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有点小钱by老天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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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梦肯定不会说刚开始听说倪航学这个的时候她也笑出声了。
她严肃地唾弃:“你不要理这种人就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你既然选择了就按你自己心意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打算退学。”倪航笑笑,“反正大三课也不多了,下学期我会申请助学贷款,尽量在还债的同时不耽误学业……”
“退学?”这是卓梦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欠钱到这个地步的话,可能确实很多人会选择辍学还债。
她赶紧提醒:“你可别胡闹啊,好不容易考上的一定要读完。我刚不跟你说了吗,这个厂卓氏有在考虑收购,如果最后成形的话债务会由卓氏承担,等我爸那边拍板之后……”
“卓姨你放心啦,学业我不会落下的。”倪航叉着牛排,一副对这话题不太在意的样子,“您就别安慰我了,卓家又没傻子,哪有上赶着给人还债的啊。”
哦行吧,上赶着还债还得被说傻。
但这事儿确实还没有完全敲定,卓梦也不想把话说太满,只要知道倪航不会退学就好。
眼看着倪航那边一盘已经见底,卓梦又抬手叫了侍者过来:“你好,再加一份樱桃鹅肝,一份香煎三文鱼。”
侍者应了声“好的卓女士”,然后便离开了。
倪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点的,因为卓梦看起来早就饱了。
他忙道:“不用了卓姨,我也差不多了。”
“你跟姨客气什么,看得出来你没吃饱。”卓梦说着把菜单放回去,“让你点你又不敢点,饿着肚子怎么干力气活——话说你怎么想到要去装空调的呢?这跟你专业也不对口啊。”
“啊,这个,因为催债人催得紧嘛,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一上来就能稳稳过万。”倪航挠挠头,“做家政吃经验,要积累客户,不然没人找;做教培要生源,现在都七月了,该考试的早就考完了;做家教的话,雇主考察又严,不会雇一个外头有债的。还好现在是空调旺季呢,有活干,不然更不知道干嘛去。”
“所以你一天要装几台空调?”
“现在的速度的话,差不多4台吧,以后干顺手了可能可以5台。”
“一台要装多久?”
“两小时要有的。”
“装一台拿多少提成?”
“要看空调款式,我这边的话,最低100块要有的。不过其实提成还是次要的,卖产品才是收入的大头——比如说推荐客人买延保啦,推荐买一些备用零件啦,空调清洁剂啦之类的……嘿嘿,一开始卖我也很不好意思的,不过现在已经很放得开了。”
听起来是很悲惨的生活,但好在倪航还是那样嬉皮笑脸的,好像他真的觉得装空调很好玩。
卓梦便上下打量了他——他看起来比两年前更结实了,也晒黑了不少,虽然啰里叭嗦没个正形,但实际上比起两年前刚毕业时要像个大人些。
而倪航终于再次意识到说来说去全在讲自己的事:“啊,抱歉卓姨,你是有关于酒厂的事要问我对吗?”
“嗐,也没什么事儿。”卓梦无聊地在耳边摆摆手,怎么看都像是瞎问,“那什么,你爸生意不好的时候,有跟你抱怨过厂子哪方面搞不起来吗?”
“额……”这话一问,倪航看起来立刻愧疚了许多,吃得也不是特别理直气壮了,“卓姨,我爸从来不跟我聊生意的事的,他知道我没兴趣。”
卓梦看得好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因为……无功不受禄嘛,卓姨你说请我吃饭,我以为随便吃吃,我真没以为要来吃这么好的。”
“怎么,你爸没带你吃过这家吗?”
“我花我爸钱肯定不会客气啊,但是……”
“那你花卓姨钱也不要这么客气。”卓梦笑笑打断,“你这孩子也是挺有意思的——你都被追债追成那样了,又明知道我有钱,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外推呢?都过得这么辛苦了,也没想过可以向我求助?”
在卓梦的视角里,倪航嚼着东西的嘴巴一顿,手好像也颤了两下。
卓梦莫名:“怎么了?”
