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游戏抽卡:开局抽到浸猪笼by鹿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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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闻他?非议科举选才的狂悖之言,对?他?非常不满。所幸,爱惜游慎父、祖的为人,也喜欢他?的才华,在当时的吴王力保之下,饶过了他?。”
“游家也对?游慎失望了,只希望他?做个名士,娶妻生子,好好培养下一代?。游慎却谢绝人间女色。他?不爱活生生的美人,反而爱上了一个早就死去近千年的鬼魂。”
事关她的捉鬼大业,李秀丽听得认真?,闻言,恍然,拊掌:“卫小玉!”
白鹤点点头:“游慎就是?那个近千年里,唯一一个让卫小玉多次现身相?见之人。”
诗情动天?下的狂放才子,一次游玩西林时,松盖在细雨中簌簌,竹下风泠泠,卫女坐在油壁车中,升出?地下,身形浅淡若泡沫,车马辚辚而至。其美在幽明之间、生死之外。
他?并不畏惧卫女在地下冰冷千年的魂魄,二人一夜同游明胜湖,谈论今古文章,品味世代?诗词。
卫小玉也并不在乎他?刺伤人的狂傲。只用?化作?白骨的手,抚摸他?的脸颊,说:“汝说真?心话,做真?心事,如今的庸俗之世,却以真?心人为狂人。”
次日,游慎再?至西林。
第三日,他?仍至西林,卫小玉也依旧现身相?见。
第四日,游慎一言不发地回到家中,失魂落魄,泪流满面,对?着父母、祖先,磕头。游家人以为他?知错悔改,要为他?介绍淑女,好收心养性。
游慎却说:“父?*? 母望我继香火之望,孩儿此生已无法再?报答。我已找到知己?,但她冰冷太久,需要我用?一生去化解,难顾红尘。自愿将我那份的家业,舍与二弟,祝他?与佳人子孙万代?。”
游家人后来才知道,游慎那时已下定决心,要与卫小玉相?守。
白鹤略微出?神,缓缓道:“相?隔千年,隔着死亡,却遇到知己?。这大约,是?幸运,也是?悲哀。”
“游慎爱上卫小玉,遂挥笔作?诗,为她写下了无数广为传颂的名篇。在当年,卫小玉的传说其实,已经有些衰微了,收集的炁太少,她的身形都有些暗淡。但是?游慎靠一人之力,使她的美名,再?度传于天?下,脍炙人口。”
在爱上卫小玉之后,他?的诗作?愈加多了。
游慎知道,卫小玉要以才气为食,所以,他?不敢停半日的读书?,歇一日的笔墨,维持才名,替卫小玉宣扬传说,因诗名滚滚而来的千金,又顷刻散去,只为与她日日相?见。
“但,游慎的才名也为他?招来了泼天?大祸。”
“当时,太子忽然暴毙。皇帝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也没有查出?太子是?怎么?死的。皇帝本就年迈时疑心病极重?,却有人状告吴王私下积攒甲胄,欲反。”
“老皇帝不由分说,开拨大军,欲要缉拿吴王。最后将吴王下狱赐死。所有吴王的封地臣僚,交好之人,统统以谋反的罪名下狱。酿造了当时最血腥的牵连大案,全天?下都战战兢兢,时不时就有名门贵族被合家拖出?去砍头。”
“吴王好文,否则当年也不会?力保游慎。他?经常在吴越举办文会?,聚集江南名士。文会?的名头很?大。游慎为了偿吴王的恩情,也为了维持文名,供给才气,更为了宣扬卫女的传说,以维持爱人的存在,时常出?席文会?。”
“有小人嫉妒游慎才华,诬陷游慎替吴王谋划造反,用?他?诗词里的字句构陷。更有游家的他?的祖父、父亲为人正直,曾在太子死后,劝皇帝不要大肆牵连无辜。老皇帝本就不满游慎,也对?游家心生厌恶,遂不加分辨,就将游慎打为吴王同党,游家九族入狱,一同处死。”
“老皇帝死后,继位的新皇与吴王的关系不差,虽不能明着平反吴王,却将当年被吴王案牵连的若干臣僚一一平反。游慎和游家也在平反之列。”
“据说,游慎死后,天?下诗赋文章皆为他?恸哭。而他?魂魄不散,凝作?诗魂,游荡在人间所有记载的诗词歌赋之中,如果有人能做出?让他?满意的新诗,就会?现身相?见。也有人说,他?回到了明胜湖畔,想再?与卫女重?逢。”
“此后百年,诗人们常常引用?游慎的典故,称他?是?‘诗魂’。”
李秀丽对?于这些你侬我侬的爱情,只觉软软烂烂的,又肉麻又无聊。她以前就只喜欢看英雄片,可以看一整天?皮套人暴打怪兽,翻到爱情片就转台。有什么?意思!
