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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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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
“澄澄,你好不容易回来,不跟我说说话吗?”
白若瑾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难过地看着庞嘉雯,眼红了一片。
“你想说什么?”
庞嘉雯拿了大迎枕给他靠着,他们两个就这样靠坐在床边,就像从前并肩坐在一起看星空一样。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可是如今……
白澄转头看着庞嘉雯,她的眼睛幽深而宁静,望着窗户外的夜空,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白澄道:“他很快就会来了。”
庞嘉雯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值得吗?”
“继续扮做他,好让我厌恶你。最后用这具身体结束这一切,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让我说,连我一句谢谢都收不到。”
“就这样死了,值得吗?”
她说完,转头看着他。原本空濛的目光渐渐聚焦,然而除了深到难以说出口的感情,还有丝丝缕缕宛如夜风般的凉意。
她对他,眼中再无一丝炙热。
但是,还好,也没有一丝恨意。
白澄勾了勾嘴角,浅浅地笑了起来。
这一下,轮到他的目光模糊了。
因为就在刚刚,庞嘉雯看过来那一霎,他知道了,她是真的爱过他的。
那种感情沉淀在她心里,宛如浮冰渐渐融化成水,再无一点波澜。
可水也会浸入她的四肢百骸的,不是吗?
他短短的一生,本就不应该出现,之所以得了这样的机缘,不过是因为想要让她欢喜,让她重新获得幸福。
更重要的,让她不要有恨。
不要去恨白若瑾,也不要去恨其他人。
这些,她都做到了。
他的功德圆满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白澄伸手,抱了抱庞嘉雯。
然后他道:“要说遗憾,三年前或许有,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却连一句舍不得你都没有机会说。”
“但那是三年前,现在我没有了。不仅是现在没有了,早在之前,我怨愤不平离开的时候,察觉自己上了白若瑾的当,知道自己再无力挽回的时候,那时我听见了你和白若瑾说的话,从那时我就没有遗憾了。”
“因为我明白,倘若我真的回不来,你一定会明白我想要说些什么的?”
“嘉雯,我学了好久好久才学会要怎么去爱一个人,可当我学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和时间了。”
“如果再回到过去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对你说,傻丫头,就算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又怎么样?”
“我们来这人世走一遭,不是来结仇的。倘若注定不能成为夫妻,那么也一定要和睦才是啊。”
“我不想你带着对我的愧疚过一辈子,那样我会不安心。”
庞嘉雯的眼泪簌簌而落,无声地哽咽着,由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喉咙酸楚极了,有什么东西一再冲撞着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忍受地落了泪。
白澄伸手帮她拭泪,像无数次那样哄她一样,安抚的语气轻轻地道:“别哭,我爱的庞嘉雯,要永远向前看。”
“你曾说,之前那些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其实,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总觉得我在等一个人来,然后刨开我的心告诉她,我可以为她豁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嘉雯,我们是错位的交会,你的重生与我对你的爱意,本就是不对等的,一直以来都是我苛求太多,反而累你如此。”
“就让这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们都不应该把自己的执念加诸给另外一个人,你不用觉得背负了什么,否则他就会以为自己得逞了。”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要一直幸福快乐才行。”
庞嘉雯哭得不能自已,因为她也明白,白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当年她的执念,她要白澄要活下去的执念加诸在他的身上,用了引魂令才会如此。
这与白若瑾当初那样对她,有什么区别呢?
更重要的,她和白若瑾的执念都加诸在了白澄的身上,让他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倘若白若瑾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她就不会重生遇见白澄。
倘若白澄没有打动她,她也不会用引魂令。
她用了引魂令,就注定要自食恶果的。
就像白若瑾,他拼了命,用尽所有手段不过是想让她重新爱上他,可她却与他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这世间的幸福,宛如指尖沙,你以为握住了,但其实并没有。
但你甘心失去吗?
倘若不甘心,必定会想办法强留。
可留下来的,就一定还是你喜欢的吗?
或者说……留下来的,就一定会如你的意吗?
如果不能,那还留这执念干什么呢?
白澄见她哭得太伤心了,便道:“你还是别哭了,不然等会小舅舅来了,一定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你看我这身子骨,原本也活了不了几天了,要是小舅舅再揍我,估计也就今天晚上的事了。”
“你们大婚在即,我可不想给你们找晦气。”
庞嘉雯望着他,眼泪奔涌而出,她并不是想哭,她只是忍不住。
她没有办法接受,因为自己的执念,让原本好端端的少年郎变成这样。
她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因为自己的执念让他活着,自己却不再爱他了。
她害了这么一个人,虽然没有手刃见血,却仿佛片片凌迟,让他痛不欲生。
可叹,可悲。
事到如今,他还想着要如何成全自己?