倪航静了几秒,然后费力地把牛排咽下:“卓姨……要不我还是走吧,我怕赶不上六点……”
卓梦低头看看时间,这还没到五点半呢:“没事儿,你吃你的,等下我开车送你过去,来得及。”
倪航低着头:“嗯……不是,我是怕吃太饱的话等会儿不方便做事……”
这倒也是,本来大晚上就伸手不见五指,要是吃太饱干活时岔气儿了、迷糊了,那可不是小事。
卓梦了然,主随客便:“好吧,那听你的。”
然后抬手唤道:“你好,鹅肝和三文鱼麻烦帮我打包。”!
看你小小年纪无依无靠的,姨就想关心关心你。
你都被追债追成那样了,又明知道我有钱,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外推呢?
都过得这么辛苦了,也没想过可以向我求助?
直到到了客户家里,开始装空调内机了,倪航还是想着卓梦说的这些话。
一次两次地联系他,又不是因为喜欢他爸,带他吃高档餐厅,然后还说这些暗示性的话……
倪航心脏怦怦的。
他还是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可能这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呢?毕竟这些话要是不往歪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但是人家又凭什么拿他当晚辈爱护呢?就因为跟他爸相了一次亲吗?真要论起来人家也不过就比他大12岁而已,要是没有那场相亲他都不能叫人家“姨”,这么点年龄差真的足够让他享受晚辈待遇吗?
倪航就这样走着神,没留神客户都叫了他三声了:“小弟弟,姐姐跟你说话呢!”
倪航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是个女客户,也是三十上下的样子,一个人住大别墅,购入的是最高档的中央空调。
她笑笑的:“我说,你多大了?”
如果是平时,倪航肯定不会多想,但这回却稍稍迟疑了:“……20。”
“这么小啊。”客户还是那样笑着,“不上学了?”
“上……”
“上什么学?”
“大学。”
“大学生啊?大学生怎么干这个呢?”
“……暑假兼职。”
“怎么想的,干这么苦的兼职?缺钱啊?”
眼看客户向他这边走过来,倪航条件反射地想躲,但他现在正踩着梯子干活,确实无处可逃。
他特别后悔今天穿了短裤。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抵触,客户解释了一句:“我帮你扶着点梯子。”
倪航却想拒绝:“这梯子挺稳当的……”
但对方还是过来了,两手无意义地搭在梯子上。
倪航僵了僵,只得继续干活,想着赶紧干完赶紧走。
客户却还想接着聊:“打这么苦的工,是攒学费吗?还是养小女朋友?”
倪航语气有些生硬:“现在上班时间,不能聊这个。”
“哈哈哈,你还挺认真的。”客户听起来是真的很快乐,“喝点什么,冰水、橙汁儿还是可乐?”
“不用了,我不渴。”
这时候不管对方拿什么过来,他都不敢喝。
好在师父很快吃完饭赶过来了,跟他一起忙活,监督他的各项操作规范。
到把空调装好,水路、电路检测合格,倪航早已大汗淋漓。他这才拿过客户倒的冰可乐,咕嘟咕嘟喝下去。
师父正和客户相谈甚欢,见他这样打趣道:“年轻人火气旺啊,喝完杯子里还全是大冰块子,换我这老肠老肚的肯定吃不消这个。”
客户倚在桌边,也笑他:“是啊,早说让他喝点水了,他非说不渴,流这么多汗哪能不渴嘛——您这小徒弟也是够害羞的,在哪上学啊?”
“他可厉害了,虹大的高材生呢!”师父骄傲极了,“这我以后说出去可太有面儿了,虹大的大学生都是我徒弟!”
客户也很吃惊:“真的啊?这么厉害,我说身上怎么这么重的书生气呢!怎么来干这么重的活啊?”
师父摆摆手:“嗐,各家有各家的困难嘛,也是个可怜孩子——那个,不好意思啊,水喝得有点多,您这儿厕所我能借用一下吗?”
