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我靠美貌达成HE成就by胖哒一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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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阮微微笑起来,朱唇缓缓吐出一个字:“哦?”
她像是才反应了过来,唇边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是在说我?”
“跟我回西方魔教去。”
他们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重叠在一起。
方思阮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眼里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浮起了疑惑的目光,深深地凝望过去,想要看清雾里人。
沉默半晌,玉罗刹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他缓缓道:“你不是要当西方魔教的教主吗?”
白茫茫的雾遮掩住了一切,方思阮始终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可以确定,玉罗刹此刻脸上的神情的必定是和往日不同的。
“你不是要我嫁给你的儿子?”方思阮反问他。
玉罗刹不知为何在今天改变了主意,很快回她道:“不必了。”
方思阮轻轻“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淡淡道:“我不会再回西方魔教。我也不想当甚么破教主。”
玉罗刹不解道:“可你刚才不是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我想当西方魔教的教主,可现在我又不想当了。”
方思阮收起了微笑,顿了顿,在玉罗刹想要说话时,轻轻道,
“我想当的时候你不让我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玉罗刹的声音陡然间降温,如同寒冬腊月的风刺几欲破人的肌肤,他质问道:“那你要去哪里?跟那个瞎眼的小子走?”
“他叫花满楼,不是什么瞎眼的小子。”方思阮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况且从来都不是我跟他走,而是他跟我走。”
玉罗刹的视线停驻在她艳丽的面容之上,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他?”
方思阮绷着脸道:“那我就再找下一个男人。反正我找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你,也不会是你的儿子!”
忽然间,只听间细微的脚步声从巷子尽头传来,那脚步声紧凑紧促,越来越近,光听声响便知来人的忧虑之情。
玉罗刹突然冷冷道:“我就和你打个赌,看看那个你看上的瞎子愿不愿为你死上这一次。”
话音刚落,脚步声主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之中。
雾已绕至了方思阮的身后,玉罗刹已将她笼罩白茫茫的雾中,揽住了她的腰,他的气息亲吻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你说,他会愿意为你死吗?”
玉罗刹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更像是一种蛊惑,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向她俯视,企图向她揭露一件他自以为是的残酷事实,目的只是引她回头。
方思阮面不改色,目光直视前方,淡淡微笑着轻声道:“他会不会为我死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会为我死。”
说到后半句之时,她的语气变得十分的肯定,玉罗刹在意的东西太多,每一样都凌驾在她之上。所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资格跟她说这种话。
这始终是她和花满楼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设身处地,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为了花满楼去死。既然如此,她又有何脸面去要求花满楼愿意为她死呢?
有些事情,从来都是平等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得到慰藉才靠近花满楼,她不知道他又是为了什么,对她的真心又有多少,但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内,她确实因为他而感到幸福。
玉罗刹似被戳中内心沉默了一瞬,忽然冷冷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在他心中的位置究竟占了多少吗?”
方思阮没有作声。
玉罗刹却又道:“这件事情结束,从今以后,我再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方思阮闻言神情微动,不由仰头朝他脸上看去,又见他冷酷的面容无悲无喜,只在她望过来时有所动容,浅棕色的眼眸微微泛着绿意。
玉罗刹又动了动唇角道:“只要他愿意为你死,我就再也不来打搅你。”
以他此时的身份的武力,没有骗她的必要。
他们无声对视着,直到花满楼赶到了他们身前。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已知现场定然是惨烈异常,花满楼在原地站定,他能够感受到方思阮的气息,但她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知是生是死。
他神色苍白,唤道:“思阮......”
玉罗刹垂眸瞥了方思阮一眼,缓缓开口道:“她现在在我的手里。”
方思阮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满楼,他收敛起了温柔的笑容,深沉而凝重,目光似刀锋般锋利望了过来,只慢慢地问了一句,“她现在好吗?”
