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by一池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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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能用超乎常人的记忆记下那些牌,算出概率,章兆没有说话,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楚来没有去检查那副眼镜,凭她的见识也分辨不出它是什么光学镜,但她相信章兆没有撒谎,否则她也不必主动解释。
楚来道:“继续说,我在听。”
两人对视。
舞台上的拍卖价格持续走高,主持人为了炒热场面,每一次报价都喊得激昂无比,包厢内的气氛却近乎凝固。
章兆突然无奈地笑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开始被对方的话牵着走了。
看来上船之前做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这位传说中的丁一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她低下头去操作手环,率先结束这场对峙。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监督那个孩子吃药。下船的时候来找我要诊疗所的地址吧。”章兆朝包厢外走去,又想到什么,回头补充道,“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从丁寻理身边一路跑到这里的了,丁一,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舞台上的主持人报出成交价,在一片掌声中,楚来终于能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下城区的她之前觉得上城区的人遥不可及,A区来的章兆却对Q区的人一视同仁地看不起。
可此刻她假冒着丁一,又能让章兆慎重权衡,屡次退让。
联邦阶级分明,层层盘剥,但无论贫富贵贱,人们交流谈判的方式始终如一。
交易的数额再大,争夺的东西再贵重,使用的语言再高深,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胜一负或者平局的对抗游戏。
斗争的技巧全人类通用,楚来凭借运气得到了一个新身份,又用在下城区锤炼出的勇气和智慧给自己挣出了一线生机。
管家走到楚来身旁,表情有些古怪。
楚来察觉他的神情,收敛心中种种情绪,等待他说话。
管家朝门外看去,章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里了。
这个女人爱财的性格他们都知道,管家很好奇午夜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能让她做出这个决定。
管家附到楚来耳边:“刚才离开的那位客人叫我转告您,为了让您明白她的工作不比您家里人赚得少,今晚您拍下乌冬的钱由她出,无论金额大小,算她请你的。”
楚来一下子就坐直了。
还有这种好事?
乌冬是推着小餐车进门的。
管家告诉他,午夜把所有侍者都赶出了包厢,只吩咐放乌冬进去,还让他顺便把餐车也推进去。
乌冬一头雾水进了门,看到楚来早就把面具摘下来了,桌上的果盘和点心几乎被扫空,她在用一块饼干蘸盘子里装饰用的巧克力酱吃。
尽管已经刻意收敛过,楚来脸上的幸福神情依旧很明显。
见到乌冬进门,她这才掩饰地说了一句:“你们船上的食物比我想象中的好吃,我到了Q14之后一直吃得不好。”
是你在Q14从小到大一直都吃得不好吧。
乌冬没把心声说出来,这一点他倒是很理解楚来。
在成为珊瑚岛的头牌之前,他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第一次进高级餐馆吃饭,还是因为收到了午夜的打赏。
有那么一刻乌冬很想拆穿面前这个女人的伪装,不是为了看她圆谎失败的慌乱,只是想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午夜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可是他心里藏着的秘密太多了,一旦揭开两人之间伪装的面纱,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释,更多的谎要圆。
楚来从餐车里挑了一杯果汁喝,鲜榨果汁的酸度更高,却带着廉价果味营养剂没有的香气。
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才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乌冬坐下。
乌冬站着没动:“我快要上台了。”
楚来朝下面看了一眼:“埃托勒业绩排第五都还没出场呢,你不是压轴吗,前面至少还有四个。”
乌冬的表情一顿,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只见过埃托勒一次就记住了他,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走过去坐下了:“埃托勒没来,拍卖会他缺席了。”
楚来不解:“为什么?”
乌冬其实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埃托勒在剧院演出时,被人从舞台上推了下去,送到医务室后没多久,当拍卖会的策划人再去找他时,他就已经不见了。
整艘船上下都在尽力防范埃托勒出现在午夜附近,但现在没人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船上那么多客人,午夜也需要被人看着,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找一个反侦察能力比许多雇佣兵还强的假牛郎。
乌冬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说到这个楚来就兴奋了,她凑过去:“这场拍卖,你能抽成多少?”