“您用,走廊尽头左手边就是。”
“哎,好好,谢谢啊。”
师父说着就去了。
倪航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看来人家客户也就是因为好奇才问问,确实是他今天神经过敏了。
他翻动着自己的工具箱,例行公事地拿出几个备用零件:“姐姐,这是配套的螺丝和水管什么的,就是万一以后空调出什么问题的话……”
“你要卖吗?”客户忽然打断他。
倪航头脑一懵:“什么?”
“你要卖这个是吗?”客户忍着笑意,“可以啊,这些我都买,扫哪个码?”
倪航这才反应过来去调二维码,递过去的时候魂好像还没回来:“您、您扫这个吧。”
这次真不是他多想了吧?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吧?
直到支付结束,倪航还魂不守舍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又蹲下去整他的工具箱。
而客户已经笑盈盈道:“今天送你来的那个车可不便宜呀,开车那位女士是你什么人啊?”
倪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介绍卓梦的身份:“她、她是我的……”
“还有你那打包袋,是Casse-noix的吧,今晚在那吃的?”
“是Casse-noix。”倪航一边低头整理,一边闷声道,“你发音……错了。”
所以果然,就是那个意思吧?
回去的路上倪航情绪低落,师父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他是累了。
在一个地铁站和师父分开后,倪航才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他从没想过变穷之后除了应对催债人,还要应付这种情况。
拿出手机,最上面显示的是刚刚那位客户的短信消息:【到宿舍没?】
他垮着张脸,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然后就是卓梦的Q|Q消息:【到宿舍没?】
他顿了几秒,然后点开来,回复:【没呢,还有两站路。】
那头卓梦把界面从直播间切过来:【好,打包的东西回去记得吃,隔天就不新鲜了。】
似懂freedom:【好的。】
然后卓梦就切了出去,刚被送了礼物的主播正和她热情互动,可她心思却不在这边。
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又切回Q|Q,想明白了不对的点在哪——嗯?这回怎么不喊姨了?
倪航到底还是不打算把卓梦和那个客户相提并论,他还是觉得卓梦不像那种人。
在最后两站路里,他努力回想第一次看见卓梦时的样子——一身香槟金的长裙,一件优雅的披肩,一双亮闪闪的高跟鞋,里里外外透着贵气。
倪航一直觉得他爸审美不行,把别墅大门装得很土,但是卓梦往那门口一站,他忽然觉得他家大门是从世界名画里抠下来的。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蓬荜生辉”。
其实每次他爸交新女友时,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总是抵触的。这并不是因为觉得有人要取代妈妈的位置——妈妈已经离开很久,他很希望爸爸能开启新的人生。
只是那种家里要多一个人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应。
但在看到卓梦的那一刻,他心里完全就没有这种感觉,他满脑子都是——加入我们家吧,我和我爸一定会对你好的!
后来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爸其实就是眼光不行。
卓姨这样的天仙,他爸其实压根就不上心,那些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在倪航看来都有点假假的。
而且他爸心里还挺没数的,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偏还喜欢年轻小姑娘,倪航不得不对着照片喊妈脱敏的那位甚至还是个女大学生——他面对卓梦的时候都没好意思讲这么细,生怕人家把他爸当变态。
总之因为他爸太不争气的缘故,导致他再次有机会跟卓梦产生联系,就已经是他爸入狱后了。
那时他已经被追债公司的人堵过几回,他们催着他去找能立马赚钱的工作,直到他开始装空调了才消停。所以卓梦突然叫他时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帮人又来了。
直到车窗落下去,倪航才忽然开悟——怪不得他爸对那车那么宝贝呢,原来劳斯莱斯的内室这么有格调的吗?