甚至于,还怕让她的婚礼染上一点晦气。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遇上她?

第439章 恶鬼
白澄见她越哭越狠,甚至于已经到了伤心欲绝的地步。他很担心,连忙下床去给她倒茶。
房间里的茶水已经空了,白澄去明间里倒。
可出明间以后,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眉头紧皱在一起,痛苦地咬破了唇瓣,声音低低地冒了一点尾音,好像在说:“不要……”
可惜,虚弱的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若瑾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在庞嘉雯的茶水中放了一颗药。
那颗药是白澄为自己准备的,也是为白若瑾准备的,那是留白。
他曾经想,如果这具身体还撑得下去,那他就服下留白,不会给白若瑾一丁点伤害嘉雯的机会。
后来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了,他便想,那药或许用不上了。
可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丢了,就丢在江居别苑的石榴树下,怎么会在这里的?
“白若瑾,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白澄的意识强留在灵台,让白若瑾感受到深深的恨意和痛苦,那种无法阻止的焦灼,让他的魂魄都跟着滚烫起来,让白若瑾浑身战栗了一下。
但他很快笑了笑,晃动着茶杯,神色幽深极了。
“不让你出来,她又怎么会重新再相信我?”
“白澄,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不知道吗?”
真是傻子!
还真的以为,他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殊不知,当他知道庞嘉雯已经彻底选择赵律之后,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报复他们了。
白若瑾端着茶,慢慢朝内室走去。
与此同时,他对白澄道:“你就看着好了,看着她会不会为你妥协一点呢?”
灵台之上,传来白澄凄厉的怒吼,那声音破碎,却拼尽全力推山震海,有着汹涌而不可挡的气势。
房间里,庞嘉雯微微仰着头,擦干了眼角的泪。
夜色彻底笼罩,星辰接二连三出现,闪烁在迷离的夜色当中。
庞嘉雯看着夜空中那极淡极淡的紫微星,心脏遏制不住地疼了起来。
白若瑾走过去,搀扶着她,将茶水递给她道:“喝一口吧,他就快来了。”
庞嘉雯收回目光,看向他。
惨白的唇瓣染了血,带了笑,说不出的瘆人。
可他一无所觉,如沐春风地望着她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庞嘉雯陷入了回忆当中,不知不觉抿了一口茶。
白若瑾的笑容越发深了,继续道:“你说,那小公子长得真好看,谁家的?”
“侯府的下人说,那是侯爷刚带回来的门生,叫白若瑾。”
“你从那竹林里探出半颗小脑袋,眼睛又亮又圆,高兴道:那太好了。”
“侯府的下人不解,问道:表小姐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说,我瞧着他长得好看,想欺负欺负。”
庞嘉雯抬头看他,目光微怔。
白若瑾却接着道:“可是啊,后来整个侯府,也就是你护着我,从未欺负过我。”
“当年那两条腿,你说恨不得替我断。”
“那如今我来告诉,当年你丢的那条命,我也恨不得拆骨刨心般还给你。”
“我们心诚至此,就算是死了,理应是这世上最好的姻缘。”
庞嘉雯笑了笑,一口饮尽杯中茶。
她泪眼模糊之际,白若瑾握住她的手,接过那茶杯道:“嘉雯,承认吧,你对我也是有情的。”
“不然他和我,你怎么总是认错呢?”
话落,白若瑾得逞的笑容还来不及展露,瞳孔圆睁,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灵台灼灼,那人浑身浴血,也妄图在这天地间杀出一条血路来。
白若瑾薄唇讥讽,心底一片冰凉,眼看他作天作地,最终犹如困兽嘶吼,全无半点波澜。
说到底,不过是白澄已经不是她的心上人,再撼不动他的半分地位。
他不在乎这么个东西,留着作伴也好。
他想着,擦拭唇瓣一点血迹,慢慢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白若瑾的呼吸突然紧了一下。
她那样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像是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去。
就这么一瞬间,白若瑾知道,哪怕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两个人撕破了脸,哪怕她不再爱他了。
可是她对他的影响,宛如他命运的枷锁,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左右他,左右他的一切。
可这一次,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想要他改变些什么?
她只是很平静地道:“我不是不能分辨,我是不想拆穿。”
“都这么久了,你不累,我和澄澄都累了。”
倏尔间,灵台处终于消停了,他耳边的风也静了下来。
她浅浅地笑着,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窗外。
天上有万千星河,哪一颗星不曾黯淡呢?
人间有万盏灯火,哪一盏不曾为人留呢?
