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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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脸沉得厉害,冷声问道:“赵徖的伤你看出什么来了?”
张朔蹙眉,淡淡道:“那不是伤,是毒。”
“一种以银针刺入,逐渐蔓延的毒,毒性跟当年承和太子所中的“断肠”一样。”
话落,江怀捏紧拳头,眼色森然道:“果然。”
庞嘉雯在忠义侯府忙了两天,一是收礼,二是记账。
腾出来的十来间库房已经满了,朝廷官员的礼都不大,她勉强可以还。就是京城各路世家和几位王爷送的礼太大,随便一出手就是无价之宝,这礼没办法还。
但又因恭贺之礼,连皇上都下了赏赐,拒之门外也不好。庞嘉雯斟酌,先奉上小礼,等父亲回来再回大礼。
罗老夫人第二日就直奔忠义侯府,本想替庞嘉雯盘算盘算,谁知道去了才知道李老夫人在那坐镇呢,轮不到她说话。但她也没有气馁,当天就住下了。
后来见庞嘉雯实在忙不过来,许多绕着弯攀亲的她也不懂,便提议让王氏过来帮忙。谁知李老夫人当场就否决了,然后把周夫人叫来。
周夫人来了以后,一应回礼都是从江家的库房里出,记在李老夫人的账上,如此罗老夫人便彻底说不上话了。
庞嘉雯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便不许,还把那些送礼的仆妇都扣起来,惹得李老夫人哭笑不得道:“那不还礼了?”
庞嘉雯坚定道:“不还了。他们谁不知道庞家就我一个小姑娘在京城,我若能还出天大的礼他们还怀疑呢,不如不还,等我父亲回来自会奉上厚礼。”
李老夫人道:“我送的那些都是你父亲往年孝敬我的,不是我的私库。”
庞嘉雯道:“我父亲送给您的,那就是您的,入不入私库是您的事,但您拿来给庞家做面子就是不成,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李老夫人嗔怒道:“他敢!”
说完一把将庞嘉雯搂进怀里,然后朝周夫人看过去道:“你还不快去?”
周夫人会意,匆匆带着人去将各府的回礼送了。
庞嘉雯在李老夫人的怀里挣扎,嘴里喊着:“不许。”
李老夫人就哎呦哎呦地喊,一会喊胸口疼,说是庞嘉雯撞的,一会喊肚子疼,说是庞嘉雯拱的。
庞嘉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红着眼,委屈地看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心肝都颤了,搂着一口一个宝地叫,然后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礼是要还的,可你说的也对,你父亲不在京城,庞家还不出什么像样的礼单。但你父亲不在,我在呢。我既代表李氏认下你父亲,便不会让外人有机会耻笑他。”
庞嘉雯听后感动得直掉眼泪,李老夫人哄了好一会才哄好。但庞嘉雯还是偷偷将送出去的礼单抄了一遍,想着日后让父亲亲自来还上。如此,她心里才好受些。
春闱后,京城各大世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就等着会试放榜了。
回到成国公府的白若瑾发现邀约庞嘉雯的帖子多了很多。尤其是太子同几位王爷都按耐不住对庞嘉雯示好,不是让女眷送些衣服首饰,便是让女眷下帖子请庞嘉雯过府去玩。
好在庞嘉雯一律都拒了,专心练武。
三月,会试放榜,白澄登居榜首,名声大噪。
永宁侯府内,前去打探的小厮回来了,回禀徐定道:“老爷,白汲会试夺得了第十三名,白家子弟一共赴考六人,五人皆在榜上,只有一人落榜。”
徐定听后,脸色沉得厉害。
洛阳白家不愧是书香第一世家,这次主考官是魏奚,一向看不惯白家礼贤下士那一套,可也没有把白汲刷下去,可见这个白汲文采出众。
到是白家嫡长孙白澄,之前秋闱时还屈居白汲之下,现如今到是一鸣惊人了。
徐定立即道:“你打听一下白汲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差人送些贺礼过去。”
那小厮道:“之前大姑奶奶说过,住在朝阳门南街,白家长房的宅子,同白澄一起。”
徐定立即道:“罢了,明日府里举办宴会,你直接送一张帖子过去。”
容怀堂门口那棵金合欢树开花了,金灿灿一片,闻起来又香。
庞嘉雯中午没事就喜欢爬上去坐一坐,兴起时还在树上蹿得跟猴一样,旁人不问便罢,若是问起,她便说自己在练轻功。
江怀紧赶慢赶回来时,还未踏入容怀堂梳洗,便见他亲手种下的合欢树下站了一票人,个个抬头朝树上看去。
他那视线稍微抬一抬,便见庞嘉雯懒洋洋地趴在树上,目光朝下,神情萎靡道:“不就是去赴个宴吗?穿什么不一样?”
