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荒败园林后by狸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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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本官师表放在一旁,徐警官瞥见刚刚被苏轼放下的另一册,好奇地打了开来,“这人物表,不会和刚才的那本官师表重复吗?”
“不会的。”程安茉摇头,“这里面会记载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的名录,比如,活得特别久的老人啊之类的。”
徐警官不由得咋舌,“这也要记?”
“就是咱们现在这个年代,能够活一百多岁的老人,在当地也要被喊一声老寿星吧?是福气的象征呢,意味着这里的风水养人,你看人能活那么久呢。”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徐警官点了点头,“感觉和杰出青年什么的差不多。”
“至于列传,就是苏先生手里的拿的那一本。”程安茉扭头问一旁的工作人员,“你好,请问这些县志有相应的电子版吗?”
“有的,我们之前将这一批县志的内容扫描入库了。”一边说着,工作人员一边操作系统,为程安茉调取出了县志的电子版,“您是在这里看,还是发到您邮箱里?”
程安茉想了想,“那就发到我邮箱里一份吧。”
“稍等。”
工作人员的工作很快,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将相应的影印版发了过去。
一旁的徐警官道,“麻烦也发给我一份。”
程安茉抬头,“你不是看得眼花吗?”
徐警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颇有些痛苦地道,“那能怎么办,这算是目前比较靠谱的一条线索了,当然得追查下去,至于看串行的问题,我拿尺子挡住一边看不就行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倒也是。”程安茉点头。
“苏先生,你看到第几页了?我们来分配一下吧?”程安茉道,“那些尸骨的死亡时间是在七八十年之前,我想那些汉唐宋元明清时期的列传就不必看了,只看清末到建国前的,这样应该能够大大减少工作量。”
虽然古籍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分段,但不同人物的传记之间还是会另起一行的。
由此,只需要注意一下古籍内空白的地方,就能找到不同人物传记的开头提名,而人物传记的开头,必然会写明此人的姓名以及年代、籍贯。
借此,直接就排除了一大批内容。
徐警官看着那一本厚厚的列传,摸了摸下巴,忽然感慨得道,“还真是没有想到,咱们密川市在古代竟然也有这么多值得记录在县志上的人物啊!”
程安茉笑了笑,“嗯,其实县志内也记录了不少有趣的人,只不过他们大都只显名于本县,除非是相关研究领域的学者,不然的话,鲜少会有人来翻这些旧纸堆。”
“我看这上面的字体,应该是印刷的吧?”徐警官拿起一旁的官师表,这上面的字他还好认一些,而且字没有那么多,也不至于看得眼花。
“明朝之后,印刷技术就已经十分发达了,所以县志能刻版印刷也不奇怪。或者说,真是因为能够刻版印刷,才能留存到现在,不然的话,只靠手抄,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讹误呢。”
“印刷术真是伟大。”徐警官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
程安茉一开始还能随口答着徐警官的疑问,但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去聊天了。
她希望能在县志内找到自己那座园子的线索,可偏偏她自己园子的了解也不太多,只是能够根据院子内部的规格、装饰去倒推园子主人的一些特点,这样找起来,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但好在,县志内的人物传记是有数的,大不了全都看一遍。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那些尸骨的相关信息。
根据法医给出的线索,程安茉和苏轼一篇篇地看过去,寻找着可能有关联的线索。
“这一篇,里面的记载,你看看,有没有可能?”苏轼指着其中一篇,问程安茉道。
徐警官也立刻凑上前去。
那上面说的是县里有一个行侠仗义之人,里面记载了他和本地一个恶霸之间斗智斗勇,最终将恶霸制服,救出了被恶霸囚禁之人的故事。
“可是这人好像不是未山镇的人,我是说那个恶霸。”程安茉指着文里的一处道,“这里,泽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密川市内的一个区。”
“你没记错,泽北区和未山镇之间比较远,如果这个恶霸是泽北区的人,那应该不是这个人。”徐警官道,只是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丝失望,好不容易有了条线索,结果眨眼间就被他自己给否了。
但苏轼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
“此人的名字……颇为古怪。”
“什么名字?”程安茉凑过去看,“艾略特传?”
“这名儿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外国人?咱们县志里还记载外国人啊?”徐警官纳闷得很。
“嗯,如果这个人对当地做出了突出贡献的话,被列进去也说不定?”程安茉看了一下那艾略特传的开头,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这是一对夫妻的传记。”
国外有结婚后女人冠夫姓的传统,大概是因此,才只用了艾略特传这个名字吧。
大概是县志内出现国外人的名字太过稀奇,程安茉干脆一起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程安茉的脸色就越是严肃,到最后,几乎是脸色铁青了。
徐警官在一边看得有些着急,他倒是也认识字,只是看起来的速度比程安茉和苏轼慢了许多,“这讲的什么啊?和我们调查的事情有关吗?”