凭什么,天下的好事都要给她占了。
君洛拿命续来的姻缘,要怎么长久?
她只是难过啊,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她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幸之事,所谓重生,不过是有人舍命替她换来的。
而这短短的几年中,她却没能留给他多少快乐的时光,反倒是他,一直让她倍感温暖,仿佛找到另外一个自己。
另一个,慢慢懂得爱自己的庞嘉雯。
庞嘉雯低头抱着双膝,有些疲倦地磕在膝上,她闭上眼睛,仿佛就等着黑暗将她吞噬。
白若瑾却在一旁悲怆地笑了起来。
他道:“你以为我给你下了毒吗?”
“可你未免也太低估我的手段,我给你下的是留白。”
庞嘉雯睁开眼睛,转头来看他。
她那目光里闪烁着,震惊又诧异,还有说不出来的悲戚。
白若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好心情地解释道:“其实,也不算留白,不过是我找人重新配的一副药而已。”
“你吃了,神智渐失,只记得现在与你说话的人,那就是我。”
“但赵律不知,他会以为,你最爱的人其实是我。”
“你说,到时候他还愿意娶你吗?”
庞嘉雯愣住,她这一生会的恶毒词语并不多,骂人的话更是学得少之又少。
但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白若瑾的“恶毒”。
他那种从腐尸里伸出来的利爪,到底沾染了肮脏不堪的东西,让她深深地明白,从引魂令中得以重生窥探天日的白若瑾,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

“庞嘉雯,你竟然敢……”
鲜血顺着庞嘉雯的嘴角流下,白若瑾狰狞地掐着她的脖子,鲜血顺着下颚流在他的手腕上。
他那白皙的手腕立即就被鲜血染红了,看起来特别恐怖。
可更恐怖的是,庞嘉雯怨毒的目光。
白若瑾的身体颤抖着,说道:“为了不让他误会你心里的人是我,你宁愿咬舌自尽?”
“庞嘉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么狠啊?”
庞嘉雯不答,依旧愤懑地望着他,眼中满是厌恶。
白若瑾惨然一笑,眼底也突生一股戾气。
只见他捏着庞嘉雯的下颚咆哮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你以为这一切都会结束了吗?”
“不,我告诉你,这才是刚刚开始。”
“我会让你最爱澄澄,死在你和赵律婚礼的当天,我要让你身披鲜红的嫁衣为他送葬。”
“至于赵律,他违背当初的誓言,没有成全我和你,他必定会遭誓言反噬,永不超生。”
“庞嘉雯,我会诅咒你们的,诅咒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这一生,你活着,将永远不知道那个人喜欢你。你死了,将永远因为亏欠白澄而不得安生。”
“我们,还是生生世世纠缠的好,你放心,我会在下面等你的。”
白若瑾说完,癫狂而邪肆,已经没有半分人性可言了。
庞嘉雯望着他,睁大眼睛,目光中的光芒逐渐消失殆尽……
誓言反噬?
永不超生?
这难道就是君洛没有来生的原因吗?
白若瑾这个畜生,他竟然到现在才说!
庞嘉雯捏紧拳头,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白若瑾挨了一下,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不动声色地咽下,阴翳道:“你现在痛了吗?恨不得杀了我吗?”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因为你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庞嘉雯愤然,嘴里又涌出了不少鲜血,目光里满是殊死一搏的戾气。
就在这时,张云逸翻墙而入,慌乱道:“公子,赵律来了。”
庞嘉雯回头,“嘭”的一声,白若瑾从后面敲昏了她。
他将她扶在床上,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道:“带上张朔,我们撤!”
张云逸当即踹开张朔的房门,将虚弱无力的张朔拖起,他们匆匆去了后院。
白若瑾扶起江悦时,江悦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慌乱中,她紧握着白若瑾的手。
他们进了地道,地道里很暗,张云逸点了灯以后,发现张朔被江悦拉了过去。
张云逸恭敬地唤道:“大夫人。”
白若瑾看了一眼母亲,摇了摇头,淡淡道:“走吧。”
就这样,张云逸在前开道,白若瑾紧随其后。
江悦因为害怕,手一直在张朔的身上蹭啊蹭,留下很多血迹。
张朔也看见了白若瑾手上染的血,目光倏尔一暗。好在君洛已经来了,他只能祈祷庞嘉雯平安无事。
现在的白若瑾已经不是之前的白若瑾了。
他们,又换了。
赵律潜入别苑,很快就发现了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
院中的大树下,星罗密布,都是推寅留下的图,很显然是张朔和嘉雯留下的。
他心里刚刚踏实些,一阵清风吹来,他便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嘉雯……”
赵律再不敢耽搁,寻着血腥气破窗而入。
房间里,床上悄无声息地躺了一个人,在她的身边,都是腥红的血迹。
血迹还未干,黏稠得让人睁不开眼,那股浓浓的气味,扑面而来,就像是这人已经流干身上所有的鲜血一样。
赵律颤抖着上前,一把捞起床上的人。
在看清楚她样貌的时,他的手颤抖着,连忙探向她的鼻息。
还好还好,她还活着的。
赵律的眼睛顿时红了,一把将人抱起,快速地回了魏王府。
后面接到消息的庞家人赶到魏王府时,就只看见赵律满手是血地走了出来,面色惶然,神色颓倦。
那模样,活脱脱像跋山涉水,走了千万里路程,累得半死却为了那么点渺茫的生机一样。
庞彪的心沉了沉,问道:“如何了?”