方思阮朱唇微动,刚想说话,就吸入了一团白雾,喉中顿时充满着滞塞之感,再也发不出声响。
“在我身边她当然很好。思阮。”在唤她名字的时候,玉罗刹的语气有一刹那的温柔,透露出一丝暧昧的意味,但当他转向花满楼之时,整个人又化作寒冰,又冷又硬,“你告诉他我是谁。”
“玉教主。”花满楼突然开口叫他,“我知道你是谁。”
玉罗刹浅棕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意外,再看过去,目光之中不免带上了打量之意,又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思阮是我西方魔教中人。凡入我教者,皆受我管制。你走罢,从此以后你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花满楼如玉的脸庞紧紧崩住,隐没在树影之下的轮廓深邃冷硬,缓缓摇了摇头,没有示弱,淡淡道:“她只是她自己,你无权管制她。只要她不愿意,我就不会让你带走她。”
方思阮凝视着花满楼,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满是沉静和坚定,怔仲间又听他话中含义正与自己的看法不谋而合,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但并不意外,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她当初才会被他吸引。
“你难道觉得自己能够阻止我?”玉罗刹忽而冷笑几声,神情变得很微妙,只因为他看到花满楼举起了手中的折扇,以扇为器,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的方向。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玉罗刹望着花满楼,心中却是高看了他几分。
玉罗刹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点,方思阮顿感一阵酸软无力向身体袭来,她立刻瞪向了他,玉罗刹不紧不慢道:“放心,好好睡一觉,一切就快结束了……”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飘飘渺渺地落在了她的身后,方思阮的眼皮愈发沉重,心头惊诧愤怒,没有想到玉罗刹竟会偷袭。
但很快,这点惊诧和愤怒也消失了,她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钟鼓声响了三下。
方思阮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她闭上眼缓了缓,再次睁开时,视线清晰了起来,周遭昏暗如暮,耳畔传来一个清晰平缓的呼吸。
她很快向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一道人影静静躺在她的身边,是花满楼。
恰在此时,花满楼也睁开了双眼,他急促地开口唤了一句“思阮!”
方思阮牵住他的手,回道:“我在这里。”
花满楼攥住她的手,心稍松。
小楼内忽而响起了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这里是霍休建造的青衣第一楼。他专门建造这座密室就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困住自己的敌人。”
方思阮闻言立刻抬眼朝花满楼脸上望去,她已经知晓玉罗刹的打算,他故意将花满楼和自己困在这座楼里,逼迫花满楼做出最后的选择。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开口了。
“花满楼,你现在改变主意还为时未晚,只要你开口,我就放你出去。”
玉罗刹冷冷的声音又从楼外传了进来,
“至于方思阮,你既然背叛了我,作为惩罚,我就留你在这楼里自生自灭。”
花满楼神色清明起来,撑起身体坐起来,没有丝毫躲闪,只是温柔地望向了方思阮道:“思阮,我在这陪你。”
冷笑声再次沉闷地响了一下,玉罗刹似乎对他这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而后他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方思阮知晓这一切都是玉罗刹的考验,但花满楼不知,明知会死,却仍旧做出了如此选择,心中复杂。
她凝望着花满楼略带狼狈的面容,在她昏迷期间,他似乎经历过一场打斗,发丝有些凌乱,她伸手朝他脸上一抚,为他抹去脸上的尘土。
花满楼默默将她搂在怀里,心里才安定下来,手背轻轻抚摸过她雪白柔滑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恐惧,与她在一起,只有无尽的甜蜜。
方思阮见花满楼垂目望过来,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她微微一怔,心中说不尽的复杂,一直盘踞在她心间的不确定却淡了些,她凝视他半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问:“你不害怕吗?”
花满楼目光清明,仍旧微笑着,“不害怕。”
他说的是真话,对她,他从未说过假话。
方思阮专注地凝视着他,声音温柔:“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怪你什么?”花满楼顺着她的力道朝她靠近,顺势拥住了她,语气似乎很愉快,“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获得你的垂青......”