倪航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旁人解释他和卓梦之间的关系。
说“她是我爸的相亲对象”,这听起来好像她和他爸还好着一样。
说“她是我爸以前的相亲对象”,这听起来好像她和他爸好过一样。
说“她是我爸只见过一面的相亲对象”……诶,好像可以。
但听着有点怪,因为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和卓梦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
实际上倪航也确实没有搞明白,卓梦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
可是要说他和卓梦之间没关系,那也是不对的,她毕竟是定格了他审美的人——两年前那天抱着篮球回屋之后他360度旋转跳跃把自己摔到床上,头埋进被子里,那时他就想着:我以后找老婆也要找这样的。
所以在客户问他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是:“她、她是我的……”
这样的卓姨怎么可能会有对他进行X骚扰的心思呢?倪航死都不信。
回到宿舍,倪航吃光打包的菜,又洗了个澡,出来刷牙时就一直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
这几天的风吹日晒,让这张脸粗糙了不少,这么一看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可那个客户姐姐确实是骚扰他了啊,那意思是不是他也还行啊?
抬起手臂,用用力——嗯,肌肉变大了倒是真的。
再看回镜子,倪航惊觉自己的思想不太对劲儿——他这是在干什么?他居然有点希望卓姨真是那个意思吗?但是那些话如果按那种意思理解的话,那卓姨和那个女客户还有什么区别?
女客户至少还是误会了他和卓姨的关系,以为他本就不是正经人,所以才对他说那些话的……那卓姨又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卓姨打心底里觉得他是那种愿意出卖自己来还债的人吗?
想她有那个意思,又怕她真有那个意思——倪航真不知道今晚这觉要怎么睡了。!
第13章 经理
能被自己一直仰慕的对象青睐,无疑是件幸运的事,但如果这份青睐里包含着一些不尊重的意味,那就太让人难过了。
一连几天,倪航心里都嘀嘀咕咕的——他常被评价为一个大大咧咧、啥事儿不往心里去的人,所以说如果有某件事都已经能让他觉得不舒服了,那它大概率就是不对劲儿的。
他其实还算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以前朋友之间有什么小矛盾、小误会啊什么的,他从来都是直接明着上。当面问对方有什么不满意,或者直说自己有什么不满意,他坚信比起一直闷在心里内耗,把话说开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种事他要怎么去“说开”呢?万一卓梦对他就是正常意义上的“关心”,他却跑去问人家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一定会让人觉得愤怒又难堪吧?这会显得他好像是那种心理阴暗的、被迫害妄想症的、想得特别多的那种人。
可他明明不是那样的啊。
而且就算卓梦真的有那种想法,被正面问出来的话,肯定也不会承认吧……这就决定了沟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见倪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师父只当他是反射弧过长,才意识到自己家破产了,时不时还安慰他两句“知道你落差大,但日子还得往下过嘛”。
在苦恼时得到毫不相关的安慰,也挺令人痛苦的,而且就算倪航几次三番跟师父说不是因为这个,师父也还是说“承认自己的脆弱不丢人”“实在难受就哭两嗓子,哭完再继续面对生活”。
搞得他一个头三个大。
他是真不觉得破产有什么,因为本来就是从苦日子里发的家——他还记得小时候妈妈病了,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他就踩着小板凳做饭、收拾家里;后来妈妈去世爸爸一蹶不振,他也充当了爸爸的精神支柱——现在的情况再难,倒也没有那个时候难了。
那时候家里其实也借着外债,估计爸也是觉得反正已经衰到底了不如就再借一笔,于是搞了笔钱开始做酒品生意。
