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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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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嘉雯提高音量:“怎么可能呢?”
董氏挽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头又道:“可我听灵恣那丫头说,你一直都是喜欢白若瑾的。”
庞嘉雯笑道:“那是我骗她的。她一个侯府小姐,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无权无势的白若瑾。我见劝不了她,便也假意说喜欢白若瑾,想让她死心。”
“谁知道那丫头是个死心眼的,今天还跟我闹了一场呢。不过这府里的流言确实难听,我看还是把白若瑾赶出去好了。”
董氏见庞嘉雯不似说谎,心里的大石慢慢放下。可转念又想起她和高家的婚约,便无意识地叹了一声。
庞嘉雯道:“二舅母是不相信?”
董氏强颜欢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和高家的婚约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庞嘉雯知道她的打算,故意膈应她道:“二舅母放心,高将军是看着我长大的,再说我与那高鹏青梅竹马,他最是听我的话,往后我嫁过去不会受欺负的。”
董氏果然被膈应到了,刚到花园里就说身体不舒服,匆匆走了。
她们一行仆人多,灯笼一打就是一串,眼看着就过游廊了。
十月晚风凉,如意被吹得直打哆嗦。不知是不是白天在湖里被吓到,这会前后张望,看起来怯懦不安。
庞嘉雯拉了她一把,拽着她的手腕道:“回我们的院子,你怕什么?”
如意带着哭腔道:“小姐,老人们常言,断人前程犹如取人性命。白公子是为了救你才湿了衣服的,倘若他被赶出府去,我怕……”

庞嘉雯很快就明白了,她是重生的,但如意不是。
她一顿操作猛如虎,忘记了如意这丫头心善,既不擅长撒谎,也不敢栽赃。这会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心虚。
揉了揉额头,庞嘉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让你跳水,就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那守园的婆子听见落水声才跑过来的,她看都没看见我是怎么落水的,竟然胡乱攀扯,我怀疑是有人指使她的。”
如意惊恐地瞪大眼睛,惴惴不安道:“有人要害小姐?”
庞嘉雯点了点头,淡淡道:“当时大表哥抱着我回房,你也跟着走了。剩下的人除了二表哥和三表弟,便只有白若瑾。”
如意一点就通,惊讶道:”所以,小姐怀疑是白公子要害小姐?”
庞嘉雯讥讽地勾了勾嘴角道:“害还谈不上,不过是想坐实我跟他有什么关系罢了?”
“只可惜他打错算盘了,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干什么要受这盆污水?”
如意定了定神,果真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如果白公子真的居心不良,那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可……”
“可如果不是白公子呢?小姐要不要找大表少爷问问?”
庞嘉雯冷嗤道:“就算不是他,他也不该住在永宁侯府。他秋闱已是解元郎,出去别人还要唤他一声白老爷呢?又不是落第的穷书生,留在侯府死皮赖脸只为寻口饭吃?”
“眼下侯府里两位待嫁的姑娘都青睐他,为了他闹得鸡飞狗跳的。我要是他,若是只为博个功名前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若真的不走,那才是最可怕的。”
“为什么?”如意问,心里有个不安的猜测。
庞嘉雯毫不客气地道:“那证明他的目标不是出仕,而是侯府。那我可要提醒两位舅舅,是不是曾得罪过白家的什么人了?”
如意捂住嘴巴,满眼惊骇。
庞嘉雯却独自皱着眉,虽说前世永宁侯府是参与晋王谋反被判满门抄斩的,但她知道白若瑾在其中推波助澜。可永宁侯府到底是怎么跟白家结仇的,白若瑾一个好好的世家子弟不当,隐姓埋名后又算计回本家去,这其中的隐秘她却是不得而知。
但白若瑾更恨洛阳白家就是了,想起白若瑾二婶的死,庞嘉雯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如意猫着身子过来,欲言又止的。
庞嘉雯本就有点害怕,听她这声音,没好气道:“你又怎么了?”
如意斟酌再三,小声问道:“那你是真的不喜欢白公子吗?从前那些……都是假的?”
庞嘉雯突然静了声,从前那些瞒得了别人,怎么满得了朝夕相处的如意?