“秦姑姑,你眼光比我好,你做主吧。”
秦姑姑拿她无法,只得替她做主选了一套缠枝芙蓉月季纹交领襦裙,浅碧云纱的披帛,还有一双珍珠高底绣花鞋。
等选好了,庞嘉雯瞧了一眼,点着头道:“可以了,你们回吧。”
她那神情蔫蔫的,委屈地靠着树干,好像是不准备下来了。
秦姑姑怕她在树上睡着,提醒道:“郡主,现在日头太烈,不如我们回房间去休息吧。”
庞嘉雯在树上低吼道:“谁想要休息?我不想要休息!”
说着,又朝远方喊道:“师父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怀看她那委屈又哀怨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丫头耳朵很灵敏,还未看见他便已经惊喜地喊道:“师父!”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眼眸骤然一亮,江怀便感觉这一路的风尘都不算什么了。
只是在他抬步往前时,庞嘉雯急于下树,直接从树上扑通下来,直直地摔在他的脚边。然后她不管不顾地伸手,直接抱着他的脚哀嚎:“师父,我好想你啊!”
江怀:“……”??
一众仆妇都惊呆了,也没有人敢去拉她。
江怀羞耻得脚趾头都卷起来了,手上的拳头捏了又捏,恨不得捶死她算了。
然而庞嘉雯还不自知,抱着他脚的手转而搂着他的小腿,像个孩子一样晃啊晃,声情并茂地喊:“师父,您可算回来了。青霜剑我已经会使了,耍几个来回都伤不到我自己了。”
所以?她之前还伤到过她自己吗?
江怀两眼一抹黑,突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好在从宫里出来那两个有点眼力劲,连忙将她拉开。
江怀感觉自己脚都僵了,好半天都收不回去,无奈之下只好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到像是把庞嘉雯困在他与树干之间,逃无可逃。
在秦姑姑和程姑姑诧异的目光中,江怀老脸一红,伸手一把将庞嘉雯拂开,嘴里冷冷道:“滚,别糟蹋我的树。”
被无情推开,瞬间觉得连棵树都不如的庞嘉雯:“……”
懵逼并不知道如何圆场的众仆妇:“……”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江怀无意识挺了挺胸,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态度!
第76章 谁狗?
得罪师父的第一晚,庞嘉雯拿上她最钟爱的细绒布枕头,晚上睡进了李老夫人的被窝里,顺便打听了金合欢树的故事。
李老夫人笑道:“那棵金合欢树是他从故人的故居里移栽过来的,承载着他对故人的念想。”
庞嘉雯抱紧被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故人是……”
李老夫人神情一暗,轻叹道:“对他来说,与我无二。”
“是师母吗?”庞嘉雯猜测着,只有师母才能如同家慈一般吧?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算是吧,只是比师母的情意更深一些。”
庞嘉雯:“……”
“我后悔了,我不该去糟蹋那棵树的。”庞嘉雯伤感地说。
主要她还骑了那棵树。
李老夫人轻笑,摸了摸她额头道:“不碍事的,你师父没有那么记仇。”
话是这样说,庞嘉雯却一晚上没有睡好。她做梦了,梦见那棵树被她压翻了,底下的根全都露出来了。然后她正想办法补救呢,江怀来了。江怀看见后怒不可遏,提着剑满院子追杀她,她怎么跑也跑不掉,第二天累得像条狗。
永宁侯府的谢师宴办得很热闹,同罗老夫人交好的,有诰命的或无诰命的都来了。
与徐进交好的青年才俊们也来了,但大多数都是听说丹阳郡主会来,因此还刻意打扮一番。
李老夫人本想同庞嘉雯一道去,但因江帆也中了贡士,成国公府并不打算办什么谢师宴以此来交际,庞嘉雯便谢了李老夫人的好意。
像江家这样的人家是不需要以此来增光的,但永宁侯府这样凋零的家族需要,为了徐进的颜面,庞嘉雯还是决定自己去赴宴。
她是真心为徐进感到高兴,亲自选了一套白玉管的十二支毛笔并一对玉五子登科杯送去,亲自交到了徐进的手中。
幽幽庭院,草木繁茂,花朵芬芳。
自外院的圆形拱门往园子里走,树影绰绰,光影斑驳。清风拂面而来,凉意四起。庞嘉雯理了理身上穿着的披帛,与徐进抱怨道:“现在不跟你说会话,等会客人都来了我就说不上了。”
徐进引着她往水榭边的凉亭走去,边走边道:“不会,就算再忙,你若来了,我怎么也会抽时间来和你说会话。”
庞嘉雯开心地道:“我就知道大表哥对我好,不然我也不能眼巴巴跑来找你说话。不过我没看见小舅舅,他们一家都离京了吗?”
