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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荒败园林后by狸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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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里。”冯管家指着一个狭小的假山洞口,道,“整个人都缩在里面。”
“那么小的洞,她是怎么进去的?”程安茉完全想象不出来,“而且这样一来,不会蜷缩得很难受吗?”
“放心吧,只是进去的时候难受了点儿,假山后面的空间还是挺大的。”冯管家道,“但你,怕是钻不进去的。”
“那怎么办?”程安茉思考着,“用无人机?”
“不必,有卤蛋就好。”
冯管家指挥着卤蛋,将变形后的自己送了进去,很快,便传输出了里面小姑娘的模样来。
她眼睛红红的,却愣是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此时她正看着卤蛋在发呆,也可能是被吓到了?
“霏霏姑娘!”卤蛋开心地在自己的眼睛里放烟花,“找到你了!你是在和我捉迷藏吗?”
迟霏霏看着完全和之前不一样的卤蛋,似乎是一瞬间把之前的伤心都给忘记了,她只是好奇地看着卤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卤蛋那不知道何种材质的金属腿,“卤蛋,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好酷啊!”
程安茉:……
果然是小孩子吗?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这个叫做迟霏霏的小姑娘,到底还是要被她的继父带回去的,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情理上,都没有让她留下的理由。
不过,程安茉伸小指,“茉园一直在这里,霏霏,等你长大了,随时可以来玩儿。”
“那什么时候,才能算是长大?”迟霏霏问道。
“至少……也要等你考上大学之后。”程安茉认真地道。
“姐姐也是大学生吗?”
“对呀。”
“那姐姐是上的哪个大学?”
“A大。”
迟霏霏将这个学校的名字仔细念了几遍,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然后她伸出手,和程安茉拉钩钩,“那我以后也会考上A大的!”
程安茉没有说A大有多么难考,她只是笑着鼓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加油了。”
将迟霏霏带到她继父的面前,程安茉将之前准备好的礼物也放到了小姑娘的手里,同时叮嘱道,“你还小,一个人跑这么远,还是很危险的,知道了吗?”
“对对对,你听听,这位姐姐都这么说,霏霏,你要懂事一点儿,知不知道?”
听到继父的声音,迟霏霏明显不乐意,她忍不住握紧了程安茉的手,但最后还是慢慢地松开了。
将小姑娘送走后,冯管家站到了程安茉的身侧,“小茉,你可以再次报警了。”
“什么?”程安茉困惑地扭头,“报什么警?”
眨了眨眼睛,“等等,你的意思是,难道那不是霏霏的继父?可他是小钱警官送过来的,怎么……”
冯管家张开手掌,他的掌心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摄像头,“这是刚才那位继父先生,在大厅里安下的。”
程安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一瞬间,程安茉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的念头,她眉头微微皱起,“我……是从一开始就被欺骗了吗?”
冯管家轻轻摇了摇头,他合拢手掌,“这监控是不联网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但……他必然还会再来一趟,理由,应该就是那位迟霏霏小姐了。”
“他只要说霏霏闹着要来玩儿,拗不过他,我就会信的……”程安茉喃喃。
“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或许要我来为你解答了。”电话里,徐胜的声音有些疲惫,“按理说,我这边的进度都是需要保密的,但之前去找你的那个人,也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之前一直都在盯梢。所以,他一去茉园,我就知道了。”
“他在茉园里放监控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后,徐胜沉声道,“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或许,知道茉园秘密的,不仅仅是特殊人员调查管理局。”徐胜缓缓道。
程安茉有些迟疑,“正常人不应该不信的吗?”
徐胜:……
他有些无奈地道,“小程,你这话说的,我们就不算正常人了吗?”
程安茉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就是一时嘴快。”
“没什么。”徐胜道,“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件好事。”
“何以见得?”