乌冬叹气,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个冒牌千金果然还是藏不住对钱财的觊觎,得知午夜给他打赏过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不趁机顶着午夜的身份敲一笔。
“五五分。”
楚来惊讶:“这么低?”
这次拍卖会甚至只来了珊瑚岛旗下业绩靠前的牛郎,牛郎为了进入拍卖会拼命拉业绩,结果拍卖的收入还要上交一半。
但毕竟这些牛郎的卖身契都签在珊瑚岛,Q14的牛郎业又已经被珊瑚岛垄断了,没有竞争对手,牛郎们还跑不掉,分成的话语权自然都在珊瑚岛手里。
但乌冬没对楚来解释这么多,只点点头:“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他都想好楚来要怎么说了:我身上钱不够,拍卖的钱拿不出,反正之前打赏你这么多,不如你借我点。
楚来的话却出乎乌冬意料:“我找到一个给我们俩挣外快的机会。”
乌冬看向她。
楚来省去前因后果,直接说了结论:“有个好心人愿意给我们买单,拍你的价格炒得越高越好。”
乌冬一指自己:“你想让她们抢着拍我?”
楚来想起来自己还在扮演午夜,连忙又清了清嗓子,安慰起来:“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们把你拍走,但毕竟我们现在不比以前了,等下了船还多得是用钱的地方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呀。”
乌冬有些好笑:“所以我要怎么做?”
“只要给那些客人一个能拍到你的希望就行,随便说两句,你甚至可以说你有挑选客人的权力,会在所有出价的人中选择。”
楚来越说越觉得有戏,毕竟乌冬在外面可是一直戴着神秘面具的头牌,难道就没有好奇心旺盛的富婆出个几次价,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吗?
“反正最后我会是出价最高的那个,她们也不会真的损失什么,等事成以后我们四六分,我四你六。”
楚来说完,却看到乌冬胳膊支在圆桌上,手挡着下半张脸,漏出来的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扬。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想到了等会儿该说些什么,你的条件我接受了。”
乌冬站起来,走到包厢边缘,隔着单向玻璃看向楼下。
客人们已经在给排名第三的牛郎鼓掌了,有个客人出价两百万拍下了他,牛郎正对着二楼包厢那位客人的位置飞吻致意。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座位上抬头环视二楼,似乎想找到午夜所在的包厢,大家都很好奇午夜会用什么价格拍下乌冬。
十分钟后。
舞台上,主持人将话筒交给乌冬,让他说出拍卖前的串场词。
“今晚,拍下与我共度一夜权的人,可以看到我摘下面具的样子。”
台下反应平平,甚至有人嗤笑,大家都觉得他上台只是走个过场,很难有谁出价比午夜高。
乌冬停顿了一下,拿着话筒的手悬在嘴边,像是要酝酿什么爆炸性的消息。
“此外,拍下我的人,可以询问我任何问题。这个条件的授意来自午夜小姐。”
客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不少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举手,场下侍者走过去听完她的问题,用话筒传达给台上的乌冬:“这位客人问,哪怕是询问与午夜小姐有关的问题,你也会回答吗?”
乌冬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这是午夜小姐的授意。”
像有人用力摇晃香槟后再拔出瓶塞,霎时间,整个拍卖场一下子沸腾了。
那可是午夜!
她的财力众人皆知,她的背景所有人都好奇。
现在她委托身边亲近的人放话,是为了什么,筛选人脉吗?
她要结交朋友吗?或者,生意上的伙伴?
说来说去,她做的是什么生意?要来Q区开分公司,还是缺人入股?
台下的客人们聚在这艘船上寻欢作乐,那也都是因为之前在珊瑚岛的高消费。谁家没经营着什么公司,掌握着什么股份?