捏了捏拳,庞嘉雯扯着嘴角冷笑:“我对他的那些自然是真的,可那些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从他算计我开始,我便不再喜欢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他。”
“快走,天冷了,该添衣了。”
庞嘉雯不想跟如意细谈这个问题,便拉着她小跑。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幽静的花园里。
垒起来的小竹林里,淡淡的月光落下,照着一人的身影冷冷清清。他那平静的面容上落了些许暗影,连目光也藏在一片漆黑翦瞳里,看不出喜怒,却仿佛潜藏了深深的沟壑,任何人也无法踏足一步,奢想窥探。
雯香居里,徐进早就来了。
庞嘉雯看到他的时候,小小地兴奋了一下,然后让如意去守着门。
徐进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然后道:“我去见过那守园的婆子了,她说是白若瑾把你救上来的。”
“嘉雯,你知道多少年才会出一个少年解元郎吗?我是举人不错,但举人和举人,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庞嘉雯脸上的喜意一点一点地消退,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再和白若瑾私奔一次。让她大表哥好好看清楚,他引以为知己,真心敬重的白若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那些不过是负气的想法,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淡淡道:“大表哥是想让我不要再追究了吗?”
“那婆子说的不错,是他救我上来的。可我和他没有拉扯,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既然大表哥去查了,那怎么没有查出流言蜚语是如何散播出去的?”
徐进蹙了蹙眉,想到那婆子一会说自己眼花了,一会又赌咒发誓的,一时间也无法判定真假。
但他听出了表妹的意思,她怀疑流言是白若瑾放出来的。
徐进深知白若瑾不会做这样的事,便道:“我问过你二表哥了,白若瑾在我们离开后就走了,他还让你三表弟悄悄跟了一路,确定白若瑾是回房了。”
“丫鬟婆子喜欢嚼舌根,兴许是我们家治下松懈,所以才让她们壮了胆子。”
“你放心,那婆子已经被发卖出去了,以后府中的下人也会好好约束,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庞嘉雯听了,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徐进突然觉得脸热,腆着脸轻轻唤了一句:“嘉雯。”
庞嘉雯负气地坐在一旁,淡淡道:“天晚了,大表哥回去吧。”
徐进站起来,微不可见地皱着眉,无奈轻叹。
深夜,一人影翻墙入内,直抵外院客房。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后,客房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来人站在灯影下,低声回道:“公子,那婆子刚被人领出去我们就买下了。她那儿子拿了银子来赎我们也没放,她怕真被卖到外地就说了。让她在永宁侯府散播谣言的人是徐连。”
“是他?”
“呵!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你出去让忠叔准备一下,我很快就会出来了。”
来人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但很快压制住。只听他继续道:“徐定派去洛阳的人回来了,大概今晚就能见到他。忠叔让属下带句话给公子,永宁侯此人心机颇深,公子万不可再与之周旋。”
“你回去告诉忠叔,就说我知道了。”
房间再次恢复一片宁静。
有人快准狠地剪了灯芯,连那幽幽火光都剪成两段,猝然熄灭。

永宁侯徐定时任鸿胪寺右寺丞,近来因接待瓦剌使臣而公务繁忙。
待他回府时,门房的小厮说有一个叫王兴的等着见他。
徐定把王兴带进自己的书房,连灯都没有点,屋里漆黑一片。
王兴压低声音道:“小的去洛阳白家查过了,白若瑾是白家的旁支,家中有一寡母靠着薄产度日。”
“没有查出别的?”徐定问,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王兴继续道:“小的请了白家门房的老头喝酒,灌了几盅酒才问出。白若瑾在白家族学念书时,抄写过学堂里的孤本出去卖。白家因此不满,虽然没有革除他的功名,但却是对他不闻不问。”
“小的故意说白若瑾如今在侯府念书,前程锦绣。那守门的老头说白家历代清贵,读书考取功名的年轻人不胜枚举,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少年举人。”
徐定眯了眯眼,继续问道:“那白家长房的嫡公子白澄呢,你可见到?”
王兴摇头:“不曾。听说在鸣鹤书院念书,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徐定冷了脸,语气不耐道:“那你见过白若瑾的母亲了?如何,跟白若瑾可像?”
