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有点小钱by老天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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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笑听哈桑说着那些陈年旧事时,她要十分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笑脸看起来太假,她几乎要忍不住发起抖来,直到后来终于有机会颤抖着流下眼泪。
有那么一种无力是,自己恨入骨髓的那个人,在家门之外却确实是个受人景仰的牛人。有那么一种痛苦是,在某个瞬间她似乎能理解那个人为什么这么恨自己,恨一个诞生即污点的罪人。
卓梦说不出话来,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却不能阻止眼泪继续簌簌下落。
于是她索性跑起来,无视倪航着急的呼喊声,像一阵风一样跑进那个海湾里。
倪航在水里的行动远不如她利落,在他刚趟入水中时卓梦就已经像条鱼一样“刺溜”一下滑出老远。
“卓姨!”
随着这样的一声呼喊,卓梦一个标准的下鸭式浮潜动作,头朝下笔直地向着海底沉去。
倪航完全懵了,黑夜的海湾里,他很快就已经看不见卓梦在哪了。
“卓姨!卓姨!”他着急地向卓梦消失的方向走去,却走着走着脚下猛地一空。
他其实会游泳,但被海浪兜头灌了两口水之后,四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气儿也憋不住了。当他看见自己吐出好大一个气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要作为一个数字登上外交新闻了。
然后就感觉到两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腰,飘逸的头发蒙住他的脸,又是“刺溜”一下,拽着他滑回了岸边非常浅的地方。
背还泡在水里,好在头已经枕着沙了。
倪航忙不迭地支起身子,用力地咳嗽着,倒是卓梦已经一副发泄完毕的样子,声音里竟带着笑意:“真服了,你是傻的呀?不会游泳你往海里……”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倪航抱进了怀里。
卓梦一怔,试图安抚:“没事啊,没事,这不是已经上来……”
话没说完,就被反身按在沙滩边吻住。!
倒……倒反天罡?
接吻对卓梦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玩意毕竟也不是亲多了就麻了,突然和另一个嘴唇碰在一起时,还是会敏感地一痒。
而且这种事,到底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的,就很容易害羞。
更不要说对方还是自己真心喜欢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用力地吻了一下,然后对方的嘴唇就离开了。说是蜻蜓点水有点不合适,毕竟没有蜻蜓会往水面上撞,但是以那个仿佛要把她按在地上亲昏过去的猛劲儿L,结果却连舌头都不伸就结束了,这又让卓梦觉得好像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然后倪航似乎有些紧张地俯身看着她:“卓、卓姨……”
但卓梦之所以没动静并不是被他亲懵了或者弄傻了,她是真的在思考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
如果她既不想暴露自己对男色的特别爱好,又不想让倪航知道自己对他早已心动,那她现在该做的事情或许是给他一巴掌,怒斥他的禽兽行径。
她脑子其实挺清醒的,唯一的问题是看着那张脸,她扇不下去。
于是她沉吟片刻,开口:“你在干什么?”
倪航如获大赦:“人、人工呼吸。”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回到酒店后倪航去用餐区拿了些水果牛奶送到卓梦房间里,为她做了浴缸清洁,套上一次性泡澡袋,放好40℃的水,加入牛奶味浴盐。
然后就非常老实地退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冲澡。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为自己的可耻行径感到懊悔——他真的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亲吻了一位异性。
虽然事后解释说是人工呼吸,但他很怀疑卓姨是真信了,还是懒得跟他计较。
只是回来这一路上,包括刚才给卓姨送吃的、打扫浴缸时,卓姨看起来都还挺自然的,不像是会因为这件事跟他算账的样子。
倪航想着真是这样就最好了,至少没有闹到要把他从家里赶走的地步。
但是真要是考虑他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说实在的那完全无关欲望——当时他都呛成那样了,根本没工夫想其他的,之所以会伸手抱住她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看着心爱的人在黑夜的海上消失又重现,希望牢牢抓住她不让她再离开的本能。
那么亲吻又是为什么呢?
