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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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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正在给庞嘉荣止血,头都没抬,听见她的声音就扯了纱布盖在庞嘉荣的身上。
他抬头看向白若瑾,目光冷戾道:“还不带她出去!”
白若瑾心里一凛,当即将庞嘉雯抱出去。

是慌乱,是惶恐,是无助。
她害怕地抽泣着,掩盖不了喉咙里悲楚,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跟着落泪。
庞嘉荣看着为他忙活的江怀,虚弱地笑了笑,小声道:“嘉雯她是不是很没出息?”
江怀看着他,回道:“她只是没有见过你伤这么重的样子,害怕了。”
庞嘉荣抿了抿唇,艰难地笑道:“是啊。她能把别人的头砍下来都不带眨眼的,怎么轮到我,不过是受了点伤,她就这般撕心裂肺的了?”
“我真不敢想,要是我战死沙场了,她会不会冲动之下就去找鞑靼拼命?”
江怀给他把腋下的血都止住了,这才道:“她不用冲动,你若真有个万一,就算我们能拦得住她一时,也拦不住她一辈子。”
“庞嘉雯心里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庞家荣喘了口气,疼到龇牙咧嘴的,却依旧带着笑意道:“您很了解嘉雯。”
江怀理所当然道:“是。”
过了一会,江怀没听见庞嘉荣的声音,他看过去时,才发现庞嘉荣昏迷了。
他继续缝针,丝毫没有停顿。
看到庞嘉荣浑身是血被抬进来的时候,他的心就不安稳了。
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庞嘉荣活下来,因为他不想往后的余生都背负着一条能把他压抑到窒息的罪孽。
等庞嘉荣都包扎完了,江怀才慢慢走出去。
庞嘉雯看到他的时候,睁着那双哭红的眼睛,祈求般问道:“师父,我二哥他……怎么样了?”
“没事了!”江怀说,自己也如释重负。
庞嘉雯跪着给江怀磕头,江怀都没有力气扶她了,还是白若瑾把她扶起来的。
他们进去看庞嘉荣去了,江怀定定地看着远方,目光幽深极了。
过了一会,有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他的面前。
他微微侧目,发现是白若瑾递给他的。
白若瑾指了指他的额头,小声道:“您出汗了。”
江怀接过手帕,细细地顺着额头擦拭起来。
怪不得他说这寒风怎么突然冷了许多,原来是他急出汗了。
真是好笑!
江怀勾了勾唇,无奈叹道:“想不到我竟然也成了个俗人。”
白若瑾道:“您又不是神,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就算真的有什么万一……嘉雯也绝不会怪您的。”
江怀轻嗤道:“你们这些孩子说话都这么好听,可真正到了危急关头,又希望有人能救你们于危难当中。”
“嘉雯虽然不如你聪明,但她说得对,你们也要强大起来才是。”
白若瑾颔首,认真道:“我知道了,谢谢小舅舅。”
庞嘉荣的命救回来了,手也保住了。
庞嘉雯和白若瑾留下来照顾他,白日里煎药喂药,晚上两个人就捧着医书在灯下苦读。
过了两日,庞嘉荣的伤势稳定了,好好休养便可。
庞嘉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与此同时,战场上也传来了捷报。
庞嘉英回营的时候,特意来找庞嘉雯。
他打量着庞嘉雯,用那种特别骄傲的语气道:“可以啊,庞嘉雯。”
庞嘉雯看着他,一头雾水。
庞嘉英道:“我们已经攻到沙洲城外了,你知不知道吗?”
庞嘉雯惊讶道:“这么快的吗?”
庞嘉英道:“本来是不快的,可今早来了一批援军,个个骁勇善战。”
“你还记得之前在战场上救你的鬼面人吗?”
“还真被你给猜中了,他金元皇室的后裔,跟拓跋皇室有仇。他叫孟和,是剌惕部的大王子。”
“剌惕部的大王子,他来帮咱们打仗了?”庞嘉雯问道,觉得好神奇。
庞嘉英道:“哪有那么好?他是见我们跟拓跋雄缠斗,想趁机杀了拓跋雄。不过他说了,要想他出兵帮我们攻下沙洲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要嫁给他。”
“啥?”庞嘉雯以为自己没听清。
结果她大哥突然凑到她耳边大声道:“你没有听错,人家来向爹提亲了。”
庞嘉英的声音刚落,白若瑾和江怀就掀帘出来。
庞嘉雯背对着他们,并没有发现,还故意仰天长叹道:“苍天啊,草原上的汉子是对我们中原的姑娘有什么执念吗?”
