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by一池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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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楚来逐渐反应过来,安静的不光是屋子里。
原本在别墅外吵闹的猎隼也像是接到了消息,停止闹事。
他离开了吗?是金指让他走的?金指为了她出面赶走了猎隼?
楚来胡乱猜测着,怔怔地盯着金指,惊讶于她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给她庇护。
金指把通讯器关上,朝楚来招手。
“来。”
楚来是膝行着过去的,她跪在金指的沙发旁,仰头时看到金指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很淡的笑意。
头顶传来一阵暖意,金指把手放在了楚来的脑袋上。
这是十年来她第三次摸楚来的头。
楚来脸上原本用于伪装的卑微神情出现一丝裂隙,她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曲起。
她们都曾有过想和彼此成为家人的时刻,可惜时间错了位,也永远无法理解对方想要的那个“家人”是什么模样。
楚来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涩,她感觉到金指的手在她头顶摩挲。
金指开口了,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记得我之前教过你什么吗?”
白昼站在靠近的门口的地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正逐渐变大。
门外,戴着头盔的身影抬手去转动门把。
她身后,金指的下属们已经接到了讯息,因此并没有人阻拦她。
当她抬起手时,外套衣袖顺着动作提起,露出没被手套覆盖到的皮肤。
大面积受伤后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较浅,与原本的皮肤混在一起,经历过岁月的磨砺,看上去是一片斑驳。
门内,金指放在楚来头顶的手指曲起。
她猛地拽住了楚来的头发。
头皮突如其来的强烈疼痛感让楚来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她用最后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不能叫出来,不许真正地对金指示弱。
她的脑袋在金指的强迫下扭转角度,对着门口。这让她无法看清金指的脸,只能听到她冷淡的语气。
“不要走回头路,也不要心软。行事之前先考虑清楚,谁能给你足够多的好处。”
就在白昼想要用最后的电量冲上来解救楚来时,她身后因为开门带起一阵气流,吹乱她头发,白昼回头。
那个戴着头盔的人走进来,将门砰地甩上。
她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皮质手提袋,透过没有拉紧拉链的缝隙,可以看清里面装的全是金条。
每一块的编码都证明它们来自A区。
她朝金指扬了扬手中的通讯器,金指对她点头,露出面对大客户时才有的客气表情。
随后,金指俯身,靠近楚来的耳朵。
“很可惜,你给的好处没有这个人多。”
那个人的目标很明确, 在收起通讯器的同时,她已经大步朝白昼走去。
白昼甚至无需探测就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攻击意图,她握拳抬手,摆出格挡的架势, 但对方比她更快出手。
白昼上过格斗课, 那些招式与应对手段被她录刻进系统, 在应急状态下调取的速度甚至能比人类思考的速度还快。
她的身躯由机械组成, 就算皮肤组织被划破,里面材料特殊的骨骼也能替她抵挡强力的攻击。
白昼唯一的问题在于, 她不了解自己的对手。
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砸向白昼, 在她躲避的同时, 对方跃身上前。
从楚来和金指的角度看过去,白昼也只来得及躲开那个袋子。
随着那袋金条砸在地上的沉闷响声,那人已经用胳膊卡住了白昼的脖子, 做出某一门格斗术里裸绞的动作,白昼抬手反击, 却只敲中她的头盔。
她没有让白昼打中自己第二下, 白昼在她的控制下像是窒息了, 突然闭上眼晕过去。
仿生人不需要呼吸, 楚来知道, 一定是那个人按下了白昼身上强行进入休眠模式的按钮。
楚来已经是第二次在循环中和白昼相识了, 却依旧不清楚白昼身上的构造,也从未打探过那些能控制白昼的按钮藏在哪里。
而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
楚来的脑袋仍被金指按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她一边注视面前混乱的场面, 一边悄悄伸手去怀中摸枪。
头顶的拉扯感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金指手上放松了一瞬,紧接着, 楚来的颈侧传来一丝凉意。
尖利的针头陷入皮肤中,只要再往下稍稍用力,就会刺破她的脖子。
楚来的手一僵。
“想杀我?”