大概因为她还是哭着消失的。
冷静下来之后再感受自己的内心,比起那个吻,竟是卓姨流泪的样子给了倪航更大的冲击。
其实倪航印象中的卓姨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也许是工作性质使然,她周围总是萦绕着几分紧张感——倒不是说她本人很紧张,而是那种马不停蹄、不加喘息的行事作风,导致她身边的人也得时刻跟上不掉链子。
这样的领导一般还挺招人烦的,但是卓姨身上却又有着几分很不协调的松弛。比如在倪航焦虑找不到人怎么办的时候,她却会随意地摆摆手说“别瞎操心”;又比如前一秒还跟哈桑先生聊得心情郁结,后一秒就在海底两万里完成了自我纾解。
这种只要跟着她就没什么事情办不成的感觉,便让人对她多了几分敬仰,于是事事都想顺她的意,生怕会惹她厌烦、让她不开心。
这样的卓姨竟也会哭得停不下来吗?因为父亲的病情?
倪航只知道自己看得心都要碎了,他觉得就像电视剧里无力回天的医者,那些泪水就像汩汩冒出的鲜血,而他只能徒劳地捂住伤口大喊“停止”“不要流了”。
于是在失而复得的那一刻,他想的或许是,是否能做点什么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是否能做点什么让她知道自己在被真切地爱着,让她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当然这些说法未免有些流于表面,关掉花洒时,倪航还在审判自己——真的只是这样吗?只是为了让她开心些吗?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吻会让她开心呢?
于是他感受到了更深层了意图——说到底当时那令人窒息的痛苦是他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卓姨的感受,说好听些是共情,可他又怎么确定卓姨真的和他一样迫切地需要修复呢?
所以那其实是他自己的需求吧,没有那个吻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心痛到裂开了。
倪航擦着半湿不湿的头发回到床畔,恰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卓姨发过来的Q|Q消息。
卓阿姨:【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没什么事儿L,带你去潜水。】
倪航便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卓姨是真的没有太在意他的冒犯。
她甚至还非常温柔,担心他因为这事儿L睡不好觉,所以特意发了消息。
倪航抿嘴笑起来,抱着手机回复:【好的卓姨。你也不要太难过,早点休息(抱抱)。】
彼端的卓梦硬是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我爸的病情吗?】
卓阿姨:【我不会为那个难过的,我和我爸感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摊手)。】
当然,“卓阿姨”本人肯定不只是“懒得和他计较”或者“不在意他的冒犯”而已。
在这个晚上,卓梦彻底确定了这孩子对她是有点意思的。
这个时候身为年上的责任感就熊熊燃烧——20岁的大孩子,他脑壳子理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相比之下卓梦作为一个已经而立之年的大人,就没有任何“迷糊”的借口了。
是,倪航可能确实本来就偏爱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但是这两天的干扰项确实有点多了——就像程先生说的,这地方太美了,可能随便俩长得不丑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就能产生类似爱意的强烈情绪,更不要说她今天还穿着比基尼,这对倪航的冲击可能是大了点。
而且亲完之后倪航明显也觉得不合适了,找了个非常蹩脚的借口说是“人工呼吸”,天知道卓梦当时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不笑场。
真笑出来的话孩子估计得生气吧。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一时冲动产生的吻,她有没有必要去回应呢?有没有必要去放大它的涵义,一定要一个所谓的“合理的”“负责任的”解释呢?
卓梦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必要。
在大幅度年龄差下,毫无社会经验的年下者对还算优秀的年上者几乎是无法抗拒地会产生倾慕之情,卓梦馋年轻男孩是她自己的事,倒是还没到想要利用这份倾慕的地步。
而且倪航明显就是一点都不了解她。他知道她的成长环境有多复杂吗?他知道她是个毫无社会认可度的私生女吗?他知道她已经阴暗到恨不得自己的亲生父亲早点死吗?这对倪航来说完全是无法理解的吧?
是,她是被逼无奈,但这种庞大的恨意绝对不是什么健康的情绪。包括她从会所寻求新鲜、刺激与慰藉,这也不是非常正常的解压方式——当然,他们这个圈子里精神完全正常的人本来也不是特别好找就是了。
倪航只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卓总,是闪闪发光的千金,是光彩照人的上位者,他知道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属性吗?