徐进摇头:“你……”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然后道:“徐连他的病时好时坏,暂时还在府里住着的。不过他们都从西角门出入,已经跟府里关系不大了。”
庞嘉雯了然,她就说今天没有看见董氏出来待客。
“听说大表姐夫也中了,往后大表姐该宽心了。”
徐进道:“他们家过几天也要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你会去吗?”
庞嘉雯道:“你去我就去。”她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徐进,好像跟他在一处才好玩呢。
徐进被她瞧得脸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了。这时,假山后的翠竹下,隐隐绰绰挤着人,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刚好能够他们听见。
“去啊,徐子晗,你不去就是傻子。”
“徐子晗,你不去可是要挨揍的。”
“就是,我们想去还去不了呢。”
庞嘉雯听声音都不熟悉,不过也能猜到,应该是大表哥的同窗好友们,便道:“若是来赴宴的哥哥们,还请出来说话。”
一时间,从那竹林底下挤出三五个身影,一个个穿着文人直裾,外加对襟长衫,带着儒巾,一派学子模样,年岁皆与徐进不相上下。
他们也还算知礼,只肯站在远处,并未走近。
徐进被他们臊得脸红,硬着头皮上前介绍。
都是他们这一届的贡士,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官家公子,说得出名头,也立得住脚。
这也难怪敢躲在永宁侯府的花园里偷听,还不怕大表哥会生气。
庞嘉雯笑着,遥遥行了半礼。
诸位士子连忙还礼,恭敬之情溢于言表。
庞嘉雯看向徐进,出声道:“表哥先陪客吧,我去瞧瞧外祖母。”
徐进颔首,温和道:“去吧,一会别急着走。”
这是还有话要说,庞嘉雯点头,径直往安和堂去。
待她走后,曼妙身姿不一会便消失在小道上,引得徐进一众好友轻叹。
“都说嘉雯郡主出自将门,性子必定刁蛮,今日一看,外面那些人简直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可不是,嘉雯郡主明明美丽又大方,说话温言细语,还屈尊向我们行礼,性子不要太好。”
“子晗,你们青梅竹马又是表亲,怎么不想着再亲上加亲呢,郡主明显对你很是不同啊。”
“对啊,刚刚郡主还说你去赴宴她便去,如此明显的暗示你都听不懂吗?”
“你们这群蠢人,子晗是不懂吗?子晗分明是乐在其中,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徐进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低声警告道:“你们别胡说。嘉雯十岁入京,我当妹妹一般护着长大,她亲近是我把我当亲哥哥。”
“到是你们,如此沉不住气。我原本是想让你们学学七贤在竹林里谈词作赋,你们倒好,迫不及待挤在一起听墙角。你们如此不着调,我表妹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徐进说完,其余五人像被雷劈一样。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揪着徐进就问:“你让我们来跟郡主相亲的?”
徐进否认:“我没有这样说,但你们也太不成样子了。”
言下之意,此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几位士子一听就明白了,只是他们刚刚举止轻浮,调侃之意浓烈,哪里有半分君子之风?
这样的情景下,丹阳郡主能看上他们其中一个,那当真是见鬼了。
不知是谁先拽住徐进的手腕,气愤填膺道:“子晗,你简直过分至极,你若将郡主当作亲妹妹,为何不早跟我们说?我们还以为你是想让我们来看你与郡主情投意合的。”
“就是!子晗,你也太混账了,白白让我们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子晗,不是我说你,你这次这叫办的什么事啊?我现在感觉心里跟蚂蚁咬似的,恨不得重来一遍,顺便揍你一顿。”
“照我说,子晗就是故意的。他分明对郡主眷恋不舍,否则为何现在才说?”
