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by一池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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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的日程排得很满。
停机坪、章兆的套房、酒库,第一次拿到船卡时她只想不引人注目地熬过航行下船,到了这次循环,她却不知不觉认识了很多人,也参与进了太多事情中。
楚来尚不知道这场循环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也可能下一次就会终结,她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尽力寻找线索。
大脑因为缺乏睡眠而疼痛,基因病提醒着楚来,她需要从章兆那里获取诊疗所的情报。
可她现在却不想带着白昼一起去见章兆了。
那个女人连她都觉得棘手,以白昼的水平,只怕是被章兆随便套几句话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全盘托出。
更何况章兆的实验室里有能改变磁场的仪器,白昼从家里出来一路到Q14,也不知是谁在中间运作,竟没让她体内的机械出故障,万一到了章兆那里仪器一开,白昼出了问题,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楚来心里盘算了一遍,从床上坐起,简单洗漱后换衣服出门。
四层的走廊上,一个躲在门后监视情况的安保听到开门声,轻轻将自己的门推开一条缝。
午夜和她的向导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为了不打草惊蛇,上面没让他们开展任何行动。
现在那个向导早早就起来了,这个负责盯梢的安保原以为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见她换上的是……一身轻便的运动装。
清晨的甲板上几乎不见人影,船速慢了下来,风也变得很小。
楚来在船侧靠近船头的栏杆前做伸展运动。
骨传导耳机开了收音功能,除了仍从酒库深处隐约传来的信号声之外,还能听见船头直升机降落时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船头已经被围栏给挡住了,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毕竟是集团的大领导到场,总要做点保密措施。
然而,楚来所站立的位置可不是她随便选的。
甲板边缘的栏杆外都有一层更高的玻璃,她面前的栏杆处于通向船头的转角处,带有一定弧度,玻璃的安装也因此改变了角度。
这是她昨晚在甲板上和戴营抛完尸后无意中发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从她站的这个位置看去,玻璃刚好能反射出一段围栏之间的空隙,可以透过那个空隙看到从围栏后经过的人。
因此,楚来不需要回头就能捕捉到那些从飞机上下来的身影。
先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工作人员,打头阵走在最前面。
然后是杜伟森,楚来搜索过他的照片,能对上号。
他看着年纪很大了,尽管鬓发被染黑,又经过了激素的注射与调节,可行走之间仍旧有些吃力。
还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出来。
那人走得很快,脸被大衣竖起的领子挡了一半,楚来隐约觉得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熟悉。
然而海平面上的云在此时被风吹开,日光闪了闪,楚来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等再看清玻璃反射的倒影时,那人已经离开停机坪了。
楚来心里埋怨着这不知好歹的海风和太阳,双手交叉,弯下身子狠狠地压起了腿。
过了些时间,一双鞋出现在她视野中。
不用抬头楚来都能认出她是谁。
和自己一样,章兆一旦掌握了情报,就会选择主动出击。
午夜的向导前往甲板晨练的消息已经传进她耳朵里,同样有着晨练的习惯,她怎么会错过前来打探的机会?
