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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西—— by应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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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熟人,徐西桐便同?他点头打招呼,然后开始制作咖啡,当?她?端起旁边的不锈钢水壶时,差点没拿稳将水壶掉在地上。
徐西桐蹲下身,从里柜里拿出一剂膏药,撕开一张贴在手腕上,然后继续工作。
每做好一杯,徐西桐便摁响取餐铃,轮到那?位男生时,她?在忙碌着头也没抬:“您的馥芮白。”
哪知对?方将咖啡移到她?面前,徐西桐愣怔地抬眼,男生推了推眼镜:“请你喝。”
“我们有店规,不能随便接受客人的东西。”徐西桐忙摆手扯了一个谎。
男生推了一下眼镜,丝毫没有退缩,开口:“我已经连续点了一个月的咖啡,有时能看见你,有时不能;但我每天来这里点一杯馥芮白就为了你。”
算是很浪漫的一个告白。
徐西桐拿抹布擦干工作台上的水渍,看着他,语气真诚:“谢谢你,但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徐西桐是这个回答,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没看见她?身边出现过别?的男生。
“如?果?之后,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可以考虑我——”男生斟酌了一下措辞。
没想到看起来一向温顺乖巧的女生猛然抬头,倏然打断他,眼睛笔直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我们不会?分手。”
男生最后颔首:“抱歉。”
11月20日,北京迎来第一场雪,上午上完三节课后,徐西桐走出教学楼,大雪纷飞,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银装素裹,冷风吹来,她?把脸埋在围巾里,加快了走向食堂的步伐。
天气一冷,食堂里的人也多了,里面闹哄哄的,人挤人。徐西桐排在队伍后面,她?正跟室友说着话,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呜呜的震动?声?,她?看也没看点了接听。
“娜娜。”
一道熟悉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的心颤了一下,想张口说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呆滞地应了一句:
“喂。”
周围喧嚣不已,任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离她?忽远忽近,他的语气顿了顿:
“出来,我在你学校门口。”
眼看排队就轮到徐西桐,她?握着手机紧贴着耳朵从吵闹的人群挤了出来,大声?说道:“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后,徐西桐逆着重重人流跑出食堂,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学校门口飞奔而去?,她?跑得嗓子冒烟。风呼呼地刮着脸颊,远远的,徐西桐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任东穿了一件黑色的防风服,随意地敞开,三个月没见,他还是那?样英挺,五官凌厉,黑漆漆的睫毛粘了雪水,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成熟稳重。
不像个男生,反而像个男人。
看见徐西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插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偏头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笑着说:
“跑慢点啊,摔着了怎么办。”
徐西桐站在原地任他拍着,只觉得温暖。她?喘着气冲任东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眉眼弯弯,她?并没有问任东为什么消失十来天,而是语气活泼,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是想我了吗?”
任东单肩背了个背包,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似乎不打算久留,他犹豫了一下开口:
“娜娜我有事跟你说——
徐西桐好似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倏然打断他,继而跟个小?话痨一样喋喋不休:
“你就穿这么点冷不冷,装酷是吧。”
“你正好赶上趟了,我带你去?我们学校二食堂吃糖醋排骨,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吧,真的特别?好吃。”
小?姑娘边说边拉着任东往学校里带,其实她?心里很慌,拼命地想抓住任东,总感觉下一秒他会?消失,直觉告诉她?,害怕的事情正要发生。
不料她?拽着任东的手臂怎么也拽不动?,男生停了下来,她?的笑意僵在唇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任东低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出口:
“娜娜,我不准备读书了。我妈前阵子去?世了,我现在生活过得挺乱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任东身上经历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眼眶发酸,眼泪蓄在里面,徐西桐将泪意逼了回去?,她?自顾自地说道:
“你不想读书也可以啊,你来北京工作,你租个房子,就在我学校附近好了,到时我们一起——”
任东就这么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浓重的情绪,没有应声?,他的眼睛以前很明亮,有生气,现在经历了太多,眼底一片死灰。
一股哀伤在两人之间蔓延,徐西桐常常在想,都说老天爷慈悲,对?每一个人都赏罚分明,为什么偏偏总是跟任东的命运开玩笑。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雪不停地下,风发出呜呜呜声?音,徐西桐话也说不下去?了,她?终于明白,或者说被迫接受了一下事实。
任东是同?她?来告别?的。
徐西桐想起孔武离开那?天,她?要他承诺,如?果?有一天,任东真的要走,一定要亲自告诉她?,不要不告而别?,所以他来了。
徐西桐听见自己机械般地张口,怔怔地望着他:“那?你要去?哪儿啊?”