王兴笃定道:“不像。他那老母满面风霜,像个老妪一样,半点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样子。白若瑾容色出众,五官俊朗,眉眼如墨,兴许像父。”
徐定眯了眯眼,忍不住冷笑。
倘若白若瑾母亲并不是什么美人,而他偏生长成这个模样,眉眼又酷似那个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呢?
就算不是,可白若瑾竟然是洛阳白家的人,那就同样留不得了。
徐定对王兴道:“你去洛阳这件事谁都不要提,只说去外收账了。”
王兴连忙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徐定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才点灯,随后他将藏在画轴中的一副仕女图取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看着。
画中的女子正值妙龄,穿着一身浅绿色的交领襦裙,亭亭玉立地站在牡丹丛中。女子有着精致柔媚的五官,眉如黛,眼如星,唇瓣红润,鼻头小巧,宛如仙女一般。
只是这画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画中女子倘若还活着,想必已不复年轻时的倾城模样。
然而徐定细细地抚摸着画,眉眼温柔,仿佛已经沉浸到往昔的回忆中。
庞嘉雯第二日依旧没有去书斋,她连告假都懒得,拉着如意在房里盘算细软。
这一算,她私房算不上多,甚至于可以说有点拮据。
从京城一路到西宁州,她最起码要花三百两,粗略一算,她还得先搞点银子才行。
好在如意告诉她,她之前借了一百两给徐迎。
“我怎么借出去的?”庞嘉雯完全忘记这件事了,这会子有点震惊。
如意翻出一张借条说道:“三表少爷不小心打翻了舅大老爷的砚台怕被责骂,找小姐借了一百两银子去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庞嘉雯有点印象了,她将借条装起来道:“我知道了,我去要。”
如意锁上小箱子,犹豫道:“可咱们能要到吗?”
庞嘉雯闻言,轻哼道:“你放心好了,你家小姐一定有本事要回来。”
话刚说完,小丫鬟进来回禀道:“小姐,侯爷那边说请你过去说话。”
庞嘉雯眼睛一亮,一边下炕穿鞋,一边对如意道:“看吧,机会来了。”
庞嘉雯以为要去正房,谁知道刚出雯香居,引路的婆子便道:“侯爷在绿梅轩等着呢,我们从月心湖走要近些。”
绿梅轩是大舅舅的书房,等闲人进不去的。她来永宁侯府四年了,这也是头一次去。
鹅暖石铺砌的小道挺幽静的,旁边还种着不少梧桐,阳光从了绿荫中透下,像金光一般洒在石子路上。
庞嘉雯踩着光点走,心情还不错。
见到大舅舅徐定,庞嘉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福礼。
徐定穿着敞口的对襟大袖衫,露出里面深色的直裾,脚上穿着一双云头履。徐定长像斯文,肤白唇薄,倘若不是眉眼间略显英气,到像是一位病弱的白面书生。
他坐在禅椅上,看见庞嘉雯来了,微微含笑。
庞嘉雯站在一旁,大大方方问道:“大舅舅叫嘉雯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徐定示意她坐下,庞嘉雯见状,规规矩矩坐在右下方。
徐定问道:“我听你大舅母说,你赞成把若瑾赶出府去?”
庞嘉雯其实很不能理解大舅舅对白若瑾的偏爱和狠辣。收为门生时,百般袒护。赶出侯府时,却手段残忍地打断了白若瑾的双腿,还让人革去了白若瑾的功名。
一开始她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后来永宁侯府被抄,大舅舅在家中自刎。白若瑾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却还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以及大舅母死前说的那一句,白若瑾利用她来复仇!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白若瑾连大舅舅死了也不能平怨?
现在白若瑾还好好的,还没有被革除功名,也没有被打断腿。倘若他还恨着永宁侯府,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白若瑾从一开始进永宁侯府的目的就不单纯?还有她,从头到尾不过是白若瑾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庞嘉雯胸口起伏,捏了捏拳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和灵恣都长大了,就算没有昨日那些流言蜚语,白若瑾一个外男住在侯府里也会惹人非议。不过大舅舅若是惜才,那嘉雯以后避着些便是。”
徐定微微颔首道:“白若瑾的确有才。不过你说的也对。”
“只是这个时候把他赶出府去,只怕外面流言更甚。他怎么着也是解元郎,我看还是让他回家祭祖好了。”
庞嘉雯敛下眼眸,心想这是要把白若瑾赶出京城了。
大舅舅在试探她!