徐进脸色涨红,措词反驳:“我若跟嘉雯有情,我请你们入园做什么?你们可都是男人呢,我呸!”
瞬间感觉被徐进坑得膝盖骨都软了的士子们:“……”
随后,不知是谁提议的,就说了一句:“揍他!”
话落,一阵拳脚声响,随后传来徐进哀嚎痛呼的声音。
只听他仰天咆哮道:“尔等狗彘鼠虫之辈,焉能与我并列士子?”
众士子异口同声:“吾等若是狗彘鼠虫之辈,子晗当属狗彘鼠虫之首,非能并列,实属不及。”
徐进听后气得半死,直接骂道:“我呸!郡主虽说是我妹妹,但她的婚事是我能插手的吗?我给了你们机会当风流士子,本可以与她一见钟情再行议亲。结果你们偏要当狗,现在还要骂我?”
现在不知道是谁狗?
众士子感觉被他坑得可惨了,偏偏徐进义愤填膺,说得是理直气壮。反倒是他们有苦难言,个个跟憋了口怨气似的,发泄一通也还是不满。
他们铆足了力气,正要再辩。冷不防有个小厮跑进园子,慌慌张张道:“大公子,晋王来了,侯爷请您快去前厅。”
话落,园子里好一阵寂静。
徐进站起来整理衣衫,眉头微蹙,淡淡道:“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他朝士子们拱手,指了指前方的水榭道:“你们先去那边,我命金阳在那儿候着的。”
金阳便是徐进的贴身小厮,士子们也不是第一天与徐进相交,便都认识。
他们对晋王突然到访也是惊诧至极,连忙挥手让徐进先去前厅。
待徐进走后,不知道是谁嘀咕一句:“晋王不会是为了丹阳郡主来的吧?”
话落,周围只剩风吹落叶的声音……
晋王,皇上第三子,母妃为贤妃娘娘,出自忠勇伯府。
老忠勇伯年轻时为戍边大将军,镇守大同,几次阻拦蒙古都司的入侵,深得皇上信任。
现任忠勇伯又任昭勇大将军,依旧驻守大同。
晋王是贤妃的儿子,与忠勇伯府来往密切。外界皆传,晋王要娶表妹程蓉为妃,只因程蓉体弱,婚期一拖再拖。现如今晋王已经及冠,程蓉也年满十八,想来两人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徐进不愿诸多揣测,面见晋王后便小心翼翼地陪着。谁知道晋王与他平辈论交不算,还提议想去给他祖母罗老夫人问安。
徐进心下一紧,顿时明白了晋王的盘算。他正踌躇呢,想着以什么借口回绝才好,亦或者偷偷差人去给表妹报个信?
谁知道还未等他有所动作,父亲便道:“今日你是主角,就留在前厅待客吧,我带王爷过去。”
说着,便给晋王引路。
徐进看着父亲躬身垂首的背影,气得浑身颤抖。父亲他怎么能这样呢?
徐进捏紧拳头,猛然朝垂花门外跑去,他要抄小道进安和堂,他要去通知嘉雯……
“嘭”的一声,徐进撞上一堵肉墙。
他抬头一看,发现是父亲的亲信王兴,忍不住怒吼道:“滚开。”
谁知王兴一把抓住他,叫了两小厮上来,一边将他扣住,一边道:“大公子别挣扎了,老爷早就吩咐过,您若是规规矩矩留在厅堂,那咱们就任凭你差遣。您若是想跑……那可就对不住了。”
徐进一口气上不来,气得脸色通红,他挥拳就要打过去。王兴手疾眼快地拿麻袋罩了他,然后死死抱住,将他往那下人房拖去。
徐进在麻袋里挣扎着,拳打脚踢的,闹腾得极为厉害。
王兴见他这铁了心要撕破脸,便伸手在他颈后重重一敲,立即将他敲晕过去。
拐角的小门后,目睹完这一切的徐迎面露惊恐,他心里害怕的紧,可一想到那个被套麻袋的人竟然是他大哥,一时又忍不住满腔愤懑,捏紧拳头就跟了上去。
安和堂里很热闹,许多庞嘉雯熟悉的老夫人都在。
就连小舅母董氏都出来招呼客人了,就算她不想帮王氏,但只要罗老夫人发话,她就得来安和堂里帮忙。
庞嘉雯乖巧地跟着罗老夫人在东厢房和西厢房里转了一圈,给足了罗老夫人的面子。罗老夫人被众人奉承着,笑得嘴角都合不拢。
然后她让丫鬟去院子里摘樱桃来给庞嘉雯吃,刚红的樱桃,在樱桃树最高的枝丫上,得用梯子才行。
庞嘉雯往年没少摘,听到罗老夫人发话,便跟小丫鬟一道出来了。
她就是想出来透口气,谁知道出来以后看见几个来作客的小丫头把小表妹徐灵意困在那樱桃树下,说的话也是极其刻薄难听。
“今天不是你堂哥家的宴会吗,你出来干什么啊?”