漂亮的男人到处都不缺,结交优质人脉的机会千载难逢。
那位午夜的财力一看就和别人不在一个层级,无论她是自己有钱,又或者只是依靠家族势力,她所在的圈子必定有着别人够不到的资源。
午夜手里漏下来一点合作的机会,甚至一个市场上的消息,都能让她们大赚一笔,甚至达到阶层的跃升。
楚来早就站在单向玻璃前了,她往下看,目瞪口呆地发现全场的女人们因为“认识午夜的机会”而变得兴奋且疯狂。
乌冬站在台上,对着她包厢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毕竟是在牛郎店摸爬滚打那么久的人,他甚至比楚来还要了解这群流连牛郎店的客人们需要什么。
隔着他的面具,楚来也能想象到他得意的笑容。
不少人看到乌冬挥手的动作,纷纷转头也看向楚来的包厢。
甚至有大胆的挥起了手,仿佛希望午夜小姐可以因此而在人群里一眼相中她,愿意屈尊和她交际。
拍下乌冬成为了展现经济实力的机会,如果说花几百万买和一个牛郎缠绵一夜会让人犹豫,但花钱买一个自己身家翻倍的机会——那不就是投资吗?
甚至这只是拍卖,如果落选,一分钱都不会亏!
“两百万!”
有人叫价,一上来就是个大数字。
“两百二十万!”
加价是最低每五万一加,但显然很多人等不了慢慢累加数字。
“三百万!”
“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
二楼包厢里,楚来已经彻底放弃了现在加入战场的机会。
她坐回位置上,如在梦中,听着那个数字不断攀升。
除以二,再算出四六分后的比例,就是她能拿到的钱。
那位章兆真的这么有钱吗?万一她最后不愿意兑现承诺怎么办?
在叫价来到八百五十万的时候,楚来终于想到这个问题。
但章兆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早早得知了拍卖场上发生的事,专门拜托管家来向她传话。
“章兆女士让我告诉您,您的抬价手段很高明,但她并不会因此被激怒。她相信,您不舍得让乌冬与别的女人共度一夜,也不敢让乌冬把您的身份告诉别人。至于最后的成交价,无论多少,她还是那句话,她付得起。”
管家一边传话一边看楚来脸色——可她此时已经戴上了面具,根本看不出情绪。
他只看到午夜大小姐沉吟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示意他离开。
管家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午夜大小姐没发火,他可不想再绞尽脑汁地哄人了。
包厢门关上,楚来摘下面具,对着空气无声地握拳。
好耶,这下又要大赚一笔了。
五分钟后,场上的报价已经来到了一千万。
主持人这次拍卖会也有提成,叫价的时候格外激动。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主持人脸上笑容扩大,手里拍卖槌刚要落下,耳机里接到消息。
“有人出价一千五百万。”
台下的人们紧张地注视主持人的动作,却见她听到什么后,愣了一瞬。
主持人紧急调整笑容,解释道:“就在刚才,有一位客人出价一千五百万!”
谁?加价这么多,疯了吧?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午夜所在的包厢。
一个人看了,许多人跟着看。
主持人没说是谁,但这么大的手笔,谁都猜得到是午夜出手了。
“她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这群人出价太低了看不上?”
“耍我们玩呢?”
台下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可与此同时,楚来站在包厢里,和台下的人一样,头脑发蒙。
她只想加价到一千一百万,不然数额太大,会显得她的敲诈意图太明显。
是谁把价格抬得这么高了?
主持人眼见场面快要不可控制,连忙提高音量报价。
“一千五百万一次!”
“一千五百万两次!”
