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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by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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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头,眼底一片深红,看样子已经很后悔了。
江怀也不忍,便叹了口气道:“你最大的错,便是太自以为是了。”
大错已经铸成,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江怀继续给白若瑾包扎,不想再提。
白若瑾也能猜了一个大概了,那个口口声声说只要他点头,就算别人不同意,她也敢带着他私奔的傻丫头最终还是履行了她的诺言。
而以他谨慎的性子,或许会抱着试探的心思同意了,然后不曾想铸成大错。
小舅舅骂得对,他是太自以为是了。
包扎好了以后,白若瑾懵懵地坐在床上,他不想睡。
他突然想在这个梦境里走下去,一直走到庞嘉雯意识消散,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不知道是他的想法太浓烈,还是这梦境本就想让他知道真相,眨眼间,张朔就把无名道人请来了。
那是个样貌十分出色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最多比张朔和江怀大几岁,穿着道袍,带着莲花玉冠,手持拂尘,翩翩若仙。
他站在床边,伸手索要木牌。
白若瑾面色一紧,迟疑着,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
无名道人轻嗤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小辈,我早一掌拍死你了。你当那是什么东西,是你的吗?”
“那东西就是我都不敢随身带着呢,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不快给我!”
白若瑾闻言,心里不安,便给了出去。
无名道人拿着木牌看了看,眉头紧皱,神情十分冷戾。
他先是拿着木牌狠狠砸向江怀,没好气道:“我让你给他,我让你给他,看为师不打死你!”
江怀也没有躲,就随他砸。
张朔看不过就拉开无名道人,连忙问道:“师父,你就说吧,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它怎么还这么古怪啊,能吸人魂魄。”
无名道人大吼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懂什么?这乃先师遗物,引魂令。”
“将此物带在身上,但凡你有一口气,它可保你不死。倘若有至亲至爱离世,有心之人以血引魂,也可以救他性命。”
“此等逆天之物,二十多年前我就想毁掉的,可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得以保存,我便将它赠予君洛,只想让它护佑君洛平安终老,不是让你们拿来锁人魂魄的。”
“锁魂?”白若瑾惊颤地开口。
无名道人晃动着引魂令,没好气道:“她肉身已毁,你们招了她的魂魄在里面,可不是把她锁住了吗?”
白若瑾还要夺回去,无名道人一巴掌拍过去,没好气道:“你消停点,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他说着,带着引魂令把江怀和张朔叫走了。
白若瑾跌跌撞撞地跟出去,结果有人闯了进来,死死地压住他不许他乱动。
白若瑾奋力地挣扎,可江怀的人不是吃素的,力气都特别大。
一阵剧痛来袭,白若瑾浑浑噩噩,恍惚中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抽离体外,像一缕幽魂一样飘荡出去。
而他的身体禁锢着,动也动不了,只是在半梦半醒间,他恍惚看见无名道人很严厉地斥责江怀。
“刚刚当着你那外甥的面,有些事情为师不便说。这引魂令是先师遗物不错,但它也是太祖皇帝开国续命的圣物。当年太祖驾崩,先师陪葬,就是不想这秘密外泄。”
“后来先帝找到了我,还封我做国师,就是想知道这引魂令的秘密。我表面答应他要破解这引魂令的秘密,实则偷偷换出真的引魂令,还诈死出宫。”
“结果炸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被承和太子识破,他非但没有怪罪我,还将我平安送出京城。我感念他的仁德,便将真的引魂令当作平安牌送给了他,也算是我对皇家的一个交代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几年后,君洛和引魂令会同时出现,君洛的亲生母亲还求我收他为徒,护他一生平安。我只能假意不知那平安牌的来历,将它挂在了君洛的身上,这一挂便是二十几年。”
张朔听得目瞪口呆,便问道:“师父,您真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师纪川吗?那师公他老人家到底是谁啊?
“他怎么还心甘情愿跟太祖爷陪葬了?”