“以前,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而现在,是你在明,他们在暗。”
“懂了。”程安茉点头,“我这边就是最大的鱼饵。”
徐胜“呃”了一声,“也可以这么说。”
将电话挂断后,程安茉往后一趟,摇椅便慢悠悠地晃了起来。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冯管家温声道,“琴还要继续换弦吗?”
“要!”程安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查案真的好复杂,还是文物修复适合我!”
“对了,冯管家,你说那一张古琴也可以作为锚点是吗?”程安茉一边往工作室里走,一遍兴致勃勃地道,“真是好奇,这一张古琴会召唤来谁呢?”
琴棋书画,琴为首,本就有修身养性的意味,古代人弹琴更多的是娱己,而一张好琴,从汉代至今,也必然会流经许多人之手,真是期待啊。
隔着恒温箱,程安茉注视着还在缓缓吃着桑叶的蚕宝宝,眸子里满是期待。

回家的车上,迟霏霏趴在窗户旁边,看着远处倒着后退的风景,有些闷闷不乐。
看了一会儿,迟霏霏忽然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思考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想起,这一路,她的那位继父没有来絮叨了。
不过这样也好,迟霏霏将下巴搁在手背上,她本来也不爱听。
另一旁,迟霏霏的继父正在和别人交流着。
“放心吧,东西我已经安装好了。”
“做得很好。”对面很快就发过来了信息,“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定时找借口去茉园,将监控带回来。”
“我明白。”迟霏霏的继父犹豫了一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句话,“请问,钱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
“你可以现在就看看你的账户。”
这句话之后,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迟霏霏的继父看了手机一会儿,将它放到一旁,按下了冲水键,又在洗手池内冲洗着自己的双手。
等迟霏霏的继父返回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正和迟霏霏聊得很开心。
“原来茉园里面那么漂亮?”那个陌生女人正和迟霏霏聊着天,暂时没有注意到继父这边,“我之前就听说过茉园很漂亮,但是她家民宿实在是太难抢了,几乎每次都是秒空,我就是想捡漏都很难。”
迟霏霏正想说话,抬头去看到继父的身影,她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察觉到迟霏霏的神色变化,那个陌生的女人抬起头,看到迟霏霏继父后,她歉意地起身,“不好意思啊,占了您的座位。”
因为火车内的走道空间也比较狭窄,那个陌生女人从迟霏霏继父身边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
没多久,火车内便响起了广播,提醒有人在卫生间里丢失手机,请丢失者尽快找乘务员领取。
迟霏霏的继父摸了摸自己的外衣口袋,脸色顿时一变,“我记得离开卫生间的时候,好像没落下啊?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徐哥,该吃饭了!”小秦警官提着外卖,敲了敲打开的大门。
徐胜转头,“你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什么一会儿吃,你说的一会儿怕是会过去一整天!”小秦干脆直接帮着徐胜拆开了外卖盖子,“你连着熬了好几个大夜,还是赶紧趁着机会休息一会儿吧,不然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
徐胜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有了新的线索,正是应该一鼓作气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距离那位肖老板已经越来越近了。”
“未山镇那边提供的线索,我们这边是不是要派人过去盯着?”
“暂时不用,有小钱帮忙盯着。而且我还有另外的线人。”
“之前抓了个传信儿的。”小秦敲了敲桌子,“顺着你说的,我们也确实锁定了几个比较有嫌疑的账号,要不要采取行动吗?会不会打草惊蛇?”