她此刻只想一锤定音,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提成拿到手,但就在要报出最后一次价时,耳机里传来了新消息。
主持人的拍卖槌终究是没有落下,她再次报价,声音颤抖:“有人加价到两千万。”
这次是楚来出手了。
既然已经五百万一加价,她再一百万一百万地加,未免显得太小气。
对不住了章兆,有人要你大出血,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楚来算了算自己成倍增长的分成,在心里假模假样地替章兆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楚来所在包厢的隔壁,一个女人在和耳机里的人通话。
“两千万了,还加吗?”
“再加,两千五百万。”
“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朋友。”
耳机那一边,传来埃托勒的声音,他的语气很不好:“今晚要把乌冬支开。”
女人无奈地叹气:“算了,反正不是我出钱。等你资金链出问题了要出售公司,可以考虑先卖给我家。”
台下已经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等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和午夜竞价。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这个金额,已经不是台下那些来自Q14的客人能够想象的了。
四千万,买一家公司,买一些股份,都是合理的,可如果只是为了买一个与上流圈层的人见面的机会,似乎有些太夸张了。
很多人也不由得疑惑,价格抬到这个程度,即便不认识午夜,手里的资金也完全够去那几个发达的区闯荡闯荡了,还在坚持拍卖,到底是图什么?
二楼包厢,那个通话的女人也是这么想的,她再次劝阻埃托勒:“再这么下去就玩脱了,你躲在暗中,我可是在明面上的。”
通话那边沉默下来,许久,埃托勒叹息一声:“看来,那个人只能祈祷自己今晚运气好一点了。”
“四千万一次!”
“四千万两次!”
“四千万三次!成交!”
楚来正躺在沙发上,用通讯手环自带的计算器一遍又一遍地算自己的分成。
四千万拍下来,章兆付款付得很痛快,现在就等乌冬回来,给她分属于她的那份八百万了。
别的东西带不走,船上赢到的钱却能实实在在打进她账户。
楚来正乐颠颠地在心里数着钱呢,手环上弹出门铃的通知,她接通,打来的却是管家。
“午夜小姐,乌冬让您今晚先睡,不必等他。”
楚来一怔,什么意思,总不能是他赚了两千万打算独吞掉连夜跑路吧,这大海上茫茫一片也跑不掉啊?
仿佛预知到了楚来的问题,管家回答:“乌冬说已经拜托船方开启转账流程了,您可以在手环的账户界面查看。他这次是被上级叫走的,临时的会议不知要开多久,所以希望您先休息。”
听到钱还在,楚来就放心了,也不关心是什么会议——给公司赚了这么大一笔,作为销冠去接受接受表彰也是合理的。
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午夜,没有乌冬在场,她反而更自在。
于是楚来轻快地说了一声好,打发掉了管家。
那一晚她尽情地在露台上的恒温泳池里玩够了水,又把餐吧里刚补充好的小零食给吃掉了不少,最后在按摩浴缸里新奇地感受了一下泡泡浴,再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入睡。
乌冬彻夜没有来,她也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珊瑚岛会在午夜拍下“共度一夜权”后,彻夜不让乌冬回来。
套房的床品太舒服,而她些日子又在外面奔波操劳了太久,楚来沉入梦乡,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她想起来自己昨晚把外套挂在了门外露台上晾晒,于是揉着眼睛,打开了通往露台的推拉门。
海浪声扑面而来,海风凉爽。
一张折起来的纸卡片被风吹进了屋里。
那张纸片是红色的,很容易看见。
楚来转头去抓,终于在屋子里将它抓住。
打开卡片之前,楚来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海上通往室外的玻璃门为了保证隔音和密封性,门与门框之间几乎不会有缝隙,更是需要用力旋转把手后才能合上拉开,同时气压也会让玻璃门发出巨大的噪音。
昨晚睡前她没有在房间里发现这张纸,如果它是放在门外的,那么早就被海风吹走了。