听完游慎和卫小玉的故事,她沉思了好一会?,忽然道:“如果文昌阁里的真?是?‘游慎’的鬼魂,那岂不是?可以一箭双雕?用?他?们彼此吸引对?方过来,我一把捉住两个!”
她乐道:“你今天?是?来教我怎么?捉卫小玉的?”
白鹤苦笑着摇摇头:“不,贫道今日来此,告诉你这些,是?想劝道友,不要再?去动卫小玉,如今要加一条,也不要动诗魂。”
“什么??你是?来劝我不要动他?们的?”李秀丽道:“可他?们已经变成了鬼魂啊。不是?说,这世上,如今的所有鬼魂,本质上都不过是?活人供养的鬼怪类的临时溢出?区?修行者?有责任抚平临时溢出?区。我想抚平临时溢出?区,有什么?不对??难道因为他?们可怜,就不抚平了?那也太不负责任。”
再?可怜的怪兽。也是?怪兽。皮套超人还是?要清除的。
白鹤耐心地解释:“道友,鬼怪类临时溢出?区,都是?活人之炁供养的。卫小玉、诗魂,一个死去千年,一个死去百年。卫小玉无亲,游慎举族被诛,他?们的‘鬼魂’之所以还能存在,是?因为他?们的生平传说已经变成了大夏文化的一环,是?千百年间所有传诵他?们的诗词、文章、故事的文人学士、平民百姓,共同滋润、供养着‘卫小玉’与‘诗魂’这两个临时溢出?区。”
“感情虽然不如死亡给个体的刺激强烈,不如亡者?亲友的供养占比多,但源源不绝。这两个临时溢出?去的炁,积攒千百年。卫小玉能动用?的炁,换算成修士的修为,绝对?在炼炁化神以上。论修为,我们恐怕都不是?卫小玉的对?手。你之前去过西林,在她手上占到便宜了吗?”
“……”李秀丽回忆起了那糟糕的一晚,她自信地刺出?蒲剑,卫小玉却视若无物,驾车而走。虽然是?有两个累赘绊着她,但她对?女鬼确实也无可奈何。
何况卫小玉并未有恶意,蒲剑艾旗起到的作?用?本就不大。
不过,她还可以化龙,白鹤不知道而已……
她才这样想着,英眉端容的道士却说:“纵是?道友有别的雷霆手段。可是?,其炁供养不绝,一时便是?打散了卫小玉、诗魂,他?们便能顷刻回复,源源不绝地再?聚。而他?们的炁的来源,是?大夏千百年流传的故事、文字,无知无觉的‘供养者?’,何止百万?以炼精化炁有限之法力,敌对?源源不绝之供养,不是?明智之举。”
这话真?正说到李秀丽心头了。这就相?当于我方的最高暴击输出?,还赶不上对?方的一次回血量……对?方还能无限复活!这怎么?玩?
她很?不甘心:“那这种临时溢出?区就平不了?”