无名道人长叹道:“你们不要问了,你们只需要知道,当年你们的师公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定才启用这逆天之物,为此也赔上了一生的修为和性命。”
“而我更是死遁出宫,害怕和皇家沾染上一丁点的关系。”
“君洛,引魂令寻常人用了,最多三日就会恢复原样,如果不能,摔碎便是。”
“但是你不一样。”
“你现在试一试,可还摔得碎这引魂令?”
无名道人说着,将引魂令给了江怀。
江怀握于掌中,迟迟难以下手。
无名道人猛地打掉引魂令,奇怪的是,引魂令落地无声,宛如棉花一般。
“你捡起来,再试一次。”
“摔得狠一点。”
江怀迟迟没有动,张朔替他捡起来,再狠狠地砸下去。
江怀下意识伸手去接,并没有接到,然而引魂令却自己回到他的手里。
他诧异地看向无名道人,想知道是什么缘故。
无名道人接过去,长叹一声道:“引魂令认主,当年只有太祖皇帝用过它,你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还是嫡系。”
“更重要的,为师早些年替你算过,你有帝王命。”
“你启用了引魂令,天地为之变色,你是不是还看到一些异象?”
江怀道:“并没有看见什么,只见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
无名道人不信,问道:“还有呢?”
江怀无奈,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小姑娘,我那外甥喜欢的小姑娘。”
无名道人闻言,颔首一笑:“那就对了。”
“引魂令以为你要留下这丫头,已经锁了她的魂魄了。”
江怀抬起头,惊诧道:“我的原因?”
无名道人轻哼道:“不然呢?就你那个外甥,他能唤得这丫头的魂魄已算难得了。”
“怎么解?”
“无解。”
“无解?我不信!”
“师父,引魂令是您给我的,这件事您也有份。今天您要是说不出个办法来,那您也别想走了。”
无名道人道:“办法有,但是代价太大了。”
江怀道:“有办法就好,你说便是。”

无名道人并没有立即说办法是什么,而是深深地望着江怀。
江怀被他看得心情压抑,忍不住道:“师父,您就说吧。”
无名道人收回目光,惋惜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收你为内门弟子,让你和张朔一样跟着我修道吗?”
江怀蹙了蹙眉,猜测道:“因为我娘?”
无名道人摇头:“不是,是因为你这帝王命格。”
“赵家若再出一位仁德之君,可保天下百年太平,四海昌盛。”
“师父,我不可能做皇帝的,我没兴趣。”江怀说,叹了口气。
无名道人惆怅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惋惜。”
“既然你不愿,那你跟为师出家修道吧,绝了魏王奉你为帝的心思。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受你命格的影响。而且等新帝登基,你们砸碎引魂令便是,到时候那丫头就可以出来了。”
江怀诧异道:“新帝登基?那还要多久啊?”
“要关那丫头那么久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无名道人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有,你自杀吧。”
江怀:“……”
空气突然沉静下来,只有微微压抑的呼吸声十分明显。
张朔挤到他们中间,小心翼翼地插嘴:“师父,师公他老人家就没有留下什么秘籍之类的,说不定咱么可以把引魂令烧了呢?”
无名道人轻哼道:“烧了好啊,不过烧死一只孤魂野鬼而已。”
江怀面色愈发阴沉了。
张朔眼皮跳了跳,不敢再多嘴了。
无名道人想了一会,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重了,便道:“皇宫里还真的有一个秘宝,是你们师公留下的。”
“不过当今皇上肯不肯给你们研究我就不知道了。”
“那是什么?”张朔迫不及待地问。
无名道人看他那财迷的样子,轻嗤一声道:“你顶着纪川内门弟子的身份进去,我再给你一两件信物,说不定还真的能成。”
“那到底是什么?”张朔很激动地问。
无名道人说道:“《窥》。”
张朔:“师父,《窥》是什么啊?”