而想把纸夹在门缝中更是没有可能,这是张硬卡纸,它的厚度会让门关不紧,楚来开门时就会察觉。
这就说明,昨晚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楚来的套房,并且知道楚来醒后会去露台,所以在通向露台的门口放下了这张卡片。
想清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楚来再看向那张卡纸时就越发迟疑了。
她缓缓地把那张对折的纸展开,上面只有一句手写的话,字迹有些潦草。
“小心,有人要杀你。”
楚来坐在玄关旁,怀里揣着枪。
屋子里所有的门窗都被关上了,没有风吹进来,但过分的静谧反而让她觉得,此时此刻或许正有杀手藏在套房的某个角落里。
她将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上船后,楚来一直在避免自己回忆起丁一的死亡现场,可现在,丁一死不瞑目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浮现。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具尸体,或许她还能将那张卡片当成某种恶劣的玩笑,但如今她清楚地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很快她就会和丁一一个下场。
有人要杀丁一,不止一拨人,不然这没法解释为什么真正的丁一被杀以后,还有人跟着楚来上了船。
章兆提到过,很多人都在找丁一。
楚来之前以为是丁寻理下了什么悬赏令,重金奖励帮他找回女儿的人,她甚至还感到奇怪,为什么章兆自称是通过私下的渠道找到她的。
现在看来,那些来找的丁一的人或许是冲着钱来的,但绝不是冲着丁寻理的钱。
章兆说丁寻理研究仿生机械,又和同茂这家仿生机械领域最大的集团有着紧密联系。以丁一展现的财力,或许丁寻理是同茂的高管,甚至总裁、董事长?
楚来分不清那些听着很高级的称号,只知道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容易树敌。无论是上位者圈层里和他有着利益纠葛、想要侵吞他产业的人,还是下位者中那些被大集团压迫、想要反抗或者报复的人。
楚来在玄关的位置上坐直了,想起章兆提到的那批还在找同茂要赔偿的研究员家属。
她在孤儿院时去院长办公室翻过自己的档案,知道她的父母死于放射性污染,死前是大集团在本地招收的研究员。
虽然楚来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甚至在得知自己的基因病来自遗传后,都不知道该先怨恨谁,但她完全理解有别的受害者会想要借机报复同茂的决策层。
你害了我父母,我杀你孩子,尽管不少孩子死得很无辜,但这是下城区里极为常见的一种复仇手段。
如果即将倒霉的不是楚来,她也很支持对造成她基因病的人进行打击报复。
通讯手环传来门铃声,楚来一个激灵,通过监视器看到是乌冬,他端着一个餐盘。
“你找我?”
已经是中午了,楚来需要进食,吃饱了以后才能思考,她在船上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乌冬,只能让他把食物带进来。
套房门开了一条缝,乌冬进门,发现面前的人戴着头盔,重新穿上了一身机车服。
乌冬进门,在客厅的桌上放下餐盘,看到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他回头,楚来已经收起了枪,在一动不动地隔着头盔打量他。
多了一层遮挡,楚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乌冬的脸色看不出异常,身上的西服外套衣摆有些褶皱,楚来想起来,他昨天晚上被上司叫去以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他将餐盘的盖子揭开,里面是楚来要的餐食,一份简单的沙拉。
楚来摘下头盔,匆匆吃了几口,用咀嚼填补沉默的空当。
在这个时候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她要找个合适的理由问清乌冬昨晚的去向。
乌冬坐在一边,观察楚来的举止,忽然先开口了:“你看上去很反常,遇到什么事了吗?”
两人此时坐得比较近,楚来能看清乌冬眼底轻微的血丝,看来是一夜没睡好。
楚来冷不丁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卡纸,举到乌冬的面前:“有人要杀我。你昨晚在哪?”