她无法抬头,看不见金指尾指的外轮廓此时已经分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装着镇静药剂的微型针头。
她只能看见,不远处白昼已经被那个人放平在地上,她戴着头盔的脑袋转向这边,正准备朝她走来。
“你知道她绑架的人是谁吗?等她家里人追过来,你也没有好下场。”
楚来的语气不复刚才恳求时的激动,反而在平静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金指和她之间的那点温情早就破灭了。
楚来现在才想明白,她之所以在别墅外替自己解围,不是因为念着旧日的情分,而是觉得只有她能亲手惩罚自己。
既然已经撕破脸,不如把她也拉下水,亮明白昼的身份,让她自己权衡利弊。
金指却俯身,用另一只手捂住楚来的嘴,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楚来的头在她的控制下偏移角度,她们对上视线。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之而来的是后颈轻微的刺痛感,金指还是将那支镇静剂推入了楚来体内。
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楚来的眼皮微微耷拉下去。
她看上去有些累了,恨也需要力气,楚来甚至没有再瞪视金指,向她传达自己的愤怒。
金指垂眸,收起自己搭在楚来脑后的手,让金属尾指复原。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眼神仿佛带着一分悲悯与遗憾:“你演戏的本事也是我教你的,怎么没学明白?开口求人之前,不要让对方知道你的野心,否则演得再认真,也能一眼看出是假的——你应该后悔曾经告诉我你想离开。”
突然间,虎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令金指皱眉。
在她放松警惕、稍微移开捂着楚来的手之后,楚来的嘴得以摆脱束缚,刚才她假装药效发作,麻痹了金指,此刻终于有机会反击。
她咬住金指的手掌。
这一口用了楚来全部的力气,犬齿扎进血肉,她甚至能感觉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就当她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狗好了,曾经的主人踢上来,她也有咬回去的脾气。
药效在此时逐渐发作,楚来想再去掏枪,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松开嘴,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说出白昼的秘密:“她绑走的是同茂董事长的女儿,丁寻理的女儿是仿生人。”
不知是因为这个秘密,还是因为楚来的反抗,失去意识之前,楚来在金指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惊愕。
楚来以为自己又一次迎来了死亡。
甚至当她睁眼时,还在奇怪这次为什么没有做梦。
周围很暗,余光可以看见不远处亮着电子屏幕的荧光。
借着那点光,楚来打量这间房的布局。
这里是下城区某个老旧旅馆的房间,天花板有渗水的痕迹,窗户是关上的,看玻璃的款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款了,此时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看不见一点光,却能从关不紧的窗户缝隙里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这间旅馆靠近海边,或者说,靠近码头。
楚来尝试挪动身体,随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旧沙发上,手脚都被用工业胶带绑了起来。
白昼呢?
楚来侧头,顿时睁大双眼。
白昼坐在床上,仍处于休眠状态。
覆盖她左半边脸的皮肤被卸了下来,规格不一的电子元件暴露在外,排列成五官的形状。
电子屏的光芒照过来,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零件反射着微弱的光。
比起恐惧、悚然,楚来更多感受到的是愤怒。
就算是仿生人,白昼也已经觉醒了人类的意识,之前她们还一起逃亡,一起上了船,现在她却像个物件一样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摆弄。
楚来绷紧身子,在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朝亮着光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把头盔摘下来了,放在面前的桌上。
一同摆在桌上的还有几个零件、一把用于拆卸零件的工具、一支从楚来身上搜走的枪。
靠近桌角的地方摆着一个破旧的花瓶,里面插了束花。
楚来眯起眼,觉得那束花的品种看着很熟悉。
几次循环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她费了点功夫,想起那是自己第一次登船时在迎接午夜的通道上见过的,橙黄色的六出花。
白鲸号的人用午夜喜欢的花去讨好她,这个人在这间房里摆上这么一束花,是为什么?