“对啊,听说你们都已经跟永宁侯府分家了,现在只是徐家二房罢了。”
“徐灵恣,你该不会是特意出来蹭吃蹭喝的吧?”
跟随庞嘉雯出来的小丫鬟听不下去了,连忙道:“郡主,我去赶走她们。”
庞嘉雯冷眸微眯,淡淡道:“你先去拿梯子,我过去。”
说完,便朝那樱桃树下走过去。
徐灵意先看见她的,瞳孔微缩,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然后那些个小姑娘也看见了,一个个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脸色涨红。
庞嘉雯见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两个略小的,但也跟徐灵意差不多大。
她道:“你们的父母都没有教过你们要谨言慎行吗?即便没有,你们来徐家作客,不知道她也是姓徐的吗?”
“怎么你们外姓人都来得,她姓徐反而却来不得了呢?”
一众小姑娘都白了脸,胆小的甚至于还哭了。
庞嘉雯蹙着眉头,不悦道:“哭什么?可是我说错了?”
小姑娘们连忙摇头,一个个吓得哆嗦。
庞嘉雯道:“既然我没有说错,那便是你们做错了,若是不想你们大人知道,那便自己主动承担错误,去向灵意道歉。”
话落,一众小姑娘连忙朝徐灵意鞠躬道歉。
徐灵意被吓得紧贴着树干,傻傻地看着她们一个个跟她道歉,这会子她们倒是知道怕了。
庞嘉雯让她们散了,她们一个个都跑起来,生怕被人逮住一样。
庞嘉雯拉着徐灵意的手,将她搂进怀里道:“在自己家也能被人欺负,你可真有出息。”
徐灵意本就胆小,这会更是要哭。
庞嘉雯替她擦了擦眼泪,严厉道:“不许哭。”
徐灵意果然就不敢哭了,不过还是在吸鼻子。
庞嘉雯看着她那张煞白的小脸,郑重道:“是她们做错了,又不是你做错了,哭什么?”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若嘴笨骂不回去,那就学着她们的话说给大人们听。”
“谁家养的闺女喜欢说三道四的,那铁定是招人烦的,大人们自会教训。”
“你是个好姑娘,守着自己的本心好好长大,不要因为旁人的过错而伤了自己,那样最不值当了。”
徐灵意觉得表姐说的好有道理,她虽然没有全然明白,但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句:“不要因为旁人的过错而伤了自己,那样最不值当了。”
她吸了吸鼻子,狠狠点了点头,表示下定决心了。
庞嘉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从树下走出来。
阴凉的感觉不再,头等的太阳烈得很,树上的樱桃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绿的,黄的。
几颗颤微微的红樱桃挂在高高的树梢上,多看一眼都要流口水了。
庞嘉雯看着徐灵意干咽着喉咙,忍不住笑道:“想吃?”
徐灵意点头。
庞嘉雯就抱着她去摘,伸手够一下,再够一下,可总是差那么一点。
然而她们却玩得很开心,徐灵意笑着,胖乎乎的小手摘了片叶子,还有一颗黄的。她把那颗黄樱桃放进庞嘉雯的嘴里,换来庞嘉雯抱着她跳脚,皱着眉头一个劲地说很酸很酸。
徐灵意很开心地笑出声来,红红的脸颊上满是欢喜。
不远处,下人们房里的小窗被人撑开了些,一双幽深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庞嘉雯,苍白的唇瓣紧抿着,无声透露出他的肖想与渴望。
庞嘉雯故意逗着徐灵意开心,见她实在是摘不到,便放下准备自己动手。
丫鬟去拿梯子还没有回来,她索性自己爬上去摘。
那樱桃树刚好高过院墙,庞嘉雯提气上了院墙,伸手便够到了那红红的樱桃,看得徐灵意连连鼓掌。
庞嘉雯给她摘了几株,还带着小小枝丫的,连同红了的樱桃一起往徐灵意的怀里扔。
徐灵意总算是吃到红红的樱桃了,咂动着小嘴,高兴道:“表姐,樱桃好甜啊。”
庞嘉雯闻言,也摘了两颗放在自己的嘴里,品尝后道:“的确很甜。”
她还想再摘几颗,院墙外传来男子的说话声,与此同时,望向院门的徐灵意紧张道:“表姐,快下来,大伯来了。”
站在院墙上的庞嘉雯脚步不稳,俯身问道:“什么?”