无名道人道:“我也不知道,当年先帝防着我,根本没有给我看过。但我猜测,应该是一本关于命盘论的书籍。”
“你要是感兴趣,能它偷出来最好了。偷不出来,背也要背下来,那也算我们师门的传承之物了。”
张朔道:“无名派要什么传承之物,除非师父告诉我,师公是谁?”
无名道人看着张朔,凉凉地笑。
江怀推开张朔,他站到无名道人的面前,认真道:“那就请师父收我为内门弟子,我愿意跟着师父潜心修道。”
还未等无名道人同意,张朔一把拽开江怀道:“你疯了,你娘还想让你娶妻生子呢。”
江怀道:“这么多年都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以后就更不用说了。再说了,我们这种人活着本就是个禁忌,何不出家干净些,只当从未来这世上走一遭。”
无名道人开口:“君洛,你先不要急。为师的意思是,你跟这姑娘也无甚关系,而且引魂令虽然困住她,但也算护住了她,否则我看她怨念极深,怕是出去了也未必能入轮回。”
江怀道:“她连嗜血都闭着眼睛,安静得像个婴孩,能有什么怨念?”
“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她不应该落得如此结局。”
无名道人解释道:“你看见的只是表象,一般没有怨念的魂魄,是不能成形的。就像一屡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它既然成了形,就一定有怨念。或是死因不明,或是心中有恨,总之,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害。”
江怀握住引魂令笑了笑,淡淡道:“如果落到她这个下场还无怨无悔,那她肯能是仙女下凡渡劫的,估计这引魂令也困不住她了。”
“师父,我不是可怜她,也不是冲动。”
“魏王的图谋您是知道的,但我不愿卷入皇权争斗,希望师父可以成全我。”
无名动人见他如此郑重,问道:“你想好了吗?”
江怀点了点头道:“想好了。若瑾对这丫头有诸多眷恋,也许有这引魂令的陪伴,能够让他熬过接下来的几年。”
“至于往后,新帝登基,我想他到时候也可以放下了。”
无名道人见他想得如此长远,便道:“那好吧,师父这就为你引新戒,戴莲冠。”
“此后你需故告父母,舍世荣华,远游山林,惟道是务。”
江怀跪拜,虔诚受戒。
白若瑾再见到江怀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灰色的道袍,神情庄严而肃静。
他将引魂令给了白若瑾,告诫道:“庞嘉雯的魂魄被困引魂令内,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但长此以往,对她也是一种伤害。等过个几年,新帝登基,你便将引魂令砸了,放她离开便是。”
白若瑾什么都知道了,他抬起那双空洞又茫然的眼睛,然后聚焦地望着江怀,问道:“你怎么知道几年后她会想离开?
“也许她想和我一辈子白头偕老呢?”
江怀眉头微皱,不知他怎么还如此痴妄?
白若瑾却直接唤他的名字:“江怀,明明你都不认识她,你为什么要为她出家呢?”
江怀闻言,直言道:“我并非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
可他说完才惊觉白若瑾竟然知道。
他诧异地朝白若瑾看过去,不悦道:“你竟然偷听?”
白若瑾不答,只是道:“现在是为了你自己,那将来呢?”
“将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们都已经殒命了,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江怀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伸手想探一探白若瑾的额头,却被白若瑾一巴掌给拍回去。
白若瑾咆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做了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庞嘉雯!!”
“你回答我啊!”
“你回答我!到底是因为谁?”