楚来慢条斯理地将跑鞋的鞋带整理好,这才直起身看过去。
正好,她也在这里等很久了。
和第二次循环时相同, 章兆仍旧是那套晨跑时的打扮。
只不过这次她的耳朵上多出了一对无线耳机。
为了表示礼貌,她将耳机摘下一边,对楚来露出标准的社交式微笑:“你帽衫的领子没翻好。”
楚来顺着她的提示抬手整理衣领,装作完全没察觉她的身份:“谢谢。”
见楚来并不抵触自己的搭讪, 章兆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分。
“这片甲板的跑道视野很好, 如果你也打算跑一段, 我们可以作伴。”
海风刮来,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眼镜取下,又重新戴好。
尽管她侧过了头, 但只要有心, 仍能看见她淡蓝色的瞳孔。
楚来刻意让自己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随后才掩饰般地转开:“好啊。”
船头的停机坪被围栏挡住,却给跑道留下了空间,从这里出发, 可以完整地围着船绕圈慢跑。
跑道上沿途每隔两百米的地面都有全息投影标注的距离计数,跑一公里大约是绕船一圈半。
楚来并没有晨跑的习惯, 面对章兆提出的低配速慢跑只是含糊地点头, 随即用余光学着她的动作和呼吸频率, 飞快地调整自己的跑步姿态。
配速这个概念对楚来而言很陌生, 她长这么大以来, 但凡遇到要跑路的情况, 就只有拿出全部的力气拼命跑这一个选择。
经历过那样高强度的磨炼,楚来很轻松地跟上了章兆的脚步。
跑出一段距离后, 章兆还在酝酿, 楚来却已经先发问了。
“你是混血?我看到你的眼睛颜色很特殊。”
既然章兆主动在她面前摘下了眼镜, 楚来当然要咬住她甩出的鱼钩。
基因改造是这场交谈避不开的话题,不如由自己来挑起。
章兆果然轻笑了一声,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用的却是能够拉近两人距离的口吻。
“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很多,你不妨猜一猜。”
楚来道:“混血没什么好隐瞒,只有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人才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如果你不是混血,那就是因为被改造过,所以瞳孔变了颜色。哪个诊疗所做的?”
她前半段话说得含糊,为的就是让章兆产生联想——或许这位向导对自己的雇主有了不满,在借机暗讽。而她只要这时趁虚而入,就能获取想要的情报。
“Q区来的人很少有了解基因改造领域的事。”
章兆很沉得住气,没有急着把话题往白昼身上拐,在动手以前,她也要确保自己对这位向导有足够的了解。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趟去利博港,为的就是去一家诊疗所看我亲戚。她得了基因病,需要做手术。”
章兆十分明显地停顿了片刻,随后才接话:“利博港的诊疗所?”
是啊,有没有觉得这个关键词很熟悉?
楚来脸上表情不变,语气依旧随意:“你也听说过?就是那家医生是A大高材生的诊疗所。”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在两人跑出很长一段路后,当楚来以为自己的谈话策略失效,正准备另起话题时,章兆开口了。
“你的家人遇到了行骗者。”章兆说,“据我所知,利博港只有一家诊疗所能做基因病治疗,并且医生毕业于A大,而它已经倒闭好几年了。”
恰在此刻刮来一阵强烈的海风,楚来脚下一绊。
章兆伸手去扶她,却被她避开。
她撑着膝盖没抬头,像是迎风不慎跑岔了气,需要平复呼吸。
章兆望着楚来的发顶,听到她笑了一声。
楚来的笑是在自嘲。
所以第一次循环的时候,章兆是在骗她。
她用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地方燃起她的希望,吊着她直到第三轮循环了仍不辞辛苦地早早起床,只为问出一条治病的线索。
楚来深谙如何利用别人渴求的事物行骗,早就该想到自己也有被骗的一天。
然而跨时空的报仇算账并不适合在此刻进行,楚来直起腰时,再次微笑,却已装出一副怒极反笑的模样:“被骗了?你是说她找我借走那么多钱,结果送到了骗子手里?那个诊所的医生呢,关门以后跑到哪里去了?有人打着她们的幌子骗钱,她不管?”
章兆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转身沿着跑道缓步走了起来,示意楚来跟上。
当并肩而行、不用看着对方的眼睛时,章兆终于再次开口。
“那家诊疗所只有一名医生,她是我的学妹。”
面对章兆突如其来的坦白,楚来十分警惕,她装出惊讶的模样:“你也是A大的?”