“我想,”程安茉深吸一口气,“可能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让·艾略特,还有玛格丽特·艾略特。”程安茉缓缓道,“这是他们的名字。”
“那,他们做了什么?值得被这样郑重其事地记录在县志里,而且还是以一个,不对,两个外国人的身份。”徐警官好奇得不行。
“根据这篇传记的记载,这两位艾略特都是医生,他们从遥远的法兰西来到这里,为的是拯救这里无法得到治疗的可怜人。”
说完,程安茉指着其中一句,对徐警官道,“比如这一句,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艾略特夫妇认为,在法兰西,即使没有他们,生了病的人们也能寻找到其他的医生诊治,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在那个时候的国内,尤其是偏远地区,医疗资源极度匮乏,人们生了病,或许并不是不想去看医生,只是因为当地根本就没有医生,所以,他们辞去了优渥的工作,变卖家产,来到了这里。”
听完后,徐警官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也太破釜沉舟了。后来呢?”
“后来?”程安茉翻过一页,缓缓道,“他们来到这里后,因为语言不通以及外貌上的巨大差异,一开始在生活上十分不方便,他们和当地人的交流,只能用肢体语言。而且当地人很少会和他们交往。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和附近的村民都没法进行有效的沟通。直到他们救了一个险些窒息而死的孩子,这才得到了当地村民的认可。”
“那之后,知道他们看病收费很低之后,本地人也渐渐地敢去找他们看病了。但很快,艾略特夫妇就发现,只是降低看诊的费用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治病所需的药物对当地人而言很贵,买不起药,那些前来看病的人也仍旧只是回去等死而已。他们为此感到痛苦,便想尽办法去购买药物,然后以很低的价格卖给那些病人。”
听到这里,徐警官摇了摇头,“这样做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一旁的苏轼也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是啊。”程安茉叹息着道,“所以很快他们就耗尽了身上的资费,因为交不起房租,他们最后选择住进了那座鬼园。”
翻译到这里,程安茉不由得道,“真是没想到,那园子在那么久之前就有闹鬼的传闻了。”
徐警官摇头,“我不信鬼神,但房子很久不住人,会坏得很快。”
“当时有很多人愿意将自己空置的房子让出来,甚至他们租赁的那一家房主也说可以不收取他们的房租,但是被艾略特夫妇拒绝了,因为租房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他们不交房租,也会害房主损失他应得的利益。”
“这二人,倒是纯善。”苏轼抚了抚胡须,点头道。
“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有所回转的局面,又变得僵持了起来,因为当地人很怕鬼,所以都不敢去找他们看病了。后俩他们干脆在那园子门口的不远处架了张桌子给村民们看病。之后,大概是看两个人住进去了鬼宅还活蹦乱跳的,村民们渐渐地也没有那么害怕鬼宅了。”
“而真正让村民放弃对鬼宅的恐惧躲进去的,是烧杀抢掠的日本人。”
程安茉的声音变得压抑了许多,“每次日本人过来的时候,艾略特夫妇都会把孩子们藏进他们住的那座鬼宅里。如此相安无事了几次之后。”
程安茉没有再说下去,但徐警官已经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沉声开口,“狗日的小日本炮轰了他们住的地方,那对老夫妻和那些被他们藏在鬼园里的孩子,无一生还。”
“是。”程安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撰写这篇传记的人,便是幸存者之一。写在传记里的这些内容,一部分是他的亲历,一部分是撰者从那场轰炸的其他幸存者那儿听来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程安茉对徐警官道,“如果艾略特夫妇确实住过那座园子,应该会留一下一些痕迹什么的,如果能找到相应的痕迹,那基本上就能确定那些尸骨的身世。但是……”
“但是你的太姥姥已经装修过一遍了。”徐警官也叹气,“很难说还能留下些什么线索。”
“是的。”程安茉点头,“依照这篇传记中艾略特夫妇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他们大概会选择最方便出诊的地方居住。而太姥姥她所修缮的,恰好是园子住宅区最中间的那一部分。”
“不过,太姥姥她并没有彻底完成修缮,或许……仔细找找的话,还能找到一些相关的证据。”程安茉推测道,“不过,调查不是我的专长,所以……”
徐警官立刻道,“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我当然不会嫌麻烦。”程安茉说完,又去看一旁的苏轼。
苏轼忍不住开口,“莫非程小友以为我会拒绝?”