白若瑾说着,突然往前扑,抓住江怀好一阵摇晃。
剧烈的晃动下,白若瑾自己也头晕目眩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呕吐,他心里也十分排斥着这个举动,大脑像快要炸掉一样疼痛。
在他晕过去之前,他看见了完全不知所措的江怀,也听见了脑海里意识崩塌的声音。
那样纠扯来纠扯去的思绪最终还是断了,无数的记忆疯狂涌入,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本以为会就此昏睡下去,直到他耳边传来的一道声音。
那是一道很久远很久远,透着历经世事沧桑后的声音。
“君洛,引魂令碎了。”
“嗯。”
“还有……若瑾自焚了……”
那是张朔的声音,仿佛是烙在他灵魂深处的一句话,经过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流逝,终于又在这一刻回响在他的耳边,让他清晰地听到了。

庞嘉雯一直在床边小憩着,闻声立即被吓醒了。
因为白若瑾身体不舒服,房间里一直点着灯。她第一眼就看到那些醒目的血迹。
惊慌之下,庞嘉雯扑向门口。
清静的后半夜,整个客栈静谧极了。
庞嘉雯才喊了两声师父,江怀就从房间里奔了过来。
看到江怀的一瞬间,庞嘉雯手脚发软地蹲了下去,她都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现在的白若瑾。
江怀见她吓成这样,扶起她的同时很快奔进房间里。
只见白若瑾坐在床上,唇瓣染上了鲜红的血液,被子上也是。但他目光很平静,平静到像一口深井,无声地泛着幽幽寒意。
江怀蹙了蹙眉,伸手给他把脉。
白若瑾慢慢抬起头来,淡淡道:“我没事。”
江怀沉凝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是内息一时走叉了,身体受不住就吐了点血。
“没事就好。”
江怀收回手,让跟来的陈勇给白若瑾换了一床被子。
庞嘉雯的目光跟随着陈勇抱着的那床染血的被子,直到她再也看不见。
“嘉雯!”
“什么?”
庞嘉雯回头,以为是江怀叫她。
结果这时白若瑾道:“嘉雯,我没事。”
庞嘉雯的目光下垂,落在白若瑾那张苍白的脸颊上,她很快走过去,轻轻伏在床边道:“吓死我了,辛亏我点了灯,不然黑灯瞎火的,我连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白若瑾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了,只是一口淤血而已。”
“我吐了就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吓到你了。”
庞嘉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他道:“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白若瑾道:“我知道的,你这么在乎我,当然会害怕我出事。
庞嘉雯没有否认,而是使着小性子道:“你知道就好了。”
江怀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淡淡道:“既然若瑾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白若瑾微微颔首:“谢谢小舅舅。”
江怀道:“不用谢。”
庞嘉雯想留江怀再坐一会,可看到白若瑾都同意了,她便不好留了。
她送江怀出去,十分自责。
“师父,我茶都没有给您奉一杯呢?”
江怀闻言,目光落在她乌青的眼底,淡淡道:“不用了,你不是这间客房的主人,没必要做这种待客的事情。”
庞嘉雯看着他那背影愣了愣,转身时只见白若瑾紧盯着她。
他那脸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条醒目的泪痕,泪水无声滑落,眼睛宛如一条细细的溪流,清澈极了。
庞嘉雯诧异地跑回去,却见他侧了侧身,只肯露出半张脸来。
“怎么了?”
“不是都说没事了?”
庞嘉雯看见眼泪珠挂在他的下颚,想伸手替他拂去。
这一伸手,便被白若瑾死死抓住。
他转过头来,眼中泪意涌现,瞳孔却紧缩着,透出一股幽幽寒意。
“你根本就不是自愿陪着我的,是不是?”
“什么?”庞嘉雯不明白。
白若瑾擦去眼泪,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
庞嘉雯皱着眉头,狐疑地望着他。
白若瑾伸手替她抚平眉间褶皱,目光幽深地望着她道:“我是想说,我给过你选择了。”
“既然你重新选择了我,那你就只能是我的。”
庞嘉雯恍惚间明白他指的是上一世她被困引魂令的事情,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白若瑾反问道:“你希望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庞嘉雯哑然,她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若瑾却在这时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我只是梦见你不是自愿陪着我的,而是被锁在那木牌子里的。”
庞嘉雯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纠正他道:“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就算你现在梦见了,那也不代表那个人是你。”
“你不要瞎想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白若瑾闻言,挽着她的手道:“那你想理谁?”