庞嘉雯在想,若是前生,她未必能听得出大舅舅到底想说什么?
好在她重生了,也真的不喜欢白若瑾,不然当真要枉费大舅舅这番苦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她更加清楚白若瑾对永宁侯府是不是早就有了敌意?

第7章 撕破
庞嘉雯笑了笑,出声附和道:“这样也好。反正只要不在侯府,他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
徐定见庞嘉雯态度如此冷淡,心下大定。他之前还担心庞嘉雯是真的喜欢白若瑾,所以才故意那么说好撇清两个人的关系。可现在看来,庞嘉雯是真的不喜欢白若瑾。
“你回去吧,以后好好念书,别辜负你爹娘的期望。”
庞嘉雯欢快地站起来道:“书我就不念了。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才能调回京城,若是还在西宁州,那我也过去跟他们团聚才是。不如趁着现在还在京城,我请大表哥带我出去转转,把什么护国寺、红枫林、什刹海都去逛个遍。”
徐定知道外甥女贪玩,此时听她直白地说出来便也觉得畅快。女儿家嫁人后束在后宅,哪有在闺中自在?
他当即道:“也好,到时候我同你大舅母说,也免得她拘束你。”
庞嘉雯求之不得,欢欢喜喜地行礼。
恰逢这时,她袖口中的借条掉落出来。庞嘉雯眼神慌了,连忙低头去捡。
徐定面色微沉,盯着她道:“这是什么?”
庞嘉雯揉着借条,摇头不语。
徐定伸出手,目光忽而冷厉。
庞嘉雯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递过去。
徐定接过一看,呵!竟然是小儿子写下的借条,而且还是一百两。
徐定紧皱着眉,不悦道:“什么时候的事?他借去干什么了?”
庞嘉雯诺诺不安道:“就……就是去年,三表弟他不小心打碎了大舅舅的一方砚台。”
话落,朝书案上看了一眼。那方砚台里还有墨痕,但看上去成色很新。
徐定冷哼道:“我说呢。”
“你先回去吧,稍后我让人把银子送还给你。”
庞嘉雯屈膝,红着脸道:“大舅舅,我是缺银子了才想去要的,你可不能责罚三表弟,不然他会恨我的。”
徐定看着她那窘迫的样子直接笑出声。
“行了,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
庞嘉雯脸上闪过一丝喜意,高高兴兴地辞别。
徐定看着她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样。这样的丫头一点事都藏不住,倘若她真的对白若瑾有私情,那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白若瑾离开的。
徐定彻底放心了。
庞嘉雯收到大舅舅送来的银子,还多了二十两,说是给她的零花钱。
她也信了大舅舅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三表弟,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傍晚就传来三表弟因为课业出错而被大舅舅暴揍一顿的消息。
庞嘉雯:“……”??
庞嘉雯让如意拿了一吊钱去厨房,让厨娘们做几道精致的点心送到雯香居。
用三层食盒把糕点摆好,庞嘉雯在最上面一层放了三颗金豆子。那是去年过年时罗老夫人赏的,她一直没舍得拿去花。
一个人提着食盒去了清墨轩,还未进门便听到徐迎鬼哭狼嚎的声音。
她大舅母从心疼到怒吼,也不过是她跨过门口的一息功夫。
“为什么庞嘉雯不念书都可以,我念了还要挨打?”徐迎愤愤不平。
庞嘉雯笑盈盈地走进去道:“因为我是外甥女,而你是亲儿子啊。”
王氏被气得肝疼,旁人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被打,但她却是清清楚楚。这都是庞嘉雯害的,否则小小的课业顶多让小儿子被训斥几句,不至于真的让丈夫下狠手。
她紧盯着庞嘉雯,阴阳怪气道:“倒难为你跑这一趟了,你放心,你三表弟这伤还死不了。”
庞嘉雯一听便觉得不爽了,大舅母存心想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把踏进内室的脚收回去,站在帘外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
王氏一口气出不来,险些被活活噎死。她气势汹汹地掀帘出来,怒瞪庞嘉雯道:“我这没有看出来你这丫头竟然是个厉害的?怎么?侯府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了,竟然让你这么缺银子使?”