“当然不是。”程安茉立刻否认,“只是徐警官他们查找线索,也肯定要先过问一下住在那儿的人,这是礼貌,也是程序,是吧,徐警官?”
“对,我们肯定要先征得屋主同意的。”徐警官道,“我们会尽快,在去之前也会提前联系你们。”
“好的。辛苦徐警官了。”
“分内之事,称不上辛苦。”徐警官摆了摆手,“两位,折腾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徐警官接下来应该会挺忙的吧?我和苏先生打车回去就好。”程安茉摇头道。
“对了。”临走之前,程安茉似是想起了一事来,“那些尸骨……”
“哦,等调查完成,法医也将他们各自分开后,会将他们好好安葬的,这个你放心。”徐警官知道程安茉的意思,仔细解释着。
“那,等他们安葬的时候,可以通知我一声吗?”程安茉诚恳地道,“我想……为他们送一束花。”
“可以。”徐警官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到时一定会通知你们的。”
了却了一件心事后,程安茉却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窗户,看着远处的皎皎月光,程安茉靠在窗框上,任由自己的思绪翻腾。
忽然,一抹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
注:海姆立克急救法是1974出现的,远晚于艾略特夫妇所处的年代,所以读者朋友们不要搞混哦。
她披上一件外套,取下挂在门侧的提灯。
这就是住在园子里的不便了,还住在城市里的时候,程安茉夜间出门几乎不太需要考虑光源的问题,因为几乎到处都是路灯,手机上的手电筒也只是临时应急而已。
但在这座园子里,入夜了便是漆黑一片,想要出门,还是手电筒或者其他灯具。
程安茉取下的那盏提灯是仿古的款式,里面用的也是灯泡,比起蜡烛更加安全与方便。
三进院里,最中间的大厅被程安茉用来做工作间了,东厢房她收拾了一下,用作书房,不过平日里大都是苏轼在用。
程安茉走到书房前,发现门开着,书房内亮着灯,苏轼正提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大约是怕打扰到对方,程安茉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上前。
恰在此时,苏轼停笔,抬头温声道,“程小友,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有些失眠。”程安茉走上前,将提灯挂好,转身却看到了摊平在一旁的书籍,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中国近代史》。
“原来您在看书。”
“嗯。”苏轼点了点头,“看完之后,心中沉郁难解,只好诉诸笔端,写字静心。”
末了,似乎犹不解恨,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日寇行径,几与禽.兽无异!”
“苏先生倒是抬举他们了。”程安茉看着不知何时蹭过来的小黑狗,俯身将其抱起,一边轻轻抚摸着小黑狗的脑袋,一边讥讽地道,“禽.兽可做不来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密川县志中所记载的,只不过是他们累累罪行中的一小部分,那个时候的国内,尤其是东部地区,几乎处处都受到日寇的残害。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无辜者的鲜血浸染。”
“但好在,我们还是胜利了。”提起近代史,程安茉总是会觉得心中郁结难解,在继承太姥姥留给自己的这座园林之前,她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和几十年前的受害者,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徐警官说,因为人数太多,再加上那些尸骨太碎,要把它们完全分开,最少也得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过,那对老夫妻的消息,倒是有了一些进展。”
“这么快?”苏轼惊讶,因为了解了近代史的惨绝人寰,对于那些愿意出手帮助的人,苏轼便也多了几分好感与敬意。
“不瞒您说,徐警官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因为真的太快了,我本以为这才是最困难的部分。”程安茉缓缓道,“但是徐警官他们根据县志内记载的地址去尝试着联系的时候,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法兰西,巴黎,xx医院。
一位鬓角有些许霜色的男人走进了病房,他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病床上,正躺着一位面色灰败的老先生,他的身上插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器械,旁边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数字与曲线。
任谁过来,都会明白,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时日无多了。
那位鬓发有些许霜色的男人来到病床前,缓缓开口,“艾略特先生,我刚刚收到了来自中国的联络。”
话音刚落,那位脸色灰败的老人眼皮颤动几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蓝色的眸子已经变得浑浊,却仍旧艰难转动着看向了旁边那个男人。
“当地警方找到了让先生和玛格丽特夫人的尸骨。”
那位脸色灰败的老人眸子颤动了一下,但或许是因为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他很快便平静地接受了,眸子轻轻转动,双唇艰难地张开,似乎要说什么。
“你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是吗?”那位鬓角染霜的男人取出一叠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的内容正是《密川县志》中的艾略特传。
“放心吧,他们做得很好,救了很多人。”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平和,缓缓地为那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翻译着。
只不过,最后他略去了当时的未山镇几乎无一生还的结局,只是道,“他们用生命,保护了那些年幼的孩子们。”
或许是得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病床上的老人灰蓝色的眸子逐渐开始涣散。
那位鬓角染霜的男人温声问道,“还是按照你定下的遗嘱安排吗?”