“对。”章兆没打算过多解释,只将这条信息作为话题的引入,“我和她算是朋友,毕竟她开诊疗所之前还愿意找我咨询。她说想在Q区进行一段时间的义诊,给付不起钱的下城区贫民治疗基因病,还能采集他们的基因样本数据用于研究。我告诉她治病的仪器很贵,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如果只收很少的钱,她的诊疗所用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入不敷出而关门,而她的样本全部来自下城区,研究的价值并不大。”
章兆的语气不带感情,像在念一份评估报告。
楚来知道,像她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对于理想主义者往往只会嗤之以鼻,自然也不可能为她学妹的医者仁心而感动。
楚来问:“店关门了,人总归还要吃饭。我亲戚要治病,她能筹到钱,你给个联络方式吧,我让我亲戚上门找她去。”
“她的诊疗所关门不是因为破产,是因为她去世了。”
章兆的语气仍旧平静无波,楚来却险些没掩饰住惊讶。
“死了?”
“像你家人一样能筹到钱的人很多,当时有个地下帮/派的头目找到她,花重金请她给自己的私生子治病。而我学妹只将那孩子视为普通的病人,并没有收下多余的钱。”
粗鄙、短视、暴虐,文明在温饱之后才能发展,下城区的生存环境难以滋生出理解与尊重。
那个黑/帮头子不会懂得这位医生的苦心与仁慈,反而怀疑她不收自己的钱,是想用他的秘密换取更大的利益。
因此,当那个孩子痊愈以后,为了封口,他在离开前用一颗子弹结束了她的生命。
章兆讲完她的故事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船尾。
巨轮的尾波被拖得很长,碧海蓝天的景色本应该让人心旷神怡,楚来却觉得心里发闷。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
她以为章兆会抛出早就编好的理由,没想到章兆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可能是因为我周围没有人再提到过她,能聊起她的机会太少了。”
一个不了解人世险恶的傻子,放着A区的大好前程不要,为了所谓的理想,荒诞地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死在章兆的圈子里被当成谈资议论了几天,便永远地尘封在往事里。
章兆沉默地注视着海面。
但很快,她抬手推了一下眼镜,转头迎着楚来的目光笑起来:“如果你想咨询基因治疗和改造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找我帮忙,不过事先说好,我的收费很贵。除非欠了人情,否则不轻易打折。”
说完后,她便重新活动关节,继续朝前方慢跑。
这才像她。
也只有这样的行事作风,才能在A区立足,打出自己的招牌,有资格和那些大集团的领导们平等地合作。
楚来望着章兆的背影,跟上去。
那短暂的沉默像是楚来的错觉。
她注视大海时在想什么,楚来永远不会知道。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章兆已经提出了“人情”的暗示,要不要接话,轮到楚来做抉择。
而就在她们快要再次慢跑到船尾时,楚来的骨传导耳机里传出了沙沙的信号声。
昨晚临睡前楚来让白昼和她的耳机接通了频道,采用的依旧是一旦靠近就能利用无线电短程传感的功能。
此刻应该是白昼忘了关闭对讲模式,楚来能实时听见她在甲板上行走的脚步声。
白昼醒了?
更严谨地说,白昼从休眠模式里醒来了?
楚来在临走前锁了门,还通过手环向乌冬的通讯频道隐晦地发送了【不要打扰白昼睡觉】的消息。
章兆就在她身边,出于谨慎,船方的人不该对白昼采取行动。
楚来刚起疑心,就听见频道里传来白昼和乌冬的对话声。
“你睡好了吗?”是白昼的声音,听着元气十足,不像受到了胁迫。
“还好,你……休息得怎么样?”乌冬的语气有些迟疑,站在随时可能被监听的室外,他的措辞很小心。
楚来松了口气。
是白昼自己从休眠模式中苏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在房间等着,要到甲板上来。
“这里人太多,戴着面具也不安全,回房间去等你的向导吧。”
乌冬的劝说解答了楚来的疑惑。
白昼这是醒来以后没看见她的踪迹,出来找她了。
楚来后知后觉,怪自己和章兆在甲板上聊得太久。
“她在跑步,我刚刚看见她了。”
白昼的回答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个穿帽子衣服的是你的向导?”
