬓角凌乱的头发,目光深情而宠溺道:“以后不会了。”
宁妙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她朝陈勇吼道:“谁稀罕?”
陈勇笑了笑,最后一眼看向女儿,然后起身拿着长剑走了。

赵律回到青云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青云阁的大门开着一条缝隙,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像是有人故意给他留着门一样。
赵律面色一喜,连忙上前推开。
可推开的那一霎,他很快察觉不对。
门口的衣架倾斜,他挂在上面的披风不见踪影。室内空空如也,屏息凝神下竟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很快,赵律上楼寻找一番,一个人都没有。
惊慌之下,他冲出门,准备前往定安堂。
就在这时,他看见跪在外面的身影。
“陈勇?”
“你不是去照顾宁妙生产……”
赵律的话戛然而止,他那目光倏尔间深不可测,冷幽幽地直望向陈勇。
陈勇磕头,声音艰涩道:“郡主在白若瑾的手里。”
“属下对不起王爷,对不起郡主。”
赵律一听,当即明白过来。
可还未等他说话,陈勇抽出长剑,横颈自刎。
千钧一发,赵律踢掉了陈勇的利剑。
可陈勇下手太狠,脖颈处鲜血淋漓,看起来特别不好。
就在这时,魏王府的暗卫匆匆来禀,说是皇上命禁卫军围了魏王府,并且纵火了。
赵律往前两步,回头看着撑着眼睛,流血不止的陈勇,淡淡道:“把他带下去。”
暗卫领命,很快就扛着陈勇走了。
赵律去了定安堂,发现母亲一直在等他,当下十分诧异。
李老夫人道:“魏王府的事情我知道了,如果一定要打仗,京城少不得会有流血伤亡。”
“如果娘让你忍一时之气,你愿意吗?”
赵律不解,问道:“您有什么良策?”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幽深而明亮,意有所指地道:“你娘为你爹殉葬的时候,曾给赵翼留下一封信。”
赵律一听,当即明白过来,面色骤变。
“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那样肮脏的人,他不配与我娘扯上任何关系。”
李老夫人见赵律如此激动,便道:“这也是你娘的意思。”
“她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有一点悔意?”
“她想要知道,当你登上帝位,说出真相的时候,那个人会不会像他父亲一样,被活活气死!”
赵律拧着眉,还是不肯松口。
很快,他转身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赵律是让她做主,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亲生母亲所希望的,那他就不会插手。
李老夫人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做,肯定会伤了赵律的心,他有多厌恶赵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做的话,外面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且肯定会有人趁机混水摸鱼,排除异己。
一时间,李老夫人也纠结着,没有做出决定。
赵律去了江居别苑,那里除了宁妙母女和照顾他们的接生婆,再没有别人。
很快,赵律回到魏王府。
他让侍卫们放弃守护魏王府,通通出去寻找庞嘉雯。
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暴露庞嘉雯已经失踪的事实,否则赵翼就会趁机动手。
一直到天亮,赵律还去了白府,可惜一无所获。
难不成之前都是白若瑾的障眼法?
可他的身体做不得假,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天亮以后,赵律再次赶往成国公府。
可这时,江惟却告诉他,李老夫人入宫了。
赵律蹙眉,沉凝道:“怎么会?”
江惟叹了口气,伸手拍着赵律的肩膀道:“江铮就在常威的队伍里,天一亮就带着三千人马先行入城。”
“娘知道了,她怎么会容许那个人有机会踏入成国公府。”
赵律震住,可随即明白过来。
一定是魏王害怕他临时反悔,所以利用成国公府将江铮接来了。
那个男人是母亲一辈子的心病,母亲怎么还坐得住。
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母亲之所以得到消息,也是魏王的杰作。
赵律忍不住嘲讽道:“他这么迫不及待,也亏了他能忍这么多年?”
江惟叹了口气,随后问道:“怎么只有你,嘉雯呢?”
赵律面色一僵,看向江惟道:“她被白若瑾带走了。”
江惟哑然,随即担忧道:“那你还不快去找。”
赵律摇头:“城内太乱,找不到,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找。”
江惟先是一怔,随即道:“如此说来,母亲入宫或许能成为转机呢?”