“我应征入伍了,准备去?当?兵。”任东的嗓子像含了一把沙子般。
“什么时候走?”徐西桐眼睛发红。
“今天下午。”任东垂在裤缝间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娜娜,想要拥抱她?,却不敢。
他怕一旦抱住她?,反而舍不得离开。
任东站在徐西桐面前,像以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说:
“好好的。”
“娜娜,你要成为全世界最好的记者。”
徐西桐吸了一下鼻子,她?知道任东去?意已决,但她?不要他从她?的生命消失,于是认真地同?他约定:
“任东,未来还长,我们以后顶峰见,王要见王。”
在星光满天下,脚下是沧浪之水,一起笑看人生。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终于难掩眼底的脆弱,他的嗓音发颤:
“好。”
雪越下越大,任东转过身,阔步向前迈去?,他知道徐西桐在身后注视着他离开,于是往后洒脱地摆了摆手,大雪一深一浅地没过他的脚印。
少年的衣服单薄,男生身形骨架瘦弱,他什么也没有带,就这么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出发了,饮冰血热,准备赤手空拳地出去?闯闯,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是不甘,愤怒,还是壮志满满,旁边音响店适时响起一首老歌: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儿我的美人哪
西边儿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徐西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控制不住蹲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她?死命地扣紧掌心,血丝涌出来,她?哭得泪眼模糊,声?疲力竭,就这么看着这个男生从她?眼前消失。
任东走在路上,风不关心他,雪无心过问他,连雾也无情地经过他,风雪没住了他的脚印,像是这个人从未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徐西桐蹲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回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每天早上为了她?早起而准时在窗前等她?一起上学的男生,为了她?东奔西跑的男生,因为担心她?演唱会?回不来而放下比赛冒着大雨赶去?接她?的男生,那?个拼死保护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前程的少年,为了她?特意去?学陶喆的歌的男生,那?晚心动?的月亮,初雪亮灯的黄鹤楼,圣诞节的铁线莲,他给她?带过的早餐。
都是他,填满她?人生每一道缝隙的男孩。
任东献祭了自己,换来了她?冲向广阔天地的自由。
希望他的人生不再灰暗,苦难再也不要来找这个少年。我的少年,诚心祝你捱过暴风雪,以后走的路都得意,未来都光明。

第56章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
大学四年期间, 徐西桐很?少回北觉,每年寒暑假她都一个人待在学校做兼职,偶尔过年回去过一两次。
徐西桐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 任东远在新疆驻扎, 每次回家路过任东原来住的房子,尽管他早已搬走,现在早已住进新的租客, 胸口?会微微一滞。
她还是会想起每次下楼时, 对面的蓝色挡风帘被掀开, 走出来一个沉默坚毅的少年,他的眼睛像火山岩石那样明亮,然后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徐西桐会经常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结果搜出来全是同名同姓的人,关于任东, 她一无?所知。
于是她经常搜索新疆, 页面弹出来全是辽阔的疆域,巍峨的雪山, 无?尽的荒漠。
以及牢牢生长在沙漠上胡杨树, 新疆的另一类士兵。
网页百度百科显示——“胡杨耐干旱、耐盐碱、耐严寒、耐酷暑、抗风沙、抗贫瘠, 是唯一能在大漠生长的树。”