庞嘉雯看着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并不答话。
白若瑾自然而然就说不下去了,他再次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将下颚磕在她肩上的那一刻,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已经融合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曾经真真切切地失去过庞嘉雯。
而曾经的庞嘉雯,离开时那冷冷一笑,可曾有过半点犹豫?
没有的。
那时她眼睛里所呈现的,不过是终于摆脱了他的禁锢而已,除此之外,她对他竟然连恨都不曾剩下。
那样的庞嘉雯,陌生得可怕。明明已经是前尘往事,可现在他只是想一想,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抓慌,难以忍受地疼痛着。
第二天,白若瑾坚持继续赶路。
他们途径大名府休息时,徐定将白若瑾叫住。
庞嘉雯想跟过去,徐定对她摇了摇头。
庞嘉雯见状,站在原地。
江怀走过来,淡淡道:“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
庞嘉雯一步三回头地跟上,待看不见马车了,她问道:“他要对若瑾说什么?”
江怀道:“应该是想要求情。”
庞嘉雯道:“若瑾不会答应的。”
江怀道:“所以,他应该还有别的筹码。”
等到了大堂,他们坐下来,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庞嘉雯刚好能看见停在外面的马车,白若瑾和徐定都在车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意倒了茶,庞嘉雯浅尝一口。
老板娘带着伙计过来点菜,十分热情,还送了他们一份点心。
庞嘉雯心不在焉的,没怎么注意。
到是如意道:“这老板娘长得可真好看,而且看她梳的发髻,还没有成亲呢。”
庞嘉雯道:“没有成亲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意憨憨地笑,没有说话。
庞嘉雯狐疑,朝柜台边看过去。
老板娘长得很好看,风情万种的,年岁约莫二十八九,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的姑娘可不多见。
老板娘抬起头,正巧发现庞嘉雯的目光。她冲庞嘉雯笑了笑,十分和善,性格到是大气。
庞嘉雯收回目光,轻声道:“姑娘家做生意很不容易吧。”
江怀听见了,对陈勇道:“看有没有海虾海鱼,点些给郡主尝尝鲜。”
陈勇应声,很快下去安排。
庞嘉雯不好意思,坐得规规矩矩地道:“师父,我不用的。”
江怀道:“连日赶路你也累了,如果有新鲜的海虾,你可以尝一尝。”
庞嘉雯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可以期待一下了。
没过一会,白若瑾从马车里出来了。
可他都走到大堂里来了,徐定还是没有动静。
庞嘉雯心里咯噔一声,小声地叫江怀:“师父,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眼?”
江怀看了一眼外面那辆死气沉沉的马车,眉头微皱。
“我去看看。”江怀站了起来。
庞嘉雯心里不安,连忙阻止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她说完,拔腿就跑了出去。

庞嘉雯掀开车帘的那一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大舅舅满脸是血,可她连具体的伤口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张着嘴喘气,牙齿都是红的,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与此同时,他好像动不了了,虽然在极力挣扎,但仍然拖不动沉重的下半身。
庞嘉雯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站在马车前,眼神完全呆滞。
最后还是江怀跟了出来,让陈勇送徐定去医治。
那辆马车都走远了,庞嘉雯意外地看见原本停车的地面落下些血迹,应该是从马车的缝隙中流下的。
她张了张嘴,想问白若瑾是怎么打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把徐定伤得这么惨了?
可她又不敢问,说不定是徐定说了什么惹怒白若瑾的话呢?