白鹤叹道:“能对?付这种临时溢出?区的,并非是?我们这等山野散修,而是?大夏朝廷。都不必幽官出?手,只要大夏朝廷下令,禁止刊印、谈论,流传卫小玉、诗魂相?关的典故、传说、文章,没有了供养着,卫小玉、诗魂必然慢慢衰败下去,最后,自然而然地随着传说泯灭,而消亡。”
李秀丽虽然年纪小,但来的年代?也算见多识广。她立即明白过来。
文化禁令!
也是?,要对?付这种“卫小玉”、“诗魂”这种依附文化而长存的东西,不讲武德地动用?政权的力量,依靠缄默的时间将其消灭,才是?最佳最省力的办法。
李秀丽拧眉:“可是?,大夏为什么?要纵容‘卫小玉’、‘诗魂’这种临时溢出?区长期存在?我听人说过,临时溢出?区长期存在,容易影响本表人间所在阳世的稳定。”
白鹤道:“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要对?付‘卫小玉’这种,对?于个体或者?小门小派来说,难于上青天?。对?于大夏,却轻而易举。朝廷之所以容忍国土之上,有‘卫小玉’这样的存在,自然是?因为不得不容忍。”
“幽世是?阳世的映照,是?人类之炁的最终集合地。诸表人间的人类所有对?应的情感、思想,都在幽世有对?应的存在,称之为‘现象’。
一旦幽世溢出?在阳世,这些现象,就会?成为‘临时溢出?区’。”
白鹤举例:“就像地羊鬼。在它溢出?到人间之前,朱家的放贷行为,早就留痕投影在幽世,生成了‘地羊鬼’这一现象。但直到安城人的七情之炁波动太大,突破极限,让地羊鬼这一现象随幽世上浮,变成了溢出?区。”
“现象是?幽世最普遍的存在。强弱不一。就像世上最多的是?平凡的普通人,幽世最多的也是?千奇百怪却弱小的现象。
但也有些诸表人族共通的概念、情感,凝聚在幽世,形成了一些不属于任何门派势力,自成规则,占据幽世一定领域,极其强大的‘现象’。”
“这些‘现象’已经由无知无觉自行演化的某些区域规则,演变出?了自己?的意识。深厚若神灵,浩荡胜日月。要人类存在,它们就会?永恒存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将其看作?是?神话般的存在。无数中小型的‘现象’都依附于它们。”
“位于幽世的各大门派总部,将这些现象列出?十?个,称为十?大现象,是?各大门派都奉若上宾的存在。其中一些因不同的门派偏好,或有争议,但有五个现象,却无论不同门派怎么?排名,都公认必列十?大现象之中。”
“无有先后,分别是?广寒宫、月下殿、蓬莱、九重?天?庭、阴曹地府。”
“其中,‘广寒宫’是?人类对?于‘美’的所有概念、情感,在幽世凝聚而成的‘现象’。它盘踞一方,不但有自己?的领域,自成规则,领着无数中小现象,堪比五大阴神门派。”
“‘卫小玉’能千年存在而不被仙朝剿灭,是?因为她浮出?阳世时,是?临时溢出?区,沉入幽世时,作?为小现象,被广寒宫所庇佑。从来没有人会?说卫小玉不美。既然隶属于广寒宫,她怎会?不美?”
“而诗歌从来属文学。文学根源是?文字。文字最初诞生于通天?教时代?乃至更早,是?人类蛮荒时代?用?以祭神的。诗歌、舞蹈、绘画、音乐,最初的时代?,大都用?以祭祀,美而娱神。”
“极其出?色的文学之士,乐师、画师,一旦其能被世人铭记,形成长期根植人类文化的临时溢出?区,在幽世也能作?为现象存在,就会?被广寒宫所庇佑。像诗魂,也为广寒宫所钟爱。”
“虽然大夏能够泯灭‘卫小玉’、‘诗魂’,但仙朝觉得没必要为了无伤大雅,无害四周的两个临时溢出?区,去得罪十?大现象之一的广寒宫。”
大夏境内知道点常识的修士,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去贪图卫小玉、诗魂的炁。
白鹤从小郑口中得知此事时,才立刻找到李秀丽,进行劝阻。
李秀丽有点哽住了。她就是?没常识又怎么?了!论坛里大部分人比她还没常识呢!