楚来的视线落回到电子屏幕前。
那块屏幕是某个高端品牌的便携款,宽大而轻薄,还能折叠,它的左上角亮着时间——晚上8点25分,距离开船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屏幕中央是一个放大的文档,只能看到文字与图表随着那人的浏览向下滚动。
楚来没上过大学,认不出那是一份文献。不然她一定会惊讶,这个人居然放着两个人质不管,在这间Q14下城区的破旅馆里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课程学习。
那个人的位置背光,只能看到头发理得特别短,介乎毛寸头与刺猬头之间。楚来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很适合打架的发型,如果换了她,一定不会被金指抓住头发。
她上身的外套脱去后,里面的是穿一件工装背心,肩膀处的皮肤被光照亮,显出凹凸不平的疤痕,那大片的疤痕覆盖了她整个右臂,一直蔓延到搭在桌上的手背。
她的体格有点像戴营,却比戴营更年轻,肌肉线条因为长期的锻炼与格斗而分明,看上去很不好惹。
但当她为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而稍微侧头时,隐约露出的五官轮廓却让楚来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来重新躺回去,无声地在心里咒骂——怎么见谁都眼熟!
四次循环下来,她见过的熟悉事物太多,已经快要在大脑里混淆成一锅粥了。
旧沙发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弹簧响声,楚来身子一僵。
那个人肯定听到了动静,却没回头,仍专注在面前的文献上,像所有规划严谨的人一样,绝不允许自己的行动被轻易影响。
楚来宁愿她不回头。
这种在外面用头盔严严实实遮住脸的凶恶之徒,但凡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下一个动作就是灭口。
她也有不回头的自信——刚才楚来试图活动被绑住的手脚,却发现这款工业胶带的材质不像下城区二手市场的破烂货,从指尖摸到的材质来看,很难被一般的利器给划破,那人捆绑的手法也同样专业,没有留一丝松动的空隙。
逃跑的可能微乎其微,被灭口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楚来既然已经被绑到这里,也早就做好了这次循环在此结束的准备。
只不过,在临死之前,至少让她弄清楚这个每次循环都藏在柜子里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为什么她对白昼如此了解,还能神通广大地拿到同茂不对外出售的充电线,甚至有权势和财力让行事谨慎的金指为她扣下白昼。
时间走到8点30分,屏幕中央亮起一个闹钟界面的提示,那个人关掉弹窗,从椅子上站起。
楚来绷紧神经,平躺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走来时的腿,却看不到脸。
沙发旁的矮几上有一盏台灯,那人伸手按下开关。
骤然亮起的光让楚来不适应地眯眼,随后她看清了这间屋子里的更多细节。
床边的椅子上摆放着折叠整齐的衣服,一半是黑色的,另一半颜色缤纷,看风格像是白昼会穿的,里面甚至有一条裙子。
床位并排放着两个行李箱,同样能根据颜色风格判断它们各自属于不同的主人。
床上倒是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但楚来很快发现另一个枕头的下落——紧挨着床沿的地方铺着一块毯子,枕头被放在上面。
难怪之前在内舱房时白昼下意识地把毯子往地上铺,原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过她和别人共处一室时要睡在哪里。
如同摸到了一条线索,可以顺着抽丝剥茧地推理出更多信息。
楚来很快推断出,这间房曾有两个人共同居住。
一个是白昼,一个是面前这人。
这也解释了楚来的疑惑,白昼那样一个对人不设防的性格,是如何能从C区顺利跑到Q14来,而没有在途中遭遇别的意外。
因为有一个能力强大的女人在她身旁护送,确保她能按时抵达。
可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要拔下白昼的芯片,她到底打不打算让白昼上船?和白昼又是什么关系?
在楚来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往外涌的时候,那人拉过一张椅子,在楚来面前坐下了。
一时间,楚来脑海中所有问题都被一个想法盖过。
怎么可能?