这种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产生的所谓“爱意”,还是有点稚嫩草率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卓梦真的没有在故意吸引他吗?
其实是有的。
卓梦不得不承认,她有故意在倪航面前拽英腔,为这次出差带上了最衬自己身材的一套泳衣,在飞机上还说什么“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她确实有在刻意释放自己的魅力,去吸引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的目光。
现在他真的被吸引到了,除了隐隐的诧异、不安和苦恼以外,卓梦果然还感受到了别的情绪。
就是,爽。
半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满床打滚的那种爽。
因为在第一天傍晚和哈桑先生成功会晤,于是第二天上午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闲暇时光。
一价全包的酒店提供浮潜活动,于是一大早卓梦和倪航就顶着烈日,跟着快艇出发了。
其实倪航大致能听懂马代人的英语,但卓梦还是用中文跟他说了一遍:“这是潜水镜,这是呼吸管,这是脚蹼。快艇会带我们到一处风景好的下潜点,是潜水和深水的交界处——就是我们之前在飞机上看到的浅蓝和深蓝的交界处。这种地方既能看到大片珊瑚,又能欣赏深海风光,运气好的话还可能看到些大宝贝。”
在卓梦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倪航一直在盯着她看,于是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但这玩意哪是想收就能收得住的。
短暂地尴尬后,卓梦索性不去想了——等到了海底这小子要还能这样一直盯着她,那才算他本事。
果然,比起啥时候都能看的卓姨,还是难得一见的海底风光比较重要。
在海面上稍稍适应一下之后,卓梦便带着他潜了下去,那些在海面之上也能大致看到的彩色小鱼,在海面下看起来更加艳丽鲜明。
而且是一大群。
它们结伴游过,穿过石头的缝隙,闯入一大片珊瑚丛中。
这是真没工夫看别的了。
倪航的眼睛在潜水镜后,怔怔地看着这场面——像身处一个场面宏大、色彩分明的梦境,又像是穿进了小时候原始又鲜艳的电脑屏保中。
正发愣时,卓梦拽了拽他的手,向头顶方向指了指。
于是倪航眯起眼睛向头顶看去,阳光透过海面在海底投射下一道道刺眼的光线,有什么东西拖着尖尖的尾巴,成群结队地扇着“翅膀”飞过。
是一群大大小小的魔鬼鱼!
要不是在海底无法惊呼,倪航现在应该已经喊出来了。过多的快乐无法分享,他只能冲卓梦做着惊讶的表情,试图传递自己此刻喜悦的千分之一。
而此时的卓梦想的是——很烦,只有最常见的魔鬼鱼吗?海龟和鲨鱼都去哪里了!
这一趟玩得确实是挺拉跨的,如果是小顾的话可能会唧唧歪歪,说“不住那种出门就能游泳的小屋吗”“不去外面的餐厅吃饭吗”“感觉都没怎么玩到哎”“没关系啦只要和梦姐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他总有本事逼卓梦给他更好的承诺,说下次带他去更好的地方。
但是倪航的话,就觉得这也新鲜那也新鲜,这也好玩那也好玩。
虽然拿他俩做比较多少有点侮辱人,但在退房时卓梦还是不得不感慨,倪航实在是太好糊弄了。
一如约定过的,卓梦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了钓鱼台。她给了酒店司机一点小费,要司机在坡道上略作等待,等到一个人之后就可以一同去往机场。
但是刚一上来,卓梦就忍不住笑出声:“哈,我都多余给小费了。”
待车停稳,她立刻便下车迎道:“您久等了,哈桑先生。”
而老人头戴一顶礼帽,穿着合身的西装,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来。
就像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酿酒师那样。!