可恶,她明明只差一些炁就升高阶了!
扫平唐家的溢出?区后,那点炁,还不够填中阶升高阶的牙缝!
嘴上却不能认输,犟着脑袋道:“那他?们也是?临时溢出?区,也是?鬼。我如果非要从他?们这俩临时溢出?区上刮点炁下来呢!得罪了广寒宫,又能怎么?样!”
白鹤听了,沉默片刻,微笑道:“那……不若道友换一种刮的方式?”
他?早知这位曾化名云真?子的刘道友,脾性有些倔强。
“什么?方式?”
“临时溢出?区充溢多余之炁,抚平临时溢出?区后,便能强行将多余之炁吸收,许多时候,还能接受被救的无辜者?的感激情感凝华化的炁。”白鹤道:“但卫小玉、诗魂这种,从不曾害人,又不好拔除,却偏偏积累了大量人间之炁。既然无法抚平。不若,让卫小玉、诗魂主动将炁给你。”
“满足其遗憾,换他?们积累的人间之炁。”
第079章
“卫小玉和诗魂的遗憾?”李秀丽说:“首先我得能叫出他们来。这俩临时溢出区有自己的现身?规则。我之前见到卫小玉,都还是蹭了其他人的机会。至于诗魂,我威胁了一次要烧书?,他出现过一次。之后我再威胁书精,他也不出来了。唤他出来,需要会?作诗,反正我不会?。你会?吗?”
白鹤道:“会一些。但大约是达不到诗魂现身?的标准。不过,不需要这么麻烦。”
“鬼怪类临时溢出区,大部?分本应在其人死亡的刹那出现,倏尔即散,像烈日?下的一滴露珠,除非活人以剧烈的七情之炁供养、维持。
但?活人塑造鬼魂的情况,也分两种。第一种,是死者本人的炁已经全部散光了,亲友以忆中的亡者本人的形象、性格、举止来塑造的,完全?无中生有,生造、酝酿出该‘鬼魂’。
第二种,亡者本人的记忆,本人的炁,尚未完全?散去,便被活人之炁所裹挟,一同混合形成了‘鬼魂’。”
“卫小玉千年病逝前,游慎百年被处斩前,就已?经?名闻天下,且死?前均极不甘心?。他们当是第二种,虽然已?经?变成了‘现象’,变成了‘临时溢出区’,再也不是人类,却到底保留了一些本人之炁,残留了部?分记忆、性格、情感。”
“第二类‘鬼魂’,可以用他们生前寄托了相当浓烈情感,所以残留了一些本人之炁的特殊物品来召唤,绕过临时溢出区的规则判定。”
李秀丽恍然大悟,环视文昌阁:“这里是游慎的故居。会?不会?有游慎活着时留下的一些东西?”
“不大可能。当年游家九族被诛,游慎生前所有财物都被抄没,文昌阁更是被官兵付诸一炬。这座宅邸是他平反后,后人仰慕他,在原址上翻建的。”
少女思索片刻:“他活着时才名盖世。会?不会?有书?法作品之类的东西存世?”
现代还有很多大书?法家的作品真迹,千年尚且流传。
白鹤道:“有自然是有。但?他大部?分的书?画作品或焚于火中,或流入官中、民?间。加上他当年又是以‘诗词藏反意’等谋反的罪名被杀,很少有人敢收藏这些。继任的皇帝为他平反后,游慎的作品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到如今,堪称一字千金。真迹估计深藏在朱门贵府的府库里。”
“而且,召唤此类鬼魂,所需要的是有特殊感情寄托的物品。寻常作品,恐怕还不足够。”
李秀丽听到后一句,才勉强打消了听闻“府库”二字就开始有些无法无天的念头。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见她?神色,白鹤笑道:“刘道友何必舍近求远?为何不去向郑善信一问呢?郑家手里大约是有一件游慎留下的,极其特殊的真迹。”
“姓郑的?”