赵律眼睛一红,出声道:“咬舌自尽,幸亏发现得早,舌头保住了,不过现在说不了话。”
庞彪的心狠狠一颤,转而又抓住他问道:“她现在有没有醒过来?”
赵律摇了摇头:“还没有。”
庞嘉荣跺脚,怒道:“我要去杀了白若瑾。”
庞嘉英一把将他拽回来,没好气地吼道:“你现在上哪里去找他?更何况,现在张道长和表姑姑还在他的手里。”
庞嘉荣愤然:“难道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会下手?”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谁也没有说话,但他们心里都开始担心起来。
之前的白若瑾肯定不会,但现在的……
庞彪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律,口气不善道:“现在你怎么说?”
赵律瞳孔快速地缩了一下,眼中寒光四射。
他道:“找到,杀无赦!”
庞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道:“那好,从现在起你守着嘉雯,哪里也不许去。”
“我们庞家的仇,我们自己报!”
说完,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没过多久,徐夫人带着江树过来,想看看庞嘉雯。
赵律没有阻拦他们,他在明间里坐着。
江树偷偷去看了一眼,他表姐的惨状吓到他了,他又偷偷地溜到明间里,心有不安地跪在了赵律的面前。
赵律淡淡道:“起来吧,我现在不想追究。”
江树想解释,那个时候的白若瑾真的太惨了,但凡是个人看见都会同情他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一样没有办法阻止他变坏,变狠,变得六亲不认。
他们都曾是白若瑾的亲人,但一样都被白若瑾利用。
走到这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深受其害却没有办法,这样的感觉,说是剜心也不为过。
江树垂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朝阳南街起了一场大火,将白家大宅全烧了。
奇怪的是,大火没有蔓延,并没有其他人家因此受损。
消息传到宫中,顺平帝也知道了,庞嘉雯被绑,还受了伤。
顺平帝这才想起来,他竟然忽略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是当初第一个向他告密的人。
他问余公公,有没有白若瑾的下落。
余公公说还没有。
他又问,那怀王的婚期是不是只能往后延?
余公公沉凝着,一脸忐忑道:“奴才还不敢去问啊。”
顺平帝甩给余公公一眼神,不悦道:“谁让你去问怀王,你去问庞彪不行吗?”
“之前的事情,算了。”
“你去宣旨,顺便问问吧。”
顺平帝大手一挥,又将庞彪官复原职了。
庞大将军还是庞大将军,虚衔镇国公。

庞彪觉得婚期肯定要延后的,就去找了赵律。
赵律摇了摇头,淡淡道:“既然找不到白若瑾,那婚期就如期举行。”
庞彪当即明白了,赵律这是要请君入瓮。
庞彪当即道:“这很好,那我就安排人在庞府准备一番。”
庞嘉雯反反复复发烧,赵律守了她三天三夜,这才让她悠悠转醒。
可醒过来的庞嘉雯,望着赵律,茫然不知。
赵律一开始以为她是烧糊涂了,而且她现在不能说话,并没有在意。
直到徐夫人过来,她依旧什么也不知道。
傍晚,李老夫人过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谁来了都一样。
赵律的心沉了下去,当即去把宁妙找来。
宁妙还没有出月子,好在她体质好,孩子平安生下以后没有了顾虑,这几日倒养回些精神。
她看过庞嘉雯,出来的时候见赵律站在门口,抬眸向她看来,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那样的目光,乍一见,宛如汇集了他所有的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宁妙突然感觉到鼻酸。
她突然想起,在绍兴的时候,赵律也是这样看她的。
那个时候,他还是江怀,还在纠结要不要去爱自己的小徒弟。
可是现在,他是赵律,也终于冲破重重阻碍,要娶到他的小徒弟了。
这个时候,她要怎么告诉他,庞嘉雯已经喝了留白,往后的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将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任何人。
豆大的泪珠突然滚落,宁妙抬手去擦,却看见赵律眼中的光芒犹如火焰,猝然熄灭。
他抬步进去,与她擦身而过时,淡淡道:“陈勇他自刎了。”
宁妙僵在原地,一阵阵冷风刮来,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可房间门关上的一瞬,赵律又道:“我让人救了他,往后你们好好过吧,别回来了。”
倏尔间,宁妙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再也遏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房间里,庞嘉雯睁着圆圆的眼睛,她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因为她疼,说不了话,而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看着赵律,一直看着,像个无助的婴孩一样。