“等城内的危机解除,凭借魏王府、庞府、江府的人力物力,一定可以找到的。”
赵律不言,沉默着,随即去了庞府。
庞彪并不知道女儿失踪的事,看见赵律来了,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道:“禁卫军统领秦真,他的祖父秦义从前郭老将军的部下,他愿意带着整个秦家投诚。我之前去通州大营的时候就调查过,那里面有一位常将军和王将军,他们从前或多或少受过李家恩惠,也都愿意暗中相助。”
“虽然眼下我们看似被里外夹击,但加上我这些年积攒的势力,还有那些为我出头的兄弟,我们这一仗必定会赢。”
赵律一把撕下庞彪贴在墙面上的地图,随后说道:“不用了。”
庞彪没有明白,狐疑道:“什么?”
他以为赵律不干了,一时间脸色阴沉。
赵律却卷着那地图,放在桌案上。
他对庞彪道:“我娘入宫了……”
庞彪面色一变,怒斥道:“谁挟持的,是不是楚王。”
“我就知道,那个小畜生……”
赵律摇头:“不是,是她自己去的。”
“这……”庞彪懵了,不是很明白。
赵律就道:“当年我亲娘离开,没有正面跟赵翼撕破脸,或许就是为了今天吧。”
“我在成国公府的生辰,其实只是障眼法。”
“我娘离开我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三个月大了。”
庞彪愣住,在彻底理解赵律的意思以后,他喃喃道:“不愧是她,这的确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可这……”
庞彪觉得,赵律一定很憋屈,他一定不愿意。
但出奇的,赵律很平静,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件事。
就在他不解的时候,赵律望向他,十分愧疚地道:“昨夜,白若瑾将嘉雯带走了。”
“江居别苑人去楼空,白府也是。”
“我现在找不到他们,很担心嘉雯。”
庞彪恍然大悟,脸色涨红,眼眸似喷火道:“又是白若瑾,为什么你们总是要对他手下留情。”
“我承认当初的白若瑾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后来不是变了吗?这件事你也知道的,你怎么也会上当?”
庞彪愤懑,把怒气撒在了赵律的身上。

第433章 当年
赵律没有辩驳,他等庞彪说完以后才道:“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可你认识那个,真正熟悉那个乖巧善良的白若瑾回来了,让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现在想来,这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白若瑾的诡计,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当务之急是早点找到嘉雯。”
庞彪听后,陷入沉思。
很快,他分析道:“白若瑾不是一个人走的,整个江居别苑都空了,那……”
话还没有说完,下人便匆匆来禀,说是有个人晕在门口,他们抬起来一看,才知道是表少爷江树。
倏尔间,庞彪和赵律的目光凝重地对视着,然后赶快去见江树。
在赵律的施针下,江树很快就醒了过来。
可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被迷昏的,等醒来就在庞府了。
庞彪冷嗤道:“这件事是有预谋的,沅沅和萱萱也在我们府里,他只带走了他母亲和嘉雯,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树知道自己又一次被白若瑾利用了,但他却意外没有生气。
他轻轻拉了拉赵律的袖子,小声道:“小舅舅,他应该是想和嘉雯表姐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你就成全他嘛。”
“反正他就要死了,以后嘉雯表姐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赵律闻言,面色越发不好,当即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拉着嘉雯和他一起死?”
江树闻言,连忙道:“不会的。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会把我娘也带走了,就算他能狠心杀嘉雯表姐,可他怎么会杀我娘呢?”
“更何况他之前跟我说过,让我以后好好照顾我娘,所以,他一定会把我娘和嘉雯表姐送回来的。”
赵律拧着眉,他还有一个猜想,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相?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是极有可能的。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他现在就只能等,等白若瑾主动来找他。
皇宫里,余公公通传说李老夫人来的时候,赵翼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难耐惊讶地道:“你没有听错,真的是李老夫人求见?”