虽然九连环已经落网,但是网文作者嘛,在哪儿写不是写,再加上那伙儿文物盗掘及造假集团暂时还不知道九连环已经落网,徐胜他们准备以九连环为饵,慢慢地等待着后续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迟霏霏的继父带着她前来拜访的时候,已经是暑假的后半段了。
程安茉正在调整着那张名为焦桐的古琴。
古琴的琴弦是以极细的蚕丝拧紧制成的,不同的音部所使用的琴弦也是粗细不一,需要几百甚至上千根极细的蚕丝拧在一起。
用丝弦所弹出的声音,是古琴最原始也最有韵味的乐声,但丝弦的状态也对古琴的琴声产生影响。
比如,如果天气过于潮湿,丝弦受到影响,状态就会变差。
而且丝弦的振动能量弱,当然,这是相对于钢丝尼龙弦而言,所以对于琴身部分的材质要求也会变高,所以,在很早的时候,我们的仙人便发现了桐木与丝弦的适配度极佳,其轻、松、脆、滑的特征,可以让丝弦的出音更加柔和而有韵味儿。
对于苏轼而言,他弹习惯了丝弦琴,对于现代社会的钢丝尼龙弦所弹出来的琴声,他只觉得相当刺耳,尤其钢丝弦与桐木相性不佳,所出琴音就更加糟糕了。
即便是普遍采用钢丝弦的现代,也有桐配丝、杉配钢,一清一浊,阴阳调和的习惯。
然而,程安茉还没调整完呢,就被苏轼将调弦的活儿给接了过去,虽然苏轼什么都没说,但是程安茉总觉得自己从对方那无声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嫌弃。
好吧,自己在音乐上的造诣也确实是不如苏轼的。
将音调好,苏轼手指轻轻抹过琴弦,听着古琴所发出的悠扬琴音,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才算是对了。”
程安茉却不由得再次和苏轼确认,“你确定?”
苏轼瞪了程安茉一眼,“莫非你还信不过我的耳力?!”
“那倒不是。”程安茉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怕你第二天起来后,又摇着头说,不对不对,还得再调!”
苏轼:……
“你倒是够记仇的!”
程安茉弯起眼睛,“苏先生,既然琴修好了,那我们这些人,能有幸听你弹奏一曲了吗?”
古琴大都用来娱己,但如今,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古琴演奏,也逐渐走进了不少人的视线里,虽然仍旧小众,但至少……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欣赏了。
或许就像是许多人所说说的那样,到了年纪后,仿佛是忽然间觉醒了血脉一样,要么开始喜欢种各种花花草草,要么开始收集塑料袋,要么开始接触戏曲,要么开始听民乐……
也或许……是因为很多东西,小的时候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韵味,而随着年龄的长大,阅历的增加,再次遇见小时候无法理解的东西之后,才恍然间发觉,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对于程安茉的提议,苏轼并未拒绝,他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今日,便弹奏一曲高山流水罢!”
《高山流水》算是古琴曲中十分出名的一首,说是无人不知或许有些夸张,但看到这四个字,大部分国人就会想到这背后的典故,高山流水觅知音,这是一首描绘山川河流的古琴曲,同样是描绘友情的一首古琴曲。
苏轼将那张焦桐琴放置在琴桌上,微微闭了闭眼睛后,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悠扬的琴音流淌在人的耳边。
程安茉摒弃了脑海中的杂念,放人自己的思绪随着琴音起伏,在这一首曲子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仿佛随着苏轼去了耸立的高山,站在岸上看着下方不停奔流而过的河水、
世间旷达,有知心的友人相伴,便觉得这一生,是如此的值得。
待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丝弦短时间内还不能停止震动,程安茉觉得那声音,像是绕在身侧,又像是盘旋在自己的脑海里。
最终,是鼓掌声唤回了程安茉的神智。
她转过头,“冯先生?”
冯梦龙呵呵一笑,“我写完今日的稿子后,便听见有琴声远远传来,循着声音七拐八绕的,总算是找到了这里。好啊,小茉苏公,你们在这儿饮茶抚琴,竟然不通知我?”
程安茉轻轻咳嗽一声,“那不是你上午都在努力工作,我们不好打扰你吗?”
冯梦龙哼了一声,“无妨,再过段时间便能完结,任务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说完,冯梦龙好奇地上前,苏轼起身,为他让开位置。
“小茉,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张古琴,也是用作召唤的锚点,是吗?”
“是。”程安茉点头,“冯先生,苏先生,你们的意思,是现在就开始?”