有一次过年回家, 北觉下了大雪,漫天的飞雪,她一个人去了黄鹤楼,它准时准点地亮起灯。
周围热闹非凡,徐西桐一个人靠在栏杆前, 想起有个男孩因为?吃醋而生闷气,她为?了哄他, 两人在这里接了一个生涩又?悸动的口?罩吻。
而今一切都不复存在。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当晚徐西桐回去就?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任东死在了新疆的沙漠上,她醒来嚎啕大哭,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到枕巾上,泅湿了一大片,她整个人靠在墙上重重地喘气,用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摸黑拿起床边的手机,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了短信过去,任东的电话号码早已变成空号,可她还是固执地把那一串数字保存在通讯录里,想他的时候,她就?会给那个号码发消息。
【我?梦见你死了,死在沙漠上,幸好这一切都是梦。你有没?有想我?,我?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了,比之前瘦了。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按时吃饭,你那里的冬天冷吗?我?好想你。】
一晃眼,徐西桐很?快毕业,她的好友,还有这两年也在北京发展的丁点给她送了毕业花束。
大学变得很?少联系的陈松北也发了信息过来:
【娜娜,毕业快乐。】
徐西桐简单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徐西桐穿着学士服,抱着毕业花束对着镜头露出笑容来,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她正?在人群中间,斜对面匆匆走来一顶戴着戴帽子的顺丰小哥抱着一个箱子过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快递面单。
徐西桐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放在耳边,快递小哥看见她的动作直接把电话挂了,朝她走了过来:“你好,这里有你的快递。”
徐西桐一脸疑惑地接过马克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一群好友聚过来一脸八卦:
“哇,是谁这么浪漫,还送了毕业礼物过来。”
“快点拆开口?看看,好奇死我?了。”
徐西桐接过室友递过来的裁纸刀,她站在树荫底下拆快递,纸箱打开,当她看到尼康经典的外包装时,整个人怔住,裁纸刀滑落在地上。
室友不明所以,捡起裁纸刀三下两除二?把整个快递完整地拆开,紧接着发出一声?咆哮:
“我?靠,尼康Z6II,我?的梦中情?机!”
其他人纷纷靠过来,围在一起吸了一口?气,纷纷说道:
“西桐,这是你哪个追求者送的,也太阔绰了吧。”
“妈呀,这个毕业礼物送得有心,谁不知道我?们学新闻工作后也差一把好枪呢。”
“未来的普利策新闻得主就?是你了。”
徐西桐翻遍了整个快递箱,除了相机什么没?有,连张卡片也没?有。这份礼物的行事风格很?像某一个人,沉默内敛,却在背后默默做好一切。
其他人还在那感叹这台相机,徐西桐紧张得咽了一下喉咙,她的手有些抖,翻出纸箱上面的快递面单,上面显示是陌生的电话和寄件人。
徐西桐和丁点对视了一眼,她拿起手机打了上面的电话,在短暂又?漫长的等待中,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只?有一句冰冷的女声?传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反复打了几?次都是。徐西桐垂下眼,将手里的手机攥得死死的,一只?白皙的手覆过来,丁点环住她的肩膀说道:
“也许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没?有资格来见你。”
“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个。”徐西桐眼睛里有了湿意,她无?力地靠在丁点肩头。
“我?知道,我?知道。”丁点出声?安慰她。
徐西桐宿舍一帮人的毕业旅行大家商量了好久,寝室长有天在刷社交软件的时候看到了飞往日?本的廉价机票,一拍大腿:
“要不我?们去趟日?本得了,去看看横滨的海,还有热海的花火大会,当然还有最出名的富士山,晚上喝喝樱花酒,多爽啊。”
“可以可以,算我?一个。”
“还有我?。”
室友的家境都不错,出国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徐西桐知道,即使坐的是廉航,价格对她来说,仍是有些昂贵的,她本想拒绝,可富士山三个字触动了她脑子的某个弦,像某串神秘的咒语一般,她也答应了。
她们直飞的是东京,然后住宿定在东京,去往每一个地都方?便些。乘坐JR pass到达河口?站的时候,看到站点,超市,就?连矿泉水都印着Fuji的时候有些恍惚。
她竟然真的来看富士山了。
六月底,日?本非常炎热,游客也非常多,晒得人恹恹的,很?多人对着富士山一顿直拍。
富士山脚下有家罗森便利店,网上说是很?好出片的地方?,徐西桐光全程帮室友拍照,自己并没?有照相。
徐西桐看着眼前的富士山在想,原来富士山上的雪并没?有终年不化,也是跟北觉一样,雪一化,变成光秃秃的矿山。
可还是好美,可能那晚的月亮太美了。徐西桐在罗森买了几?罐啤酒,一行人跑到马路对面一边喝酒一边看富士山的夜景。
徐西桐喝了一口?冰啤酒,看着眼前的富士山忽然掉下眼泪来,本来他也应该在的。
室友应景地放在了陈奕迅的《富士山下》,还给他们科普这首歌其中的一个典故:
“你们知道吗?富士山是不能为?人所私有的,所以他歌里有句千古绝唱——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徐西桐喝醉了,蹲在马路牙子上,大着舌头大吼一声?:“谁说没?有的,我?有富士山。”
十八岁那年,他送给了她一座完整的富士山。
她从背包里掏出那张她藏了很?久的富士山照片,室友纷纷凑过脑袋询问,兴是那晚气氛太过伤感,又?或是她太想任东了。
徐西桐一股脑地跟室友说了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他是如?何?保护她,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前程,她甚至连两个人小时候一起牵手过桥上学这种细节都告诉了他们。
“卧槽,真男人。”室友大姐头感叹了一句。
另一个朋友小花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呢?还是新疆当兵吗还是去哪个地方?了。”
这句话一下子把徐西桐问倒了,她双眼迷蒙,捧着脸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吸了吸鼻子,心痛得揪成一团:
“我?不知道。”
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她也搜索不到他的信息。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爱的少年在远方?。
大姐头也被他们的故事感动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把眼泪全部抹在徐西桐肩膀,边哭边打嗝:
“我?说你大学不谈恋爱,从不参加任何?活动,把自己封得死死的,原来一直在等他。”
徐西桐靠在她肩膀,只?是笑,黑漆漆的睫毛衔着泪珠,稚气的脸庞早已褪去,笑起来却教人心疼。
大姐头醉得不轻,一把抢过徐西桐的手机,嚷嚷着“来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要是再不出现就?滚。”
“你别打,打不通的。”
那个手机早就?变成空号了。
徐西桐蹲在地上抬手去抢手机,大姐头立刻站起来把手举得更高,人一喝醉,看什么都眼盲,徐西桐手机里有两个备注一样的电话,其中一个是她毕业存的那个号码。
大姐头站在一旁随便拨了其中一个,还开了扩音,漫长的等待后,电话“咔”地一声?,竟然通了。
不过对方?并没?有开口?,十分安静。
“通了,通了。”大姐头去晃徐西桐的手臂。
徐西桐的脑袋昏沉沉的,她甩开拉住她的手,打了个酒嗝:“怎么可能。”
“真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大姐头紧张地问她。
徐西桐把脸埋在胳膊上嫣然一笑,她蹲在地上,大姐头站在一旁拿着手机,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有挂。
她以为?大姐头是逗她的,而且,他的电话早就?是空号了,徐西桐忽然满腔委屈和思?念想要发泄,她对着对面的富士山大喊:
“任东,我?要忘了你!你听见没?有!”