余公公眼含热泪道:“老奴也怕是假的,已经亲自去将李老夫人接来了,就在偏殿里。”
赵翼闻言,瞬间又坐下。
他面露惶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显然不知道要如何去见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夫人。
虽然……他也两鬓斑白了。
曾经,他和郭惠真心相爱,郭惠带他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李老夫人。
那个时候李老夫人已经成亲有了孩子,看人的目光十分凌厉,也不管他是不是王爷,只说若敢辜负郭惠,她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当时的他掷地有声地回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对惠惠好的。”
他举了手,虽然没有发誓,但他做出了承诺。
但是后来,他不仅没有做到,还纳了李老夫人的女儿为妃。
当年,他是新帝,仗着为李家翻案,好歹还有几分体面。
可是如今,李老夫人的女儿死了,他突然觉得心虚,无比的心虚。
赵翼耽搁了好一会,喝了三杯苦茶压惊,这才去了偏殿。
李老夫人坐在那里,手扶着拐杖,神色冷戾。
她听见脚步声的一瞬,抬起头来,犀利的眼眸中寒光四溢,让看的人忍不住心虚。
赵翼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进去。
在踏进大殿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想起,他让楚王去杀了李老夫人,但此时李老夫人在这里,而楚王却音信全无。
赵翼断定楚王已经受困,也恍惚明白,李老夫人是来和他谈判的。
既然如此,他也应该有李老夫忌惮的东西才对。
他想让自己松懈下来,以便看起来游刃有余。
可坐下的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四肢明显不听使唤。
李老夫人并未关注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还有一块玉佩放在茶桌上,并冷声道:“倘若不是因为君洛,我死也不会踏入皇宫半步。”
“当年你造了什么孽,惠惠不清楚的,这些年她在地下也应该清楚了。”
“等你死后,我想你会遇见她的。”
“到时候你想巧舌如簧也好,你想以死谢罪也罢,那都是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不会再理会了。”
李老夫人说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满目阴翳。
赵律却惊恐地回过身来,连忙说道:“惠惠真的死了?”
李老夫人嗤笑,问道:“你为什么不先看看信呢?”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吗?”
赵翼闻言,突然害怕起来。
那封信的笔迹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信封却很新,像是被人好好藏在不见天的盒子里,藏了许多年。
往事的回忆涌上心头,赵翼怕啊。
他太怕了。
郭惠真的死了,死在三十年前?
他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好像距今已经有了三十一年了。
他颤抖地拿起信纸,余公公想上前一步检查有没有毒都被他一把推开了。
李老夫人讥讽地笑着,慢慢站了起来。
在赵翼看信的时候,她打量着这诺大的偏殿,雕梁画栋,配色都是一绝,让人眼前一亮。
她看着看着,目光从敞开的殿门望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啊,好像金子一般,几十年都没有改变过。
可她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也快要忘记了,当年和郭惠并肩走在宫道上时,那打打闹闹的模样了。
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深想的,一旦深想,记忆就如同开了闸,再也关不上了。
李老夫人陷入回忆,自顾自地说道:“她刚知道自己怀孕,太后的人就找到了她。”
“她为了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便谎称孩子是承和太子的孩子,甚至于不惜用死来向太后证明,她是爱承和太子的,她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你们的孩子。”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能登基呢,真要让先帝知道是你害的承和太子,你以为你还有性命活到现在吗?”
“可怜她到死都以为,原来你是爱她的。”
“扑通”一声,赵翼捏着信纸,重重地跪在地上。
他哽咽着,无尽的悲伤从他的喉咙里涌出,他几乎难以抑制。
那种从心脏慢慢一点点划开的痛苦,伴随着往事在脑海中浮现,让他觉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但这种煎熬却也伴随着往昔刻骨铭心的感情,让他心甘情愿被侵蚀,被吞没……

第434章 恨意
李老夫人看到痛苦不堪的赵翼,仿佛像看到一场笑话一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肆意地笑着,大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告诉你,她是给承和太子殉葬的,是活着被推入皇陵,活活闷死在里面的。”
“不,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赵翼抗拒着,不敢再听下去。
李老夫人却仿佛找到折磨他的办法,继续道:“为什么不能说?”
“她从怀孕就被关起来,生下孩子就被太后推入皇陵,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说?”
“承和太子的身体早就已经破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可能还有子嗣。太后自然也怀疑君洛的身份,不然她为什么要将君洛养在魏王的名下,却连世子之位都不肯给他?”
“赵翼啊赵翼,你苦心孤诣求得了皇位,终于一统天下了。可你却不知,当年那个为了你甘愿忍受满京城嘲笑的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而现在,她为你生下的孩子,被魏王厌弃,被你围剿,已经快没了活路了。”
赵翼一下子爬起来,不顾满脸的泪痕,连忙吩咐余公公道:“快,你快去传令,命禁卫军都撤回来。”
“还有巡城营,五城兵马司的,通通撤回来,谁都不许动!”
余公公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跑了出去。
赵翼一回头,看到李老夫沧桑的脸,看到她眼中的鄙夷和嘲讽,心像是被人撕破了个窟窿,里面灌入无尽的冷风。
他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李老夫人闻言,嗤笑道:“我敢说,你敢信吗?”
赵翼捏着信纸,第一次无比郑重地看向李老夫人,口气笃定道:“信!”
“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骗我,但是惠惠不会。”
“而且,她若真的要报复我,三十年前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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