徐灵意急得跺脚,提高音量道:“大伯来了。”
刚进入院门的徐定和晋王都朝徐灵意看过去,不知道她在跟谁嘀咕?
只是当他们的目光微抬时,只见庞嘉雯着一身苏梅色的缠枝芙蓉月季纹的交领襦裙,披着浅碧云纱的披帛,如仙子一般轻掠而下。她那足尖轻点在樱桃树的枝丫上,随后翩然落地,裙摆像流水般漾起清波,如春风漫过。
晋王都看呆了,他听过徐定的描述,说庞嘉雯性子洒脱,容貌不凡。
但女子容颜姣好者太多,他府上随便一个舞姬都是貌美如花的,徐定口中的容貌不凡,亦或者不过就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而已。
但现在他看到了,庞嘉雯的美不仅仅只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气质和神态。她站在不远处,就那么抬眼看过来,不卑不亢,明艳大方,迎面就给人一种骄纵的贵气感,仿佛像是一颗明珠,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掌心里的。
徐定打量了一眼晋王的神态,见他目光如钩,嘴角上扬,便知事情成了大半。他随即朝庞嘉雯招了招手,出声道:“嘉雯,快来拜见晋王爷。”
“晋王爷?”庞嘉雯抬眸朝晋王看过去,目光惊诧。
眼前的青年男子格外俊朗,带着一顶玉竖发冠,身着蓝色龙纹直裾,外罩一件苍色祥云龙纹的对襟大氅,身姿挺拔,气场冷肃。
庞嘉雯上一世并没有见过晋王,只知道他谋反不成,被新帝斩杀于太和门外。随后白若瑾接手清算叛贼,投靠晋王的永宁侯府首当其冲,大舅舅也是那个时候自戕的。
不曾想,重活一世,大舅舅竟然这么早就跟晋王勾结在一起了?
“嘉雯?”徐定见她不动,已经有些不悦了。
只见晋王笑了笑,眉眸温和道:“郡主好身手,想必是跟着镇国大将军练出来的吧?”
庞嘉雯无意跟他多说,微微颔首后道:“是的。”
她拉着徐灵意避到树下,想着让他们先进敞厅里去,毕竟他们这会子来安和堂总不会是为了见她?
然而出乎庞嘉雯的意料,大舅舅徐定先行进敞厅,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晋王也来到树下,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到底让庞嘉雯有些慌了。
徐灵意也怕这什么晋王爷,一个劲地往后退,直到紧紧靠在庞嘉雯的身上。
庞嘉雯见表妹如此,自己反倒镇静下来。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谋逆,最后却没能成功的王爷罢了。若说前生有什么比她强的,大抵就是死得明明白白。
想到这里,庞嘉雯倒是忍不住笑了。她垂眸掩饰自己的神情,轻咳一声对晋王道:“王爷怎么不进去喝茶?”
晋王看向庞嘉雯,见她神态自若,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很有节奏地轻拍着,小姑娘怕,她可不怕。
真是一个胆大的丫头,他往前走了两步道:“听闻你在替你外祖母待客,本王还以为会喝到你亲自奉的茶。”
庞嘉雯见晋王走近,连忙一把将徐灵意拉到身后去。
她有些生气了,瞪着晋王,冷冷道:“晋王若想喝茶就去屋里,在这屋外可喝不到什么茶?”
晋王笑道:“美人嗔怒,一举一动皆是风情。我喝不到茶,看看你也行!”
正说着,见一束光影落在庞嘉雯的脸庞上,衬得她那肌肤莹莹动人,他便忍不住伸手……
庞嘉雯捏了捏拳,正想动手,突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喊道:“三哥。”
晋王收回手,不自在地动着手指,回头望去。
他那目光倏尔一暗,不轻不重道:“四弟,你怎么来了?”
赵衡往前大步走去,不悦道:“三哥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