“咦,手机没?电了。”大姐头把手机还给她。
徐西桐喊完之后特别畅快,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想开一罐啤酒,室友小花看完了那张富士山摄影照一把塞回她膝盖上。
徐西桐把那张照片塞回背包里,正?要拉回拉链,视线不经意一扫,猛然愣住,急忙把照片拿出来,翻到背面,冷峻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娜娜,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要紧,有我?撑你;沿途始终有灯火,任你行。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在相片上,徐西桐再也忍不住,她的鼻子泛酸,边哭边骂:
“王八蛋。”
回应她的只?有深夜里手机放的《富士山下》,一道男声?唱道:
忘掉我?跟你恩怨
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谁都记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毕业后,徐西桐在一家报社担任一名社会民?生记者。真正?进入这个行业,她才发现这个行业并不是想象中美剧里穿着光鲜亮丽的职业装,端一杯咖啡就?去采访的记者,而是灰土土脸地深入第一线,用尽全力发掘真相,将那些不公,黑暗,不平暴露在阳光之下,给公众一个交代。
有一年,新疆发生一起山顶泥石流坍塌,徐西桐第一时间赶往新疆,又?坐了七八个小时的黑车赶往第一现场。
途中,经过一片胡杨林,大片金黄色的胡杨树牢牢地盘踞在沙漠,枝干野蛮向上生长,直劈灼灼烈日?。
它寂寞地生长在荒漠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守护着这一片土地。
徐西桐看到不由得感到震憾,为?胡杨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志而震惊,不由得拿起相机拍起了照片。
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现场很?乱,也很?多人受伤,一台又?一台担架从出口?抬了出来。
徐西桐戴起自己的记者证,跟同事想要深入现场进行采访报道,但入口?已经拉起了警戎线。
她们试图进去,但被前来支援的官兵,警察制止住。徐西桐试图采访他们,为?首的一位军人摆了摆手:
“这里面都乱成什么样了,已经被封锁了,现在很?危险。”
此时正?值秋季,新疆的晚上很?冷,徐西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事故现场乱成一片,满目疮痍,不断有哭泣叫唤的伤者,夜色中,徐西桐调了一下镜头拍了几?张照片。
忽然,镜头出现一名身材高瘦的军人,他的背影宽厚高大,背了一个老人出来。
徐西桐赶紧拿起相机拍照,“咔”地一声?,照片将这个画面定格。她低头看这张照片,夜色很?黑,镜头只?捕捉到男人的侧脸,身上橄榄绿服装倒是明显。
徐西桐跟着救援者深入现场记录,采访,一直到第二?天白天,救援才结束。
徐西桐一直背老人出来的这位军人,她拿着相机逐一去问,有个人惊呼:“这不是我?们班长吗?”
她终于见到真正?救到小女孩的军人,对方?长了张娃娃脸,皮肤黝黑,一双眼睛黑亮。
不知怎么的,徐西桐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做了自我?介绍,问了对方?几?个问题。采访结束后,徐西桐准备离开,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徐记者,我?认得你,在一个战友的工作记录本里夹着你的照片,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他人呢?”徐西桐嗓音发颤。
“他现在不在这了,”对方?挠挠头,笑着对她说,“他是我?的好战友,他跟我?说过天大地大,万一我?有机会遇上你,让我?问问你。”
“什么?”徐西桐眼睛发酸,呼吸不平稳。
“过得好吗?”对方?看着她,转述了那个人最想问的话。

二O二四年
报社内, 女人坐在工位上正整理着屏幕上加红标蓝的稿子?,她一边看一边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时, 才发现水杯早就空了。
她起身打算去接水, 桌上的电话也适时响了起来,徐西?桐俯身拿起听筒,语速极快:
“喂。”
“西?桐姐, 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办啊。”琪琪在电话那边语气慌乱。
女人的语速放缓, 声音温软:“别着急,慢慢说。”
因为俯身的动作?,挂在女人纤白颀长的脖颈上的一根蓝色工牌也随之晃荡起来,上面清楚地写道:
《叙述日报》记者 徐西?桐