病床上的老艾略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个男人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愿你能与他们在天堂团聚。”
老艾略特的眸子终于失去了光彩。
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鬓角染霜的男人轻轻合上了老艾略特的眼睛,按铃喊来了医生与护士。
大概是早就对这一天的到来有所预料,医生和护士见到他之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慰道,“冯管家,请节哀。”
处理好老艾略特的身后事后,冯管家没有再多做停留,乘坐飞机去往了中国。
“玄凤,你最近怎么回事?”程安茉接住从屋檐上直愣愣掉下来的玄凤鹦鹉,皱眉道,“生病了?可是系统会生病吗?嗯……你这种情况,我应该去找兽医还是程序员啊?”
按照平时玄凤的性格,这个时候大概就要扑腾着翅膀和程安茉犟嘴了,但今天的它却一声不吭,这下子程安茉是真的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喂,玄凤?你可不要吓我啊!”程安茉紧张地不行,她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玄凤鹦鹉的身体,“有没有哪里痛啊?”
“我靠你干什么!”
忽然,玄凤鹦鹉扑腾着起身,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儿后,落在了程安茉的对面,警惕地看着对方。
程安茉:……
她暂时没空和这个小家伙儿置气,“你刚才忽然从屋檐上掉下来了,怎么喊你都没动静。”她皱着眉,“你要不要自己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玄凤鹦鹉狐疑地看着程安茉,见她满脸焦色,不像是作假,也开始不确定了起来,“真的吗?但我没有……嘶……确实不对劲儿!”
玄凤鹦鹉张开翅膀,缓缓落在程安茉面前,一边踱着步一边道,“但是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脑容量太小导致系统运行卡顿了?”
程安茉:……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道,“你认真的?”
“唔,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但……不,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那个人?谁?”程安茉瞬间来了兴致,“和你什么关系啊?”
玄凤鹦鹉转过去,用屁.股对着程安茉,“小孩子家家的,打听什么,总之不可能是那个人,八成是鹦鹉的脑容量太小,系统运行卡顿了。”
说完,它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程安茉拿一旁的银簪子去戳它,“你都发抖了,该不会是鹦鹉的天敌吧?”
玄凤鹦鹉大怒,“你没事干了吗!”
程安茉还没来得及反驳,便便听到玄凤鹦鹉麻溜地给她扔了一个任务,“有新人接受召唤,是否现在开启?接受请答是,不接受也请答是。”
程安茉:……
程安茉一愣,“这么快?锚点是什么?”
玄凤鹦鹉啄了一下刚才那只戳着自己的银簪,“就这。”
经过程安茉的清洗,这支银簪上面的脏污已经被去除,露出它原本的模样,簪头雕刻成梅花的模样,簪杆的部分稍有不同,由两股组成,靠近簪头的部分紧紧贴合在一起,而簪杆末梢却又分成了两股,看起来倒像是钗了。
因为这支簪子的损坏程度较轻,基本上就只是去除一些脏污而已,所以程安茉修复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这簪子我修复完也有些时候了,为什么刚修复完的时候没能锁定锚点?”
“不,我锁定了。”玄凤鹦鹉拍了拍翅膀,“但当时没有人回应,所以我又往时间长河的深处走了一下,这次得到了回应。”
程安茉想了一下,“时间长河,是指在的视角里,时间是流动的,你可以顺着河岸向上回溯是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玄凤鹦鹉歪了歪脑袋,“所以,要现在召唤吗?”
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程安茉点头,“嗯,召唤吧!”
下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程安茉立刻开口,“等等,这次人会出现在哪儿?”
“安心,不会让人发现的,所以她会出现在园子里某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程安茉不由得抚额,“所以,还是得我自己去找人。”
不过,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程安茉利落起身,准备去园林区,路上遇到了正要过去的苏轼,听闻又有新人被召唤而来,他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去了。
这宅子的园林区面积实在是太大,如果是漫无目的找人的话,还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好在玄凤鹦鹉也没有彻底撂挑子,给他们指明了具体的路线。
穿过游廊,在一片簌簌竹林中,程安茉看到了被召唤而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位女子,发髻高挽,只简单地簪了朵牡丹花,穿的却不是女装,而是更加方便活动的圆领袍。
似是听见脚步声,那女子转过身,缓缓开口,“@#¥%……&*()?”
程安茉:?