“那他该不会像拓跋雄一样,转过头就翻脸吧?”
庞嘉英道:“不会。爹跟他说你定亲了,他便立即道歉,还说要送你一份嫁妆。”
庞嘉雯做了个拒绝的手势,淡淡道:“他不跟鞑靼一样侵扰我们大燕,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江怀道:“剌惕部曾向太祖皇帝俯首称臣,只是后来因为鞑靼侵扰,阻挠他们向大燕上贡,他们这才成为渐渐脱离大燕的掌控。”
“眼下他们既然找上来了,那多半是想借机灭了鞑靼,我们暂且作壁上观。”
庞嘉英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看那个孟和很有诚意,他命大队人马退回百里以外待命,只留了小众亲随跟我们一起回来。”
白若瑾道:“大哥看起来很欣赏他。”
庞嘉英笑道:“他之前不是救了嘉雯吗?而且他知道嘉雯已经定亲以后,虽然失落,但却没有厚颜强求。”
“真正的草原好男儿就该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爹爹还让嘉雯一会去谢救命之恩呢。”
白若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怀,却见他闲适从容,悠然一笑道:“应该的,那一会嘉雯去见见。”
白若瑾压抑着呼吸,觉得心脏莫名难受。
庞嘉雯原本不想去的,她有点害怕那个鬼面人,觉得他身上的煞气太重。
可师父都发话了,她便微微颔首道:“我知道,我一会换身衣服就过去。”
庞嘉荣听说鬼面人就是剌惕部的孟和,把庞嘉英叫去说话了。
庞嘉雯也回去换衣服了。
江怀去药房,准备磨点止血的药粉。
白若瑾跟在他后面,江怀回头,狐疑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白若瑾抬头望着他,神色复杂道:“您真的不想让嘉雯知道?”
江怀失笑:“怎么,你现在不怕了?”
白若瑾嘀咕道:“怕是怕的,可我觉得瞒着嘉雯不好。”
江怀道:“你觉得庞嘉雯是在乎孟和呢?还是在乎鬼面人?”
白若瑾说不出来,他感觉庞嘉雯谁也不在乎。
江怀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你也去换身衣服,陪她去见见孟和。”
白若瑾捏了捏拳,目光定定地看向江怀,认真道:“嘉雯不在乎孟和也不在乎鬼面人。”
“但是嘉雯在乎您!”
“所以呢?我是她的师父,我救她不应该吗?”
“同理,我是你的小舅舅,我帮你不应该吗?”
江怀说着,目光平静。
白若瑾的唇瓣嗫嚅着,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眼睛却莫名酸涨起来。
“小舅舅……”他轻声喊,有些手足无措的。
江怀背过身去,语调微扬:“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欣慰了,快去陪嘉雯吧。”
白若瑾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喉结滚动着,觉得心里暖暖的,特别踏实。
他是跑着去的,步伐特别快,一路笑着咧开嘴角,露出皓白的牙齿。
他突然发现,他心里再也没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了,他觉得现在很轻松,很愉悦。

药房里寂静无声,只有江怀在。
张朔找到他,喘着粗气道:“人我给你找来了,不过他死活要见你,如果见不到你他就不走了。”
江怀抬头,扫了一眼累瘫的张朔,淡淡道:“庞彪信了吗?”
张朔翻好大一个白眼,无语道:“肯定不信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庞彪是凭什么对你充满善意的。”
江怀当然没忘,但凤鸣剑他不能给。
能唬住军中那些将士和拓跋雄就行,至于庞彪,他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想必不会贸然相问的。
“既然回来了,那就来磨药吧,我去歇一会。”
张朔还喘着粗气,闻言直接闭气装死。
可他装他的,江怀径直走了。
张朔爬起来,朝着江怀的背影咆哮:“江君洛,我要跟你绝交。”
江怀头都没有回,只是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你高兴就好。”
张朔:“……”??