2023年10月,美人关葡萄酒厂第二批赤霞珠投入酿造流程。
胖子不是EnglishUser,没法和哈桑进行沟通,但在热情好客方面做得很是到位。至于沟通,主要是技术科的同事在做。
经哈桑判断,美人关采用的赤霞珠单宁含量较低,香气和酸度属于不支持陈酿的类型。这和卓梦最初的想法是一致的——使用8、9月份新采摘的葡萄进行酿造,11月就可以公开出售,适饮期不宜超过3个月。
同时之前的酒液之所以变绿,哈桑很确定地认为就是温度过低导致的,于是在技术科和哈桑进行严密的学习和对接的同时,胖子带人沿电线一路侦察。
还真给他揪出了被撅过的断点。
他打电话给卓梦:“喂,卓总,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咱们厂的电缆最初铺设时未经人家允许,从人家的田地里走了,也就是说人家老农是挖自家的地,挖断了咱的电。这要真论起来还是个安全隐患,找他赔偿估计是要不到,反而是咱的电路得重铺。”
“我的妈呀,还赔偿,你跟农民谈啥赔偿。”卓梦叉着腰来回鬼转,“你意思这纯是个意外?他挖地不小心给咱挖断电的?然后还在2小时内帮咱接上了?”
“是啊,我也寻思这不对啊。而且他那地早就不种了,就过电缆的那一小块挖得贼深。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吧卓总,您给我点时间,我问问背后有没有主谋。”
“别别别。”卓梦急道,“恐吓是犯法的,别啥也没问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吧卓总,绝对通过合法途径,您就瞧好吧!”
然后就挂了。
卓梦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拉电缆时怎么就不能绕开耕地,就差这几米吗难道。
几秒后,到底还是没忍住,拉开窗户朝天大骂:“倪斌,你个废物怎么不去死啊——!”
胖子之前毕竟是干合法催债的,他说他能用合法方式问出幕后主使,卓梦是信的。
至于方式,有可能是在老农家中长跪不起之类的。
他既然能撂下脸来,卓梦也懒得管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提前与哈桑说好,父亲患病的事是她自作主张外泄的,事实上父亲很好面子,不希望旁人可怜他英雄迟暮,如果被父亲知道老友是动了恻隐之心,以如此高龄来到异国,一定会格外难过挫败。
哈桑表示自己十分理解,不会在卓东面前聊起病情的事。
于是卓梦便去打通她爸那边了:“爸,因为酒厂的酿造过程不顺利,所以我请了位酿酒师过来……”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卓东说话时喉咙中已经带着哮鸣音,“我的想法不会变——你太激进了。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先做小规模生产,你吃不了什么大亏。”
“是哈桑先生。”
卓东浑浊的眼睛骤然放大,他的手颤抖了两下,然后非常熟练地抄起茶杯向前砸去:“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知道他都多大岁数了吗你就这么折腾他?!”
好在卓梦躲避的动作更加熟练,甚至飞快地蹲下捡起了瓷器碎片:“他想见您一面……”
“他在哪儿?”
“就在门外。”
“那快请啊!”
“等等爸,我先把地上的茶渍……”
“哎呀,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卓东说着就已经起了身来,忙不迭地推门而出。
“Mr.Hasan!”“卓!”一胖一瘦两个老头彼此互换着拥抱在一起,神情从惊喜的笑,变成辛酸的撇嘴,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们用力拍抚着对方的后背,孩子一样左右晃动着身体,仿佛坚定地认为这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
有眼力见的员工看到这场面,已经人精地鼓起掌来,卓氏的办公大厅内洋溢着欢快、感动又得体的气息。
相较之下,卓梦就像个真正的阴暗人。
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员工们众星捧月她没感觉,因为她知道都是为了利益;卓太一生相伴她没感觉,因为明知道她也深受其害;姐姐弟弟或多或少得到了父爱她没感觉,那种畸形的爱她从来就不稀罕。
但是看到哈桑为他远赴重洋、与他相拥哭泣时,卓梦明确地感受到自己那毁天灭地的愤慨——他竟然是真正被人欣赏着、怜惜着的。
他是真正收获了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珍贵情感的。
那之后卓东热情邀请哈桑共进晚餐,哈桑也欣然接受,估计将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叙旧。
人群散去后,卓梦把手上的碎瓷片扔进垃圾桶,然后吩咐保洁:“地上茶渍拖一下。”
再一转身看见她爸近在眼前,把她吓了一跳:“爸,您没跟哈桑先生一起出发啊?”