方思阮微微一怔,失神般地沉默了许久,只觉心底被他这一句话熨平了,放眼望去,一片灰暗,这小楼内四面坚如磐石,黯淡阴冷,或许心境不同,她却觉得此处洒满了阳光,暖意及身,心底一片柔软。
花满楼眼里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如果我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未考虑过与你天长地久。”方思阮侧过脸,身体微微退离了他的怀抱一点,眼眸朦朦胧胧地望着他道,“你会失望吗?”
花满楼微笑不变,轻描淡写道:“我待你如何是我自己情愿的,我不能苛求你与我一样。”说到此,他顿了顿,复又忐忑不安地问道,“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方思阮垂眸轻笑,反问道:“你说呢?”
“我猜你已经改变了。”花满楼迟疑道。
方思阮眼里漾满了笑意,彻底从他怀里离去,静静地凝视他清俊的面容,直至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忽而嫣然一笑,娇声道:“猜中了,不过没有奖励。”
除却鱼水之欢之外,或许她可以尝试着与他建立起一种长久关系。
方思阮站起身,又朝花满楼伸出了手,将他拉起,与他肩并肩站立着,静静道:“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环视四周,四壁如雪,不远处只有一座方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犹如一座被精心打造的牢笼,霍休在建造这座密室之时,必然是存着将人困住的心思,但他也必定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出路。
她缓缓又道:“我们先要走出这里。”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依旧在空旷的小楼中回响起来。
花满楼侧过头温柔地注视着身旁人,问道:“这里有什么?”他的目光仿佛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使沐浴在其中的人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方思阮望向小楼正中央,缓缓道,“只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台。”
“我们去看看。”
方思阮闻言微微颔首,而后他们一起走向石台。
整座石台四四方方,是由一整块大理石雕砌而成,上方光滑如玉,周围四壁盘踞一条口吐明珠的石龙,眼珠由绿宝石镶嵌而成。
忽而,那条石龙仿佛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一怔,仰头环视,右上角屋檐处朦胧有光透进来,这也是整座小楼虽密闭着,却不至于过于昏暗的原因。
光微闪,直射于石龙眼珠之上,就宛若眨了一下眼睛。细细摸去,绿宝石轻轻滑动了一下,下方似设置有机关。
花满楼神色轻轻一动,方思阮手指摸上石龙眼睛,却迟迟没有按下去,转头望向他道:“这里有个机关。”
花满楼对她心间的犹豫如有所觉,覆在她的手背上,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一起按了下去。只听一声轰然,一座巨大无比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他们连同石台一起笼罩在内。
这铁笼约莫足有千斤重,坠落在地上之时引起地面的震颤。待轰鸣声消失,他们已经置身于牢笼之中的牢笼中。
花满楼伸手握住铁栏,尝试用内力去拗断,却撼动不了丝毫,就在此时,又听方思阮娇柔曼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铁笼是百炼精钢制成,即便有削铁如泥的利器在,也斩不断。”
方思阮心中渐渐生出了些许不确定,玉罗刹这一次假死是为了引出西方魔教中心怀鬼胎之人,借刀杀人,肃清异徒,光她知道的就有岁寒三友三人,但远在西域之外,更不知有几何。玉罗刹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方才戏言要当教主,他在现场都听了进去,若是他因此对她起了杀心,也是有可能的。
望着这座将她们困住的铁笼,她越想越真,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她连累了花满楼。思及此,不免涌上几丝愧意,怔怔道:“是我连累了你......”
话毕,方思阮又升起一丝疑问,若是玉罗刹真想杀她,直接动手便好了,又何必费这么一番功夫?