白鹤点点头:“百年前,郑善信的祖先,是游慎父亲的大弟子,与游慎乃是至交好友。据说,游慎被处斩前,只有郑家的祖先冒着生命危险,去送了他最后一程。游慎死?前,做了一首绝笔诗,将它送给了郑家人。此后近百年,无数爱诗心?切的才子,上门恳求郑家人将这首游慎的绝笔真迹公?诸于世。均遭郑家拒绝。”
“但?如果事关游慎本人,想必郑家会?通融一二。”
这日?,因随师游学江南,而暂居在表亲方家的小郑,接到了门人的通传,说是有人找他,称是白鹤道士。
小郑匆忙而出,走入拐角的僻静小巷子,面上显一抹惊喜之色:“白鹤道长……刘小姐。”
他本以为是白鹤道长有事找他,却没成想,站在道士身?旁的,竟是那位刘小姐。
李秀丽打量他,主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几次匆匆相见中,她?头一次正眼看他,还主动?问他的名字,而不是“姓郑”的。
小郑敛衣正容,道:“在下单名为‘端’,字中直。”
少女咳嗽一声,略客气地拱拱手:“郑端,我要向你借一样宝物。你家是不是有游慎的绝笔诗?”
郑端道:“确有此物。但?父祖有言在先,若非游家后人或者卫小玉显魂索要,不可外展。”
但?众所周知,游家已?经?断了血脉。而卫小玉的传说,在数日?前的那个晚上之前,郑端一直只当这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如果是游慎本人需要呢?”
郑端微微一懵,随即反应过来,既然卫小玉的鬼魂当真存世,孙翠兰的厉鬼也确有其事,那诗魂的传说,怎么就不是真的?
他近前一步,急切道:“二位见到了游慎的鬼魂?”
李秀丽点点头:“我见到了。就在文昌阁里。”
“文昌阁……”
见他神色怔怔,李秀丽道:“我发誓,我真的见到了。但?是想要他再度现身?,需要借这首诗。如果你家愿意借,让你家人带过来,或者寄过来,需要多久?”
郑端说:“我已?将它带到江南,就在这里。”
“啊??”李秀丽吃了一惊。
郑端让他们稍等,很快就回府取来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道:“我相信白鹤道长与刘小姐说的话,故此直言相告:这首诗的形态很是特殊。世人都说我们郑家藏诗不言,将一首可以留名诗史的佳作掩藏了,是自私。但?,其实,连我们家人都不曾知道诗的内容。”
他从?香囊里又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再打开,里面竟然是一颗细小的上好琉璃珠……
不,不对,那莹润的透明,是滚动?的、液态的,简直好像是……
“这是一滴凝而不散的眼泪。”郑端说:“这就是百年前,游慎留下的‘绝笔诗’。”
“根据祖先的记载,当时,游慎蒙冤下狱,在狱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折断,手指更是因为严刑拷打的逼供,而被根根夹碎。大半牙齿都被人打落。临刑前,我家祖先前去看望他,他对祖先说,他此时唯一的心?愿,是要再为小玉写一首诗……她?很爱他的字,更爱他的文采。但?他双手已?废,便勉强以口衔笔,齿根紧咬,血沿着毛笔滴落,在撕碎的囚衣上写下一首诗。
我祖先为他的惨状伤怀不已?,愤恨权贵如此对待他。游慎却大笑不止。”
“他说:不必悲伤,权贵视我如草芥,文学却知我不朽!我必为诗魂!小玉冰冷却多情,她?的爱如此残酷。人都有年老?体衰之时,有才思枯竭之际,江郎才尽之忧。纵使是我,一生又能见她?几次?诗魂却可永葆青山潇洒,文章得意。你要祝贺我,她?终于要永远爱我,我终于能长伴于她?。”