这个人像是把覆盖白昼五官的皮肤撕了下来,贴在自己脸上。
同样标准的凤眼,同样英气的眉毛,在失去白昼才有的热情笑容以后,显露出它本该拥有的凛冽。
不仅是眉眼,鼻子、嘴唇、下巴……她长得和白昼一模一样。
楚来用力眨了眨眼睛。
不对,应该说,是白昼长得和她一样。
当光落在她脸上、产生投影时,很难不让人感慨,只有经历过二十年的隐忍与蛰伏,才会有这样沉肃的表情,这样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眼神。
唯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她的身份,楚来失声叫出她的名字。
“丁一?”
那个人摇头,却不是为了否认楚来的说法。
她开口,嗓音也让楚来同样熟悉,只不过多了一丝沙哑——那是经历火场的烟雾熏燎所产生的后遗症。
“我现在的名字叫宋凌羽。”
第46章 第四次循环结束
面前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然而,从楚来现在的处境来看,眼下并不是一个宋凌羽会主动诉说故事的场合。
楚来注视宋凌羽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逐渐恢复平静。
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信息,只能靠自己套话了, 还好楚来很擅长这个。
在楚来盯着宋凌羽看的时间里, 她同样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回望楚来。
杀死这个人很简单, 但要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 却不是宋凌羽的强项。
宋凌羽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点了几下,想等楚来先开口, 却发现对方直接躺了回去。
沙发弹簧发出声响——她居然还有闲心给自己调整出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楚来望着天花板, 像在自言自语:“你都把真名告诉我了, 肯定没打算让我活着,对吧?”
宋凌羽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提防楚来的反抗, 甚至低头去看她被绑住的手,检查她是否藏着什么没被发现的杀器, 才能这样从容。
楚来察觉到宋凌羽的警惕, 反而笑了:“你揣着那么多秘密生活了二十年, 就不想找个人聊聊吗?一个快死的人, 很适合做你的听众。”
宋凌羽绑她不是为了和她闲聊, 她开始自己的审讯:“你为什么知道白昼是仿生人?”
自从离开C区以后, 她就没有让白昼离开自己身边,甚至极其谨慎地切断了她与丁寻理那边的信号联系。
宋凌羽无论如何想不出眼前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对白昼那么熟悉。
楚来语气轻快:“你相信时间循环吗?”
屋里安静了片刻。
楚来听见宋凌羽从她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刀刃弹出的声音很清晰。
“你相信人可以经受住二十四个小时的折磨才断气吗?”
楚来打了个寒噤, 侧头看她。
宋凌羽的眼神没有分毫变化, 她不是为了恐吓楚来取乐,这只是她心目中审讯时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手段。
楚来干笑两声, 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我知道的比你想得还要多,如果你听到最后,会发现只有时空循环才能解释我经历的一切。”
宋凌羽手里转着那把刀,没接话。
沙发弹簧发响,楚来把脸正对宋凌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坦诚而真挚:“就当做交易吧,我说出你要的情报,你说出我想听的故事。这笔生意你稳赚不赔。”
宋凌羽没回答,手里的刀向楚来靠近。
楚来加快语速:“我先说,我知道白鲸号上有炸药。”
宋凌羽的手停了,她坐回去,重新开始转那把刀:“我也知道,X90,一旦爆炸,整艘船将无人幸存。”
楚来一怔:“那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宋凌羽却不说话了。
楚来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联系宋凌羽的身份、对待白昼的态度,她有了猜测:“是你放的。你策划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白昼和丁寻理上船,然后死在海上。恭喜你,现在你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宋凌羽转刀的手停了。
正在楚来腹诽,难不成是自己揭穿了她、她恼羞成怒时,宋凌羽突然站起来。
楚来眯眼,提防刺向自己的刀,随即听到宋凌羽走远的脚步声。
她重新回到桌前,调出一个对话框,对着那块电子屏幕输入消息。
楚来没忍住悄悄探头看向那边。
宋凌羽的身子挡了大半屏幕,只能看清她发送消息的对象备注名为“李子”。
李子,李研究员。
楚来心里本就有了模糊的猜想,她很快将这个备注和白昼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研究员联系在一起。
白昼的研究团队都是丁寻理的心腹,但如果是宋言心的人,想暗中潜伏进去似乎也不算太难。
沙发弹簧因为楚来的动作发出声响,宋凌羽侧头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她之所以突然去发消息,一定是因为楚来刚才的话提到什么她没有掌握的情报,而比起询问楚来,她有更好的渠道确认事情的真假。
楚来观察宋凌羽的背影。
在发送消息前,她把刀放在了桌上,此刻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没有拿起刀的意图。
楚来松了口气,知道这把刀暂时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了,紧接着,她那点从宋凌羽身上套话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宋凌羽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也几乎不流露出什么表情,这让楚来的计划难度倍增。
关于她的事不好询问,但楚来还有别的问题。
一个在她昏过去之前、醒来以后都盘桓在脑海中的问题。
“你在离开之前,有没有杀了金指?”