花满楼却转身半揽着她的肩道:“这按钮是我按下的。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一体,何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
方思阮不由回头凝视着他,这一回望便落入他专注的眼光中,那里蕴藏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温柔,霎时间,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
这个机关的按钮在石龙眼睛上,只要按下,那必定将按下机关之人关在铁笼之中。霍休设置这个机关总不会是想要把自己困在铁笼之中。
反过来想一想,若是......若是这铁笼是为了困住笼外之人呢?那这笼内一定有另有出口。
方思阮灵光一闪,伸手又在石龙眼睛上按下。轰隆隆的,有石屑掉落,石台开始缓缓下降起来。
花满楼听到声响,与她对视一眼,皆目露喜色,拥着方思阮一起跳到石台上。
这石台在设计之时大概只想着容纳一人通过,他们两个人一起在这石台上却是有些拥挤了,花满楼只能紧紧拥住了方思阮,而后,他们陷入一片漫漫的黑暗之中,只听耳边轰鸣声不断,身体不断的下坠,直至“砰”的一声,石台彻底停了下来。
顺着洞穴往外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落日余晖,方思阮望着眼前的一片竹林,薄雾缭绕,微风轻拂,竹叶簌簌作响,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情致,往后望去,却是一栋精美的小楼,正是之前将他们困住的小楼。
方思阮定睛一望,小楼有一窗,朝里望去,室内环境尽收眼底。这窗不知用何种特殊材质制成,从外向里,便是窗,从里向外望就是一面雪白的墙壁。
他们轻而易举地就从小楼里逃了出来,容易到不可思议。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玉罗刹的确就没有想要将他们困住,如他所说那般,只为试一试花满楼。
但这一切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终究是她赢了这场赌局,一缕细雾卷起一簇白色琼花从身后扑到了她的脚边,微微晃然,方思阮俯身拾了起来,似有若无的薄雾如约彻底散去,霞光披绮,晚照青竹,一片寂然。
方思阮怔然,缓缓地转动着手中袅娜的琼花,思量万千,春雪轻盈,人间春别,世间再也没有比它更美的花了。
花满楼如有所觉,忽而轻声温柔问道:“你想到哪里去?”
她俏立风中,答道:“我们回江南吧。”
......
九月十五,京城
房里热雾还未来得及散去,弥漫着一阵茉莉花的香气,一片安静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在为客人束发的绿珠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望着这个披着红披风的男人,他唇上生着两道奇怪胡须,整张脸看上去像是长了四条眉毛。
白衣客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他们之间早已熟识。
绿珠松了口气,她是京城里的名妓,三天前,身前这个古怪的白衣客人一掷千金,要求和楼里其他两个姐姐一起伺候他沐浴熏香,但却从没有碰过她们。
这个客人不光人古怪,连他的朋友都那么的古怪。
绿珠年龄最小,因此并不像其他两个姐姐那般沉得出气,忍不住频频地望向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带着些许的好奇,却不妨被那个男人抓了个正着。
四条眉毛挑眉微笑,向她眨了眨眼。
绿珠顿时害羞地收回了目光,颊上飞起两抹红晕。
下一秒,又听那个四条眉毛的红披风严肃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将决战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白衣剑客的目光终于朝他脸上移动了过去,冷冷地一言不发。
四条眉毛忍不住一声叹息,犹豫道:“你知不知今天是......”
“今天是他们的成亲的日子。”白衣剑客漆黑的眼珠滚动了一下,语气淡淡,“我都知道......”
四条眉毛闻言整个人一呆,沉默片刻后就想再次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白衣剑客望向了窗外,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同一片天地之间,却是两种色彩,他的神情终于染上了悲苦茫然,缓缓道:“所以我和叶孤城的决斗只能选在今夜。”
今日是他沐浴斋戒的第三日。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要么死,要么生。
霞光未尽,落日余晖为白墙黛瓦镀上了一层金光,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馥郁的香气。十里红妆,鞭炮烟火声阵阵,夹杂着欢声笑语,江南花家的府邸内屋檐廊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绸。
天风绕月起,吹子向人间[1]。院中地上铺满了香桂金黄的花瓣,仿佛一条由桂花织成的毯子。
红烛摇曳,方思阮和花满楼一同坐在雕花木床边,对视之间,眼里浮起醉意袅袅,身后是一床鸳鸯锦被。
窗牖之外,月色朦胧。
紫禁之巅,太和殿的金黄色琉璃瓦屋顶上站立着两道白色的人影,他们徜徉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冰冷、孤寂、漠然。
底下观看这场决战的人早已经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月亮,他们沐浴在同一个月亮之下。
两剑刺出。
天地之间星辉黯淡,所有流光都集中在这两柄剑上。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举世无双的剑客,始终不分上下,二十招之后,比试的不再是剑术,而是剑心。
谁最心无旁骛。
西门吹雪沉默着,他的爱也将在今夜失去。
虽生如死,他的命运不如交予今夜这一场决战之上。
谁也不知他和叶孤城会谁胜谁负,只知两人之中注定会有一死。
他死,就不用再受爱而不得之苦。
他生,即堕入无情道。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她的面容,与她共度的崖底生活,但见她巧笑嫣然地扯了草地上的一朵野花轻轻抛至了他的脸上,好奇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动不动就是死啊死的。你的生活里难道就没有其他美好的事物了吗?譬如这花?”