庞嘉雯原本不想惹事,听她这语气,便忍不住冷嗤道:“大舅母说的对,侯府不缺我吃的也不缺我喝的。可我父亲每年都给大舅母三千两银子使,既然我的一应开销都是侯府里给的,那不如大舅母将我父亲给的银子还给我可好?”
“你……”
“放肆!”
“那是你父亲母亲孝敬你外祖母的,你也配染指?”
庞嘉雯忍不住气笑了,目光定定地望着王氏道:“是吗?可我怎么听父亲说,单给外祖母不入侯府的私账呢。既然大舅母这样说,那想必是我弄错了。大舅母也别急,等我回去写封信问问我父亲,倘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嘉雯不孝,也不配住在这永宁侯府里。”
庞嘉雯说完,提着食盒就走。
王氏见了,顿时急得跟什么似的?
她掌管中馈这么久,近几年才能置办私产,可不正是因为庞家每年给的三千两银子?庞嘉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月例银子也就十两,那还是从老夫人的份例中出。她若是去闹,庞家心生嫌隙不说,只怕老夫人也会觉得是她贪墨了。
王氏往前追了两步,咽下所有的怒气和愤懑,努力扬起一张体贴柔和的面孔。
只可惜她治下向来严厉,五官也略带凶相,冷不妨强行扭转,乍一看面目狰狞,像是一条无法得逞却又不得不低头蛰伏的毒蛇一样。
周围的下人们都不敢说话,只有徐迎撑着爬起来,就怕她们两个打起来了。
庞嘉雯无视王氏的威严和示好,跟了白若瑾那么些年,比这更恐怖的面孔都吓不到她,更何况王氏还是个大活人呢。
“大舅母还想说什么?嘉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庞嘉雯说着,看向站在门口不敢下来的徐迎,那意思不言而喻。
王氏心中怒火中烧,然而面上却是极力压制。庞嘉雯真是个厉害的,把她浑身的火都拱起来了,转过头却还想倒打一耙。
这样厉害的丫头,她从前怎么会觉得无害,还想替儿子盘算娶她?
心里再如何不忿,王氏都死死压着,然后放柔声音道:“都是大舅母的错,大舅母也是担心你三表弟的伤所以才出言无状。你向来最孝顺了,可千万别跟大舅母计较。”
“至于你说的那些,既然你父母都给你提过了,那大舅母就跟你明说了吧。等你出嫁,永宁侯府必然是要为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不会让你觉得大舅母掌管中馈就贪墨了你的银子。”

王氏的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还委婉表现出自己用心良苦的打算。
庞嘉雯想给王氏鼓掌,瞧瞧,这就是后宅妇人的手段。
轻而易举就占了上风,反正她都还没有及笄,谁知道什么时候出嫁呢?反正到时候肯定不是从永宁侯府出嫁,那永宁侯府的添妆有多少外人又怎么清楚?
庞嘉雯笑了笑道:“大舅母言重了,嘉雯怎么敢跟长辈计较?只要大舅母不要无缘无故对嘉雯发火,让嘉雯觉得在这永宁侯府还能住上些许时日,好替父母尽孝,这便是嘉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说完,盈盈一拜。
王氏感觉一口血都堵上嗓子眼了,再跟庞嘉雯周旋下去她怕自己会突然吐血晕过去。
她用力捏了捏拳才让自己站得稳稳的,谁料下一瞬,小儿子满脸疑惑地走过来道:“娘今日是怎么了?跟我置气就找我好了,这跟庞嘉雯有什么关系?”
“您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我还以为是嘉雯害我被打的呢?”
王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转头阴戾地瞪了一眼儿子,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你这个混账,可不就是她害你被打的!!