程安茉没听懂。
“玄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给忘记了,稍等,这就添加语言演化。”
几秒钟之后,玄凤鹦鹉道,“好了,你现在问她问题,应该可以正常交流了。”
“你好?”程安茉试着打了一个招呼。
“娘子安好,不知此处为何地?”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是……”说到这里,程安茉卡壳了一下,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座园子,需要一个名字了。
“嗯,你在这里可以随意一些。”程安茉道。
“你的住处?”那名女子环视四周,忽然盯着程安茉,缓缓道,“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段珍此时应当已是个死人才对。莫非,此处为地府?”
地府难道不该是阴森森的吗?但这里草木繁盛,亭台楼阁被掩映在草木之间,看上去更像是人间胜景。
这便让段珍糊涂了。
“这里不是地府,而是几千年后。”
具体几千年,还要看这位叫做段珍的女子来自哪个朝代。
不过,从她对自己的称呼,还有她身上的服饰,程安茉猜测,她或许来自唐朝。
圆领袍虽是男装,但在唐朝也是女性的日常选择之一,现代人推测,当时女子着男装,或许是为了活动的便捷。而且这种风气不分尊卑,所以仅从对方着男装的事实上,没法分辨出太多来。
“这位是苏轼,苏先生。”程安茉将一旁的苏轼介绍给段珍,“他来自宋朝。”
“段娘子安好。”苏轼拱手道。
“宋朝?”段珍眉心微蹙,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
程安茉心里对这位女子来自于唐朝的可能性又肯定了几分。
“你还记得当时的年号吗?”程安茉问道,担心对方避讳,她可以略过了死亡的字眼。
孰料那位叫做段珍的女子对此并不在乎,她沉吟道,“那应该是大中元年。”
“大中元年……”程安茉迅速掏出手机搜索,没办法,各朝各代的年号要她全都记住也有点儿太难为人了。
“查到了。大中元年,在位的是唐宣宗李忱。”程安茉道,“也就是公元847年!”
这个时间段,处于安史之乱之后,距离唐朝灭亡还有60年!
段珍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严厉,“怎可直呼陛下名讳!若是被旁人听去……”话未说完,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倏得停了下来。
程安茉补上了她未竟的话语,“现在是大约是一千两百年后,所以……就算直呼皇帝名讳什么的,也没关系了。”
“一千两百年?”大约是如此准确的时间节点终于让她有了实处,“大唐建国至今,也不过两百多年。”
“二百二十九年。”程安茉与她同时开口。
可能是千年的时间跨度冲淡了唐朝灭亡的阴影,段珍深吸一口气,看向了一旁的苏轼,“娘子方才道,这位老丈来自宋朝,但段珍此前从未听闻,莫非,宋便是大唐之后的新王朝?”
“算是第一个统一的王朝。”程安茉道,“那之前还有五代十国呢。”
“五代十国,”段珍喃喃,“听起来便觉得混乱。”
“是啊,不仅仅是你觉得混乱,现代大部分人也觉得混乱呢。”程安茉试探着问道,“能问一下,你在唐朝,是做什么的吗?”
段珍回过神儿来,“奴为段相公家厨。”
相公,听到这个称呼,程安茉眸子一亮,相公在唐朝时期可不是用来指代丈夫的,而是对于宰相的敬称,唐朝当过宰相的人那可就好找了。
但一想到唐朝是群相制,程安茉又觉得自己头疼了起来。
唐朝三省里的高级官员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等官衔后,同样可以被称为宰相,所以,同一位皇帝的治下,宰相可不止一位,可以简单将其理解为辅佐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的最高级别官员都可以被称为宰相,但宰相却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官职名称。
“不知这位段相公,姓甚名谁?”
“姓段,名文昌。”
段文昌?
程安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倒是一旁的苏轼恍然,“原来是他。”
程安茉疑惑,“苏先生知道这位段文昌?”
苏轼含笑看着程安茉,“你应当对他的儿子更熟悉一些。”
程安茉,“?”
“你平日里拿来解闷的那本《酉阳杂俎》便是他的儿子段成式所撰。”
程安茉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
“等等!”程安茉猛地扭头,“你刚才说你是段家的家厨,那你岂不就是——膳祖?!”
说到膳祖,其实是现代人列出来的所谓古代十大名厨之一。
但膳祖却只是一个代称,因为此人真正的名姓没有流传下来,只知其为段文昌的家厨,段文昌曾撰文《食经》五十卷,只可惜业已失传。倒是他儿子段成式所撰写的《酉阳杂俎》流传至今,再版了一次又一次,成为了当代人研究唐朝人生活的重要历史资料。
所以,原来她叫段珍吗?
将段珍请进书房,程安茉便给她仔细讲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