日子真正好过起来时,倪航其实已经10岁了。他开始接触富人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享受优渥的生活,但他知道爸爸过得一点也不开心。爸爸失去了挚爱,做着不喜欢的工作,把人生的意义投射在“让孩子过得更好”上面。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于是开始对家庭、幸福感之类的知识感兴趣,思考爸爸是不是需要一个新的爱人,以及多维度的精神支柱。
他会劝爸爸去寻找自己的爱好,不要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如果工厂让他这么不开心,大不了脱手出去,去上班打工照样可以活。但爸爸总是无奈地笑笑,到底还是拿他当小孩。
他也曾以为是自己太不成熟才会有这种想法,但事实是他10岁时这么想,18岁时这么想,到今年20岁也还是这个想法。他从未把自己当什么高贵的公子哥看待,因为总觉得爸爸骨子里不是个生意人,他的酒厂早晚会爆雷。
于是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就像弘一法师说的,人生最不幸处,是偶一失言而祸不及,偶一失谋而事幸成,偶一恣行而获小利,后乃视为常故,而恬不为意。则莫大之患,由此生矣。
有人是为了钱而经商,有人是为了做大老板而创业,有人是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争一口气。
他们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为什么有些老板能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为什么人家能一直保持在亢奋状态中?为什么他们就那么自律,不需要娱乐、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他们中的很多到死也没有想到,那是因为有的人,她天生就喜欢做生意。
卓梦赶制出了酒厂经营的大致方案,在大量数据支撑下进行了有力的可行性分析,她觉得这个方案不说百分百把酒厂盘活,但百分百可以说服爸。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方案做得有点太好了。
“明天我会召开股东大会,会后将对倪氏酒厂进行收购,成立为卓氏下属分公司。”卓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安排道,“你回去后和你大姐说一声,跟她取消雇佣关系,然后明天来我这儿签入职合同。”
卓梦静了几秒,张开嘴来:“爸,至少做成子公司,让我做个法人。”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你不想干有人干。”
“大姐有自己的独立公司,二姐精力都在子公司上,您是想让卓想来做吗?”
“怎么,你帮了你大姐这么多,帮弟弟点儿就委屈了?”卓东抬眼看她,“那我要是说我希望你能像对你大姐那样,尽心尽力地辅助他、教导他,你是不是要闹起来了?”
卓梦没说话,只是胸口起伏着,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卓东看得出她心有不平,但他确实不知道她在不平什么:“你好像一直就不太明白,你弟弟不欠你什么,相反你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生,我不会把你接到卓家来。”
卓东说:“你所享的一切——你的房子、车子,你的零花钱,你的眼界,你的工作,你的经商技巧,都是因为有了你弟弟才会属于你。你上国际学校、出国留学的那些年,原应该是读个普通学校、每天放学后在你母亲病床前侍奉的。我本打算给你比普通人要高一点的生活就行,目的是堵住旁人说三道四的嘴就,但你弟弟出生了,你因此真正成了我卓东的女儿。”
卓梦看着他:“我以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女儿。”
“私生女是不受社会认可的。如果你的妈妈爱你,她就应该打掉你,但她没有,她把你当成了要挟我的筹码。实在要恨的话,你应该恨的是她。”
“不说这些了吧。”卓梦又一次把气咽了下去,“爸,卓想还没有能力负担这个酒厂,他心思根本不在生意上。”
“所以我没提过要把酒厂交给他,我只是说设立为分公司,从收购到债务由总公司一并承担,这样你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卓东说,“你的方案很好,我不会过多干涉你,你可以放手去做。”
“可它依然不是我的,您随时可以换掉我。”
“就算给你做子公司的法人,我也一样可以换掉你,只不过手续麻烦些。”
卓梦彻底麻了:“我是您亲生的吗?”