“若是你愿意的话。”冯梦龙显然对于程安茉召唤他人的流程十分感兴趣,怕不是又有了些什么新点子了?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程安茉眨了眨眼睛,“客人远道而来,总要做些准备,我去厨房拿个西瓜来。”
“茶已经失了风味,我来重新泡一壶。”
“如此,我便去准备些零食!”
待几人再次重聚的时候,冯管家看着摆放在石桌上的一堆好吃的,也觉得有意思。
那张古琴被摆放在树荫下,阳光在琴身上洒下了斑驳的影子。
冯管家的眸子里瞬间划过无数的银白色数据流,一道有些模糊的影子逐渐在众人的面前浮现。
先是一道幻影,紧接着那道幻影逐渐凝实,能够看出那人身形颇高,乌发如云,整个人看上去看上去挺年轻。
所以,是早逝之人?
程安茉的脑海中划过了数个人名,却都不敢确定。
“来了!”旁边,苏轼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加激动,“不知这位先生,该如何称呼?”
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还来不及看清楚一切,便被问了姓名,来人下意识地道,“在下嵇康。”
“卧槽!!!”
“竟是嵇中散!”

第166章
嵇康此人,被后世称之为竹林七贤之首,不过程安茉最初接触到这个人,是从他的死亡开始的。
因为不愿意为司马氏政权服务,最终被其残忍杀害。
据《世说新语·雅量》中所记载,“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
为此,程安茉甚至有特意去搜《广陵散》的古琴曲来听,只不过如今大家所听到的《广陵散》,不一定是当年嵇康所弹奏的那一曲。
如今常见的那一首《广陵散》最早见于明代朱权编印的《神奇秘谱》,曾经在清代绝响,建国后经我国著名古琴学家整理、打谱,使得这一首《广陵散》再现世间。
所以,在确定来人是嵇康嵇叔夜后,程安茉惊喜之余,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便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广陵散》古琴曲,是如何弹奏的呢?
甚至后世人还附会了一个神鬼小故事在嵇康的身上,说是嵇康夜宿月华亭的时候,兴起而奏,引来了一位热爱听琴曲的鬼客,二人一同谈论音律,最后更是索琴而弹,离开时,特意赠《广陵散》给嵇康,并且嘱托嵇康不要传授给他人。
或许这便是大家的可爱与浪漫之处,对于那些真正为民做事的人,人们总爱将其神话供奉起来,是被广大百姓推上神位的,而对于那些品行高洁之人,也总是会杜撰些神鬼传说出来,再次用对鬼神的态度去佐证他们的品格。
嵇康本人淡泊名利,个性刚直耿介,不过在日产生活中,对自己的朋友们保持着平易温和的态度,他的耿直与刚烈,大约是全都用在了强权身上。
程安茉正激动的时候,苏轼已然开始自报家门了。
将自己与冯梦龙一一介绍完毕后,他又拍了拍程安茉的肩膀,笑着道,“这位姑娘,名叫程安茉,是此处茉园的主人。距嵇中散所在的时代,大约有一千八百年左右。”
程安茉抬起手,行了一个古礼,眸子却总是忍不住落在嵇康的身上。
嵇康离世时,仅有三十九岁,放在现代,也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
提起魏晋南北朝,时人总是会想起“魏晋风.流”这四个字。而嵇康的容貌,便是在那个时代,也堪称佼佼。
看着嵇康,程安茉的脑海里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各种历史记载中对嵇康容貌的描写。
比如《世说新语容止篇》中记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魏尺暂无具体标准,推测应该在汉尺与晋尺之间,所以换算过来就是身高在一米八一到一米九一之间。
程安茉抬起头,她自己的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八,而嵇康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需要抬头去看,所以略微估计一下,感觉肯定超过一米八了。
又有房玄龄等人编纂的《晋书·嵇康传》言,“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康尝采药游山泽,会其得意,忽焉忘反。时有樵苏者遇之,咸谓为神。”
瞧瞧,砍柴的樵夫遇见了采药游玩的嵇康,都以为自己是遇见了神仙呢!