庞嘉雯和白若瑾去大帐的时候,那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原本是很热闹的,可她和白若瑾进去以后,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庞嘉雯正狐疑着,听见她爹道:“嘉雯啊,快来谢谢孟和王子对你的救命之恩。”
话落,几位叔伯将军往后退了退,让出一个高大身影来。
只见他眉眼开阔,五官有棱有角,眼窝比中原人要低些,唇瓣略厚,样貌在草原上算是出挑的了,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只是看他的年纪,约莫跟她差不多大,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在战场上竟然有那么强的威慑力。
庞嘉雯微微福身,恭敬道:“谢谢孟和王子的救命之恩。”
孟和看见她就双眼放光,十分兴奋道:“不用,我早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往后你就叫我孟和哥哥好了,我今年十七,比你大两岁。”
竟然是跟白若瑾同龄的,庞嘉雯瞅了一眼白若瑾。
白若瑾上前,也给孟和行了一礼,出声道:“见过大王子,谢谢大王子在险境中救下嘉雯,白澄十分感激。”
孟和看着白若瑾,仔细打量了一下。
大帐里的其他将军都没说话,生怕这个孟和挑事,又有点想看这个孟和挑事,心情十分复杂。
奈何孟和看了看白若瑾,爽朗地拍着白若瑾的肩膀道:“我还怕大将军骗我,只是不舍得将郡主许给我。不过现在看来到是我错了,你长得如此丰神俊朗,温文有礼,难怪会成为郡主的未婚夫。”
“我孟和衷心祝福你们,愿你们白首同心。”
白若瑾道谢后问道:“大王子的汉话很好。”
孟和笑道:“我父汗特意找中原的老师教我的,我从十岁起就学汉话了。”
白若瑾微微颔首,没有再问下去。
晚上的时候,大军营地为孟和举行了一场篝火宴。
庞嘉雯知道江怀不爱参加这些,早早去厨房给他烤了羊腿,还温了酒。
可她端去营帐的时候,只见江怀和张朔一起出来,看样子正准备去篝火宴。
庞嘉雯眼睛一亮,高兴道:“师叔,你回来了。”
张朔看着她端来的烤羊腿和酒,一边拿刀切了一块放在嘴里,一边道:“是啊,你还能见到师叔真不容易啊。”
“怎么?”
“师叔遇险了吗?”
庞嘉雯问道,一脸担心。
张朔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江怀,轻嗤道:“我早晚要被你师父给累死。”
庞嘉雯轻笑:“您没事就好了。”
“既然师叔累了,那就别出去了,好好休息吧。”
“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去给您拿。”
张朔看了一眼江怀,他到是不想去。
江怀往前走,淡淡道:“你不想去就留下吧。”
张朔闻言,瞬间端走了庞嘉雯手里的托盘。
“嘉雯,你跟你师父去玩吧,我吃了就睡,用不着你伺候。”
“去玩?”庞嘉雯诧异。
这是江怀回头看她,眸光微深道:“走吧。”
庞嘉雯立即跟上,她走在后面,这才发现今天的师父好不一样。
他穿着缥碧色的圆领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淡雅的竹节纹。腰带上坠了玉佩,流苏垂落,随风起舞。
戴了玉冠,耳后垂落了大半长发,飘飘欲仙的,像是哪里下凡来的神仙公子一般。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师父,是我爹爹要你去待客的吗?”
江怀道:“不是。”
庞嘉雯狐疑道:“那您这是……”
江怀:“无聊了。”
庞嘉雯:“……”??
好的吧,您开心就好!
篝火晚宴很热闹,烤肉的烤肉,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
三五成群,各自寻乐。
庞嘉雯才刚出现,孟和就飞快地奔了过来,那速度就像是掠食的猛禽一般,吓了庞嘉雯一跳。
她下意识往江怀的身后躲,却见孟和很快急停下来,歪着头看她。
“丹阳,这位是谁啊?”孟和问她,眼睛闪闪发光,一副迫不及待想认识江怀的模样。
庞嘉雯心想,你也被我师父的美貌震撼到了吧?