“如果不是就好了。”卓东已经开始低头处理文件了,“有野心是好事,但你的野心和身份不匹配。如果你嫁了人,经营夫家的产业,那说出去还好听点。可如果你直接从我这里撕一块儿过去做,人家都会说这是卓东的私生女的公司,那首先印象上就会大打折扣——我不是单纯的针对你,我是在为酒厂的经营考虑。”
卓东说:“听懂了吗?成立分公司,你就是我的员工,不论是招聘还是谈生意,都是以我的名义来,这对酒厂的发展是有利的。”
“可……”
“别人家的私生女都是藏着掖着不让抛头露面的,你已经很幸运了。酒厂是你要收的,方案是你来写的,现在我只问你干还是不干,不干我就当没这回事儿。”
卓梦垂眼看看他,点头道:“听您的,明天我到总公司入职。”
卓梦打的是先成立子公司、以后瞅准机会单独脱离出去的算盘。
而卓东觉得有利可图,决定将酒厂设立为分公司,由卓梦做分公司负责人,自己实际进行控制。
如果卓梦不是个野心家,其实这个安排还挺好的——做了分公司负责人,工资涨了,风险无了,甚至收购流程都不用她来烦了。
但爸可以随时更换分公司负责人,卓梦没有任何酒厂属于自己的实感,而且一旦厂子发展好了,随时可能被过河拆桥。
又被摆了一道,卓梦还挺挫败的。
不过也不算意料外,本来也只是想哄卓东掏钱办厂而已,现在的情况与最初计划相比,只是她得去给这厂子出力了。
下午回大姐那边签了离职,接下来是为期一天的无业游民生活。
卓亿倚在玻璃门口抱着臂,看着她收拾工位的样子:“你就这么走了,我还挺不习惯的。”
“没什么好不习惯的。郑家有你妈,贺家有你老公,你这公司算是屹立不倒,有我没我都无所谓。”卓梦说着抱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马上三年也可以上市了,谁不得夸一句卓大小姐年少有为。”
“这话说得就带情绪了。”
“没啊,这是一个事实。”
卓亿看看她,叹了口气:“这三年也算是你陪我过来的,其实还挺希望庆祝时有你在,想不到临到头把你给抽走了。”
她挺感慨的:“爸这人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是个道理。你有没有想过别走经商这条路了,或者你就做点小买卖,离开卓家这棵大树,你的身份会体面很多。”
卓梦一如既往没个正形:“怎么,怕我跟你抢啊?”
被戳了一下肋骨,痒得险些没抱住手上的文件夹。
她咯咯笑笑:“以后我也是个总经理了,总得来说是个进步。收购流程走完之前我还能玩一阵子,这不是大好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卓亿瞄她一眼,“你要的那个保姆,今晚就能入职。”!
卓梦对找保姆的事并不关注,因为知道横竖找不来自己想要的那个。
而且她这人可能可以说是好色,但她绝对不急色——好色是人之常情,年轻漂亮的男孩谁都喜欢,但她远没到看着好看的就要流着口水往上贴的地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大姐这种印象,明明她不看直播、不去会所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经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到底还是失落的情绪占了上风——跟着大姐干了三年,公司办得蒸蒸日上,临上市人被拿走,庆功也没她的份。
这还不算,主要是接下来干出的成果也不会是她自己的——一个分公司总经理,不说能随随便便换掉吧,但总归是有个借口就行的事儿。
而爸最擅长找借口。
大姐说“他只是打压你、只是拿你杀鸡敬猴而已,又不是说你真是酒囊饭袋,你有什么好怕的”。这太想当然了——人是需要“认同感”的,就算知道自己很好、很优秀、很有能力,长时间得不到认可的话人也会颓。
哪有那么大的劲头在“一事无成”中笃定“老娘就是天下第一”啊,除非是那种真淡薄的,真就只享受过程的。卓梦做不到,她需要结果,她想知道自己这三年努力究竟换来了什么,未来的努力又将换来什么。
听起来爸说得对,作为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她能被卓家认可、能顶着卓氏的名头谈生意,已经是实属幸运。但是卓梦很清楚,卓家除了卓想没一个傻的,他们愿意接纳她,是因为她的能力到了能被接纳的门坎,她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有时卓梦自己也会迷茫,难道真的顶天了就到这儿了吗?能允许她当个僚机就很好了吗?仔细一想身边那些大公司的老板,好像确实没有一个是私生身份,大概是因为很难有人愿意相信他们的信誉。
所以这件事的悲惨在于,一个私生女,想要去经商。
有时她会想起华生和福尔摩斯的对话,华生说:“分配似乎极为不公。你办了全案,我得到了妻子,警探得到了荣誉,那留给你自己的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说:“我吗?我还有我的Cocaine瓶子吧。”
回到家的卓梦开了瓶伏特加,瓶盖一掀酒嘴一套,仰头就往嘴里倒。
一大口咽下去,就像一道火苗从喉咙烧到胃里,霎时心情就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