宋凌羽反问的速度很快:“你很关心她?”
楚来冷哼:“我关心她有没有死。”
可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楚来也免不了恍惚一瞬。
那个她记忆中永远手段强硬,在下城区人脉广布,撑起一片天的金指,真的会轻易地死在一个闯入者的手中吗?
宋凌羽没有给她答案,再次反问:“金指是你的什么人?养母?”
楚来被这个词刺激到,抵触地反驳:“她可没有养母那么好心。不如说我是她捡来的狗,为了活命还要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
椅子摩擦地板,宋凌羽转过身。
她面朝楚来,但因为背光,楚来无法看清她的脸。
“哄她开心?怎么哄?”
楚来刚想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却突然闭嘴了。
尽管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此刻宋凌羽正盯着自己,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
“宋言心,宋凌羽。你妈妈给你改了名,这二十年来是她在幕后帮助你掩藏身份,对吧?我没有妈妈,你有,你却来问我怎么讨好妈妈……据我所知,宋言心这些年一直在养病,疗养院不好进,你见她的次数是不是很少?”
宋凌羽那边响起呼吸声,人在平复情绪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做深呼吸。
她站起身,拉开抽屉翻找出什么东西,然后大步走到自己身边。
那是一根注射器。
用刀杀人会流血,清理现场不方便,但如果是注射致死,抛尸的难度会小很多。
她拽着楚来的领子,把她拖到自己面前,手指按在她颈侧,防止她挣扎,另一只手举起注射器。
楚来只是想呈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戳中宋凌羽的死穴,她忍住被扼住咽喉时想咳嗽的欲望,放缓语气。
“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你不告诉我你的过去,我自己猜还不行吗?丁寻理和你的关系不好吧?他那种一门心思搞研究的人,得知你死了,也只是研发出白昼作为替代品,你不想找他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颈部的压迫感松了一些,楚来听到宋凌羽开口:“我死之前,白昼就已经诞生了。”
见自己的话吸引她注意力,楚来连忙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他那个课题,人工智能程序。”
宋凌羽摇头:“不是作为程序,而是作为仿生人。”
楚来一惊。
她的话像是从一团线索中抽出了关键的一根,替楚来串起之前获得的零星信息碎片。
楚来想起那张幼年白昼坐在钢琴前的照片。
白昼说过,她诞生在“丁一”死后,是丁寻理为了缅怀女儿制作出来的。
白昼还在那场内舱房的夜谈里说过,她曾经以丁一的身份,在同茂的晚会上演奏过钢琴。
论坛里关于丁一的那条帖子也有人提到这一点,但那条回复的落脚点在于,晚会在A区举行,大火发生前,丁一曾经在A区生活过。
楚来吃力地转头,去看宋凌羽:“同茂的年会,白昼上台表演的时候,你还活着?”