又来了一个人加入白昼和乌冬的谈话,用词很奇怪,声音很熟悉。
楚来和章兆在此时从船尾正中央经过,能看见去往中央公园的门廊通道下有一抹显眼的亮红色。
是3001。
“对!你怎么知道。”
“你向导旁边的人是我的医生。”
楚来不动声色地侧头瞥了一眼章兆。
她仍维持着专注跑步的神情,像是丝毫没察觉自己正被三个人从远处盯着看。
一个仿生人,一个基因改造人,两个缺乏社会化的异类不知为何开启了一场奇怪的交流。
“我的医生跑得比你向导快。”3001言之凿凿。
白昼沉默了一会儿,楚来知道她是在运算。
“不对,你看到的只是她们经过门廊时一瞬间的画面,按照平均速度计算,是我的向导跑得比你医生快。”
3001毫不收敛地哼了一声。
他总在高度兴奋和沉默冥想两个状态中切换,现在没有章兆镇压,又难得遇见能和他吵架的人,3001很快变得暴躁起来。
“那是因为我的医生没有认真跑,你向导连跑步姿势都没她专业!”
“跑步的速度和姿势专业有一定关联,但不是决定因素。我的向导跑得更快,这是客观事实。”
“你偏心她,肯定这么说,反正我就觉得我的医生跑得最快。”
白昼又沉默了。
楚来想,或许这个社交情景对她来说有些复杂。
“你的话我无法回答。我只能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她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拱火台词啊?
楚来很努力地忍住了停下脚步回头制止的冲动。
“你们冷静一点……”
乌冬劝架的声音很快被3001的咆哮覆盖。
“告诉你,你惹到我了,有本事出来打一架!”
3001的话音刚落,楚来听见身旁的章兆终于开口了。
“你的耳机是从A区买的吗?什么品牌?”
她询问的语气稀松平常,楚来却心里一跳。
章兆看出她这对耳骨夹的异常了?
保险起见,楚来没有说话。
章兆却直接站住脚步,她面向楚来,点了点自己仍戴着耳机的另一只耳朵。
“听到他们说话,你就加快了跑步的速度,别告诉我你没有在留意那边的情况。”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装傻有点说不过去了。
终于到了彼此摊牌的时刻,楚来强迫自己冷静,直视章兆,见她对自己伸出手。
她的声音很淡定,可所说的内容让楚来握手的动作一顿。
“午夜的向导对吗?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章兆,从事基因改造方面的研究工作。原本我对你的雇主很感兴趣,但是综合我今天早上得到的情报,或许我应该重新评估她的身份。”
第38章
章兆的话指向性很强, “基因改造”和“重新评估”这两个词咬字很重,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就该在她锐利的目光中自乱阵脚了。
是哪里暴露了吗?
楚来没有立刻接话,脑中飞闪过上船后白昼的行动路线, 但很快, 她望着章兆气定神闲的表情, 停止了猜测。
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交手了, 三个循环下来,楚来早该明白, 会耍诈的不是只有她一个。
楚来从章兆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沉下脸:“你的确应该重新评估她的身份。她是同茂董事长丁寻理的女儿, 收起你不必要的兴趣。”
她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十足,让人觉得她手中最后的底牌只不过是丁一的这层家庭背景。
这次自己扮演的是受雇上船的向导,就算不知道雇主的秘密也很正常。如果章兆真的有所察觉, 想要证明她的猜想,就该主动拿出证据。
章兆盯了楚来一眼, 低头去拨弄运动手环。
一小块投影光幕在两人中间亮起, 那是一张照片, 拍的是楚来位于四层的内舱房。
楚来皱眉。
她还真的有证据。
画面中央是那根从Q14下城区黑市买来的充电线。
章兆的人趁着她和白昼都不在, 悄悄去过她房间?