她屏气凝神,捕捉乌冬的每一个微表情,却发现他并不意外,甚至没有去看卡纸上写了什么,反而将楚来举起的手推开,对她做了个“收好”的动作。
轮到楚来吃惊了,她指着乌冬,想问一句“是你吗”,又或者问一些别的,乌冬却指向了玄关,打断了楚来问话的节奏。
“你还记得埃托勒昨天来找过你吗?白鲸号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没有设监控,但是设了安保,他昨天出现时,安保并不知情。”
楚来将那张卡纸攥紧:“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乌冬却抬头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我昨晚才知道。”
他站起身,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晚有香槟派对,所有在拍卖会上竞拍成功的客人都受到了邀请,宴会厅中央已经为你搭好香槟塔了。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推掉。”
楚来连忙拽住他,乌冬却不看她。
乌冬的反常很明显,他藏着心事,却不对楚来透露,看起来完全不像昨天那副对午夜知无不言、信赖而感恩的样子。
他并不承认曾潜入房间,放下那张提示的卡纸,可言行间却处处充满暗示。
楚来顺着他的暗示方向往下想,视线也在这间房里梭巡了一圈。
是他不愿意说,还是不能说?
就在套房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楚来忽然想起来上船前在游轮中心大厅见过的那座玫瑰拱门,既然能将探测仪藏在花里,想要在这里安插无法被检测到的仪器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阵寒意爬上楚来的脊背,她问:“埃托勒未经允许到了我的套房门口,为什么没有受到处分?”
乌冬终于看向楚来了,表情很为难:“他一个月前才来珊瑚岛,上司说我们这里没人能管住他,让我们不要去招惹他,只要不闹出什么事,就都由着他去。”
楚来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将那张捏得变形的卡纸摔在桌上:“哪怕是杀人也由着他去?”
乌冬终于坐下了,他望着楚来的眼睛,轻声安慰:“我们不会让他对你动手的,放心。”
楚来把卡纸扔到一边,她需要利用自己午夜的身份换取更多的保障,她可以对船上的工作人员施压,让他们加强安保,但对于乌冬,更好的做法是打感情牌。
于是楚来也凑了过去,学着乌冬的样子放低声音,似乎这样就能抵御看不见的窥视和暗中的阴谋。
楚来说:“我们的计划离成功只剩24小时不到了,我只是害怕,我不希望努力了这么久,会在最后关头出现变故。”
乌冬怔怔注视她片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垂下头来,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额头上。
楚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就算面前是真正的午夜,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都显得有些突兀了,更何况楚来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
楚来只能看到他的发顶,惊叹于那只机械手和人类皮肤的触感温度竟然一模一样,她忍住抽回手的动作,尽量让自己沉浸在午夜这个身份里。
乌冬说:“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说这句话时,他握住楚来的那只手用力攥了攥,随后他松开手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对楚来安慰地笑了笑。
楚来也跟着站起来,乌冬的安抚让她也冷静下来。
躲在套房里是没有用的,埃托勒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这间套房在楚来眼中已经不安全了。
下城区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单个目标的凶杀案多数发生在僻静处,否则一旦引起了群众恐慌,凶手也很难逃走。
如果埃托勒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那么势必会选择她落单的时候行动。
电梯门开启又关闭,楚来换了一身常服,戴着面具,没有带乌冬,身边站着的是管家。
这艘船上有不少人可以根据体型特征认出乌冬,带他在身边,就等于说自己是午夜。
楚来不知道埃托勒是一个人行动,还是有同伙,但她要减少自己暴露的可能。
管家询问:“午夜小姐,您想去哪里逛一逛?”
楚来这才发现两人在电梯里站了许久,管家一直在等待她开口。
自从收到那张提醒卡纸以后,楚来有些草木皆兵,她打量管家神情,却看不出端倪。
明明戴着面具的是她,但她放眼望去,总是忍不住猜想身边的人是否有着隐藏的身份。
“你知道章兆在哪里吗?”
好歹章兆曾对她亮明过身份,坦坦荡荡地提起过她和丁寻理的不和。如果她想对丁一动手,昨晚有很多个机会。
楚来思来想去,竟然觉得去她的身边待着会安全不少。
一个发达区来的人,总能让埃托勒有所忌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