程安茉暗自估计着,若是将此时的嵇康往未山镇长街上一摆,肯定会引来无数人的围观,飘飘若仙的美人哎!谁会不喜欢!
正畅想着的时候,忽然,冯管家的声音在程安茉的旁边响起,“小茉,有客人来了。”
程安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是谁?”
“迟霏霏,还有她的继父。”
听到迟霏霏这个名字,程安茉的神色顿时也变得严肃了一些,她不由得嘟囔道,“怎么徐警官那边还没解决?”
不过,抱怨归抱怨,程安茉知道徐警官他们在背后付出的努力,现在的隐忍与谋划,为的也只是能够在将来合适的时候一网打尽罢了。
程安茉虽然很想听嵇康和苏轼冯梦龙之间的交流,但迟霏霏那边的事情也很重要,所以只能歉意得让三人去往三进院中的书房。
苏轼和冯梦龙知道此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而嵇康刚来此地,也是客随主便。
因为对方来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寸了,以至于程安茉再次看到迟霏霏继父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难免带出了几分。
知道对方这次过来就是趁机取走摄像头的,程安茉特意带着迟霏霏去玩儿,而冯管家也在程安茉迟霏霏走后,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果然,在众人以合理的理由离开后,迟霏霏的继父立刻摸到了放置摄像头的位置,将其取走。一整个过程,迟霏霏的继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程安茉倒是挺像带迟霏霏去见苏轼的,这半个学期以来,迟霏霏和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没断,根据迟霏霏的说法,知道她和程安茉还有苏轼几人交好后,她的继父甚至还夸过她。
听着迟霏霏讲起这些,程安茉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次准备留几天?”程安茉问道,“怎么不一放暑假就过来?还能在这儿多玩儿一段时间。”
迟霏霏也有些不满地开口,“我也想一放假就来找姐姐和苏先生玩儿,但是我妈妈和叔叔不让我来。说什么我一个人出门,他们会担心,如果不是怕麻烦警察叔叔,我早就自己跑过来了!”
非要卡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过来吗?
程安茉也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样?总不至于是为了尽快回去吧?
某处警局内,许多便衣警察正在听着徐胜的工作安排。
“这一次,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对方极有可能会亲自前往交易。”徐胜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战友,“这是这是我们距离黑蝉最近的一次,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他们掌握了那个文物造假集团的传信方式,知道了他们将要转移的一样货物,更确认了其中一名进行交易的人员,可以说这是他们准备最充分的一次了。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疑问。
小秦警官趁着自己和徐胜独处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徐哥,那个摄像头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会让那个文物造假团伙儿这么重视?”
徐胜看了小秦一眼,呼噜几口把泡面给吞进了肚子里,这才道,“还没到你能知道的时候。”
就在徐胜和他的战友们准备着的时候,程安茉顺着琴声一路寻过去,转过一个拐角后,湖畔的小亭中,嵇康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长长的黑发散在身后,看起来有些湿,似乎是刚洗完头,等等着它自然阴干。
悠扬的琴音便是从此而来。
走近后,程安茉才发现,驻足欣赏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
那一个个长枪短炮的,全都对准了正在弹琴自娱的嵇康。
就是程安茉自己,都忍不住拿起手机,“咔嚓”一声,留下了一张照片。
嵇康似乎只是随性而弹,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章法,但对于大部分不懂音乐的人而言,这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人好看也就是了。
于是,当天茉园附近的短视频平台上,就满是嵇康弹琴的短视频。
至于下面的评论,不说也罢,总不外乎是各种啊啊啊啊以及不能写出来的虎狼之词。
程安茉最开始的时候还担心有人去打扰,后来却发现,大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志一同地和嵇康保持了距离。
直到嵇康晒干了头发,抱起焦桐琴,走进了茉园住宅区后,才有民宿的客人窃窃私语,“原来他是住在茉园里的吗?”