这时的卓东早已擦去眼泪,再不是刚才那“重情重义”的样子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卓梦也见怪不怪:“爸能高兴,就说明我这事儿做对了。”
“反过来了。你请了技术外援,我得去给你作陪。”
“爸要是不方便去,就由我来代劳吧。我会给哈桑先生一个合理的解释。”
卓东被气得胸口起伏,他用指头远远点了点她,继而又摇摇头:“既然请到了,就把资源利用好,在他回国前让你的人从他那里尽可能多学些东西,别费这一通事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爸您放心。”
卓东听罢便要走了,但步子刚一迈出,忽然又转回头来:“他退休多年了,多少人叫他都叫不动,你是怎么让他愿意来的?”
卓梦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不动声色:“我说了我是您的女儿。”
卓东阴恻恻地看着她,冷笑一声:“三年前我曾亲自请他,都没能请得动呢。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卓梦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但是在她想到更加合理的借口之前,卓东便已经敲着拐杖离开了。
哈桑是有真本事的技术人员,他一辈子靠真才实学养活自己,从未做过坑蒙拐骗的事。他的感情是真挚的。
那爸呢?他的眼泪里面有几分真情?
卓梦拿不准,毕竟她也不是没有在生意场上一秒落泪的本事。
但可以确定的是,爸生命最后的心愿绝不会是见旧人一面,更不在乎什么“自君始,以君止”。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待办更可能是力挽狂澜,或者干死贺溪之类的。总之是一件让他觉得自己特别牛,可以惊呆众人、久久传唱的事儿。
所以像哈桑这样的人,他或许有感于卓东的知遇,但他注定也就只是卓氏的助力之一罢了。好在不论是卓东还是卓梦都足够能装,只要能让哈桑自己觉得自己是卓东的毕生知己,这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实际上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呢。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吃饭时爸跟哈桑说了什么,那之后卓梦再接触哈桑时,隐约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化。
也许是知道了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卓氏千金”,又或者是老登说了她更多的不好——算了随意了,卓梦也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把酒酿出来就万事大吉。
比起哈桑的态度,当然还是家里那个的态度更让人着急。
打从马代回来之后,家里就总是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虽然是冷处理了,但到底是亲都亲了,说完全当啥也没发生,也不太可能。
刚好卓梦最近厂里忙,便总是早出晚归,不怎么和倪航多话,最多就是吃夜宵时浅浅聊两句。
她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完全是长辈该有的样子,所以问题应该出在对方那边。
她知道那个吻是出于少年人的一时冲动,所以选择淡化它的涵义,而在刚意识到她不会追究的时候,倪航分明也是松了口气的。包括在回来的路上、回来后的两三天内,倪航都十分配合地做着保姆的工作,甚至还有点刻意扮小孩来表达疏离感的意思。
卓梦就想着他应该也是满意这种处理方式的。
但是大概就是那两三天后,这孩子开始愈发地不对劲儿。
他变得有点蔫巴,时不时就叹口气,卓梦几乎要产生自我怀疑,她到底干了什么把家里破产都乐呵呵的孩子养成这样了。
难道是马代戒断后遗症?那也不该过了几天才开始啊。
“要不……给你点钱,你去找同学玩两天?”卓梦试探着问。
但倪航根本不领情,还是那副蔫巴样子,甚至有点拉长音:“别给了,你都给得够多了。”
妈呀,给钱都不要了:“那也……还是得出去走走,看你在家里闷得,都没什么活力了。”
“这根本就不是闷不闷在家里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
倪航放下抹布看向她,张了张嘴又合上,明显是换了句话:“要再来一碗吗?”
“不了我差不多……”
没等她说完,倪航就已经把剩下的杨枝甘露材料用保鲜膜封起来放冰箱了。
搞得卓梦一个头三个大:“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一天天在厂里累得要死,你能不跟我搁这儿打哑谜吗?”