庞嘉雯往前走了两步,轻咳一声,十分骄傲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师父,你可以称呼他为……”
“师父!!”孟和十分激动地说,伸手想去拥抱江怀。
江怀往边上一闪,完美避开。
他深深地看了咽孟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不发一言。
孟和瞬间就老实了,还显得有些局促。
庞嘉雯发现不妥,挡在了江怀的面前,严肃道:“大王子,你不能乱叫的。”
“这是我师父,他姓江,你可以称呼他为江先生。”
孟和的个子比她高,可以不受阻碍地望着江怀,他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厚着脸皮道:“你可以叫我孟和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叫他师父?”
“我就叫,就叫!”
“师父,师父!”
庞嘉雯:“……”
“不可以,大王子不要失礼了。”
庞嘉雯很生气地说,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江怀轻轻拍了拍庞嘉雯的肩膀,说道:“小事而已,不必计较。”
庞嘉雯转头看他,略显委屈道:“师父……”
江怀笑了笑,说道:“你去找若瑾吧,我看这位大王子挺和善的,想跟他喝两杯。”
孟和像小孩子一样踮起脚尖,开心道:“师父,我叫孟和,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庞嘉雯:“……”
江怀和孟和走了,去喝酒去了。
庞嘉雯站在原地倍感失落,凭什么啊?
师父是她的,又不是孟和的。
她憋屈着,都快哭了。
白若瑾拿了烤好的肉串给她都哄不好,只听她委委屈屈道:“那个孟和是不是看中我师父的美貌了,他为什么要黏着我师父,我不准。”
白若瑾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像小舅舅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去到哪儿都会有人喜欢的。”
庞嘉雯愤懑地咬着肉串,看着接二连三的人挤到师父的面前敬酒,便知道白若瑾说的是真的。
想想也是,师父这些天也不知道救治了多少将士,他妙手仁心,又端方如玉,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啊!
为什么啊!
师父啊!
你快回来!!

年关在即,孟和却没有离开,而是缠上了江怀,直接住进了大将军府。
庞嘉雯觉得她爹明理暗里地纵容着孟和,不知道是不是想借孟和的兵力。
腊月二十九,庞嘉雯去客院送糕点时,江怀给了她一袋拇指大小的金元宝,一颗颗都是实心的,放在手里还挺沉。
“明天你爹娘估计要留你守岁,我们不便过去,这是我和你师叔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庞嘉雯很喜欢这些小小的金元宝,拿了两三颗在手心里掂着玩。
孟和见了,也凑上前来道:“师父,我也要。”
江怀没有理会他,孟和就道:“是不是我长大了就不能有了?那我要给丹阳准备吗?”
庞嘉雯一把捏着小金元宝,轻哼道:“不需要。”
孟和挠了挠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怀,他要听师父亲口说。
江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不在我这里。”
话落,孟和就冲去找张朔去了。
没过多久,房间里张朔愤懑的声音:“江君洛,你不是说这一袋是留给我赏人玩的,你说话不算话。”
庞嘉雯在一旁咯咯地笑,开心道:“师叔,孟和每天殷勤地伺候着,难道他不配有赏吗?”
她说着,把金元宝都装起来。
只是她笑着笑着,突然抬起头,懵懵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吧。”
江怀狐疑地望着她,点了点头:“是。”
庞嘉雯呢喃:“大年三十的话,应该会很热闹吧……”
江怀没有回答,他看到她恍然若失的神情,心里隐隐不安。
肃州的大年三十并没有庞嘉雯想象的那么热闹,因为官府不许燃放烟火爆竹,以免鞑靼偷袭时延误军情。
街上的夜市也禁了,各家各户都闭门过年,只是灯火比往常更亮一些。
宵禁的街道上,一道黑衣人影悄然闪过,警惕小心地靠近大将军府。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里,刚用过年夜饭。
庞彪留江怀和张朔继续把酒言欢,孟和留下作陪。
白若瑾带着庞嘉雯一路小跑出来,在大将军府的侧门外驻足小憩。
庞嘉雯看着茫茫夜色,喘了喘气道:“你带我出来干什么啊?”