“也不知道这个古风帅哥和茉园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亲戚吧?”
“话说回来,这茉园的主人,亲戚还真多哈?”
亲戚多不多的,程安茉不知道,她趴在书房外,有些心忧地看着正伏案阅读的嵇康。
几乎每个被召唤而来的人都会做的一件事,读史书。
只是与其他人相比,程安茉却更加担心嵇康了。
“为何要担心?”苏轼抬手为程安茉倒了一杯茶。
“你说,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儿子的下落,会怎么想呢?”程安茉问道。
嵇康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历史中没有多少记载,但他的儿子嵇绍却在历史中颇有名气。
晋朝最有名的皇帝,或许是晋惠帝,说晋惠帝许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若是提及“何不食肉糜”这一句话,大概是耳熟能详。
这句话便是出自晋惠帝之口,而晋惠帝是一个生理意义上的智障人士。
嵇□□前不肯为司马氏政权服务,不愿出仕,最终惨死刑场。
他的儿子嵇绍却在二十八岁的那年,由嵇康的好友山涛举荐,担任了晋朝的秘书丞,最后更是为了保护晋惠帝而死。
对于嵇绍出仕,后世之人对此多有褒贬,那……程安茉捏紧了手里的茶杯,思考着,嵇康又会如何看呢?

第167章
晋惠帝显然是一个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人人都知道他痴愚,所以有用的时候将其推上皇位,无用的时候便一杯毒酒鸩杀。
八王之乱中,这样一位痴傻的皇帝又被诸王抢夺挟持,形同傀儡,受尽凌.辱。
仔细算来,当时对这位皇帝好的人怕是没有几个,嵇绍显然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位。
当时天子流亡在外,嵇绍奉命去往晋惠帝所在的地方,那个时候兵荒马乱,晋惠帝周围的官员以及侍卫宫女等纷纷溃逃,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痴傻的皇帝呢?只有嵇绍留在晋惠帝的身边,挺身而战。
只是晋惠帝虽然痴傻,却还是能够分辨对他好的人的。
在嵇绍被司马颖的军士按在马车前的时候,晋惠帝向兵士求情,“这是忠臣,不要杀他!”
军士只听从司马颖的命令,只不伤害晋惠帝一个人,手起刀落间,嵇绍的鲜血溅到了晋惠帝的衣服上。
等到战事平息,侍从们要为晋惠帝更换衣服,却被他按住,说,“此嵇侍中血,勿去。”
危难当前,嵇绍仍旧能够保持风骨,不肯低头,终被杀害。
但国人或许对一个由嵇绍而衍生出的成语更加感兴趣,鹤立鸡群。
东晋戴逵所著的《竹林七贤论》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嵇绍入洛,或谓王戎曰:‘昨于稠人中始见嵇绍,昂昂然若野鹤之在鸡群。’”
这便是鹤立鸡群的出处。
但,《世说新语》中又有记载,“或语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答曰‘君未见其父耳。’”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嵇康!”
嵇绍本人已经鹤立鸡群了,可对于见过嵇康的人而言,嵇绍的风貌却仍旧比不上他的父亲!
不免让那时还不曾见过嵇康的人,对其产生无限遐思。
但对于茉园众人而言,他们见到了嵇康,也不免会从嵇康的身上,去猜测他的儿子的相貌。
“小茉对于嵇延祖的选择,是如何看的呢?”苏轼没有回答程安茉的担心,而是反问道。
程安茉捧着绿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她缓缓道,“我觉得,他本人就是当年魏晋南北朝时期,魏晋风.流的显化之一。就我所读过的和嵇绍有关的历史记载来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不畏强权,为官期间耿直上鉴,也不因晋惠帝的痴愚而轻视嘲讽,所以,我认为,他是一个在其位谋其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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