赵律蹲下身,距离她特别地近。他看见她漆黑的眼睛,宛如水洗过的黑曜石,闪闪发亮。
然后,他吻了她。
小心翼翼的吻,疼惜又温柔。
可她一无所觉,眸子依旧清亮如初。
赵律悲怆地笑了起来,紧握住她的手,虚弱无力地靠在床边,嘴里一丝丝地抽着凉气,陪着她一起痛。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白若瑾又一次吐血了。
张云逸慌乱地将长剑横在张朔的脖子上,威胁道:“去救他,不然我杀了你。”
张朔嗤笑道:“你要杀就杀,他早就没救了。”
不仅是人没有救了,心和灵魂都没有救了,脏得彻彻底底,狠得明明白白。
江悦伸手来拿长剑,张云逸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
这一缩,剑锋划伤了江悦的手。
张朔面色微变,连忙拿出手帕替江悦包扎。
他低声道:“二姐,虽然我知道你表达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能明白。”
“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所以你才会想护着我对不对?”
江悦往白若瑾那里看一眼,看到好多的血,她吓得又往张朔的身边缩了缩。
她小声地对张朔道:“澄澄……”
她只说了一个名字,伸手却指了指头。
张朔大笑,心酸又难过。
他拉着江悦在身边,抬头对白若瑾道:“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让你的人收起爪子,别伤害到你娘。”
白若瑾看了一眼张云逸,张云逸立马退到他的身边,然后自己甩了两个耳光。
张朔看都懒得看,直接闭上眼睛。
白若瑾喘了口气,又连服了好几颗的药,这才缓和一些。
他走过去,对着江悦喊:“娘。”
江悦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嘴里只是道:“澄澄。”
白若瑾觉得自己早就是个无心之人了,这会子却也疼得倒吸凉气,面容扭曲。
张朔怕他动手,当即蹙了蹙眉,警告道:“你娘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来。”
白若瑾悲戚地笑了笑,垂首时,两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
“快了,等到他们大婚我就放你们出去。”
张朔道:“你还想闹事?”
白若瑾自嘲道:“我如今这具残躯还怎么闹得起来,不过是要送他们一份新婚贺礼而已。”
“真是遗憾,这份贺礼只有赵律能收到,嘉雯是不能了。”
张朔眸色一变,恶狠狠道:“嘉雯才不会死,君洛的医术一定可以救下她的性命。”
白若瑾冷哼道:“我没有说庞嘉雯会死,只不过她喝了留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
“畜生!”
“这世间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
张朔怒骂,气得跳脚。
江悦默默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惜张朔太生气了,根本没有理会。
反倒是白若瑾回呛道:“要说畜生,我可不敢当,还是留给你和赵律吧。”
“当初你们骗我,说是会成全我和嘉雯,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到头来,机会是给了,可机会是赵律给他自己的。”
“我有什么,我有的是无尽的怨恨,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再爱我的庞嘉雯,还有早就不认识我,也不会再理会我的母亲。”
白若瑾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他过往所有的怨恨通通都发泄出来。
张朔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机会?”
白若瑾嗤笑,突然一把将张朔抓起来,狠狠将他推到墙面上。
他摁住张朔,口喷血沫,愤然而绝望地咆哮道:“你们可以骗我,你们也可以说没有成功,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结果?”
“嘉雯爱上了赵律,白澄替代了我。”
“现在,就连母亲也不要我了。”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成全,就是你们所说的会帮我达成的心愿吗?”
白若瑾的咆哮,宛如地狱的恶吼,张朔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因为心虚害怕,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庞嘉雯说的话。
她说:如果想超度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要完成他的心愿?
他还记得自己回的是:应该是吧?
然后庞嘉雯说:如果,那个人的心愿是要复活我呢?
倏尔间,张朔只觉得耳鸣震震,明明白若瑾还说了很多很多,可是后来的话,他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他突然明白,嘉雯为什么突然在乎紫微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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