“游慎托请我的祖先将这首诗带回明胜湖畔的西林桥,在簌簌的松雨,泠泠的竹风下,送给卫小玉。说她?一旦见到这首诗,就会?出来相见。”
“狱中昏暗,等我的祖先离开牢狱,打算读一读这首诗时,却发现,这首曾写在囚衣上的情诗,化作了一滴……不散的眼泪。”
郑端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可是,我的曾曾祖一生去了湖畔的西林桥很多很多次,每次都带着这首凝作眼泪的诗,卫小玉却从?不曾现身?。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从?此后,百年间,郑家人来了很多次西州。但?我们没有一次能见到她?。”
“我父亲那代几乎都要放弃了。但?是近十年来,这滴不散之泪却有消融的痕迹。我看到祖先的笔迹,想着,是不是游慎也要放弃了?我想最后再试一次,或许能圆了这百年之诺。所以才到明胜湖畔寻卫女。”
他微微垂下头,苦笑:“那天,我几乎成功了……但?卫女却迅速离开。刘小姐当时以为是彭兄、方兄,或者是你自己惊扰了她?。我却觉得,她?更有可能……是为了躲避我袖中的这滴泪。她?可以见彭兄、方兄,也可以见王秀才,却唯独不愿意见游慎留下的遗物。”
郑端将泪珠捧起?,道:“如果我们家完不成这个长达百年的承诺,那么,也许,将它物归原主,我们也能安心?一些。”
“但?,请允许我一同前往文昌阁。”
李秀丽很高?兴,立刻答应下来。
三人进入文昌阁的宅邸之中。小郑上一次来时,毫无异样。这一次,捧着眼泪,才踏入一步,府内忽然冷意袭人,阴风大作,被吊起?的书?精们幽幽而叹。
白鹤见此,立即喝道:“诗魂,旧物在前,旧情怎忘?何不到此相见!”
这滴凝泪上凝固的炁,勾连了无形之物。
自院外,忽然狂风大作,天飞凤凰,地走龙蛇,无数诗歌的意象中,一抹青衣倏尔立在窗下。
眉飞入鬓,萧萧肃肃,清举巍峨若玉山。意态傲岸。
郑端微微睁大眼睛,喃喃:“与我家留传的携友喝酒图,画像中的游慎,一模一样……”
青衣人转过身?来,看着郑端与祖先相似的面容,再看他手中的那滴不散之泪,想到一板一眼的友人,极轻地叹了口气,有怀念之色:“百年之诺,汝家守到今日?。多谢郑家情谊好。”
郑端却很羞愧:“我家徒耗百年,却不曾完成承诺。今日?,不得不物归原主……”
“不怪你们。是小玉不愿见我。”
现在他为诗魂,聚集天下才气,活着的人总有江郎才尽之时,游慎却永远不会?有这个烦恼了。他守在明胜湖畔百年,可她?宁可邀请一些碌碌文人,也决不见他。
游慎看向白鹤、刘小姐二人,说:“但?小玉不得不见的人来了。”
准确说,是看向白鹤。
李秀丽也看向白鹤:“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鹤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碧玉佩。
这枚玉佩通体是浓郁的碧色,带着森森之意,放在手掌中,都似乎有寒冷的白雾在丝丝涌动?。
道士说:“这枚玉佩,是千年前,卫小玉病逝前,含着平生憾恨之意呕出的一口血。血渗透到地下,在泥土中凝结,慢慢血色褪去,化作了一块碧玉。被一个人捡了起?来……”
游慎看着这块玉,忽然说:“是啊,她?对我说过。她?不会?拒绝见这块玉的所有者。因为,当年是挖出这块玉的人,为她?收敛了遗骨,将她?葬在西林桥边。”