白若瑾取下披风给她垫在台阶上,然后扶她坐下。
“等着。”
白若瑾说,不一会人影就跑没了。
庞嘉雯用手肘撑着下巴,满怀趣味地期待着。
过了一会,白若瑾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一个箱子。只见他将箱子放在庞嘉雯的脚边,然后拿了火折子递给庞嘉雯。
“等着,一会我拿出来你再点。”
白若瑾说着,拿出细长的烟花棒。
庞嘉雯看得目瞪口呆,还下意识往周围瞅了瞅。
周围很安静,只有门房里亮着灯,昭示着侧门也是有护卫守着的。
庞嘉雯压低声音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不是说了不许放烟花吗?”
白若瑾道:“冲天和会响的不能放,这个点燃像花火一样,燃过就熄了,没有声音,不碍事的。”
“真的吗?”庞嘉雯有点谨慎,她害怕给父亲添麻烦。
白若瑾笑着道:“我先放一根给你看看,如果你怕被发现的话,那我们就回去。”
庞嘉雯点了点头,打开了火折子。
白若瑾当即点了一根,火花一下子蹿出来,速度很快,有着小小的冲力,但是并不影响。而且它燃烧的速度特别快,只是看见火花闪耀着,在眼帘里熠熠生辉,不一会便熄灭了,剩下淡淡的烟火味。
庞嘉雯喜出望外道:“的确没有什么动静。“
白若瑾附和道:“现在每家每户都亮着灯,有些家贫的都是烧着火,跟这个很相似的,不会有事。”
庞嘉雯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那你多给我点。”
白若瑾把一箱子都放在她的脚边,自己则拿着火折子坐下。
他对庞嘉雯道:“我准备了好多,我们可以一直放到亥时。”
庞嘉雯戏谑道:“等到了亥时我们就去领压岁钱,到时候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们出来玩了。”
白若瑾笑着,宠溺地望着她。
庞嘉雯看着那一根根在她手中燃烧的烟花棒,心里想的全是儿时的回忆。那个时候的她多纯粹多简单啊,只要能跟着两位哥哥出去玩,哪怕在街上走上一整天也是开心的。
后来去到永宁侯府,傻乎乎地省吃俭用存银子,做一个听话的表小姐,好像也挺开心的。
遇到白若瑾以后,想着他事事都好,拜佛进香都想给他求个好前程,那样情窦初开的年华,不问过往,不求回报,全心的信赖和执着,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明媚。
庞嘉雯轻轻将额头靠在白若瑾的肩上,手里摇曳着烟花,看着它们快速地燃烧着,迸发着灼灼的花火,却在转瞬间沉寂于黑暗。
烟花虽美,但却短暂。可人不会因此而觉得遗憾,因为一根放完了,还可以点下一根。
生命却不一样,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璀璨多久,有些很长,有些猝然而逝。
她以前总是会想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后来发现一切都沉寂于黑暗的时候,她便不再想了。
以至于到现在,她也没有想过和白若瑾什么时候成亲,成亲以后的种种……
“我们这一生的日子,会不会过得很长很长……”庞嘉雯说着,转头看着白若瑾。
白若瑾也看像她,目光深邃而坚定。
“会的。”
他说着,拿了一根烟花棒和她的并在一起。
顷刻间火花四溅,璀璨夺目,仿佛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就会像这两根烟花棒一样,因为并肩而更加炫丽多姿,使得生命更具有意义。
庞嘉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都不敢抬头去看白若瑾。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白若瑾发现。可白若瑾的气息在她的头顶逐渐逼近,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还有他暖暖的气息。
庞嘉雯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心脏也不可遏制地跳动着。
就在她想要不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白若瑾在她耳畔道:“你的烟花熄灭了。”
庞嘉雯连忙朝手上看过去,果不其然,手里的烟花棒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到底了,已经黑成一根竹条。
她立即丢掉,面色赧然。
“要,再给我两根。”
她说着,都没去看白若瑾。
可白若瑾却戳了戳她的脸蛋道:“怎么还脸红了呢?”