毕竟徐定可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庞嘉雯僵硬地转身,她对江怀笑了笑道:“没事了,送去医治就没事了。”
“若瑾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被气到了。”
江怀看她那犯傻的模样,心里隐隐堵了口气,十分难受。
明明就很害怕,为什么还要替若瑾解释呢?他伸手拍了拍庞嘉雯的肩膀,淡淡道:“若瑾答应过你爹,暂时不会要他性命的,你放心。”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紧张。
她道:“我知道的。”
她说完,朝酒楼大堂里看过去。
白若瑾就坐在她之前坐的窗边,正朝她看过来,他那眼神空洞而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庞嘉雯走进去,并未提起徐定被揍的事情。
江怀也没有提,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直到陈勇回来,说徐定被伤了腰椎,暂时动不了,他们只能暂时留在大名府。
老板娘听说他们要住店,给他们推荐了一家非常幽静的客栈,距离闹市不远,环境也不错。
那家客栈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聚贤楼》。
安顿下来以后,庞嘉雯和如意偷偷去看徐定,想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
结果才下楼就看见白若瑾等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来堵她们的。
如意怂,当场就转身上楼了。
庞嘉雯留在原地,愣愣的,直到白若瑾叫她。
“嘉雯,过来。”
庞嘉雯走过去,白若瑾望着她道:“走吧,你不是想去看徐定?”
庞嘉雯想说没有,但又觉得她只是担心徐定的伤势,又不是可怜徐定,便点了点头。
白若瑾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的时候道:“我现在只是伤了他,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呢,你要怎么办?”
庞嘉雯的眼珠子往外突突,手指下意识并握,她努力掩盖这些异样,淡淡道:“杀就杀呗,他本来就是你的仇人。”
白若瑾停下来,转头望着她道:“那你会为他难过吗?”
庞嘉雯见他如此认真,好似她说难过他就会很失望一样。她当即笑道:“连徐进表哥都对他失望透顶了,我一个当外甥女的,总不会大方到能原谅他吧?”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我懂,我不会阻碍你去报复他的。”
所以,还是会有一点难过吧?
白若瑾想,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今日他跟我说,他那里有一个秘密,关于我父亲的死因?
“如果我想知道,那就等见了我母亲之后,放他一条生路。”
“我答应了不杀他,他就跟我说,当年他在我父亲身边买通了一个眼线,原本只是为了探听我母亲的消息。后来他知道皇上要调我父亲回京赴任,当太子少傅。还无意间探到我二叔知道以后,买通我父亲的随从给我父亲下毒,以至我父亲突然暴毙。”
“我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庞嘉雯问道,有些紧张。
白若瑾冷嗤道:“他说,当年他在京城听到消息,皇上有意起复白家,要调任我父亲归京,他十分高兴,那样他就可以离我母亲近一点。”
“谁知道后来他听说我父亲不愿,心里着急,便派人给我母亲送了一封匿名信。他在信中说了皇上势必要起复白家,倘若我父亲不愿,一定还会有别人,皇上不会放任白家的势力不管。”
“我母亲起先不以为意,直到后来传来我父亲暴毙身亡的消息,她惊觉那封匿名信来得蹊跷,当即怀疑我父亲的死因,随后带着我匆匆赶过去。”
“我父亲死了,徐定怕他安排的人会被白家发现,也偷偷赶过去处理,谁知道竟让他发现我父亲死得蹊跷。”
“他手里握住我二叔毒杀我父亲的证据,便以此为诱,骗我母亲单独去见他……”
“而我母亲正是因为想替我父亲查明死因才去赴约的,却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我还记得她走的那天早上,哄着我去灵堂,让我去跟我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她久久没有回来,我听见下人们说她的坏话,特别难听,我气不过,便跟他们打了一架。”
“后来二叔来了,他居高临下的地望着我,用那种特别冷漠的目光看着我,嘲讽着说了一句:“他们说的没有错,你娘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因他这一句,而后的这十几年里,每每想起我父亲的丧事,我的心便都像针扎一样疼。”
庞嘉雯握紧白若瑾的手,不肯走了。
白若瑾停住脚,转头望着她道:“怎么了?你不想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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