翻了翻白眼,王氏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朝贴身丫鬟招了招手,下一瞬,贴身丫鬟连忙战战兢兢过来搀扶着她。
王氏见丫鬟那怂样,可算能有个可以出气的了。
她一把揪住贴身丫鬟的耳朵,狠狠一拧便骂道:“你抖什么抖?我会吃了你吗?嘉雯来了那么也不端碗茶,早知道也把你发卖出去。”
那丫鬟疼得面色惨白,哼也不敢哼,眼泪一直掉。
徐迎都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那丫鬟的耳朵解救出来。
他十分不解道:“娘,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王氏冷笑!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等她看向罪魁祸首的时候,那人迎着光站在一旁,笑面如花,亭亭而立,当真是好得很!
“哼,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惹得你爹生厌。”
“既然嘉雯是来看你的,那你跟嘉雯好好说话,别惹她生气了。”
最后那几个字,王氏咬得很重,仿佛嘴里都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庞嘉雯看着她怨愤地走了,可刚出清墨轩便狠狠给了贴身丫鬟一巴掌,响彻院落。
庞嘉雯看着徐迎皱眉,觉得她大舅母是真的没救了。
徐迎讪讪的,过了一会主动来接庞嘉雯手里的食盒。
他屁股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庞嘉雯走得也慢,两个人并排着说话。
丫鬟们端茶的端茶,上瓜果的上瓜果,看起来客气得很。
徐迎觉得自己还不算失礼,可一想到刚刚母亲说的话,便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父亲真的每年给府里三千两银子啊?”
庞嘉雯挑着眉看他:“你说呢?”
徐迎什么都说不出来,嘴角翕翕。他之前一直觉得庞嘉雯吃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还对他很不客气。
可他现在算了算自己一年的花销,加起来也不过二三百两银子。庞嘉雯又不爱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就连衣服都是府里做什么就穿什么,花得比他还少呢。
“我娘她真是,你好心好意来看我,她还骂你。”
“你放心,我跟她不是一伙的。”
庞嘉雯轻哼,打开食盒,把里面装了金豆子的糕点端给他。
“送你的。”
徐迎跟没见过钱一样,拿了金豆子就咬。
“哎呦,硌牙,还是实心的。”徐迎惊喜道。
庞嘉雯看他那傻样,忍不住笑道:“我们两清了,你以后挨打了可别指望我还会再来看你。”
徐迎翻了个白眼,不爽道:“你能不能盼着我好点,谁经常挨打?我这可是今年头一次。”
“还挺光荣?”庞嘉雯说着,斜睨他一眼。
徐迎憨憨地笑:“还行吧,我就是看我娘在这里才叫唤的,想让她像你这般补贴补贴我。谁知道她光骂不给钱,我不就更气了?”
庞嘉雯不想跟他说话了,她就知道徐迎是个嗜钱如命的主,指望他还钱比登天还难。
行吧,反正表姐弟的情分她是尽到了,往后徐迎再想要她的银子,那是不能的了。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吧!”
徐迎连忙站起来道:“怎么就要走了,我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呢。”
庞嘉雯冷哼:“得了吧,你会想跟我说话?”
徐迎憋屈道:“我怎么就不想了?昨天那些婆子嚼舌根,我还帮你出气了。”
庞嘉雯睃了他一眼,徐迎底气不足道:“那谁让你看上那个白若瑾的,他有什么好?还不如我大哥。”
庞嘉雯难得没计较,还附和道:“你说的对,白若瑾的确不如大表哥。”
“不过你连白若瑾都不如,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他。我若是你,好好学习也考个解元郎回来,到时候也好去杀一杀白若瑾的威风。”
徐迎被戳中痛楚,冷着脸不理庞嘉雯。
庞嘉雯也懒得理他,说完就走了。徐迎看在那三颗金豆子的份上,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表姐。
声音太小了,他不知道庞嘉雯听见没有?但他自己先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追出去问。
庞嘉雯路过月心湖的时候,远远看到在她落水的假山前面有两道身影纠纠缠缠的。
她站在湖对面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白若瑾和徐灵恣。
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看得见徐灵恣一直追着白若瑾说话,还哭了。
白若瑾背着徐灵恣,看起来很不耐。
不耐烦不会走远点吗?为什么每次都会被追着堵着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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