他深深地向白鹤弓腰行礼:“道长,千年前,持玉人渡她?不得。如今,我有意渡她?。请道长成全?。”
松风竹影,碧波泠泠,掩映斑驳的古亭旧桥。
鹤氅道士面对秀美的湖景,幽静的亭、桥,感?慨万千:“原来,西林桥畔现在是这个样子的。松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竹林如海。”
李秀丽奇怪地看他一眼:“难道你见过它们没长高的样子?说得老气横秋。炼精化炁高阶,寿也仅一百五十年。听当地人说,这?里?的松树、竹林,起码都是几?百年前种下的。最老的那几?株,千年前就已经长大。”
白鹤却十分坦然:“曾闻古书中,记载过当年明胜湖畔的样子。那时候,连这?座桥都是新?建的,尚未有松林竹海。据说,西林桥最初,是卫小玉家?尚未败落时,她祖父出资建造的。后来在前前前朝的时候,又因洪水而修缮过一次。”
小郑佩服白鹤见多识广:“小生也只是隐约听说?过西林桥的故事?,只知道与卫小玉生前同一时代所建,却不知是她祖父所造。”
李秀丽不疑有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那个时代能修桥铺路,应该也是富庶人家?罢?卫小玉是怎么变成歌妓的?”
当时,王秀才告诉她的,关于卫小玉的故事?,说?她曾是西州本?地人,少有才名,容貌美丽,在明胜湖畔结楼而居,是为歌妓,艳名远播。常来往达官贵人、才子墨客。她多情,与几?位年轻才子或曾有相?思之约,但最终或因家?族名誉,或因移情别恋,每一段故事?中,她都被辜负。
最终,卫小玉心情抑郁,徘徊湖畔,年纪轻轻染上肺病,英年早逝。
但具体的细节则一概不知,书上记载的也更?少。
西林幽静,吹过的风,伴随着?竹叶摇动,也觉凄清。
独葬在此的坟墓,千万个日夜,静听此声。地下,可寂寞?
小楼里?,她曾日日徘徊。坟墓千年,她可曾也时常叹息?
白鹤略仲怔,过了一会,又被李秀丽拉了拉衣袖,才回道:“……她本?也出自士族。祖父是个正直刚烈的小官,因为牵连进一桩案子里?,被贬,回乡之后,一心只教导孙辈。她的父母是商人,虽然恩爱,但都寿短。十五岁上,她的母亲早逝,父亲身体弱,没几?年也死了,留下富足产业。她一个孤女,身边只有一个傅母相?伴,守不住偌大家?财。或是有血缘的豺狼,想要将她或卖与贵人为妾为婢,换来好处还吞吃了财产。或是外来的恶虎,百般谋划孤女,想要将她欺辱,以夫妻之名,敲骨吸髓。”
“卫小玉从小读过书,受祖父教诲,也不是那等无?知女子。她知道自己禁不得孝道为名的折磨,嫁与不嫁,嫁与何人,或者为奴为婢,她根本?无?法自主,只能落得凄凉下场。但她的性情,也实在激烈,最后,她竟在一个雪天?,自己抱着?琵琶,走出深闺,走进了乐坊,做了女乐。”
“谁也不知道,她在乐坊是怎样熬了几?年,怎样地与贵人结交,最终,她带着?傅母,在明胜湖畔建造了一座小楼,常年飘丝竹之声,每日车马辚辚,来往贵客。因美丽的容貌与女子中少有的诗才,更?弹得动天?下的乐器,名扬一时。有贵人们庇佑,她的亲族最后也没有能够将她带回家?里?处置。”
“那时候,小楼就建造在明胜湖畔,离西林不远的地方。这?里?本?来寂寞,因住了她,便常年灯火通明。门前停着?她的独轮油壁车,她的小驴就系在松树上。车后却跟停了一连串的奢侈马车,高大骏马仰头?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