宋凌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楚来竟然知情。
她点头:“白昼比我听话,所以丁寻理让她替我上台。”
楚来反应过来,白昼的记忆被篡改了。
她的诞生不是为了缅怀死去的丁一,但丁寻理没有让她知道这一点。
宋凌羽把针管收回去,重新在楚来身边坐下,她的脸上看不到明显的恨意,也没有痛苦的情绪,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即将倾吐真相的信号。
“火灾那天,丁寻理在家。不是他放的火,但他没有救我。”
那天丁寻理临时起意,要回家拿文件,却发现别墅的窗口正冒出浓烟。
火光冲天,他打开门,脚步明显地停顿,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女儿正缩在楼梯间呼救。
扪心自问,他不够喜爱这个孩子。
丁一出生在同茂内部最混乱的时期,各个股东为了争夺权力打成一片,他的项目进展缓慢,那几年他忙得焦头烂额,本以为家里的女儿可以给他抚慰,但那个孩子从小就一身反骨。
丁寻理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会在自己回家时扑上来拥抱他,说爸爸辛苦了,我爱你,会穿上漂亮的裙子,打扮得像一个洋娃娃,在他休息时贴心地为他弹奏钢琴。
可丁一会说的第一个词是“不要”。
他和宋言心的工作都很忙,照顾丁一的事交给了育儿师。
平时看望丁一时,丁寻理总会习惯性地对育儿师交代——不要让她到处乱爬,不要让她把玩具放进嘴里,不要让她把辅食吐在地上。
某天他回到家,心血来潮想要与女儿玩耍,当他朝丁一摊手,示意育儿师把她抱到自己身边时,丁一说话了。
丁一说话比同龄人早,这让丁寻理骄傲不已,他辨认那个孩子嘴里吐出的字词,却从她的踢打和哭闹中意识到,她在拒绝与父亲互动。
不应该,孩子的生命由父母赋予,她凭什么不爱自己?
他是一个研究者,一个领导者,一个优秀的榜样,他给了丁一富足的生活,为她规划未来的光明道路,这难道不值得他的女儿引以为豪,对他崇拜敬爱?
这份痛苦随着丁一的长大,在丁寻理心中不断加深。
丁一不像他手里的实验,可以控制变量,找到导致失败的原因,丁一也不像那些程序,输入代码以后会按照指令运行。
她能听懂丁寻理向旁人炫耀她的聪慧,却因为讨厌那群大人的眼神而肆无忌惮地扮鬼脸。
她知道宋言心的突然沉默是在和丁寻理冷战,却毫无劝和的意思,而是环住宋言心的脖子只对她撒娇。
她能飞快地学会钢琴曲,也能为了不上台表演而故意弹错音。
在丁一身上得到的挫败令他灰心,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机会孕育一个新的孩子,她会听自己的话。
白昼上台表演的那晚,丁寻理幕后的研究浮出水面,宋言心和他大吵了一架。
宋言心指控他,为什么要给仿生人制作和丁一一样的脸,丁寻理陷入沉默,没有回答。
当站在火场中,听到那个孩子的呼救声时,丁寻理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或许从制作白昼的第一天起,他心里就有了用她取而代之的想法。
宋凌羽一直记得丁寻理离开的背影,父母吵架的那晚她就在门外偷偷听着,她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丁寻理的心思。
种种仇恨在经历二十年的咀嚼后,终于不再灼人心肺,当面对楚来时,宋凌羽可以将它们化为一句简单的“他不喜欢我,终于找到了用白昼取代我的机会”。
楚来消化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推测:“外界以为你没有死,但丁寻理觉得你死了,推出白昼作为掩饰。你妈妈知道你活着,但她对丁寻理隐瞒了这一点,选择让你以新的身份活下去?”
宋凌羽点头,却没打算告诉楚来这其中的辗转。
楚来和她互相瞪着眼对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凌羽没有动手,或许是在等她继续问——让她自己吐露心声太难了,憋了二十年,找到一个性命掌控在她手里的绝佳听众,她就算有倾诉的意图,也不习惯直接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