而倪航那张嘴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我又没干嘛,心情不好也不行吗?你自己说没拿我纯当保姆看的,那我也没必要完全跟上班似的吧?”
嘶,倒也有点道理。
卓梦试图安慰他:“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你又不缺钱花,又不用日晒雨淋,还没什么业务压力。你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饭都吃不饱……”
把倪航烦得背对着她翻白眼:“姨你还是别说话了。”
“算了我挑明说了,我觉得你该谈恋爱了。”卓梦索性往椅背上一靠,“你都二十了还一次恋爱没谈过,我看你就是给憋的。之前不是有个同学老给你送饭吗?你谢过人家没?搞明白人家什么意思没?”
倪航索性把抹布扔进了水槽里,围裙也解了团在一旁,扭头就往走廊走。
气得卓梦抱臂:“你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我那酒厂几百号人我都管得服服帖帖的,你在这跟我发什么癫呢?!”
倪航闷声道:“明天我就请我同学吃饭去。”
然后转身把保姆房的门关上了。!
第39章 520二合一章
“啥?还吃面?不吃面了,回回跟你吃饭都是面面面,你能换一家不?”军师崩溃道。
“那去吃Casse-noix。”
“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然后真的请军师去了Casse-noix。
军师用手挡着嘴向前探身:“所以我们吃饭时这人就一直站在旁边吗?”
倪航便唤侍者道:“可以先离开了,我们有事时会再叫你。”
“好的先生,那需要我时只要招手就好。”
“好的。”
待侍者离开,军师才放大音量说话:“你来真的啊,你哪来的钱请我吃这个,你不是卖屁股去了吧?”
“你真恶心。”倪航骂他,“我是正儿八经做家政赚的钱。”
“什么人家啊开这么高工资?”
“就是……我之前说喜欢的……那个姨。”
军师顿了三秒,抱臂:“你果然是卖屁股去了啊。”
“不是!!!”倪航大叫,“当时她说要资助我嘛,我就说我不想不劳而获,反正我就做家政这个本事,实在要给就当我的实习工资,她就同意了啊。”
“那她男朋友呢?”
“什么男朋友?”
“你不是说她之前有个同居男友嘛,就是上一个家政小哥。”
“那肯定就不是呗。难道因为我说想去她家做家政,她就会把自己男朋友弄走吗?”
军师撇嘴:“你心思也够歹毒的,当时你还以为那是她男朋友呢吧?然后还敢说要去给她做家政?”
“你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还是丝滑地接受了“自己的朋友动过翘人家墙角的心思”这件事。
军师吃着奶油冰激凌一样的樱桃鹅肝,继续推演:“所以你现在就是给你喜欢的那个姨做家政,她付你工资。”
“对。”
“家里就你俩?”
“不行吗?”
“行。”军师砸吧嘴,“就是担心你把持不住。”
“你真恶心,我才不会做出违背妇女意愿的事。”
“想啥呢,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人啊。”军师说,“只是说这样你不难受吗?跟喜欢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然后你只是个家政,要是我的话我宁愿离远点,省得老惦记。”
“惦记也没关系吧?”倪航搅着自己的蘑菇汤,“我很确定她现在单身,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她只想赚钱。”
“那不还是吗?她要想谈恋爱你还有机会,她想要钱你能给吗?”军师耸耸肩,“而且你说你住都住人家里去了,真要能有进展这会早进展了,你们到现在还啥事儿没有,说明之后也没你啥事儿。”
倪航沉吟片刻:“其实……也不是啥事儿没有。”
“嗯?”
“之前我不是发说说去马代出差了嘛,然后当时在海边……我亲了她一下。”
“你果然是违背妇女意愿了啊!”
“可她真的没生气啊!”倪航忙着解释,“她问我干什么呢,我说做人工呼吸,之后她也没说什么,我们还一起去潜水了……但是一般人不可能相信那是人工呼吸吧?就是……连这种事都允许的话,有没有可能她对我也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