楚来用谴责的目光注视章兆。
明明是在道歉, 章兆的语气却一点歉意都听不出:“保洁人员进内舱房打扫无需事先通知, 抱歉,她不是有意翻出这根充电线的。”
楚来嗤笑:“所以呢?这根线是我在Q14的黑市里买的, 又不是偷了你们的东西。”
章兆没急着反驳, 而是操纵手环放大了那张照片, 展示充电线的接口。
“我还没有介绍完。这根线对应的接口型号为D-2107,据我所知, 只有同茂位于A1区城中心的仿生机械概念馆里曾展览过搭载这款接口的机械臂。一个Q14下城区的黑市商家,就算再有人脉,也拿不到同茂出产的非卖品。”
章兆说完,等着楚来继续狡辩,却发现她很明显地愣住了。
楚来脑海中闪过的是她和白昼登船前发生的事。
当初她拉着白昼到处找充电线时,根本没仔细想过,为什么黑市的暗网上刚好出现了这样一则出售信息,恰巧就有这么一家店铺,能够解决她们的燃眉之急。
而当她和白昼冲出猎隼的包围后,那个为了弟弟报仇心切的男人又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除非那根充电线是个诱饵。
除非当她们被猎隼的人包围在小巷时,抛出这个诱饵的幕后之人也在现场,两方缠斗,因此才拖住了猎隼的脚步。
想到白昼后颈那块被拿走的芯片,楚来有些后怕,她们竟在不知不觉中和一次危险擦肩而过。
也不知那个拿走她芯片的人此刻在哪里,当初又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楚来回过神,章兆仍在十分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解释。
就这么低头承认不是楚来的作风,她嘴硬:“丁寻理的女儿手里有同茂的东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是啊,丁寻理的女儿。”
章兆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关上运动手环,视线越过楚来去看海,像是为了放空思绪。
“丁寻理在大学时的第一学位是人工智能,他所参与的课题里那个初始程序的名字叫‘白昼’,而这次登上船的人,使用的代号是‘午夜’。我之前的思路还是太局限了,一个搭载他开发的程序、装载他研发的仿生机械的仿生人,何尝不算他的‘女儿’。”
楚来警惕地看着章兆。
既然她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再装作不知情只能错失和她谈判的机会。
“现在你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后呢?你想要什么?”楚来借着整理鬓发,用指尖触碰耳机侧边的按钮,给督察署的同伴发去报警信号。
章兆注意到她的动作,重新将视线落回到楚来身上。
“没必要了。”
楚来耳机里刚刚响起信号触发的提示音,却听见章兆这样回复她。
为了欲擒故纵吗?
楚来不放心,提示她:“今天开始晨跑前,我看见杜伟森上船了。就算你不打算继续,他不一定会放过我的雇主。”
章兆却已经侧头朝跑道的尽头看去。
顺着她的目光,可以看见那抹熟悉的亮红色出现在了视野中。
3001正朝章兆飞奔而来,速度之快,表情之委屈,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欺负后回家找主人撑腰的狗。
“你看见的,我也看到了。杜伟森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章兆一边回答楚来,一边朝3001抬起一只手。
她看上去已经有了自己的定夺,因此也不再把心思放在这场和楚来的谈话上。
楚来想到那个走在杜伟森身后的人,自己没认出对方的身份,难道章兆认出来了?
3001已经冲到了她们面前。
章兆抬手的动作是为了发出“刹车”的指令,防止3001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跑太快撞到自己。
“有个怪胎和我吵架,我想教训她,可怪胎的跟屁虫说他要向你告状。”
怪胎毫无疑问是指白昼,跟屁虫自然是乌冬。幸好还有他在场,及时抓住了3001的把柄,不然刚才他和白昼的争吵很有可能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章兆面对3001的时候收敛了表情,自带一股威压的气势:“‘天蓝’给你安排的疗程做完了?为什么不在实验舱里等我?”