娇嫩的花瓣亲吻上他的眼皮,西门吹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微微一颤,露珠在他的眼睫上滚落。
剑光如电般闪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夜风伴着桂花的香气吹进,红烛烛光微微一跳,窗外月色一闪,映照在她双目之间,雪白如剑光,刺得方思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香气仿佛也熏入了眼里,电光火石之间,大脑似被轻轻地牵扯了一般,太阳穴微跳,顿时疼痛不已,不断有东西涌入脑海里,就如江河汇入大海,眼睫微颤,眼前还暗乍明。
“思阮,你怎么了?”
方思阮迟钝地回过神,见花满楼焦急关怀的神色,心间微微一动,但却向他微微笑着宽慰道:“我没事。”
她已记起了一切。
烛火哔啵一声,红烛滚烫融化的蜡油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至紫檀木桌上,似点点血泪。
月光迷漾,薄雾缭绕似带,刺眼催泪。
西门吹雪吹落了剑上最后的一滴血,神色寂寂。他赢了,心中却是无喜无悲。身后叶孤城的身影无力地往下倒,他收回了剑,抱起了叶孤城冰冷的尸体。
西门吹雪的脸色很冷,如千年寒冰,再也化不开。
天地悠悠,人道渺渺,唯有剑道永恒。
西门吹雪已殉道。
无量山四季如春,白雾封谷。
展昭行走在一片密林之间,忽听轰轰隆隆的水声在耳畔响起,心中一喜,他迷失在这片山林中已有三天三夜,只能靠摘些丛间酸涩野果充饥,水囊早已空空如也,此刻腹中饥渴难忍。听着隆隆不断的水声,便可知晓这一处是活水,沿岸而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他循着水声走去,离得越近,水声便越响,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疲乏的身上顿感一阵凉爽之意。
须臾间,展昭已经穿林而出,只见一条瀑布似白虹饮涧,又似玉龙下山,从山崖之上滚滚流下,水流撞石,激起白浪滚滚,灌入底下的大湖之中。
展昭的心一沉,这悬崖足有千尺之高,危崖笔立,东南西方皆是悬崖,绝无可能凭借人力攀援而上。多思无益,当前先解决喝水问题才最为重要,他往那片湖水走去。
湖边离瀑布十余丈,波平如镜,清澈见底,脚畔生长着一丛丛赤艳的茶花,随风轻晃,摇曳生姿,又闻林间鸟鸣啾啾,如若他不是迷失如此,约莫会有闲情逸致游览一番。
展昭轻笑摇头,蹲下身子,抄起几口湖水解渴,清凉甘甜的湖水入口,只觉通身疲乏散去,神智一清,而后,他又解下腰间水囊,没入湖中灌水。
只听“咕咕”两声,不远处的湖面涌起两朵水花,粼粼波光层层晕染开来,展昭眉微拧,下一秒就见湖中有一女子破水而出,漆黑的湿发紧贴在雪白的两颊边,水珠挂于眼睫之上,轻轻一眨便颤颤落下,眉目浓艳,流转间容色迫人,此刻她此刻破水而出未施脂黛,更显出其清艳绝伦的姿容。
展昭微微一怔,手下意识地一松,水囊从他手中掉落,风乍起,水囊随波飘去,却是不偏不倚地飘到了她的身前。
女子雪白纤细的手指掠过湖面,拾起了那个水囊,垂眼瞧了一眼后,又抬了了头,两道眸光静静朝他望了过来。
展昭蓦地回过神,垂眼抱拳道:“姑娘,在下展昭,不小心在山林间迷路,无意间闯入贵宝地,还请原谅。”
无人应答,只余萧萧风声和隆隆水声相应和。
展昭抬眼望了过去,那女子正在好奇地打量他,目光轻轻一触,他又小心地问道:“姑娘,你是起不来了吗?”他略一沉吟,解下腰间的巨阙剑,剑身朝自己,剑柄向她,又道:“你握住我的剑,我慢慢拉你上来。”
方思阮注视着垂落至眼前红色剑穗,顺着那柄长剑缓缓望去,就见执剑人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岸上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衣,气宇轩昂,双目有神,瞧上去不像是个坏人,倒像是个磊落侠气的剑客。
但一个人的品行又岂能以他的相貌来判断?