“就是那个酒店大亨赵之宁啊,之前我们社不是费了好一番劲才约上她吗, 今天我过去给她做专访, 访了跟没访一样,她一直在打太极, 我问十句, 她轻飘飘地给推回来了, ”琪琪在那边说道, 她的语气低落,“西?桐姐,我对不起你给我的机会。”
赵之宁是她们本市人,也是国内有数一数二的酒店大亨,她坐拥好几家估值过亿的酒店, 八十年代,政府在城北推售一块地皮, 当时那块地皮周围荒凉,很多投资人士没一个看好,但当时赵之宁力排众议买下了那块地,并建设了酒店,而今再看,城北已成为市内最繁荣的一个区,酒店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赵之宁身上最传奇的一点还是,她小学都?没毕业,却拥有如此有魄力和生意头脑,这让人很好奇她背后的故事。
社里?想做她的专访很久了,徐西?桐约她的访谈约了很久才成功,琪琪刚毕业就跟在徐西?桐手下,跟了她一年多,她则把这个机会给了琪琪。
“你回来,我重新约时间?,到时你跟我在我身后。”徐西?桐沉吟道。
周三,天气转凉,正值秋季,徐西?桐带着琪琪去万荣酒店采访的路上闻到了桂花香,她适时摁下车窗,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徐西?桐闭上眼,睫毛像翩跹的蝴蝶,唇角弯起。
琪琪坐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得笑起来,问道:“西?桐姐,我记得你是北方人是吧,你们那是不是很少有桂花。”
“对,我们那产量最多的是雪跟煤。”徐西?桐笑着回答。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后,两人先后下车,徐西?桐顺带买了两杯咖啡,两人边喝边走进?酒店大堂。
酒店一二三楼是商场,往上才是酒店,她们向前台说明来意,工作?人员联系赵之宁助理,事后微笑说:“我们老板在23楼等你。”
“谢谢。”徐西?桐点头示意。
两人来到23楼,徐西?桐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她站在镜子?前,拧开水龙头洗手,琪琪则顺势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准备跟徐西?桐说话时,却瞥见徐西?桐打开咖啡盖子?,眼睛也没眨一下,抬手将热气腾腾的咖啡往自己的白衬衫上猛地一泼,她喊也来不及:“西?桐姐——”
徐西?桐今天穿得很好看,她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衫,质感很好,下身是一条灰色长裤,长卷发扎在脑后,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她什么饰品都?没有带,只是耳朵戴了两颗珍珠耳环,露出来一截白皙又修长的天鹅颈,干净且显气质。
琪琪急忙递过纸巾,徐西?桐象征性地擦了下,任由那团黄色的污渍在衬衫上泅开,除此之外,她还摘了一枚珍珠耳环放在包里?,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番下来,整个人显得狼狈又有些凌乱。
“西?桐姐,你这是干什么?”
徐西?桐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洗了一遍手,问道:“采访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不能?带任何个人主?观判断和审视去采访别人,要以一颗真?诚平等的心去采访——”琪琪条件反射地背起大学时学过的采访技巧。
背到一半琪琪才意识到徐西?桐此举的真?正目的,不由得佩服起她来。
而真?正见到赵之宁时,赵之宁刚结束完一个会议,在看见徐西?桐的狼狈时十分意外,徐西?桐解释起来,她对于?自己的不得体装扮显得相当愧疚。
赵之宁看到徐西?桐狼狈的模样,原本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也放下戒备,此时此刻两个人是平等的,于?是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愉快地交谈了三个小时。
访谈结束后,两人握手微笑,这时,敲门声适时响起,赵之宁喊道:“进?来。”
助理推门进?来,他的神色焦急,看了一眼徐西?桐,此刻也顾不得有记者在场,因为一会儿她们出去必然?会知道。
“赵总,商场一楼发生了一起歹徒持刀持刀杀人事件。”助理低声说道。
赵之宁神色一凛:“报警了吗?”
“报了,可是——”助理低声凑到赵之宁跟前耳语。
出于?对新闻的高?度敏感,徐西?桐立刻收起笔记本和拿起相机,笑着说:“赵总,非常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们的采访,改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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