3001立刻心虚了,攥紧的拳头松开,一步一挪地往章兆身边蹭。
“很痛,我难受,用力地叫,但‘天蓝’根本不理我。我不想听它的声音,想听你说话。”
“今天是你的最后一个疗程,坚持一下。”章兆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却把手插进衣兜里,避开3001抓向她衣袖的手指。
3001抓了个空,但不敢再冒进。
他想靠着章兆的腿蹲下,却因为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警觉地转过头去。
谢北河和戴营正穿着运动装,像两个普通的晨练者一样朝这边慢跑而来。
像是为了掩饰谢北河的身份,戴营跑在前面几步,刚好挡住了他的脸。
胡若风接到了楚来的报警信号,发现她一直和章兆停留在甲板上,最后还察觉到3001的出现。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谢北河和戴营来接她了。
章兆既然不打算对楚来和白昼动手,自然也不担心这两个人的靠近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除了那根充电线,还有一点能够佐证你雇主的身份。我参与调试过私人定制的人工智能程序,所以对于丁一说话时的思维模式,还有她计算时突兀的停顿都并不陌生。丁寻理很有手段,能把丁一的语言功能开发得那么好。”
她收回视线,朝3001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楚来目送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和白昼。
然而章兆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问楚来。
“你的那位亲戚还需要治疗基因病吗?”
楚来下意识点头,却在章兆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狡黠笑容。
“杜伟森请我来研究丁一的基因,现在看来我拿不到这笔酬劳了。但出于个人的兴趣,我想收集一些关于这个仿生人的情报。如果你能给出有价值的信息,可以随时来我的套房。作为交换,我会无偿为你提供基因病治疗的咨询服务。”
……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
楚来最讨厌的就是章兆这种把人当试验品的傲慢语气,沉着脸没有回答她。
谢北河和戴营在此时已经到了她身后,章兆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等看到她和3001走远了,谢北河才开口:“她找你说了什么?”
楚来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转头去问谢北河:“她给我开出了丰厚的报酬,但我拒绝了,因为我的合作对象是联邦督察署。”
她这番表忠心的话让谢北河脸色一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跟着我们,保护的是全船人的安危。”
楚来问:“那公民个人的安危呢?”
谢北河一怔。
比起出卖白昼换取治病的机会,楚来宁愿冒着案底被发现的风险和谢北河周旋。
“谢专员,你们联邦督察署有没有合作的医院,可以治疗遗传性基因病?”
剧场后台的化妆室,楚来推开门。
戴营在给自己的机械义体上护理油,谢北河站在胡若风面前,正和她一起看桌子上放着的便携性光幕投影电脑。
光幕上是船上几处监控的画面,还有一角属于午夜的套房。
白昼正好奇地凑在镜头前研究,乌冬坐在另一端的角落里,脸上因为又一次和白昼在室内独处而带着一丝不自在。
是楚来带着白昼和乌冬去的套房,她将两人千叮咛万嘱咐地安顿了下来,留给白昼一个可以视频联络的通讯器,让他们不要随意出门。
刚才在甲板上,楚来以一副“面对敌人诱惑绝不动摇”的姿态,终于得到了谢北河的许诺——如果这次行动顺利,督察署及时调查清楚那批货箱的内容,阻止了船上潜在的恐怖袭击事件,安全把白昼送下船,谢北河愿意替她向上级申请一个治疗的机会。
至于楚来的那一大堆案底,她暂时没考虑坦白。毕竟已经是第三次循环了,她也找到了搞定谢北河的诀窍,只要能撑到下船,一切都好说。
现在,治病这件事有了新的盼头,楚来行动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忙前忙后地打点了一切,终于在快要中午时赶到了督察署行动队的这个临时会议室里。
行动的成败就在今晚,章兆突然转变的态度十分可疑,楚来觉得有必要找机会弄清楚那个跟着杜伟森下船的人的身份。
戴营的身份没有在明面上暴露,她愿意前去调查杜伟森的动向。
至于楚来和谢北河,则需要考虑如何弄到今晚行动的关键道具——那张刷开酒库机械锁的卡。
胡若风说:“只要能拿到卡,我可以根据里面的芯片信息复制出副本。”
谢北河沉吟片刻,还没想出行动方案,楚来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开口。
不知是因为又要解开这艘船上的一个重要谜题,还是因为即将立功拿下获取治疗的机会,楚来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卡的事交给我。”
正值午餐时分, 白鲸号的员工餐厅里很热闹。
换班后的船员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在员工通道里穿行,最后汇聚到这里,在自助式的餐台前排队,选取自己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