她望见这个蓝衣男子衣衫下摆破烂,似被荆棘勾破,勉强相信了他迷路的说法,看他的穿着打扮和口音像是大理人士,纵使是来找她寻仇的,以她现在的武功,又有何惧。
方思阮握住眼前的剑柄,那人轻轻用力将她拉至岸边,瞧了她一眼之后,很快就将脸转了过去,耳廓泛红。
方思阮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才知原因,她一身白衫,本就单薄无比,经过湖水浸泡后,紧紧贴在身上,她不禁有些失笑,抓其另一侧石头上摆放衣鞋,又以内力烘干内衬,微微一笑道:“我穿上衣服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展昭方才余光飘过一抹白色,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心里一阵后悔,这少女的衣服就摆放在这大石上,近在咫尺,可他却只顾着喝水,竟没发觉这里有人。
听见少女声如莺啼,清甜曼妙,展昭登时心如鼓锤,身体微微一顿,但还是慢慢转了过去,却不知为何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只匆匆低声道了一句:“展某失礼了。”
方思阮久居谷底,算算时间也有一年未出去过了,谷底日子枯燥漫长,好不容易闯入了个人,看他这般羞赧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恍若未曾发觉他的窘态,将水囊递还给他,天真烂漫地问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展昭抬眼望去,少女正微笑着望着他,眸子似秋水般清澈,她神情天真可爱,并不觉刚才有何不妥之处。
这里地处大理,民风开放,与大宋不同,这姑娘又一个人居住在这荒郊野外,不通世俗也是正常的。她坦坦荡荡的,自己却这般犹犹豫豫的,被她衬得倒似自己心里有鬼。
他立刻改了神色,温言道:“姑娘,不知这里是何地。我迷了路,不知怎么才能出去?”
“这里是无量山。至于出口......”方思阮拉长了语调,见他目露希冀之时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却是不能告诉你的。”
展昭微微一怔,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少女湿发依旧披散在肩上,发尾滴着水,滴湿了衣衫,她也不管,细白的手指挑起一缕黑发绕在指间,把玩着,解释道:“这里就只有一个出口,是我门派的秘密,师父说万不可说与旁人听。”
展昭心一沉,苦笑道:“那我岂不是要一直呆在这里了?”
少女却是眼睛一亮,反而开开心心地说:“那不是很好吗?这谷底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以后就有人陪我一起了。”她本来是极为高兴的,但是见了展昭面色凝重,眼里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迟疑道,“还有一个方法......”
展昭惊喜道:“什么?”
“就是你蒙上眼,我牵你出去,那也不算违背我门派的规定了。展大哥,你真的不能留下来陪我吗?”少女琥珀色的眼眸里浸满了失望。
这个展昭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方思来到这个世界已将近三十年,年龄定然比他大,但她依旧是少女时的模样,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索性昧着良心唤他一句“展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