庞嘉雯转头瞪着他,目光不善。
白若瑾将烟花棒递给她,笑着给她点燃。
庞嘉雯不忿地看着燃起来的烟花棒,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倏尔间,白若瑾凑过来,蜻蜓点水般吻在她的脸颊上。

她转过头,傻傻地望着他。
白若瑾低垂着头,牙齿在唇瓣上磨了磨,笑意从嘴角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察觉到庞嘉雯的目光,他抿了抿唇,眼底满是羞意。
庞嘉雯慢慢地凑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她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浅浅的,交融在一起。
心里的悸动那么明显,恍惚中又软成一团,她慢慢闭上眼睛,寻着他的气息靠近。
忽而间,唇瓣贴上他软软的面颊,是温热的,细腻的……
可那只是一瞬,他的手猛然将她推开。
“小心!”
“咻”的一声,一根短箭从暗处射来,从庞嘉雯的颈边擦过。
庞嘉雯看向暗处,倏尔间又射来第二支,第三支。
在她还没有做出反应之际,白若瑾突然抱着她在地上快速翻滚,希望可以避开。
可耳边响起了裂帛之声,庞嘉雯伸手去摸白若瑾的后背,突然间摸到一根插入他后心窝的利箭。
庞嘉雯突然失声,惊惧之下,她却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白若瑾拉着她起来,一把将她推入府内。
“有刺客!”
“郡主遇险,有刺客!”
白若瑾喊着,目光阴翳地看向黑暗处。
侧门内值守的护卫瞬间冲了出来,弓箭手立即朝暗处放箭。
黑暗中传来击落利箭的声音,有一个人影突然闪现在街角,速度奇快。
护卫们很快追了上去,同时击锣传信。
庞嘉雯奔出来时,护卫已经扶着白若瑾走过来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角有血,不过是这一会的功夫,他却已经满头是汗,看起来特别虚弱。
庞嘉雯连忙去扶着他,她的手摸到他衣服上的血,很黏稠,而且还是热的。
她拿到眼前一看,多希望是假的,可却看到手上的血转瞬即黑。
庞嘉雯愣愣地抬头,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是黑的呢?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他想告诉她没事的。
可他视线已经模糊,耳鸣阵阵,只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嗫嚅着的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像个小哑巴一样望着他,眼泪簌簌而落。
“会没事的。”
白若瑾说,声音低不可闻,粗喘的气息将一切都盖过了,他不知道庞嘉雯听见没有。
但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黏稠的血液有些湿滑,他的手渐渐无力,可他还是觉得,他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他那么不舍,那么渴望和她在一起,他怎么能有事呢?
双脚载不动沉重的身躯了,白若瑾慢慢倒了下去。
庞嘉雯也扶不住他,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
“啊……”
“不要,不要……”
“师父……”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大将军府的上空,惊得一众下人们连忙奔了过来。
与此同时,江怀和张朔几乎是转瞬间到的。
可他们到的时候,庞嘉雯抱着昏迷不醒的白若瑾,已经哭到抽搐了。
明亮的灯光下,白若瑾身上的黑血刺得江怀的眼睛巨疼。
他当即道:“快拿清霜露给若瑾服下。”
张朔掏药瓶的手都在抖,找到清霜露以后直接倒了一瓶在白若瑾的嘴里。
张朔立即给他把脉,转而十分沉重地看向江怀。
“清霜露只能延缓毒性,而且他这箭已经射入心脉了……”
江怀弯腰将白若瑾抱起来,冷戾地看向张朔道:“还能不能救?”
庞嘉雯染血的手瞬间拉着张朔,暗夜中,像是鬼魅一般。
她红着眼睛,声音全都碎了,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但张朔知道,如果他说不能,庞嘉雯大概也要没了。
于是他哽咽着,艰难而沉重道:“能。”
话落,江怀把白若瑾抱走了,庞嘉雯连摔带爬地追了上去。
张朔不忍,连忙上前扶着她。他都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但却希望有个人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庞彪匆匆赶来,看到白若瑾的模样也是眼底一痛。
但他没有耽搁,而是冲到侧门前怒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护卫统领连忙回禀道:“白大人和郡主在侧门外放烟火,突然有个刺客暗中放箭,白大人保护郡主时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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